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开始言峤就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每次他因为痛而哭闹不止的时候,身为母亲的裴姝怡都恨不得替他承受。
三岁时言峤就特别懂事了,再痛的时候他尽量不哭了,若是看到裴姝怡难受,他会用软软的声音告诉她言峤不痛,裴姝怡每提起一次,她就有想掉泪的冲动。
而此刻面对着言峤的亲生父亲,她最爱的男人裴廷清,她好想抱住他大哭一场,告诉他言峤是他的儿子,让他知道言峤有多么可怜,让他救言峤。
但她不能说出真相,因为裴廷清已经变了,她捉摸不透他心里究竟都在想什么。
若是他知道了言峤是他的儿子,那么为了保全他的婚姻和今日的地位,他会不会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以他的狠辣残忍之心,绝对有这种可能,而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会认回言峤,把言峤带回裴家,这也就意味着她失去言峤了,这样的结果她不敢赌。
裴姝怡紧咬着唇,忍住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抬手握住裴廷清的手腕,她眸光灼灼地凝视着他,“既然堂哥你需要女人,那么我以我的身体作为交换,只要你能救言峤,今晚…………”
“今晚你想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我。”这后半句裴姝怡说不出来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时他们海誓山盟私定终身,他非她不可,而她非君不嫁,怎么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为达目的爬上他的床,与他做起了xing交易,任凭他玩弄?
如果他们只是最简单的rou体交易,彼此不曾相识、相知、相爱过,也没有经历过那样可以为彼此抛弃性命的感情,没有过去的种种甜蜜和欢乐,那么此刻她也不会觉得这么可悲而又心痛,没有感情做起来会更容易吧?
“堂哥?”像那天晚上,裴廷清重复着裴姝怡的称呼,即便是听到言峤患得是白血病,他也没有丁点的怜悯和动容,裴廷清收回捏在裴姝怡下巴上的手,靠在床头抱起手臂,他好整以暇地睨着裴姝怡,从她柔美不施粉黛的脸到线条柔和圆润的肩膀,一点点从上至下。
十多秒钟后,裴廷清淡淡地反问,“既然你还是叫我堂哥的话,那么你不会觉得和堂哥作爱,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吗?”
裴姝怡的面色骤然一白,“你…………”,他竟然用这种话反驳她,就像他第一次向她表白,她骂他变态恶心人一样,而如今他不再爱她了,所以他觉得跟自己的堂妹作爱,是有多么恶心他吗?
“说起近亲来,裴宗佑和裴毅贤,以及裴家其他一些人,都算是你的近亲,他们的骨髓都有可能和你的儿子匹配,那么你也是脱光了让裴宗佑疼爱吗?”
那晚宁怜梦说过的话,他也拿来用了,裴姝怡的脸色开始发青,睁大眼睛屈辱地望着裴廷清。
裴廷清却仍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以为我想要你的身体?你主动爬上我的床,哪来的自信我会要你?裴家财阀的长子若真是那么随随便便要一个送上门的女人,那么你说光是t市会有多少这样的女人,我早就该精尽人亡了吧?”
裴廷清看着坐在自己腰上的女人,即便是说着有多厌恶她、不屑她,他也不带讽刺和嘲笑,从始自终都是优雅而又波澜不惊的,这才是最伤人的利刃,“我选择女人的标准很高,哪怕是一个泄欲工具。所以项太太你听懂了吗?你太脏,就算是求我上你,我也没有兴趣。”
裴姝怡听到这里,积聚在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她的两手紧紧攥成拳头,低着头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瘦削的肩膀也不受控制地颤抖,拼命地压制着喷薄欲出的情绪,但裴廷清那一句嫌她脏的话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如梦魇一样折磨着她,快要将她逼疯。
最终裴姝怡实在忍不住了,她猛地抬起头,在床头的灯光下双目猩红地对着裴廷清低吼,“我脏、我贱、我随随便便爬上堂哥你的床没有错,但你呢?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孟静那种女人你都要了,你凭什么羞辱我?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跟裴宗佑是一样的男人,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脏?”
