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怡想别开脸,但裴廷清的手下却很用力地捏着,她疼得咬唇,在黑暗里盯着裴廷清,眸子颤动着,却是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近距离内裴廷清的目光紧绞着裴姝怡,灼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裴姝怡的脸上,“那让我猜猜吧,你是以为我有了除你之外的女人,所以你吃醋了,跟我赌气是吧?裴姝怡,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信任度吗?”
“凌晨三点我还在给你发讯息,时时刻刻想着你,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每天都围着你,你觉得我还有时间和精力找其他女人吗?”裴廷清摇摇头,月光洒过来,可以看到他眼眸里那一团猩红色。
他失望又自嘲地说:“而你呢,趁我出差不在,你就跟蔚承树约会看日出是吗?所幸我提前知道了,不然你看我怎么对待你。裴姝怡,你太伤我、太让我失望了,你让我觉得我的付出没有得到一点回报,听到你要跟蔚承树去看日出,我多难受你能体会得到吗?”
裴姝怡闻言心口一痛,但她什么也没有解释,就淡淡地说:“我让你失望,那你就放弃我好了,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
裴廷清的肩膀猛然一震,手指倏地捏紧裴姝怡的下巴,就那样目光僵硬地盯着裴姝怡足足有半分钟,直到裴姝怡乏力地闭上眼睛,他用力地点点头,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说完他放开裴姝怡,从她身上下来后坐在那里。
裴廷清拿出一张飞机票放在床头柜上,“是跟蔚承树看日出,还是跟我一起去外地出差,你自己选择。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若是你没有去到我身边,那么..........我们完了,我如你所愿放弃你,给你想要的自由,也不会再阻拦你和蔚承树在一起。反正你早就把自己给他,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了。”
裴姝怡闻言浑身一颤,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裴廷清宽厚的脊背,“大哥..........”,她在心里叫出来,娇嫩的唇瓣颤动着,瞳孔里朦胧想说些什么。
“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自己的房间了。”裴廷清那抹挺拔的身形却已经站起来,背对着裴姝怡,刚刚那一刻火一样燃烧着的炙热感情,那么快就变成此刻的云淡风轻,让裴姝怡以为上一秒他的深情和痛苦,不过都是虚假的。
裴姝怡慢慢地坐起身,想伸出手臂去抱住他,十指却紧紧抓住床单没有动作,最终就像是他要去国外前的那一天晚上,裴姝怡红着眼睛看着那抹黑影慢慢远离视线,直到传来“砰”的一下,不轻不重的关门声音,裴姝怡这才回过神来,这一时刻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感觉。
大哥真的要放弃她了吗?
只要明天她跟蔚承树一起去看日出,那么她和大哥之间就结束了,这不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吗?
但为什么在听到大哥说放弃她时,她的心会这么痛?
裴姝怡打开床头的灯,拿过那张机票准备撕掉。
只有撕掉,一切就结束了,她就可以从地狱里挣扎出来,从此以后抛开前尘往事,过明媚幸福的生活。
但是..........裴姝怡又慢慢地放下机票,紧闭上双眼的一瞬间,两行清泪猝然从眼角滚出。
她舍不得大哥。
这一晚裴姝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她起床洗漱后走去楼下的餐厅,霍惠媛做好了早餐等着她,“姝怡。”
“大伯母,早上好。”裴姝怡装作若无其事地跟霍惠媛打招呼,等了一会仍旧没有看到裴廷清下来,裴姝怡咬了咬唇问霍惠媛,“伯母,大哥呢,还没有起床吗?”
霍惠媛让佣人分别把早餐摆上桌,“廷清说那边八点就要开会,几个小时前就赶去机场了。”
裴姝怡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裴廷清给的那张机票的航班是早上10点多,他果然在她给选择的时间,这一次他较真了,没有再迁就她。
裴姝怡心里很不是滋味,注意到今天的早餐特别丰富精致不同往常,可见霍惠媛花费了不少心思,霍惠媛在这时让她打电话询问蔚承树来了没有。
“嗯。”裴姝怡刚拿出手机,方管家就带着蔚承树走进来了。
蔚承树对霍惠媛鞠躬,“伯母,我没有来晚吧?”,他说着就把提在手中的包装袋子递给方管家,“我听廷清说伯母素爱茶叶,所以就寻来好茶和山泉水送给伯母。”
煮茶所选用的水尤为重要,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用的泉水也是价值连城,而蔚承树投其所好,他找的这种泉水,并不是说有钱就能买到了,还要通过很多种途径。
对于霍惠媛来说,就算蔚承树什么也不做,她都很满意了,此刻她感动于蔚承树的这份用心,点点头让蔚承树坐下,“承树真是让伯母无法挑剔了,我很放心把姝怡交给你。”
裴姝怡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霍惠媛让蔚承树过来,有些非比寻常,她咬咬唇看了蔚承树一眼。
蔚承树在这时接道:“伯母太夸赞我了,我很喜欢姝怡,伯母待姝怡如亲生女儿,我自然也是把伯母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霍惠媛闻言越发温柔地笑了,吃着培根鸡蛋卷,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既然你们彼此都已经认定对方了,那么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其实我想反正都要走一遍程序,倒不如在你们去日本之前,先把你们的订婚典礼给办了。”
“姝怡这么优秀,而且想高攀裴家的人更是多不胜数,不早点订下来,到时候想娶姝怡为妻的人,非得把裴家的门槛给踏破了,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应付他们。”她说着看向裴姝怡,目光里颇有些深意,“姝怡,你们两人怎么看?”
