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怡听到这里豁地站起身,眼睛里泪光闪闪猩红一片,她紧握着拳头充满愤怒地说:“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我说不嫁就不嫁,你还能拿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逼我不成?这是犯法的。”
“你在开玩笑裴姝怡。”裴廷清抬眸看向裴姝怡,那目光里头深不可测,蕴着裴姝怡不能看懂的复杂,“有本事的话,你就去法院起诉我们裴家,先不说你是否能拿出有力的证据了,你要走出这家医院都困难。你若是不识好歹触及了裴宗佑的底线,估计他直接把你软禁在病房里,断掉你跟外界所有的联系,到时候你连言峤一面也看不到。”
裴姝怡瞪着裴廷清那张俊美却没有波澜的脸,“你们…………”,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知道抗争没有用,但她就是不想妥协,婚姻不是儿戏,她不爱项宇曜,这样的婚姻到头来只会同时伤害两个人。
哪怕她早就对裴廷清死心了,但她也不想嫁给其他任何男人,因为根本接受不了对方,她努力过了,却仍旧做不到,更何况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越是逼她,她越不甘心。
裴姝怡咬紧的唇冒出血珠子,一点点瘫坐在沙发上,裴廷清眼瞧着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样子,他弹掉手中的一截烟灰,墨色的眼眸里极快地划过什么,喉咙里有些发干。
过了半晌裴廷清才再次开口,“正如裴宗佑所说,你跟项宇曜在一起三年多了,项宇曜也该给你一个名分,他自身的能力和家世背景足以跟你相配,举行这场婚礼是在成全你们,你又为什么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裴姝怡闻言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地颤动看着裴廷清,“我…………”,她根本没有真正和项宇曜在一起过,但这种话说不说,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改变不了要嫁给项宇曜的结局了。
裴廷清也在看着她,但她无法从裴廷清的眼睛和神色里窥探出什么来,从始自终他都是那样云淡风轻,一两句便能定人命运和生死的王者姿态,再也不是那个附在她耳边霸道地说不让她跟其他男人,不让她做其他男人新娘的那个少年了,一切都变了。
裴姝怡别开脸去,咬着唇把头仰起来,两行清透的泪水却还是顺着苍白的面容滑下来,安静而又无声,“好。”,她轻轻地应下这一个字,感觉心瞬间像被掏出来一样,整个胸腔都是空荡荡的,“既然你想让我嫁,那么我成全你。”
她说着站起身,背对着裴廷清,不想看到他那张仍旧不动声色的脸,更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让她再逃避几秒钟就好,裴姝怡的眼睛里如一滩死水,“我可以回去陪言峤了吗?”
但她等了半晌没有听到裴廷清的回应,忍住要回头看他的冲动,裴姝怡沉默不言地迈着脚步僵硬地走出去,再从外面关上门,而房间内裴廷清乏力地靠在沙发上,用手掌盖住眼睛,只觉得那里头一片酸痛难忍。
裴姝怡回到病房里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项宇曜正坐在床头陪着言峤,手中拿着漫画书绘声绘色地对言峤念着,言峤坐在那里听得很认真,灯光下一大一小的两人画面看上去倒也温馨。
“姝怡。”项宇曜惦记着裴姝怡没有吃晚饭,起身把漫画书交给裴姝怡,他走去厨房把刚刚买回来的鸡肉粥放在微波炉里,几分钟后盛了一小碗端出来递给裴姝怡。
裴姝怡接过来对项宇曜道谢,她在言峤面前强颜欢笑,自己吃一口味同嚼蜡,却是细心地喂给言峤吃,言峤说他吃饱了,让她一个人吃。
裴姝怡剩下了一大半,见时间差不多了,她送项宇曜出去。
在门口的走廊里项宇曜顿住脚步,抬起手掌放在裴姝怡的肩膀上,低沉温柔地叮嘱她,“你最近整个人都瘦了,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现在言峤没事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调养下自己的身体了。”
