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沉默地站在蔚惟一的身侧,把手帕递给蔚惟一,她望着段叙初远去的车子,过了一会收回目光看向蔚惟一,“蔚小姐,我相信段先生不会有事,为了你和囡囡,他一定会好好保重他自己。”
蔚惟一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嗯。”
这时顾景年两只手里分别牵着顾相思和囡囡,向蔚惟一走过来,没有看到段叙初,顾景年随口问道:“阿初出差去了?”
“对,出差去了。”蔚惟一仿佛在用这个借口安慰她自己,让她自己有支撑下去的力量,她抬头看向顾景年,又认真地重复一遍,“阿初只是出差去了。”
顾景年注意到蔚惟一的眼睛通红,他皱了下眉头,也不方便开口询问,只能温和地叮嘱蔚惟一,“既然阿初不在,惟一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直接说就可以了。”
蔚惟一心里感动,垂下眼眸感激地对顾景年道谢,“我知道了。”
顾景年低着头对顾相思说:“今天星期五了,明天我和你妈妈一大清早就带你出去玩,所以今晚就不去优璇家里了吧?”
“好。”顾相思应着,随后和囡囡告别,她和顾景年一起先回家了,蔚惟一也牵着囡囡的手坐上车子。
一路上虽说囡囡对段叙初去外地出差感到很失落,但双休日她还是很期待,转过头眉开眼笑地问蔚惟一,“妈妈,我们明天是不是会去好玩的地方呀?”
蔚惟一原本正出神地望着车窗外,闻言她转过身,笑着柔婉地反问囡囡:“囡囡想去什么地方?”
囡囡拧着眉毛,对蔚惟一摇摇头,“囡囡还没有想好。”
蔚惟一怜爱地摸着囡囡粉嫩的脸蛋,温柔地说:“那就等想好了,再告诉妈妈好吗?”
“嗯。”
回到家中后,周医生陪囡囡做作业,蔚惟一则一个人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在此期间她总是觉得段叙初仍旧在她身边站着,灯光下他的唇畔噙着笑,温柔地对她说着话,偶尔在她的脸上亲一下。
但每当蔚惟一回过神来,偌大的厨房里却还是她一个人,她想着段叙初的处境,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蔚惟一的一餐饭做了很久,很简单的三菜一汤,却花费了那么长时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饭桌上囡囡一如既往吃得欢快,蔚惟一却觉得吃什么都索然无味,正要放下碗筷。
囡囡在这时给她夹菜,“妈妈你怎么了?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多吃点,吃过后就早点休息吧。”
蔚惟一连忙又端起碗,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好,谢谢囡囡。”
囡囡便“咯咯”地笑起来。
这天晚上蔚惟一和囡囡睡在一起,囡囡睡过去几个小时了,蔚惟一仍旧没有一点困意,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发了一条讯息给段叙初,“下飞机后回复我。”
发送成功后蔚惟一侧身躺在床沿上,一手里握着手机放在心口的位置,耐心地等待着段叙初的回复,生怕错过,她一秒钟也没有阖上眼睛。
十多分钟后段叙初就回复过来,“我刚下飞机,惟惟你准备睡觉了?”
蔚惟一看到后忐忑的心一瞬间又安定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她奢望的不多,只要和段叙初保持联系,让她知道段叙初好好的就可以了。
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下,蔚惟一的眼中泪光闪闪,唇畔却含着笑意,一字一字认真地回复给段叙初,“嗯,我一直在等你。既然你平安地抵达那边了,那我睡了。”
她很想和段叙初多说几句,但段叙初过去后恐怕忙的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她再怎么想念段叙初,也不能耽误段叙初的正事。
“好,你早点休息,我现在去闻嘉仁和连子涵那里,明天早上再联系你,不要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和囡囡。”
蔚惟一看到这条后特别感动。
段叙初是如此体贴稳重的男人,知道她会担心到难以入眠,他就按时给她报平安,而就算再忙,其实只是一条讯息而已,就那么几秒钟时间,他还是有的。
“晚安。”蔚惟一发完后很满足地睡过去,这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时阳光洒进来,蔚惟一条件反射地拿过手机,看到段叙初半个小时前发来的讯息,“早安老婆,中午我再联系你。”
蔚惟一闭上双眼,晨曦中她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
真好。
蔚惟一没有回复段叙初,但她的心情渐渐好起来,转过头看到还在睡梦中的囡囡,早上升起的阳光下,大床上暖洋洋的,囡囡的眉眼精致柔和,睡容那么甜美单纯。