裴姝怡喝着牛奶,听到这里差点就吐出来,又连忙咽下去,她有些慌乱地看着霍惠媛,“大伯母,其实我跟承树..........”
裴姝怡的话还没有说完,蔚承树立即接道:“其实我和姝怡已经商量好了,再等三年姝怡二十岁时,我们两人就领结婚证,订婚只是一个形式,我们直接省去了,结婚宴再好好办。”
裴姝怡知道这是蔚承树拖延时间的一个说辞,她连忙点点头附和着,“对,我们是这样打算的。”
“那不行,婚姻大事怎么能由着你们小孩子胡来。”不知道霍惠媛怎么了,突然这么急于把裴姝怡的婚事敲定,她蹙着眉头严肃地说:“订婚确实只是形式没错,但裴家在t市的地位你们不是不清楚,既然要嫁姝怡,怎么能敷衍了事?所以你们若是确定彼此了,我坚持在你们去日本之前把婚事定下来。”
霍惠媛向来温柔随和,还是第一次对裴姝怡这么严厉,裴姝怡觉察到霍惠媛的反常,她怔怔地看着霍惠媛,“大伯母?”
为什么大伯母突然这样,难不成大伯母知道了自己和大哥的关系吗?
不。
不可能。
她和大哥在裴家从来没有做过逾越的事情,霍惠媛应该不可能发现吧?但或许是她和大哥当局者迷呢,霍惠媛是过来人,其实早就察觉到什么吗?
裴姝怡只觉得手脚发凉,这个时候她当然不敢再反驳霍惠媛,不然更是加重霍惠媛的疑心,裴姝怡埋下脑袋,死死咬着唇没有说话。
“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了,就这么决定吧。”霍惠媛只当两人默认了,她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重又笑着对蔚承树说:“你通知你们家里准备准备,选个好时间办一场宴会,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蔚承树瞟过去裴姝怡一眼,见她的面色发白,也知道她不愿意,蔚承树的心里骤疼,拳头攥在一起,过了一会才点点头,“嗯。”
霍惠媛注意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提醒两人,“你们不是要去看日出吗?快去吧,再晚太阳就出来了。”
看日出?
醉翁之意不在酒,霍惠媛根本就是趁今天把她和蔚承树的婚事敲定吧?
她没有想到大哥还没有定下来,霍惠媛就先确定她的婚事了。
裴姝怡的情绪不太好,站起身跟霍惠媛打了一声招呼,她和蔚承树两人一起走出裴家。
裴姝怡坐上蔚承树的单车后座,扶着他的腰,在去学校的中途,裴姝怡小心翼翼地问蔚承树:“承树,刚刚我大伯母说的话,你没有当真对吧?”
他当真了,蔚承树的唇畔勾出一抹苦涩,心里泛起酸楚,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地对裴姝怡说:“当然,毕竟我答应过跟你一起演戏,而且我现在和诗娴在一起,我不会辜负她,对你也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裴姝怡点点头,“对不起承树。”
她还是觉得自己亏欠蔚承树的,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她却为了一己私利,利用蔚承树要求他配合自己。
单车在校园门口停下来,蔚承树转过头抬手挑起裴姝怡的下巴,果真看到她的眼睛红了,蔚承树叹息一声,伸手搂了裴姝怡到怀里,“小小姝,我说过你不亏欠我任何东西,我还是喜欢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还需要我。”
“嗯。”裴姝怡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蔚承树的胸膛上,她喜欢蔚承树给她带来的这种温暖和安全感。
过了一会,裴姝怡注意到东边天空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她有些失落地说:“不能一起看日出了,而且不知道诗娴怎么了,直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没有关系。”蔚承树抬手抚上裴姝怡的半边脸,他温柔低沉地说:“不如我先陪你一起去逛街,吃过午饭后我们再去爬山,顺便可以看日落。”
裴姝怡颤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向蔚承树深邃的眼睛,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裴廷清充满痛楚的目光和他说得那一番话,而还有一个小时就到10点了,若是她陪蔚承树一起逛街,那也就意味着她和裴廷清结束了。
但这真的是她所希望的吗?