“谁告诉你我和孟静是那种关系?”面对失控的裴姝怡,裴廷清却是淡漠、高高挂起的态度,他平静地看着裴姝怡,“当然,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跟你也没有关系,但你招惹我,现在觉得委屈受侮辱了,那也是你自找的。项先生是否知道你为了救儿子,而要跟自己的堂哥,并且还是有妇之夫睡觉?若是真睡过了,我却不能救你的儿子,那你不是亏大了吗?项太太,自己作践自己,就不要怪别人。”
裴姝怡一动不动的,流泪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但他的面容却是那么模糊,直到变成另外一副陌生的面孔,而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那晚他偷偷去病房,她以为他对自己尚有一丝情义,也以为他可以跟孟静发生关系,那么她主动送上门来,他也会跟她做这笔*交易。
但事实结果是她对他来说什么也不算了,他说就算是泄欲工具,她也不配,他觉得她太脏,可悲的是她这三年来为他守身,项宇曜对她这么好,为她和言峤付出那么多,她也还是拒绝了项宇曜,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屑。
对。
她太贱,宁怜梦骂得对,他也骂得对,她就不应该对他抱有那么一丝的期待,直到此时此刻她总算清醒了,她和裴廷清之间早就成为了过去,她做了这三年的梦,她也该醒了。
裴姝怡没有再看裴廷清一眼,她起身下床,拿起丢在地上的外套穿在身上,挺直脊背站在那里把扣子一颗一颗地扣上,这才回头看着裴廷清,裴姝怡的唇畔勾起一抹孤冷的笑,“裴廷清,这是最后一次。”
是最后一次她靠近他,至此一辈子她都不会再向他走近一步,如果三年前差点死过一次,还没有让她彻底放弃这段感情的话,那么这一次,她连回忆里也不会再有他了,她更不会告诉言峤他的父亲是谁了,从此以后她将会断掉跟他有关的一切。
裴姝怡说完那句话后,转过身走出去,谁知刚打开门,裴廷清的下属就拦住她。
裴姝怡顿住脚步,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动,身后传来裴廷清淡淡的声音,“我刚刚说过了,十分钟之内你没有挑起我的*,那么对于招惹我的女人…………”
“还有没有其他条件?”裴姝怡的心死如灰,反而冷静下来了,她打断裴廷清的话,转头看向裴廷清,满是讥讽地说:“若是这些人敢动我,我保证你见到的会是一具尸体。如果让我死,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无话可说。”
裴廷清闻言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吧嗒”一下打开打火机,他点燃一支烟抽着,房间里只在床头开了一盏灯,他整个人处在阴影里,飘散的淡青色烟雾更是遮挡了他的表情,传入裴姝怡耳边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对,你说的没有错,我就是想让你死。”,云淡风轻地说着,裴廷清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裴姝怡的身上,“一命换一命怎么样?你死了,我才会救你的儿子。”
裴姝怡闻言浑身一颤,只因为她招惹了他,所以他竟然让她死吗?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再纠缠他了,他就可以清静了是吗?原来一直以来,他就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那些钟情于他的女人。
裴姝怡往门外看过去,果然有不多不少五个人正站在那里,她心里升起恐惧,丝毫不怀疑如今的裴廷清会让这几个人玷污她,那么到头来她还是一死,但裴廷清给了她选择,让她清清白白地死,并且他还会救言峤,用她自己的命换言峤一命,她当然愿意换。
若是她死了,项宇曜一定会代替她好好抚养言峤,而经过这一次,她就算死,也不会告诉言峤是他裴廷清的儿子,他太残忍、太可怕了。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会好好对待的,就像裴宗佑对裴廷清这个亲生儿子,他们裴家人都是冷血动物,她绝不可能让言峤的一生也那么可悲。
此刻裴姝怡完全被逼入绝境,反抗就会被玷污而死,她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悲凉,半晌后裴姝怡乏力地闭上眼睛,心死了泪水却还是流下来,她轻轻地说:“好,你既然想要我的命,那么我就给你。但我这条命先欠着你,等我儿子痊愈后,我放心了,一定会自杀在你的面前,反正我也逃不掉。”
话音落下,裴姝怡听到裴廷清一声低沉的笑,回来后见过他不少次,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那么好听而又熟悉,几乎让她以为那个宠她、爱她的大哥又回来了,刚刚他不过只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见他一如往常淡漠的语气,“可以为了儿子去死,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让人厌恶。”,裴廷清正说着,忽地拿起茶几上的什么东西,“刷”的一下飞过来。
裴姝怡看到后愣了一下,连忙伸手接过来,竟然是一串钥匙,裴姝怡咬唇看着裴廷清的侧脸轮廓,“你什么意思?”
“回去t市后,你一个人住在我给你安排的别墅。”裴廷清说着把烟掐灭,他长身而起,“五天之内我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裴姝怡低头看过一眼那串钥匙,嘲讽地冷笑,“你以为我会跑了,所以要先把我软禁起来?为了要我一条命,而如此费尽心思,你是变态吗裴廷清?”
裴廷清高大的身形立在一扇玻璃窗前,闻言他回过头看向裴姝怡,外面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有那么一刻裴姝怡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只是还想看得更仔细些时,门外传来“砰砰”拳脚相碰的响动。
裴姝怡猛地回过头,只见不知何时赶过来的项宇,曜已经跟那五个人打起来了。
项宇曜怎么突然来了?