蔚惟一撑起一条手臂,俯身凑过去在囡囡的额头上亲过一下,她起床去洗漱,然后又到楼下的厨房做早餐,已经不再像昨天那么担惊受怕了。
六月的季节,外面的太阳很毒辣,囡囡嫌热,就没有让蔚惟一带她出去玩耍,而且囡囡的性子向来很沉静,多数空闲的时间囡囡都坐在钢琴凳上很专心地练琴,周医生陪在她的身侧,偶尔指导她。
而蔚惟一则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处理着工作,时常抬头望过一眼外面绿意葱葱的凤凰木,再听着囡囡弹奏的音符,想念着段叙初,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淌而过。
到了中午,段叙初没有发讯息过来,蔚惟一放下手边的一份策划方案,她拿着手机走去厨房做午饭,期间一直注意着手机,但直到吃过饭段叙初都没有联系她。
段叙初轻易不会食言,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蔚惟一又慌乱起来,让囡囡午睡后,她自己去下楼找到周医生,“周医生,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周医生见蔚惟一的面色苍白着,她走去冰箱那里倒了一杯冷饮,返回来递给坐在那里的蔚惟一,她的手掌按在蔚惟一颤动的肩膀上,“暂时还没有,警方那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把全部的消息都封锁了,我们的人也无法再得到什么重要情报。”
“不过蔚小姐你不要那么担心,段先生已经找过池先生和穆先生了,几个人一起出力,应该很快就会解决。”
蔚惟一猛然喝下去一口冰水,到底还是压下心里的焦躁不安,理智地想想段叙初若是放弃救黎傲,那么黎傲被判处死刑枪毙后,段叙初也就安然无事了。
然而正是因为段叙初是个太重义气的人,黎傲他们才会对段叙初那么死心塌地,而蔚惟一爱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所以哪怕段叙初冒险救黎傲,让她一个人提心吊胆,她还是会支持段叙初。
囡囡午睡后醒来,在这时下楼,看到蔚惟一并没有在忙,她跑过去牵着蔚惟一的手,把蔚惟一往钢琴那里拉,“妈妈弹钢琴给囡囡听,囡囡要听那天爸爸在电视屏幕里弹给妈妈听的那首。”
《第一初恋》?
蔚惟一愣了一下,坐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那首曲子是你爸爸创作的,妈妈没有学过,不会弹。”
“啊?”囡囡听后嘟着嘴很失落,而周医生已经把曲谱拿过来放在蔚惟一的眼前,“段先生似乎并没有保留曲谱,而这份是我当场记下来的,不知道错了几处,蔚小姐试试看。”
能在短时间内把一个一个音符记下来,可见周医生的钢琴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超,蔚惟一对周医生的钦佩之情又上升了几分。
随后蔚惟一纤细的手指落在黑色的钢琴键上,照着曲谱弹下去,美妙的音符流泻而出,那天的场景随之跳跃出来历历在目。
蔚惟一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段叙初温柔的凝视,夕阳下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用最磁性好听的男人嗓音,诉说着他对她长达10年的刻骨爱恋;他说她是他此生的唯一,亲吻着她,在那一刻告诉全世界的人他爱她;他俯身过来为她戴上吊坠,那上面刻着“吾爱”二字...........琴声忽然间戛然而止,耳边响起鼓掌声。
蔚惟一恍惚地睁开眼睛,囡囡那张粉雕玉琢的脸渐渐变得清晰,“妈妈弹得真好,这是囡囡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曲子。”,她说着又转过头看向周医生,“周阿姨你说是不是?”
“是。”周医生第二次听到这首曲子,还是如那天一样被感动得无以复加,她眼中酸酸热热的,却是笑着对蔚惟一说:“蔚小姐,真的很好听,只有你和段先生能把这首曲子弹得最好。”
囡囡在这时攀上蔚惟一的膝盖,伸出手触摸到蔚惟一的脸上,“只是妈妈为什么又哭了呢,是不是像上次一样真情流露?爸爸出差一天了,妈妈是不是在想爸爸?”
蔚惟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停滞几秒,忽然间用力抱住囡囡,蔚惟一哽咽地说:“是,小宝贝,妈妈此时此刻很想你爸爸。”
囡囡听到妈妈的哭声,她心里也不好受,“囡囡也想爸爸了,不过没有关系。”,她说着从蔚惟一柔软的胸前抬起头,用那一双乌黑纯净的大眼睛看着蔚惟一。
夕阳洒过来,囡囡浓密的睫毛上带着一层金灿灿的光晕,柔软而美丽,她甜美地笑着对蔚惟一说:“囡囡觉得爸爸在外地也一定会想妈妈和囡囡,爸爸和我们是心灵相通的,所以妈妈不要哭了,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蔚惟一闻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抱紧囡囡,她想若是囡囡知道段叙初此刻的处境有多危险,囡囡会怎么样?
