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你不可辜负

作者:凰梧

   “伯母你误会我了。”段叙初用一只手把床被折叠好,转过身坐到床头,“虽说言峤多年来在裴家并不受待见,但也正因为如此,言峤的失踪才是大事。聪慧如伯母,教官中枪事件已经在裴家引起轩然大波,在选定裴家财阀继承人的节骨眼上,言峤又不知所踪,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拿此大作文章。”

  “当然,这也是避免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打电话告诉伯母的用意是希望伯母相信我,不要被有心人教唆利用。”

  所以说段叙初的滴水不漏表现在各个方面,如此掏心掏肺、动之以情的一番话,实际上蕴藏着太深的含义:他是要稳住裴姝怡的心,借此告诉裴姝怡不能因为裴言峤失踪了,裴姝怡就来找他兴师问罪,反被某些人当枪使,伤害他们之间的情义。

  裴姝怡当然也听得懂,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温声对段叙说:“你和言峤情同手足,言峤下落不明,你必定也很着急。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言峤,而廷清身边少不了人,所以就麻烦阿初帮我寻找言峤了。”

  也难怪裴毅贤这两天多次来病房,有意无意提起裴言峤,身为裴家财阀目前最有威望的人,裴毅贤是想把她这个举足轻重的人,也拉进裴家的斗争里吧?

  而她此刻的态度很明确,找人的事交给段叙初就可以了,她只负责照看自己深爱的男人,像以前一样其他什么也不管。

  “伯母放心,一旦有言峤的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伯母,也请伯母相信自己的儿子,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阿初也是。那就先这样了,再见。”裴姝怡挂断电话后,拿着毛巾继续擦裴廷清的手,只是忽然间悲从心来,再想到这些年发生的事,她表面坚强人前强颜欢笑,内心却柔软早已伤痕累累。

  裴姝怡越想越难受,紧紧握住裴廷清的手,趴在床头抑制不住地低声哭起来。

  沉睡中的裴廷清另一只手动了两下,却仍旧紧闭着双眼并没有睁开。

  这边段叙初刚收起手机,黎傲在病房外敲门。

  蔚惟一走过去打开门,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首先映入眼帘,让她的双眸一亮,连忙伸手接过来,疑惑地问黎傲:“怎么今天送来的是玫瑰?”

  黎傲笑言:“是二哥特意让我去花店买给二嫂的。”

  “啊.......”蔚惟一的脸红起来,抱着玫瑰花转过身,段叙初已经走上前,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肩膀,“很惊讶吗?你读书时我也经常送花给你,只是你从来没有理过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各种首饰都送过了,想来想去从少年时期到现在,再也没有送过玫瑰给你。”

  蔚惟一沉吟,“烛光晚餐那次你已经送过了吧?而且这种时候有些不太合适。”,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在庄名扬尸骨未寒、裴言峤下落不明、段叙初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她有一种罪恶感。

  蔚惟一脸上的肤色白璧无暇,两腮在此时浮起一抹粉红色,丝毫不逊色于玫瑰,这让段叙初看得情动,他健硕的手臂环住蔚惟一的腰,低头吻上她的眉心,“惟惟,我们总不能因为别人,就不过自己的生活了。”

  “再说言峤没有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至少证明他还活着,我们不必太过忧心。等到庄名扬的葬礼一结束,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说来也巧,段叙初两次都把时间定在葬礼后,有过上次的教训,蔚惟一总觉得不太吉利,“不如我们改个时间?我不急。”

  “但我等不及。”段叙初打断蔚惟一,温柔的语气里又透着不容置疑,“你再找借口,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蔚惟一只好妥协。

  段叙初抱住蔚惟一的脑袋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去把玫瑰插入花瓶里,段叙初坐在沙发上问黎傲:“名扬那边你们安排的怎么样了?”

  “墓地选好了,葬礼时间定在明天,除了名扬唯一的妹妹和我们,名扬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了,所以操办起来也很容易。”,因为庄名扬身份的缘故,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以及让妹妹在更好的环境里成长,庄名扬自己稳定下来后,就把妹妹送去很远的国外读书。

  段叙初心中微痛,温和地声叮嘱黎傲,“庄名扬不在了,以后你们就把他的妹妹,当自己的亲生妹妹对待。”

  黎傲抿了抿唇,郑重地应下,“我知道。”

  “距离言峤失踪已经是第四天了,而厉绍崇也随之消失匿迹,若是厉绍崇死了,那么我们这边也该找到尸体了。”段叙初抬眼看向黎傲,眸色一点点转为深沉,“你在互联网上放出假消息称‘昨天下午3点有市民发现厉绍崇的踪迹,并通知警方’........”

