厉绍崇那一枪打偏太多,子弹飞向秦悦身后的墙壁上,将墙壁射穿一个洞,厉绍崇仿佛连握住手枪的力气也没有,手下一松,手枪“嘭”地跌落在地上。
秦悦的肩膀一颤,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厉绍崇绝不是故意吓她,而确实是他的枪法有误。
在岛上时她多次见识过厉绍崇的功力,之所以在三人中厉绍崇是大哥,除却年长段叙初和裴言峤两人外,也是因为厉绍崇实力最强,若是他这一枪没有打偏,估计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命都不保。
厉绍崇今天是怎么了?
秦悦听到男人轻微的喘息声,她蹙起眉头看过去,只见厉绍崇低着头,手掌按在桌面上,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一样,“厉先生?”,秦悦绕过桌子就要走近厉绍崇。
“不要靠近我!”突然间一个黑色的物体“刷”地一下子飞过去,厉绍崇以钢笔作为利刃,笔尖精准无误地插入秦悦喉咙下方的锁骨。
秦悦疼得发出一声很低的呻吟,也只能咬牙拔掉陷入皮肉里的钢笔,到底不是刀子之类的利器,秦悦伤得并不重,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她往后退出几步,站在离厉绍崇很远的地方,有些不甘心地问:“我不懂厉先生,明明只要借视频和江茜自杀一事,就能同时毁掉段叙初和蔚惟一两个人,为什么你却千方百计地让段叙初重回江家?段叙初一旦回去了,我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得到江家财阀的几率不是小了吗?”
“就算没有段叙初,江震天也不可能让你肚子里的儿子继承庞大的江家财阀。”厉绍崇很快恢复如常,语气轻蔑,声音里透着森森凉意,“你真以为江震天老糊涂了,还是你秦悦有多狐媚,事实上江震天宁愿相信野心勃勃的段叙初,也不会全心全意对待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江震天清楚地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如果段叙初离开江家,最有可能掌控江家财阀的人是丁慧娟,到那时你觉得自己还有活路吗?估计丁慧娟第一个除去的不是江茜,就是你。但若是段叙初对江家财阀势在必得,那么丁慧娟就是他最大的障碍,只要丁慧娟失势,你才有机会。至于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动蔚惟一……”
厉绍崇说到这里话语一顿,他垂下眼眸,里头一片复杂之色,“蔚士胜抢来的东西,总归还是要还回去,但蔚墨桦太不成气候,蔚惟一这个蔚家长女才是真正的继承人,而我们就是要从蔚惟一手中夺取蔚家财阀。”
秦悦知道厉绍崇是要吞并四大财阀家族,只是一方面厉绍崇是个外人,首先没有最基本的继承权,再者厉绍崇又是黑势力组织分子,要想得到四大财阀家族,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他只能掀起四大家族里的核心人物之间的斗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条路可谓是艰难而漫长,有时候会想活得简单洒脱一点不好吗?何必每天耗神耗力搞得那么复杂。
但是不要忘了,这些人就是这种活法,为了想要的,而机关算尽不惜任何代价,他们也在这种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争斗中自娱自乐,体验人生的快乐。
人这种生物生来好战好胜,只不过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厉先生……”秦悦还想说些什么,刚开口被厉绍崇打断,“你先回去吧!在你的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不要再见我。具体怎么做,我会按照惯常的方式让人通知你。最后一点记住了秦悦,若是没有我的授意,你再敢擅自行动,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秦悦跟了厉绍崇十几年,深知厉绍崇的毒辣手段,哪怕她肚子里怀的是厉绍崇的孩子,她在厉绍崇眼中也还是跟其他棋子没有什么两样,而她再怎么不甘心,她也不敢挑战厉绍崇的权威,低下头说过一句,“我先回去了。”,便转身离开。
***
段叙初回到病房时,蔚惟一还处在沉睡状态。
他拉过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来,用两只手将蔚惟一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抵在他炙热的唇上轻轻地吻着。
他很累,很想趴在她的身边睡一觉,但他舍不得闭上眼睛,他想每时每秒都看着她,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深深地、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颜。
蔚惟一的一张脸巴掌般大小,最近几天明显瘦了很多,下巴的弧度越发尖巧,此刻她整个人显得很虚弱,呼吸很轻、很缓慢,被子下不容易看出胸前的起伏。
段叙初的一只手抚在她的左脸上,时不时地望过一眼心电图,见蔚惟一的面色发白,唇畔也有些干。
段叙初直起身子凑过去,将自己柔软的唇贴上她的,口齿中的津液润泽着她,让她的唇渐渐地泛起水泽,像往常一样娇嫩欲滴。
段叙初一遍遍地呢喃她的名字,“惟惟……惟惟……”
周医生走进来就看到向来清心寡欲的段先生,一手正抚在蔚惟一的耳际,旁若无人地亲吻着沉睡的美人。
她装作很不经意地咳了一声。
陷入痴迷状态中的段叙初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动声色地坐回去,从容不迫地接过周医生递来的那只毛绒熊和几本相册。
周医生望过昏睡的蔚惟一一眼,低沉地说:“这是蔚小姐从国外回来时,唯一带回来的两样东西。”
段叙初把其实并不算大的毛绒熊抱在怀里,十多本相册则放在腿上,一边翻过相册,一边回应周医生,“我知道了。”,手指一顿他转头问周医生,“囡囡呢,带过来没有?”
