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你不可辜负

作者:凰梧

   裴姝怡仰起下巴,脊背挺直构成僵硬的一条线,她对上裴廷清的目光,“虽然昨天的那场婚礼并没有完成,但在我心中,我已经嫁给项宇曜、成为项宇曜的妻子了,所以我怎么可能跟杀害自己丈夫的男人在一起?如今项宇曜死了,我便守着他一辈子,直至终老。”

  “项宇曜的妻子?”裴廷清呢喃着这几个字,胸腔裂开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嗓子就像被火烧着,他声线干哑颇有些艰难地问出声,“当时你不是不想嫁给项宇曜吗?”

  正因为她不愿意嫁,所以才有了“逼婚”,为此他还在言语中试探过她,当时她的态度分明是那么抗拒,而此刻她却又告诉他她想做项宇曜的妻子,不知道是不是三年的分离让他们之间陌生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看不透她的内心。

  “最初我确实不想嫁,但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一张大床上,两人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裴姝怡看着裴廷清,用微微有些嘲弄的语气说:“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不是吗?你越是逼我,我的反抗就越大,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排我的人生,更何况当时我若是轻易答应了,也就意味着我要放弃言峤了。”

  裴廷清的一条腿屈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优雅好看的坐姿,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拳头却是慢慢地攥紧,他点点头,不以为然地问着:“我知道了。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要刺伤我的心,以此报复我吗?那么我告诉你裴姝怡,没用的,我刀枪不入,我的心一点也不痛,真的。”

  最后两个字他加重语气说着,眸色里却抿入一团猩红色,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跃动着,裴廷清的语气里有一种决绝的意味,“若是你觉得还是不痛快的话,你继续,我就在这里,我听着。”

  裴廷清的薄唇泛着苍白色,紧抿成一条线,裴姝怡看着,心便一阵一阵抽搐着,语气很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的人是项宇曜,我是项宇曜的妻子…………”

  “项宇曜已经死了,你接受这个事实吧。”不等裴姝怡说完,裴廷清讥诮地打断裴姝怡,似乎在提醒着裴姝怡,也提醒他自己,“你裴姝怡是我一个人的,不属于其他任何男人。至于你跟项宇曜有了肌肤之亲,那又怎么样?最初我不在乎你的第一次给了蔚承树,如今我同样不介意你跟项宇曜发生了关系。”

  “是我愧对你在先,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但绝不会允许有第二次,所以你就打消离开我的念头吧。”裴廷清一字一字低沉地说:“裴姝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一辈子也不会。”

  反正在她面前他早就降低了姿态、抛掉了所有的尊严,他包容她、也退让了太多次,而他身为一个男人,本应该比一个女人承担得要多,更何况走到这一地步从始自终都不怪她,她付出了太多,这几年受了很多苦,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他亏欠她的,他本就应该弥补。

  裴姝怡突然有些哑口无言,他依旧跟几年前一样,只要是认定的,无论如何也会坚持下去,任何人也无法改变,而她总是被感动也会变得勇敢起来,又或是无力挣扎最后选择妥协,但这一次她不会了。

  他杀了项宇曜,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而过去的几年项宇曜为她付出那么多,她怎么能原谅裴廷清,心安理得跟裴廷清在一起?这只会让她心中的罪孽更加深重。

  裴姝怡忍住眼中的泪水,手指攥紧身下的床单,“你不在乎我有别的男人,但我却不能接受你和宁怜梦结婚了,你有家室了,你是宁怜梦的丈夫。你说你要跟我在一起,你难道要让我做你们婚姻中的第三者吗?我不会的裴廷清,我已经不爱你了,我没有理由再让自己卑贱到那种地步,所以你放过我吧,让我走。”,裴姝怡淡淡地说着,仿佛早就释怀了,“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你何必再执着下去?这样只会伤人伤己。”

  这一番话才是最伤害裴廷清的,他可以接受一切惩罚,唯独不能接受裴姝怡不爱他了,因为至少他觉得只要他们之间还有爱,那么所有的伤痛都会被时光慢慢地淡去,所有的阻碍都不算阻碍,他和裴姝怡总会回到过去,最怕的便是他们两人越走越远,最初的感情被一点点消磨、变淡,直到不爱了。

  裴廷清的心像是被刀片一下一下地割着,他的眼中一片潮热,充斥着一种晶莹,“你在骗我裴姝怡,我不相信。”,他摇着头,俊逸的眉宇间一片苍白色,薄唇颤动着,沙哑艰涩地说:“就像三年前你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一样,如今你说你不爱了,也不过只是你摆脱我的借口而已,更何况就算你不爱我了又怎么样?反正我对你的感觉没有变,我爱你就够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你确定你对我的感觉真的没有变吗?”裴姝怡开口反问,眼瞧着裴廷清的肩膀震动了一下,她的目光里浮起悲凉之色,随后裴姝怡开始脱身上的睡裙,露出她胸前的雪白,直到美丽的酮体完全展现在裴廷清的面前。

  她的唇畔勾起笑意,“裴廷清,现在你敢要我吗?我早就不是17岁、19岁时的裴姝怡了,时隔三年过去,如今我的身体和心已经完全属于了项宇曜,那么你对我的感觉还如最初吗?”