  如此一招引蛇出洞,如果裴言峤跟厉绍崇在一起的话,那么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裴言峤的消息了。

  ***

  这天晚上裴言瑾去叫裴言峤吃饭时,并没有在病房里看到裴言峤,他找遍整个诊所,才在输液室里找到裴言峤。

  “言峤。”裴言瑾走过去,在裴言峤身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皱着眉头询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裴言峤一条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昂起的下巴拉出一条流畅完美的弧度,他指着墙上的液晶电视,“病房里太闷,也就这里有电视,我过来看一会。”

  这两天裴言瑾从宁潇那里了解到这里是个渔村,当地居民靠做海产品生意养家糊口,村子被群山环绕,偏僻闭塞交通和经济很不发达,而这家规模不大,只能称得上诊所的医疗机构,已经算是整个村子里现代化科技最为先进的地方了。

  比如这里有唯一的电视和电脑。

  裴言瑾往墙上的电视节目里看过一眼,兴趣并不是很大,倒是被裴言峤很专注投入,裴言瑾的目光看向裴言峤,深眸里抿入一抹异样的情绪,“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找我陪你。毕竟你脑海里对过去的生活一片空白,我可以告诉这些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裴言峤闻言转过头,细长的眉眼轻轻地皱起,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大嫂不是在大哥身边吗?我不想打扰你们。”

  裴言瑾无言以对。

  自食其果。

  气氛凝滞半晌,裴言峤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冷场了,他的视线转向裴言瑾包着绷带的脸上,关怀地问:“大哥的脸........”

  “宁潇说再过两天就可以拆掉绷带了,虽说可能会留下很大的伤疤,但男人也没有必要太在乎自己的长相。”裴言瑾幽深的眼眸看似平静地凝视着裴言峤,眸底却有复杂的情绪翻涌,“言峤,你说是不是?”

  裴言峤点点头,唇畔轻轻勾起一抹弧度,微笑之下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大哥说的对。”

  裴言瑾望着裴言峤那样的笑容,仿佛又回到少年时期,他们都不曾经历过伤害和背叛,他只是裴言峤最信任、依赖的大哥。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从他成为厉绍崇的那一刻,从他不择手苦心经营多年,试图吞并四大财阀家族开始,一切都已经变了。

  他的选择与裴言峤背道而驰,在多次的敌对中两人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到原点。

  裴言峤重新把关注点放在电视节目上,而裴言瑾并没有再打扰他,两人安静而异常诡异地看完一集连续剧,裴言峤长身而起,“我们走吧。”

  裴言瑾跟在后面,却见裴言峤一瘸一拐的,这才想起裴言峤的腿伤,连忙走上前扶住裴言峤,却反被裴言峤用力推开,“我自己能走。”。

  裴言峤颇有些恼怒的语气,灯光下一张脸泛着苍白色,有种不真实之感,他额头上的汗珠滚下来,颀长的身形立在那里,脊背挺得很直。

  由于灯光和角度的问题,裴言瑾看不清裴言峤眼中的情绪,只觉得此刻的裴言峤浑身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和排斥,静默对峙的每一秒钟,都像有尖刀戳在裴言瑾的心口,漫长而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言峤迈开腿重新往前走去。

  裴言瑾站在身后看着裴言峤倨傲的背影,心中绞痛。

  宁潇那天就对他说过了,裴言峤的右腿至少要三个月才能恢复,虽说不至于残废肢解,但裴言峤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奔跑自如,这对于自信但甚至有些高傲的裴家三少来说,是个太大的打击,而这一切都是裴言瑾造成的。

  裴言瑾握着拳头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起那天在山顶的枪林弹雨中,裴言峤的手紧紧抓住快要掉下悬崖的自己,裴言峤说不要放,那一刻他感到欣喜而悲痛。

  而此时此刻他想,若是裴言峤没有失去所有的记忆,知道他裴言瑾就是厉绍崇的话,裴言峤会不会后悔当初救了他?裴言峤的第一反应是否就像那天醒来后,对他动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