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黎傲、闻嘉仁和连子涵三人赶去段叙初的住所时,段叙初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屈着腿靠在那里,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膝盖上放着不大的笔电,很慵懒随意的样子。
“二哥。”
段叙初抬眸掠过三人,重瞳里浓重的血丝清晰可见,他用下巴指着对面,“坐。”
三人在段叙初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看到茶几上摆放着几十个文件夹,黎傲皱了下眉头,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口询问道:“二哥把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吗?”
“嗯。”段叙初的语气淡淡的,嗓音却是异常沙哑,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修长瘦削的手指在键盘上敲过,淡蓝色的血管浮动着,并没有抬头看向三人,“前几天周医生那边为连子涵研发出了新型药物,临床试验很成功,这次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除此之外还需要配合他们做一些物理治疗,再加上连子涵刚把冰毒戒掉,借此机会换个环境,闻嘉仁你陪连子涵去国外待一段时间。”不给闻嘉仁和连子涵开口的机会,段叙初继续说道:“厉绍崇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对我构成威胁,你们有自己的人生,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自然会再让你们回来。”
段叙初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闻嘉仁和连子涵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迟疑半晌还是点点头,“我们知道了。”
“从今天起,我退出m2k组织,m2k的下一任首领是黎傲。”段叙初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对面的三人面色大变,齐齐站起身惊诧道:“二哥,你怎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段叙初这才抬头,很平静地望了三人一眼,薄唇间溢出一个单音节,“坐。”
三人僵硬而缓慢地坐回沙发,薄唇紧抿着神色凝重,而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知道段叙初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三人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这枚戒指黎傲你戴,或是收着都可以。”段叙初拿出一枚戒指放在茶几上,很简单的黑色尾戒,和裴言瑾的那枚一样,段叙初的这枚是裴廷清交给他的。
尾戒是m2k首领身份的象征,戒指不合适的话,可以改尺寸大小,只是段叙初的手上从来不戴这些,即便是和江茜的那六年婚姻里,段叙初也没有戴过结婚戒指。
然而今天在段叙初伸出手的这一瞬间,黎傲三人赫然发现段叙初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戒指,而众所周知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意义........所以说段叙初果真瞒着他们和裴言洁登记结婚了吗?
“二哥,你........”黎傲的目光紧盯着段叙初的无名指,欲言又止。
段叙初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一眼那枚戒指,他的唇畔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苦涩中似乎透着柔软,段叙初并没有回答黎傲的问题,他把手边堆起的文件夹推到黎傲那边,“在上面分别签字,稍后我会以邮件的方式通知其他人。”
黎傲拿过钢笔,翻开第一个文件夹看到段叙初的签字,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他能力不足难当大任,也不是他软弱优柔寡断,而是他和其他两人一样,不希望段叙初退出组织,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也就意味着段叙初以后不再是他们的二哥,他们不能再效忠于段叙初了。
这样一想之下黎傲忽然觉得眼眶湿热,猛地掷下钢笔,他站起身低下头恳切地说:“二哥,请你三思。”
闻嘉仁和连子涵也紧跟着起身,连子涵先开口劝道:“二哥早与段家断绝关系多年,江家女婿的身份你也放弃了,如今你再退出m2k组织,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二哥你一无所有了,二哥你真的想通了吗?”
闻嘉仁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哥突然做出这种决定来?”
“不至于那么夸张,我有自己的才华和能力,退出m2k组织对我造不成多大的影响。”段叙初并没有什么动容,合上笔电后他长身而起,转过身背对着三人时,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此刻却变得苍白而沉痛,他用力闭上双眸,负手立在那里,从背后看过去冷漠而不可侵犯,“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要再劝了。”
黎傲沙哑地喊道:“二哥!”
段叙初仍然岿然不动,唇线紧抿着,坚毅而僵硬。
黎傲跟闻嘉仁、连子涵对望一眼,随后往前走出一步,黎傲的英俊的眉宇间透着桀坚定,“既然二哥执意如此,那么我们三人也自愿退出m2k,誓死跟随二哥。这并不是威胁,我们尊重二哥的选择,同样也请二哥不要嫌弃我们。”
段叙初的肩膀微微一震,预料到这三人不想离开他,他并不惊讶,更多的是感动,半晌后他的手指揉着太阳穴,颇有些无奈地说:“你们何必这样........”
闻嘉仁低沉地接道:“因为从下定决心跟随二哥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发誓无论祸福,还是生与死都不会背叛、离弃二哥。不管二哥为什么要退出组织,请二哥允许我们继续追随。”
段叙初无言以对。
黎傲拿起那枚尾戒,沉思半晌提议道:“若是二哥确实没有心力再打理m2k,我可以暂代m2k的首领之位,但m2k的最高统治者还是二哥,每年二哥照例拿取组织里的收入,组织里的人依旧听命于二哥。简单来说,所有的事情我来做,二哥坐享其成,只拿钱不问事,做个甩手掌柜就可以了。”
段叙初手底下近千人,贫富卑贱分布在世界各地、各行各业,表面上跟普通人无异,事实上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只是平日里这些人之间很少有联系,而且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很多时候段叙初自己也难以联系到他们,但每年每个人无不例外会把自己的一部分收入上缴给段叙初,由此可见段叙初多么富有,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觊觎m2k首领之位的最大原因———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财富。
当然,有些人根本无法理解身处高位的艰辛和悲哀。
段叙初没有再说其他的,等黎傲在文件上签过字,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我和池北辙几个人约好了见面,黎傲你代替我发邮件给其他人,等我回来后再跟他们开会。闻嘉仁和连子涵也留下来,帮我照看囡囡。”
三人松了一口气,“是。”
***
从昨天下午裴言洁在病房里闹过一场后,蔚惟一始终不吃不睡,就那样披头散发地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虽说没有再流泪,但为了防止周医生骗她,她一直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后来周医生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也就没有再谎报时间。
所幸有药物的维持,蔚惟一不至于因绝食而出什么状况,几个小时后她也累了,支撑不住之下脑袋埋入膝盖里,蜷缩着纤瘦的身体睡了过去,周医生好不容易才哄着她躺回床上。
第二天中午时蔚惟一醒过来,又一次得到段叙初并没有过来的答案后,蔚惟一不由分说地掀开被子下床。
周医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蔚惟一,“怎么了蔚小姐?你需要什么的话,吩咐我就可以了。”,说着她重新把蔚惟一按回床上。
蔚惟一却是一下子用力抓住周医生的手,“阿初不来,我不要等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冷静点蔚小姐。”周医生反握住蔚惟一的手,心中悲酸却是很温柔地劝道:“事已至此,你放弃吧!裴言洁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和段先生在一起了,也就意味着你和段先生之间结束了,而且段先生之所以不来,一方面可能是难以面对你,再者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不是吗?蔚小姐不要再傻了。”
“你闭嘴!”蔚惟一用力甩开周医生的手,心撕裂般疼痛,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歇斯底里地吼着,“他凭什么这样?!他把我当成什么了?就算是不要我了,难道我连当面要一个确切答案的资格都没有吗?我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儿子,我六岁的女儿还在他那里,他凭什么连个交代都不给我?”
“蔚小姐,段先生并没有丢下你不管,他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治好你的眼睛。你配合我们,等过一段时间,段先生就会来了........”
“我不等。”虽说蔚惟一的情绪失控,但她的脑子很清醒,她打断周医生的话,眼泪涌出来顺着苍白的面容往下淌,“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他陪在我身边。周医生........”,她摸索着再次抓住周医生的手腕,哽咽地哀求道:“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和阿初之间的感情,带我去见他,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他和裴言洁结婚了,他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