  裴廷清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这时一点点褪去所有的血色,他的目光盯着裴姝怡*的身体,白璧无瑕还是那么漂亮宛如艺术品,但三年未曾见过、触碰,已经变得很陌生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她和项宇曜缠绵、她在项宇曜身下承欢、喊着项宇曜的名字让项宇曜索要的场景…………忽然他就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而若是换做以前,她脱光了面对自己,第一时间他必定会血液上涌,生理上起很大的反应,但此刻他发现自己一点想要她的*也没有,甚至面对这样一副美丽的身体,他竟然会产生一种厌恶、反感的心理。

  原来…………原来这感觉确实不对、不一样了,最初误会她把第一次给蔚承树时,他心理虽然有阴影,但还能一如既往地接受她,如今她同样给了项宇曜,他却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了,归根究底是她在他心中,早已不是最初那个干净美好的女孩了吧?三年足够漫长了,也发生了太多事,把他们最初的纯真无暇玷污了、毁掉了。

  他们不再朝夕相处、一路相伴,他们不再插足彼此生活的点点滴滴,比如他不知道如今她每个月例假的时间、她的习惯爱好有没有改变、她是不是还最爱柯南…………一切的一切,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如她所说,再也回不到过去,而他所追求的也不过只是最初的美好。

  他也不爱了吗?

  仿佛是一直呵护的那个美丽的水晶球碎掉了,裴廷清只觉得精疲力尽,他抬起手掌盖住眼睛,一股湿热的液体涌了出来,渐渐地湿了整片手心,他的肩膀震动着,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既然你也不爱了,那就让我走吧。人的一生中经历过几段感情本来就很正常,而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从一开始这条路我们走错了,也注定了最终的破碎和毁灭。直到今天我们不得不放下了,在往后的日子里,你总会找到那个你真正爱你的、真正适合你的伴侣…………”

  裴姝怡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他的脑子里却轰轰作响,似乎并没有听清楚裴姝怡都说了些什么,过去的种种在眼前闪过,那么快根本抓不住踪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裴廷清再看向裴姝怡时,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却早就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她了。

  裴廷清最终还是下了床,他什么也没有说,走出去时关上门,只留给裴姝怡一个高大却透着无限苍凉和落寞的背影,连窗外的暖阳也无法照在他的身上。

  裴姝怡听着门被关上的轻微声响,她像是耗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垮了,她瘫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眼中的泪水滑落而出。

  裴姝怡没有再去追问裴廷清,因为从他的表情中她已经明白了,他对她的感觉大概也已经变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而已,此刻她需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静一静好好地想清楚,最后他总会放她离开,如此他们两人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这正是她要的结果。

  裴姝怡仰起脸,轻轻地闭上眼睛,她扯着唇努力地想让自己笑出来,让自己很开心,但源源不断淌出的泪水,却湿透了她的面颊。

  正在这时,从楼下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小男孩哭泣着说:“我不要吃,你们这些坏人,我要找妈妈,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言峤?!

  裴姝怡浑身一颤,她只想到裴廷清会好好保护言峤,没有料到裴廷清把言峤也带了过来,并且就在楼下,裴姝怡连忙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打开门跑下楼,寻着哭声在餐厅里找到言峤。

  而言峤的身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裴姝怡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她几步跑到言峤的身边,蹲下身用力地抱住言峤,裴姝怡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仿佛只有言峤的存在才是最真实的,“言峤。”

  “妈妈…………”言峤把脑袋埋在裴姝怡柔软的胸前,小身子颤抖着哭起来,“妈妈你去哪里了?言峤以为妈妈和项叔叔走了,不要言峤了。”,说着言峤从裴姝怡的怀里探出头,望了一眼餐桌旁站着的那个面无波澜的男人,言峤有些害怕,小手攥紧裴姝怡的衣服,“这里的人都是坏人,言峤不要待在这里,妈妈我们回去好不好?”

  裴姝怡闻言越发抱紧言峤,“好,我们回去。”,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裴姝怡放开言峤,站起身牵住言峤的手,她看着走过来的裴廷清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言峤还是很排斥裴廷清,而刚刚那个身形高大、面色冷峻的男人走过去站在裴廷清的右侧,这更给了言峤一种压力,他攥着裴姝怡的手,往裴姝怡的身后躲去。

  裴廷清长身玉立在几步远的位置,晦涩的眸光看向裴姝怡,他沙哑地开口,“你可以走,去哪里、是死或是活,跟我没有关系,但是…………”,裴廷清的话语一顿,目光落在言峤的身后,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言峤必须留下来,这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带着他走。”

  裴姝怡的面色一白,顿时有些语塞,“你…………”,裴廷清身边的男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让裴姝怡觉得很压迫,往后退出一步,她的掌心越发裹紧言峤的小手,咬了咬唇说:“我不会把言峤给你的,你承诺过任何人都不能将言峤从我身边带走,更何况言峤不想离开我,你难道要把他带回裴家吗?”

  裴廷清沉默着没有说话,但神色已经表明了他一定会要言峤。

  “你为什么非要言峤?”裴姝怡的眼睛里红了一圈,她凝视着裴廷清,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你和宁怜梦可以生很多孩子,而我只有言峤了。”

  这些话在裴宗佑想带言峤回裴家时,已经说过一遍了,裴廷清的立场很清楚,不想再跟裴姝怡多说,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他看过来电显示,转头吩咐身侧的下属,“姝怡小姐想走,谁也不要拦着,但前提是不能带孩子。”

  那男人机械地应下一个字,“是。”

  裴廷清看了言峤一眼,他很想走过去抱抱言峤,但言峤用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瞪着他,充满了防备和抗拒,裴廷清只觉得心里酸楚,抿了抿苍白的薄唇,最终什么也没有做,他转过身沉默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