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你不可辜负

作者:凰梧

   秦悦看到厉绍崇唇畔勾起的冷残笑意,她一愣,片刻后又敛起眼中恍惚之色,她并没有立即回答厉绍崇,而是把手心覆盖住厉绍崇放在膝盖的手背之上,低着头幽怨地说:“你不是正宠着蔚惟一吗?怎么会舍得让她流掉孩子?”

  厉绍崇的手也只是僵硬一下,没有抽开反倒是大手一翻扣住秦悦的手指,低头凝视着秦悦,他声线柔和地说:“我怎么会真心对蔚惟一好?跟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得到蔚家财阀,若是蔚惟一和段叙初的孩子死了,段叙初必定会很痛苦,难道悦悦你不想报复段叙初吗?”

  “我恨不得把段叙初千刀万剐。”两人离得很近,秦悦的脑袋自然而然地靠上厉绍崇的肩膀,闻到厉绍崇身上淡淡的香气,她转过脸蹙起眉头问:“你换用其他什么香料了吗?”

  自从十二年前那场杀戮过后,这些年组织里像她和裴言洁这样的下属,基本上都有任务在身,没有再回过无间岛,最近一段时间为躲避警方的搜索,他们才暂时待在这里,也因此以往秦悦几人并不能时常见到厉绍崇。

  而这几年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厉绍崇身边现在最得力的助手汤钧恒联络他们,秦悦知道厉绍崇必定也是以某种身份掩饰自己,她不知道厉绍崇是自己认识人中的哪一个。

  这些年秦悦唯一最靠近厉绍崇的一次是那天下雨在医院门口的车子里,然而即便那次厉绍崇也戴了高级人皮面具,她仅能闻到的是厉绍崇身上的香气,跟他给人的邪气感觉不一样,厉绍崇身上散发的阳刚气息让她感到很舒服、很安心。

  虽说她忘记十几年前厉绍崇身上的气息,但以她女人的敏感度,绝对不是现在这种香味。

  厉绍崇停顿几秒钟才回答秦悦的问题,语气里有些不悦,“我没有刻意用过香料。”,他说着放开秦悦,拉开椅子与秦悦隔开距离,整个人突然间变得很冷漠,“菜做好了,边吃边说。”

  秦悦此刻已经确定这个人不是厉绍崇,但无间岛上谁有胆量,并且有资格假扮厉绍崇?

  汤钧恒和蔚墨桦跟厉绍崇的身形都差不多,只是据她了解汤钧恒整个人很沉,蔚墨桦偏执喜怒无常,若不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比如灯光昏暗,或者距离很远,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那么完美地诠释出厉绍崇绅士的优雅和浑然天成的邪气。

  想到这里秦悦猛然间记起那次还在市区的书房时,厉绍崇向她开枪,却不仅打偏位置,连厉绍崇自己也似乎根本握不住枪一样,她一直在疑惑厉绍崇何时这么弱,此刻一想恐怕那晚不让她靠近的厉绍崇,跟眼前这个是同一个人。

  秦悦低着头眸色复杂不定,直到佣人陆续把菜端上来,她收起所有情绪,把菜夹到厉绍崇碗里,捕捉到厉绍崇眼底闪过嫌恶,她不动声色地转回话题,“厉先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蔚惟一肚子里的孩子,最简单的渠道是长期给蔚惟一注射毒品。”

  “如此一来,蔚惟一不仅要承受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就算能勉强保住孩子,估计到时不是死胎,就是畸形。我想这样的结果会让段叙初更加痛不欲生吧?”

  厉绍崇闻言“吧嗒”一下摔掉手中的筷子,“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秦悦?”,他抬起手猛地掐住秦悦的下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印下清晰的红色指印,“我只要一种药物弄死蔚惟一肚子里的孩子,注射毒品对她的身体伤害太大。”

  “厉先生你是太天真,或是你身为男人不懂这些方面?”秦悦确定眼前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厉绍崇是假的后,她反而不害怕了,迎上厉绍崇面具后那双阴森的目光,她淡淡地开口讥诮,“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流产对于女人的身体伤害是最大的,再好的药物也无法避免。”

  “而你清楚毒品从某个程度来说是种好东西,你让蔚惟一有了毒瘾,以后完全可以借此控制她,结果无外乎就比常人少活几年而已。”当然,毒品的危害其实太大,但秦悦敢赌眼前的这个厉绍崇会为了弄死蔚惟一的孩子,甚至是控制蔚惟一,而不择手段。

  果真不到几秒钟,厉绍崇渐渐松开手指,秦悦眼瞧着厉绍崇眸中闪烁着迟疑不定的光,她起身走去厨房,把锅里剩下的海带排骨汤盛在小碗里,从身后的下属手里接过密封袋里装着的粉末状毒品,打开后撒过一些在碗里。

  几分钟后秦悦把这碗汤端到厉绍崇的眼前,绝美雪白的面容上露出笑意,“这个时候蔚惟一也该吃饭了吧?”

