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绍崇回到无间岛上的住处,客厅里亮着灯。
汤钧恒正坐在沙发上等厉绍崇,看到厉绍崇走过来,汤钧恒连忙站起身,“厉先生。”
厉绍崇脱掉外套挂在臂弯上,挺拔的身形站在偌大客厅的灯光下,淡色的薄唇抿成冷硬的线,低沉的嗓音里含着愠怒,“到底怎么回事?”
“蔚墨桦弄晕蔚惟一后,正准备抱着蔚惟一离开,幸亏我及时赶过来救下蔚惟一。”厉绍崇此刻并没有戴面具,一张冷峻的脸显现在汤钧恒的眼前,见厉绍崇修长的剑眉皱在一起,汤钧恒低声安抚道:“厉先生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医生检查过了,蔚惟一并没有被下药,身上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侵犯?!
蔚墨桦难道还真想对自己的亲生姐姐做些什么?
厉绍崇白皙额角上的青筋跳动着,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汤钧恒见厉绍崇垂在裤缝处的手握起拳,他低下头试探性地问:“我们怎么处理蔚墨桦?其实我觉得厉先生完全没有必要再迁就蔚墨桦,既然蔚惟一已经到了我们的手里,蔚墨桦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不如杀掉蔚墨桦?”
“不行!”厉绍崇的俊脸紧绷着,毅然说道:“组织里有一半是蔚墨桦的人,争起来只会两败俱伤,另一方面今天我以杀裴廷清为名,故意出现在医院,引起段叙初几人的注意,我估计段叙初明天就会找到这里来,到时我们需要借助蔚墨桦的力量。”
“等待这么久就是要让段叙初和裴言峤几人自投罗网,而以后有的是机会过河拆桥除去蔚墨桦,断不能在这种时候内讧。”厉绍崇说到这里转眸看向汤钧恒,“我知道你对蔚惟一的心思,也因此不能容蔚墨桦,但也只剩下一两天了。只要段叙初一死,我们就可以回到t市,我得到蔚家财阀后,蔚惟一自然就属于你的了。”
汤钧恒最初确实是蔚墨桦的人,蔚墨桦设局安排他出现在蔚惟一的世界里,但与蔚惟一六年的相处之下,汤钧恒假戏真*上蔚惟一,不仅在跟姚思然的这场婚姻里精神出轨,并且背叛蔚墨桦。
而蔚墨桦到底是蔚家的儿子,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所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狠戾如厉绍崇,利用蔚墨桦和蔚惟一得到蔚家财阀后,厉绍崇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蔚墨桦。
对于汤钧恒来说,没有段叙初和裴言峤这两个最大的情敌,蔚惟一就能跟他在一起了,这也是他选择跟随厉绍崇的最大原因。
没有永远的伙伴,不过都是各取所需,为自己的利益和想要得到的而谋划,但从来没有人知道,精于算计、不择手段的厉绍崇,最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厉绍崇抬起手掌盖住眉毛,嗓音里听起来很是疲倦,“今天很晚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也通知岛上所有人养精蓄锐,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明天,或是后天的战斗。”
“我知道了。”
厉绍崇向后摆摆手,抬腿轻声走进蔚惟一的房间,打开床头柔和的灯光,他坐在那里侧过身子,神色深沉地凝视着陷入沉睡状态的蔚惟一,漆黑的眼眸里映入光线,流淌出丝丝的怜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厉绍崇关掉灯,起身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出去,从外面很轻地关上卧室的门。
***
第二天早上蔚惟一醒过来,原本大脑还处在混沌中,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下一秒她猛然睁开眼睛。
厉绍崇就坐在床头,脸上依旧戴着银色面具,唇畔噙一抹似邪非邪的笑意凝视着蔚惟一,“蔚小姐醒了?”
蔚惟一从床上腾地坐起身,“你……”,对上厉绍崇的眼睛几秒,蔚惟一确定对方不是蔚墨桦假扮的后,她环顾大床发现自己还是在厉绍崇的房间里,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这顿时让她安心不少,略一沉吟还是问道:“蔚墨桦呢?”
“你放心。”厉绍崇看穿蔚惟一的心思,直接回答蔚惟一,“我和蔚先生是合作关系,我把你从他那里带回来时,也只说了几句警告他的话,他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只是……”
厉绍崇话语一顿,见蔚惟一睁大眼睛防备地盯着自己,他绅士一样优雅地微笑,露出好看洁白的牙齿,“跟蔚墨桦硬碰硬你不行,讲道理他也听不进去,为避免他动不动就来骚扰你,我给你一种喷雾,用在任何人身上保证不到三秒钟,对方就晕过去。”
蔚惟一闻言冷笑,“所谓的‘防狼术’吗?那么请问这种喷雾对厉先生有效吗?”