“是,已经在路上了。”
段叙初摆手让周医生出去,他低头继续翻着腿上的相册,每看到一张,他唇边的笑意便柔软几分。
她不在的这些年里,他每天从下属那里拿到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他会根据照片里的画面猜测她在什么地方、她在做什么、她今天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看过之后再装进相册里。
就像每天在囡囡熟睡后吻囡囡的额头,跟囡囡道晚安一样,在睡觉前去一趟书房翻看这些照片,成为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便是这样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六年过去他竟在不知不觉间装满了十多本相册,每一本、每一张里都承载着他对她的思念,以至于在六年后重逢的第一眼,他不顾身上的枪伤,迫不及待地在病房里索要她。
他太渴望、太想念她。
段叙初修长的手指翻过下一本相册,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蔚惟一,他的唇边漾出笑弧。
这本相册里装的还是他没有追求她之前,在默默关注她的那半年里拍下来的,比之21岁生下囡囡后,19岁的她更有雪中寒梅孤芳自赏的姿态。
半晌后段叙初放下相册,抬起手用掌心摩挲着蔚惟一的脸,他墨色的眼眸潋滟生辉,那里头全是柔情蜜意。
整整八年的纠缠牵绊、分分合合,他庆幸此刻她还在自己身边,还能这样守着她、看着她宁静的睡容,喃喃低语,“蔚惟一,我从来没有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这么多年以来,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无论你在,或是离开,我对你的这份情意从未改变过,所以惟惟,醒过来后还跟我在一起吧!我们经历过那么多,请不要再轻易放弃我。惟惟,求你……”
周医生在外面敲门。
段叙初让人进来后,看到周医生牵着囡囡的手,他尚未说什么,囡囡已经跑过来,爬到段叙初的膝盖上,更清楚地看到病床上的人是蔚惟一。
囡囡差点哭出来,转过身比划着问段叙初:“蔚阿姨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说着一边去推蔚惟一。
段叙初连忙拉过囡囡的手,竖起食指摁在囡囡的唇上,声线低低地说:“囡囡小声点,蔚阿姨只是太累了,所以囡囡不许吵醒蔚阿姨知道吗?”
囡囡眨了眨眼睛,用力地点点头。
段叙初这才收回手,让囡囡站在他的面前,他握住囡囡的肩膀,认真而温柔地说:“囡囡,蔚阿姨有个跟囡囡一样大,一样漂亮的女儿,但蔚阿姨的女儿暂时没有在蔚阿姨身边,她很想她的女儿,所以囡囡做她的女儿好不好?”
囡囡拧起眉毛,有些不理解段叙初的意思。
“蔚阿姨不是后妈,就像你池叔叔的儿子认我做干爸爸一样,你以后都叫蔚阿姨叫妈妈好不好?”段叙初柔声哄着囡囡,见囡囡还是有些迟疑,他的面色微微沉下来,“那你以后是不是不想让蔚阿姨带你去游乐场和海边玩了,也不要吃蔚阿姨做得有妈妈味道的蛋糕了?”
囡囡摇头。
“那你以后叫蔚阿姨‘妈妈’?”
囡囡用力地点点头。
“那好,过来。”段叙初分别拉过囡囡和蔚惟一的一只手,“你在蔚阿姨手心里写‘妈妈’两个字,蔚阿姨感觉到了,她就会醒过来。”
囡囡便用手指在蔚惟一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出来,“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写到一半时,段叙初看到蔚惟一的眼角滑落出两行清泪,段叙初只觉得自己眼底也泛起酸意,“惟惟……”
蔚惟一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囡囡身上,她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囡囡,语声哽咽,“对不起囡囡……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