裴姝怡感受着项宇曜掌心里的温度,觉得很安心,她点点头,“我知道,没事,你不用担心。”
项宇曜心疼地叹过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手掌顺势握住裴姝怡的后颈,低下头凑过去吻裴姝怡的唇。
裴姝怡心里不舒服,下意识地躲闪着,项宇曜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裴姝怡的目光转过去,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几步远外的裴廷清,或许是出于矜持,也或许私心里还是不想让裴廷清误会,裴姝怡一下子推开项宇曜,有些窘迫不自然地问裴廷清,“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
裴廷清已经换上了一身正装,似乎对刚刚看到的一幕没有多大的反应,淡淡地说:“来看看言峤,没有想到打扰了项先生和项太太的亲热。”
项宇曜闻言勾唇笑了一下,温柔地望过眉眼低垂的裴姝怡,他不以为然地对裴廷清说:“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亲热的机会太多了,并不急于这一时。”
“是吗?那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们做长辈的,这种事最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以免给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言峤也是我的儿子。”裴廷清高大的身形站在那里,望着裴姝怡时那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头蛰伏着什么,“还请项太太多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裴姝怡觉得可悲又好笑,是他逼着她嫁给项宇曜的,那么她跟项宇曜做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不考虑自己儿子的感受?怕是要不了多久,言峤就要叫宁怜梦妈妈了吧?他裴廷清给言峤找后妈,倒也能坦然自若?
裴姝怡没有理会裴廷清,她跟项宇曜打过一声招呼后,走进病房把门从里面反锁上,裴廷清透过门上的玻璃也只来得及看言峤一眼,裴姝怡就从里面把窗帘拉上了。
项宇曜已经离开了,裴廷清转身靠向墙壁,双手插上裤子的口袋里,闭着眼睛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裴姝怡关上灯,一丝光亮也没有透过来后,裴廷清这才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在长廊里。
头顶白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在冷色调的地板上勾勒出落寞的影子,寂静的深夜里只有他的皮鞋摩擦地面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这天晚上虽然言峤没有再哭着醒过来,裴姝怡却又一次失眠了,她的心口剧痛,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担心吵醒沉睡的言峤,后来裴姝怡起身走去内室,抱着膝盖坐在那张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玻璃窗外的灯光,她的视线渐渐被一片雾气所模糊。
门外传来脚步声,裴姝怡还没有下床,门就被言峤推开了,他小小的身子处在一片阴影中,站在床头迷惘地问裴姝怡,“妈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陪言峤睡觉?不被妈妈抱在怀里,言峤也睡不着了。”
裴姝怡闻言顿时泪如雨下,她连忙伸出手把言峤搂过去,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言峤温热绵软的脖子里,裴姝怡哭着哽咽地问言峤:“言峤,若是哪一天妈妈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你会不会怪妈妈?会不会想念妈妈?”