厉绍崇还是微笑着,眯起的眼眸里却是阴鸷而又邪气,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说呢?”
蔚惟一无言。
厉绍崇不再跟蔚惟一开玩笑,起身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淡淡地说:“起床洗漱,我带你去山顶看日出。”
蔚惟一原本不想去,但厉绍崇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说过那句话之后就开门出去了,蔚惟一突然间想到什么,眸色转为深沉,半分钟后她掀开被子下床。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去浴室洗澡后再出来,厉绍崇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背对着她立在一面玻璃墙前,外面的天空不过刚刚亮,灰蒙蒙中透着蔚蓝色。
光线并不明亮的客厅里,蔚惟一从后面看着厉绍崇修长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对厉绍崇的那种莫名熟悉感,一下子重新冒出来。
蔚惟一浑身一震。
是他?
蔚惟一正要走过去,厉绍崇恰好在这时转过身,于是那几秒钟的熟悉感再次消息得无影无踪。
“走吧!”厉绍崇走在前面,蔚惟一在后面跟着他。
她毕竟是孕妇,爬山这项运动对她很危险,只是厉绍崇选择了一条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山路,除了上坡有些费力外,脚下很是平坦,再加上蔚惟一并不是娇弱的女人,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就到达山顶。
厉绍崇先抬起脚走上一块石头,随后俯身站在那里向蔚惟一伸出手,“上来吧,这个角度最好。”,那只手瘦削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肤色在天光下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芒。
蔚惟一这才注意到厉绍崇尾指上的黑色戒指,印象中似乎只有盛家二少,也就是她曾经的上司盛祁舟的左手上戴着尾戒。
但厉绍崇不可能是盛祁舟,而且他们两人的戒指款式并不一样,然而同样不容忽视的是,她绝对看到过厉绍崇的戒指。
蔚惟一的心思百转千回间,并没有把手递给厉绍崇,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上石头,谁知要坐下来时厉绍崇把一直挂在臂弯上的外衣铺在上面,用很温柔的声线说:“坐吧!”
蔚惟一愣了一下,缓慢而僵硬地抬头对上厉绍崇面具后浮着笑意的漆黑眼睛,她突然觉得心尖发酸,泪珠子差点滚出来,连忙掩饰性地别开脸。
厉绍崇的体贴举动,让她想起段叙初。
每次她和段叙初在海滩上,段叙初总是会脱下外套铺在地上,跟她一起坐下去,再伸出强健的臂膀紧紧地拥她入怀。
他们依偎在一起看海、看天,段叙初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耳畔、发上,吐着灼人的气息对她呢喃软语,声线低沉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惟惟……惟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然而海边的房子被那场大火烧为灰烬,所有的印记不复存在,她和段叙初还有机会坐在沙滩上,依偎在一起看海吗?
蔚惟一猛地闭上双眼。
厉绍崇在这时也变得很安静,跟蔚惟一隔开适当的距离,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岛上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厉绍崇悠长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一大片罂粟花海中,越发地沉浮不定。
过了很久蔚惟一转过头,从厉绍崇优雅的脖颈到线条流畅的下巴往上,她看着厉绍崇脸上在天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色面具,玩笑似地问:“厉绍崇,你很丑吗?不然为什么你要遮住自己的脸。”
“我长得不丑。”厉绍崇也转过脸看向蔚惟一,淡色的唇角勾起一抹邪佞的弧度,“我比段叙初和裴言峤都要好看,当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大概觉得段叙初是是这个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吧?”
蔚惟一不置可否,“既然不丑,而我也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你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美景的缘故,她整个人放松不少,不再冷冰冰的浑身竖刺。
厉绍崇闻言站起身,负手立在最高处眺望而下,“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东边的朝阳升起来,蔚惟一仰望过去时只觉得厉绍崇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光晕中,浑身上下泛着柔和而迷人的橘黄色光芒,但同样也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和苍凉。
蔚惟一有几秒钟短暂的失神,随后站起身淡淡的讥诮,“没有想到阴狠手辣如厉绍崇,竟然也能念出这种诗词来,我还以为你这类人应该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我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厉绍崇摇摇头,唇畔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用自嘲而讥讽的语气说:“我原本的几个梦想只是想做一个钢琴家、教育工作者、或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后来却不知怎么的,就干起这一行来了。”,厉绍崇回过头,深眸凝视着蔚惟一,“不过能成为全国通缉的头目,也算是一种成就吧!”
好冷的笑话。
厉绍崇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左颈上,蔚惟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跟厉绍崇离得这么近,她正要往后退出一步,厉绍崇的一只手掌忽然扣住她纤细的腰肢,“我还有最后一个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