所以阿初,你一定要好好的,昨天你答应过我你一定会回来,不要丢下我和囡囡,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一天一天该怎么度过。
这一天变得无比漫长,若是用日记记录下来,蔚惟一可以写上好几页,回忆起自己每秒钟都做了什么,但却没有一件事是有意义的。
晚上九点多时,段叙初仍旧没有再给蔚惟一发来任何讯息,蔚惟一怀里抱着囡囡,睁着眼睛没有一点睡意。
她想了太多,有段叙初被警方几十颗子弹击毙后血流如注,也有段叙初身份暴露后选择逃亡,警方在全国各地每个角落通缉他,更有段叙初的双手被拷上冰冷的手铐,在她和囡囡的哭喊声中被警方带上车子...........蔚惟一的脑子都快要爆炸了,逼着自己不要去想,但就是有各种不好的画面自动跳出来。
蔚惟一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恰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窗外的天空中响过雷声,一道闪电劈开漆黑的苍穹。
原本熟睡的囡囡忽然惊醒过来,看到蔚惟一坐在那里,囡囡条件反射地抱住蔚惟一,在这样闪电雷鸣的深夜里,囡囡吓得小身子止不住颤抖,死死抓着蔚惟一的衣服,在蔚惟一怀里大声哭出来。
蔚惟一则被囡囡这样的举动吓到,她连忙摸到床头的台灯开关打开,房间里还是很漆黑,一道道闪电劈过照着屋子里的摆设,偌大的房间里反而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囡囡!”蔚惟一把囡囡紧紧地搂在怀里,又不能松手,只好拿过手机打给周医生,等到周医生进来后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又去把窗帘和遮光布拉上,囡囡这才停止哭泣,渐渐安静下来。
囡囡一直都害怕雷雨天气,而今晚的这场大雨来的又急又猛,饶是一个成年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都会害怕,何况是囡囡这个孩子?
玻璃窗隔绝了外面的大雨声,室内变得很安静,囡囡又睡过去,蔚惟一跪在床边的地毯上,拿着浸过温水的毛巾给囡囡擦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听着囡囡平缓的呼吸声,蔚惟一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周医生端着一盆温水站在蔚惟一身侧,她看着蔚惟一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色的脸,心疼地问:“刚刚吓到蔚小姐了吧?”
蔚惟一摇摇头,“没事。”,那时她听段叙初提起过,囡囡遇到这样的天气就要找段叙初,她真害怕自己搞不定囡囡,又会给囡囡带来什么心理疾病。
蔚惟一摸着囡囡的脑袋,很久后她才转过头对周医生说:“你去睡吧,我看着囡囡就可以了。”
“没有关系。”周医生也坐在地毯上,转过头看着蔚惟一,周医生的一张脸被灯光照的很温柔,她的唇畔含着笑意,带着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蔚小姐睡不着的话,我陪蔚小姐坐一会。”
蔚惟一心里很感动,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过身背靠着床,把脑袋放在周医生的肩上,蔚惟一又哑声问了一遍,“阿初他说今天下午会回来,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事?”
周医生调整了一下姿势,她的手掌放在蔚惟一的背上轻拍着,像是一个长辈在安抚自己的孩子,声音沉静温柔,“蔚小姐放心,段先生会回来的。”
“嗯。”灯光柔和地洒下来,照着完全封闭的房间,在这一片温馨静谧下,蔚惟一闭上双眼,内心忽然间变得无比平静,她有些犯困,昏昏沉沉中仿佛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段叙初替裴言峤挡子弹的那天,段叙初冒着大雨赶回来,他在床上紧紧抱着她,黑色的外套里面全都是血.........蔚惟一猛然间惊醒过来,她仿佛感应到什么,豁地站起身连鞋子也来不及穿,打开卧室的门就往楼下跑去。
“蔚小姐!”周医生看过床上沉睡的囡囡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追着蔚惟一跑出去,借着外面的灯光,当周医生看到那辆在大雨中开来的黑色车子时,她一下子抬手捂住嘴。
过了半晌周医生回过神来,确定是段叙初回来后,她几乎快要喜极而泣,随后转过身往房间里走。
而段叙初把车子停下来后,打开车门连雨伞都没有撑,他就从驾驶座上下来。
蔚惟一离很远就看到了,她赤着脚不顾一切地淋着大雨跑过去,猛然扑到段叙初的胸膛,双臂紧紧抱住段叙初不松手,在瓢泼大雨声里一遍遍叫着段叙初的名字,“阿初,阿初,你回来了...........”
段叙初无声地反拥住蔚惟一,用力地揉在他的胸膛里,过了一会蔚惟一抬起头,凑过去吻上段叙初的唇。
段叙初立即用手掌扣住蔚惟一,火热地回应着她,大雨中他们灼热的身体紧密相贴在一起,四片唇瓣相互纠缠难解难分,雨水顺着彼此的发线滑落到唇边,咸涩而又温热,是蔚惟一眼中涌出的泪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叙初和蔚惟一才结束深吻,随后段叙初打开车门把蔚惟一拉进去,又“砰”的一下关上。
段叙初弯起手臂正要抱住蔚惟一,蔚惟一却推开他,不由分说地脱着他身上的衣服,检查他是否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