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段叙初第一次当着蔚惟一的面主动离开她的世界,蔚惟一坐在那里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像是把她的心也一点点抽走一样,直到轻微的关门声响传来,蔚惟一蓦然转头望过去。
四周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寂静,隔了几秒钟确定那个她爱了快要十年的男人不会再回来后,蔚惟一紧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猝然顺着苍白的面容滑落而出,她又抿了抿唇,吞下去咸涩的滋味。
后来她在玻璃窗前的夕阳下坐了很久,残阳如血,她目光恍惚地面对着西边的天空,像是在纪念这段逝去的感情。
天色黑下来,她感觉到身上的凉意,整个人僵硬而麻木,直到周医生赶过来拉住她的手臂,“蔚小姐,你怎么了?”
蔚惟一机械地摇摇头,起身时脚下一个踉跄,跌入周医生的怀里,她愣了几秒钟,忽然抱住周医生哭出声来。
周医生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抚着蔚惟一的背,眼中酸涩却是温和地安慰她,“没事蔚小姐,都过去了。”
过了很久,蔚惟一恢复情绪,让周医生带她去找裴言峤,这时裴言峤出了手术室,被送去病房,仍处在沉睡状态。
宁潇静默地坐在床头,红着眼睛握住裴言峤的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说:“你把言峤害得不够惨吗?还来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跟段叙初一起走?”
蔚惟一埋下脑袋,两手紧攥在一起,心中愧疚疼痛,“对不起。”,她知道宁潇是裴言瑾未婚妻的身份是骗裴言峤的,对于宁潇这个外人如此关心裴言峤,而排斥她,她只能理解为宁潇喜欢裴言峤,视她为情敌。
“对不起有什么用?!”宁潇猛地回过头,冷笑着讥诮,“从一开始,若不是为了救你,言瑾和言峤怎么会双双跌入悬崖,言瑾毁容、言峤摔伤腿还失去记忆,而如今被段叙初打得沦落到要坐轮椅的地步.........”
宁潇这一番话说得偏激,倘若不是裴言瑾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把她带去无间岛,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一切?不过只是因果循环而已。
蔚惟一并没有反驳宁潇,听到宁潇的最后一句话,她惊诧地睁大瞳孔,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宁潇,“宁潇你说什么,言峤以后要坐轮椅?!”
“不用你管。”宁潇却是重新转过身,不想再跟蔚惟一多说,她一脸的冷若冰霜,“你既然不喜欢裴言峤,就不要再给他希望,你离开这里好了。”
周医生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宁小姐。”,她想要说些什么,蔚惟一却拉住她,对她轻轻地摇摇头,周医生也只好保持沉默。
“我知道发生这种事,宁小姐你的情绪不太好,既然如此的话,我改天再来看三哥好了。”蔚惟一礼仪有度地说完,拉着周医生的手臂要走出去。
裴言峤恰好在这时醒过来,“你们吵什么?“,腿上很疼,他说话的声音很虚弱沙哑,只是在看到蔚惟一时,裴言峤灰白的眉眼滑过惊喜的光芒,“一一,你没有走?”
他说着撑住手臂就要坐起身,面色忽然苍白,大颗汗珠从额角滚落而下。
宁潇见状连忙把裴言峤按回去,“你还不能乱动,躺着吧!”,她望了站在那边的蔚惟一一眼,绷着脸色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和周医生一起走出去,从外面关上门。
病房里蔚惟一坐在床头握住裴言峤的手,泪水从眼中流出来,“言峤对不起,我.........”
“不要哭,我没事。我大嫂那一番话是在吓唬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我顶多是有几天行动不便,不至于坐轮椅。”裴言峤伸出手指给蔚惟一擦眼泪,泛着苍白色的唇勾起一抹笑,“虽说我很开心你能为我掉眼泪,但看到你哭,我会心疼。一一,我希望你像那天早上一样笑。”
蔚惟一摇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是牵起唇笑了一下,“嗯。”
裴言峤伸出手顺势揽住蔚惟一的后颈,将她的脑袋抱入胸膛,停顿片刻他还是僵硬地问:“一一,你还会跟段叙初一起离开这里吗?”