裴姝怡来不及想太多,见状连忙上前要去帮项宇曜,谁知裴廷清几个大步上前,手臂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腰,往后退出去的同时,裴廷清掏出来的手枪指在了项宇曜移动的身形上。
裴姝怡被迫靠在裴廷清的胸膛,几乎听见了他扣压下扳机的声响,裴姝怡惊得叫出声,“住手项宇曜。”
裴姝怡这一喊,项宇曜这才收回握在一起的拳头,而裴廷清的下属没有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但裴廷清的手枪却没有放下。
裴姝怡想挣开跑到项宇曜身边,却感觉到握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掌一点点收紧,裴姝怡猛地回头大声质问裴廷清,“你到底想做什么裴廷清?!”
“他在报复你裴姝怡。”项宇曜站在门外的走廊里,不等裴廷清回答,他接过裴姝怡的话,“虽然我具体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根本救不了言峤。我让人查过了,他已经去过医院做了检查,检验结果证明他的骨髓也不能换给言峤,而裴毅贤不是裴宗佑调走的,是他故意弄走裴毅贤,让你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求助他一个人。”
隔着几步的距离,项宇曜深隧的双眸凝视着裴姝怡,含着心痛和担忧说道:“他给你钥匙,让你住进他的别墅,实际上就是想把你变成他的宠物,而刚刚侮辱你,不过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段而已。若不然你跟踪他,他怎么会没有察觉,偏偏还让你进他的房间?你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他的陷阱。”
裴廷清在报复她?对,她怎么没有想到,若不是因恨而报复她,他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裴姝怡看向裴廷清,失望而悲哀,一字一字地问:“项宇曜说得是不是真的,你根本救不了言峤,你在骗我对吗?”
裴廷清倒是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他垂眸睨过胸膛上的裴姝怡一眼,不答反问:“就算我骗了你,又能怎么样?我倒是有兴趣知道项先生是怎么得知我已经做过检验了。”,裴廷清说着看向项宇曜,居高临下的姿态,“除了裴姝怡问过霍惠媛我的行踪,知道我在这里外,你项宇曜在t市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找到这里来了?”
他最大的对手是这边的项宇哲,黑道中也就只有项宇哲能跟他相抗衡,那么很显然项宇曜动用了项宇哲这个大哥的力量,也就是说如今项宇曜和项宇哲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而就在裴廷清和项宇曜对峙的过程中,裴姝怡趁裴廷清不注意,突然抬起膝盖顶上裴廷清的下身,紧接着裴姝劈手夺过裴廷清手中的手枪,下一秒钟冰冷的枪口抵在了裴廷清的脑门上。
那五个下属见状面色骤然一变,上前一步失声喊道:“裴少!”
“都给我站住。”裴姝怡侧过头冷冷地说,估摸着这里一层楼都被裴廷清包下了,若不然他们在走廊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至少会有人才对。
裴姝怡的两手紧紧地握住枪,那几个人在裴廷清的示意下没有再上前,她看着即便在这个时候仍旧面无波澜、从容不迫的裴廷清,裴姝怡的眼睛一点点红了起来,“这种游戏很好玩吗裴廷清?报复我,你心里就舒坦了对不对?”
裴廷清比裴姝怡高出很多,走廊里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裴姝怡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见他的唇畔勾出一抹弧度,极轻极淡,让人无法判断那笑里的含义,他不置可否,“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你应该清楚这是我的行事作风。”
“裴姝怡,你若是开下去这一枪,那么我很难保证你的儿子不会为你陪葬,而你若是不开下去这一枪,今晚死的人就是你。”
“你…………”裴姝怡的双手颤抖着,掌心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她这才知道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裴宗佑,而是眼前这个她曾经最爱的男人。
从她回来在机场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报复她,明知道她有求于他,他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想找裴毅贤,他却故意提前把裴毅贤调走;几次偶遇他,都是因为他的人时刻在监视她,最后她走投无路,还是找上他,他就借此羞辱她,让她以自己的命换言峤的命,而事实上他根本救不了言峤。
她早就知道他是个有仇必报的男人,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跟她玩起了这场报复的游戏,报复她曾经背叛他,昔日最深爱的恋人,变成如今想要她性命的仇人,他对她的恨究竟有多深?
但即便他想杀她,她也无法对他开下去这一枪,裴姝怡眼中的泪珠子摇摇欲坠,“让我们走。”
“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敌人吗?”话音落下,裴廷清突然抬腿踹向裴姝怡的膝盖。
下一秒钟裴姝怡跪瘫在地上,手中的枪也跌落在地,裴廷清抬脚踢向一边,同时几个下属的枪再次齐齐地指向了项宇曜,也就是裴廷清一句话的事,项宇曜就会被子弹射穿。
而项宇曜既然是跟项宇哲一派的,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再留项宇曜了。
今晚项宇曜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