不。
裴姝怡摇摇头,拿掉蔚承树的手,“对不起承树,我不能陪你一起了,你还是问问诗娴为什么失约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蔚承树在裴姝怡跑开时,拉着她的手又把她拽回来,“小小姝。”,东边的太阳慢慢升起来,霞光中蔚承树低下头凝视着裴姝怡,眼睛里却是一片哀伤,“难道连陪我一天都不可以吗?只是一天,小小姝,你可以满足我最后这个心愿吗?”
“我........”裴姝怡听着蔚承树近乎哀求的声音,她心里又有些不忍。
除了她之外,有太多女生追求蔚承树,蔚承树英俊、有才华、玩世不恭的性子更讨女孩子喜欢。
在那些女生心中,蔚承树就像是男神一样的存在,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男生,却唯独只对她一个女生这么好,甚至不惜放低姿态,像此刻一样只想让她陪着他,她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不动容?
她和裴廷清在一起是有违道德伦理的,既然裴廷清给她机会逃开了,她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再踏进去?
“小小姝。”蔚承树紧紧攥着裴姝怡的手,声音沙哑,“你说过允许我喜欢你的,我们做兄妹。既然如此,我连占用你一天时间的资格都没有吗?”
裴姝怡忽然间放弃了挣扎,她用力闭上双眼。
罢了。
就这样吧。
那样的后果她承担不起,霍惠媛对她那么好,若真有一天知道了一切,她还怎么有脸面对霍惠媛?而她死去的父母也在天上看着她吧?
他们对她该有多失望,她或许是家族的耻辱,恐怕连她这个女儿都不会认了,而她更不能让裴廷清再错下去,毁了裴廷清。
原谅她,他们面前那么多的困难险阻,她无法去战胜,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继续和裴廷清乱下去。
过了一会裴姝怡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笑着对蔚承树说:“打电话问问诗娴吧,毕竟她是你的现任女朋友,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不太好。”
蔚承树没有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打给杜诗娴,而裴姝怡拿出那张飞机票,不再迟疑直接撕成碎片。
回忆起和裴廷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每次至死方休的疯狂欢爱、裴廷清亲吻着她,贴在她耳边,说过的每一句动人的情话.........裴姝怡闭着眼睛,这一刻她觉得就像撕着自己的心一样,也随着碎成无数片。
就这样结束了吧?
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痛。
那天裴姝怡终究还是没有过去找裴廷清,后来杜诗娴来了和他们一起逛街,买了一些衣服后,差不多到了中午,三人吃过饭一起去爬山。
裴姝怡本就纤弱,很少爬山,哪怕是沿着一级一级的台阶往上走,她还是感到很累,到了后来完全是被杜诗娴一路拉着上去的。
没有过多久,夕阳西下,裴姝怡和杜诗娴并肩坐在山顶之上,看着西边漫天的霞光,盛大壮丽,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被踩在脚下一样。
杜诗娴笑着和裴姝怡说着话,蔚承树则在身侧用手机拍下照片,杜诗娴听到“卡擦”的声音,她眉头一皱,“你怎么可以偷拍?要拍就一起啊!”,杜诗娴立即起身去抢蔚承树的手机,就在一片空地上和蔚承树追逐起来。
裴姝怡转过头看着那样一对俊男美女,她的脸上洋溢着笑,被夕阳照得越发明艳动人。
这样真好,只要摆脱了裴廷清,她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可以重新快乐起来,如果忽略心口撕裂一样的痛,一切也就完美了。
而她不会知道,那天下午裴廷清从座谈会上离开,算着差不多到了飞机降落的时间,他赶去机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裴姝怡。
但直到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三个小时..........很多个小时过去,裴廷清的心渐渐冷了,裴姝怡依旧没有来,橘红色的夕阳从玻璃窗那里洒过来,衬得他的身影那么落寞悲凉。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火陆续亮起来,裴廷清这才站起身,只是由于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他起来时眼前发黑差点栽下去,扶住椅背自嘲地笑了一下。
裴廷清走出机场,也没有坐车,他的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挺拔颀长的身形沿着马路一直慢慢地走。
城市的高楼大厦下,车子一辆一辆从他身边经过,路灯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仿佛汇成河流,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从那天之后,裴廷清再没有联系过裴姝怡,而裴姝怡还是躲避着裴廷清,双休日时以补课为借口不再回去裴家,两人二十多天内再没有见过面,哪怕一条讯息也没有。
五月一日这天早上,霍惠媛打电话过来问裴姝怡有没有放假,晚上有场家宴需要她出席。
“嗯,好。”裴姝怡应着,就那么随口一问,“大伯母,很重要的家宴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就要想穿什么衣服了。”
霍惠媛在那边说:“也不算重要,你大哥带了女朋友让我和你大伯父先看看。若是可以的话,还会安排几场大的家宴,你随意就好。”
裴姝怡的笑一点点僵硬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