“不会。”蔚惟一毫不迟疑地回答,她趴在裴言峤坚实炙热的胸膛上,无论何时他都能给她带来足够的温暖和安全感,冷冰冰的心在这时也升起热度,“我说过了,你们谁输谁赢都不能左右我的思想,我和段叙初早就应该断了。”
“而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跟我有很大的关系,只要你不赶我走,以后我会陪在三哥身边。只是我.........”,蔚惟一抬起头,咬了咬唇,“有些话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裴言峤打断蔚惟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还是不会放弃。我这一生除你蔚惟一以外,再不会接受第二个女人,没有你,我裴言峤终身不娶。”
蔚惟一一愣,感动之下她紧紧地反抱住裴言峤。
就这样吧!
没有段叙初,没有爱情,她还有其他的,她同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裴言峤在这时低下头,湿热的亲吻一下一下落在蔚惟一的发间,他微微闭上双眼,心中愉悦而甜蜜。
***
正如裴言峤所说,他的腿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需要借助轮椅,以后配合医生坚持治疗的话,也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这两天裴言峤住在诊所里,换成蔚惟一陪在裴言峤身边,下午她让周医生煲好汤,跟着周医生一起过去诊所。
蔚惟一走到病房外面刚要敲门,里面传来宁潇的说话声,“你大哥打来电话让你回去市区治疗,毕竟那边的医疗条件比这里好,而且这边的环境也不适合你的休养。”
蔚惟一顿住脚步,两手紧握着保温饭盒,僵立在那里没有动,而病房里裴言峤靠坐在床头,手中翻着一本杂志,闻言眉眼不抬地说:“帮我转告大哥,这里挺好的,我不想回去。”
宁潇皱起眉头,刚要说些什么,裴言峤看到站在外面的蔚惟一,他示意周医生把蔚惟一带进来,这一次宁潇并没有立即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冷眼瞧着蔚惟一。
蔚惟一敏锐地感觉到宁潇的注视,她迟疑了下,走过去坐在裴言峤身侧,“其实我觉得宁潇说得对,为了你的病情,你还是听从他们的安排,回市区治疗吧。”
裴言峤紧绷着下巴,半晌没有回应蔚惟一。
蔚惟一伸手去拽裴言峤的手臂,“怎么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裴言峤反握住蔚惟一,她的手很小很冰,他用自己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源源不断的温暖传递给她,裴言峤深深凝视着她,语带涩意,“你会跟我一起回去吗?”
蔚惟一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微微别开脸,“我.........”
毋庸置疑,她好不容易才放下以前的一切,不想再回到那个满载着她和段叙初回忆的地方,而裴言峤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是裴家三少,有他的责任和使命,不可能陪她在这里寂寂无名直到终老。
裴言峤也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也因此刚刚他并没有答应宁潇,重新握住蔚惟一的手,裴言峤坚定而低沉地说:“既然你不想回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走,我也不走;你走,我跟着你。”
蔚惟一尚未回答,宁潇腾地站起身,“裴言峤你疯了?”,她几步走过去,纤细的身形站在床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就算你现在不回去,以后你恢复记忆了,还是必须回去接管裴家财阀。”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现在还躺在那边的医院里昏迷不醒,你母亲也.........”宁潇没有忍心再说下去,越加失望地看着裴言峤,沉痛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感情用事,只顾着自己的情情爱爱?蔚惟一不喜欢你,你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为她放弃那么多了可以吗?”
“宁潇。”裴言峤却是不为所动,眯眼冷漠地看着宁潇,“之前你只是管我的事,现在你倒是管起我裴家的事来了?你也说了,我如今什么也不记得,就算回去又能做什么?不管以前的裴言峤如何,至少如今的生活是我想要的,我不想改变这一切。”
蔚惟一听着就觉得两人快要吵起来,她连忙打断裴言峤,无奈而乏力地说:“好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若是她坚持不回去,裴言峤也会跟着留下来,这样一来,似乎是自己任性不懂大义,到头来宁潇会把所有的过错归结于她身上,反倒又是她对不起裴言峤了。
裴言峤皱起眉头,抬手抚上蔚惟一的脸,“若是非要考虑到医疗条件,而你也不想回t市,那倒不如我们去国外定居,怎么样?”
国外?
很显然还是不可能,裴言峤怎么样也摆脱不了裴家三少的身份,能愿意为她放弃,已经足够让她感动。
“没有关系。”蔚惟一摇摇头,微笑看着裴言峤,“我不能总是想着逃避,我跟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