言峤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从妈妈的胸前探出脑袋,他深褐色的眼睛特别明亮纯澈,闪动着灼灼的泪光,嘟着嘴委屈地问:“妈妈为什么要离开言峤?医生叔叔说言峤的病好了,言峤也不会再离开妈妈,是妈妈你不要言峤了,要把言峤送给别人吗?言峤不要,什么也不要,言峤只要妈妈…………”
他说着果真哭了起来,裴姝怡心疼到了极点,用尽力气箍着言峤颤抖不停的身子,裴姝怡快要泣不成声了,“不会的言峤,妈妈不会不要你的,妈妈爱你言峤…………”
言峤在裴姝怡的怀里用力地点点头,“嗯!言峤也爱妈妈。”
裴姝怡把言峤弄上床,她侧过身子将言峤圈入怀抱,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
第二天晚上裴姝怡把言峤安排妥当后,她换过衣服也化了妆,跟着项宇曜一起去见项宇曜的父母,同时过来的还有项宇哲和孟静,裴家这边是裴宗佑和霍惠媛,以及裴廷清和坐在他身侧的宁怜梦,排场看上去就不小。
裴姝怡挽着项宇曜的手臂,分别跟几人打过招呼后,后面的人为他们拉开餐椅,裴姝怡沉静地坐下来,而纵然是项父项母这样阅历广泛的人,也挑不出裴家千金的任何瑕疵来。
无论是从她的外貌、气质,还是言行举止,都足以跟她的儿子项宇曜匹配,更何况能跟裴家财阀攀上亲家,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比较起项宇哲坚持再娶的孟静来,裴姝怡给项父项母留下的第一印象不知好了多少倍,他们更喜欢项宇曜挑选的这个女孩子。
项母开口很满意地夸奖了裴姝怡,又对裴宗佑和霍惠媛说他们把裴姝怡教养的好,仿佛全是裴宗佑和霍惠媛的功劳一样,裴宗佑这个害得裴姝怡家破人亡的男人,竟然也好意思承受了,而对于裴姝怡生过孩子,并且还是裴廷清的这些事,裴家人自然想尽一切办法压下去了,再有项宇哲和项宇曜在父母面前帮着掩饰,于是这门亲事别提有多完美、皆大欢喜了。
裴姝怡安静地吃着菜,偶尔露出得体的笑应付着他们,心里却泛起阵阵寒意,她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跟自己的堂哥乱lun已经不被原谅了,现在她和堂哥的孩子也都三岁了,裴家人却将她一再地包装,抬高她的身价和地位,也太看得起她了,裴宗佑他们不觉恶心,她自己都有些厌弃自己了。
席间宁怜梦优雅地坐在裴廷清的身侧,毕竟是名门闺秀,除了张扬跋扈的性子外,宁怜梦倒也撑得起台面,抬眼掠过裴姝怡,她状似关心闲聊一样地问:“既然举行婚礼的日期都定下来了,那么堂妹和堂妹夫准备什么时候把结婚证先办了,也好尽快成为合法夫妻,有了那一纸婚书,总归是不一样的。”
裴姝怡闻言倏忽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看过去见宁怜梦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戒指,她的心口顿时一阵绞痛。
大概是项母以为她羞涩,不等她回答,项母笑着温柔地接过话,“是先办理结婚证,还是举行婚礼后再办,不会带来什么影响,毕竟也是早晚的事,让他们两人商量吧,我们就不干涉了。”
项父点点头赞同项母的说法,反倒是项宇哲朗声一笑,“宇曜追求裴小姐也有三年了,我看他早就该急了,倒不如择日不如撞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们明天就去把结婚证先拿到手吧。”,说完他狭长的桃花眼一挑,看向对面的裴廷清。
见裴廷清始终都没有什么动容,项宇哲的眸色便越发意味深长,“姝怡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裴廷清仍旧岿然不动地坐着,优雅地吃着菜,淡淡地回应着项宇哲,“项大少爷说得对,既然他们两人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天,如今双方的长辈也没有什么意见了,他们确实该办理结婚证。”
项宇曜明知道裴姝怡不愿意,闻言想说些什么,手背却被裴姝怡握住了,她看着那个事不关已的男人,浅笑着点点头,“好,我们明天就带齐证件去民政局。”
宁怜梦心满意足地笑了,既然裴家人非要留着裴姝怡的命,她干脆放过裴姝怡好了,毕竟裴姝怡也结婚了,便彻底断掉了和裴廷清之间的羁绊,至于言峤那个孩子?她同意接受带回裴家,但若是孩子出现什么意外,那就不能怪她了。
裴姝怡支撑着吃完这顿家宴,项父项母先离开住在了裴家为他们安排的酒店里,裴宗佑和霍惠媛也走了,宁怜梦挽着裴廷清的手臂,抬着下巴高傲地从裴姝怡的身边经过。
最后包间里只剩下裴姝怡和项宇曜、项宇哲和孟静,而项宇曜先让裴姝怡和孟静出去等他们,他有话对项宇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