  厉绍崇低下头目光深沉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捏起来。

  ***

  蔚惟一整个早上都在厉绍崇的别墅里四处走动,为的是能找到有关厉绍崇的相关讯息,结果除了在一间客房里看到厉绍崇的部分衣物外,其他一无所获。

  而以她建造师职业的敏感性,她从这栋别墅的墙面和家具使用程度来看,很显然别墅建成不到半年时间,并且没有生机和人气,可见厉绍崇也是最近才住进这里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之前判断厉绍崇常年待在岛上,不与外人接触这点也就错了,而她每次对上厉绍崇的眼睛时,都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厉绍崇,但认识的人中除了裴言峤稍微邪气点外,似乎没有符合厉绍崇气质的人了。

  不可能是裴言峤,那么还有谁?也或者说这只是厉绍崇伪装出来的一种假象?

  蔚惟一摇摇头。

  她此刻正站在书房的书架前,上面摆放的也就只有十多本书,翻过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其中有六本都是钢琴曲谱,厉绍崇和段叙初、裴言峤既然是结拜兄弟,同一个教官培养出来的,厉绍崇会弾钢琴也就不奇怪了。

  蔚惟一拿过其中一本从书房里出来,准备去另外几个房间找找是否有钢琴,弹一会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谁知这时佣人走过来告诉她厉绍崇过来了,正在餐厅里等她一起吃饭。

  “我知道了。”虽这样应着,蔚惟一并没有立即去餐厅,找过两个房间后,果真看到二楼最靠东边的位置有间很空的房间,整个偌大的白色调空间里,只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

  钢琴象征着优雅和高贵,即便不懂乐器的人,都对钢琴有一种很神奇的向往,而且钢琴是蔚惟一这种名媛闺秀在读小学时的必修课,也算是她的一种爱好。

  蔚惟一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打开曲谱准备弹奏一会时,猛然间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一下子用力地合上曲谱。

  没有段叙初的陪伴,做什么都没有心思。

  若是此刻段叙初在身边,安静地聆听她的钢琴音该多好,即便她的钢琴造诣算不上多高,但弹给深爱的男人听,也是一种很大的幸福。

  蔚惟一陷入强烈思念段叙初的煎熬中,而站在身后的佣人狐疑地问:“蔚小姐怎么了,是担心厉先生不让你碰……”

  话还没有说完,蔚惟一站起身冷漠地打断佣人,“去吃饭吧!”,走去餐厅时厉绍崇早已坐在对面等候她多时,见到她后厉绍崇笑着打招呼,“惟一。”

  惟一?

  他不是一直很绅士地称她为蔚小姐吗?

  蔚惟一颦起眉毛,坐下来后淡淡地回应厉绍崇,“嗯。”

  厉绍崇亲手盛出一碗海带排骨汤递给蔚惟一,“先喝点汤,对胃有好处。”

  蔚惟一礼貌地道谢后接过来,并没有立即去喝,而是紧盯着厉绍崇面具后那双眼睛,她状似关怀地问:“厉先生你的嗓子怎么了?虽说不太明显,但似乎声音跟早上有些不一样。”

  “是吗?”厉绍崇紧接着咳嗽一声,手握成拳头抵在唇上,含糊不清地说:“可能有些感冒了。”

  蔚惟一点点头,“那要去看医生才行。”,她话语一顿,很担忧地说:“只是不知道这个岛上有多少人,会不会有医生之类的。”

  “不算上组织里的中流砥柱,大概有350人。”厉绍崇漫不经心地说,实则是在警告蔚惟一放弃逃跑的念头,见蔚惟一一直没有动碗里的汤,厉绍崇收起身上蔓延而出的森冷气息,柔声问蔚惟一:“怎么了,不合胃口?”

  蔚惟一摇摇头,“不是,但厉先生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她凌厉的眸光紧锁着厉绍崇,声音忽地一沉,“不管我吃什么之前,厉先生都要事先尝过一遍。”

  厉绍崇明显一怔,“是这样吗?”

  蔚惟一拿过另一只碗把自己碗中的汤倒过去一半,随后用手推给对面的厉绍崇。

  厉绍崇捏起手指迟疑片刻,端起碗当着蔚惟一的面缓慢地喝下去一口汤,随后放下碗凝视着蔚惟一,“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蔚惟一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喝下去,期间对面的厉绍崇始终盯着她,直到蔚惟一瞥见厉绍崇唇畔浮起的那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