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作者:烟秾

   “无耻!”连翘气得捏紧了拳头:“姑娘,咱们追上去,把那个姓卢的打一顿,让他快快滚出去!”

  相宜摇了摇头:“连翘,别冲动,这事情还没开始呢,怎么能就将那个卢成赶走?”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翘迷惑的看了相宜一眼:“那种烂人,还要手下留情?”

  “你想想看,这可正是送过来的好机会,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与这边断了往来。被人这般算计,我要是还每年乖乖的来送节礼什么的,可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说闲话?”相宜笑了笑,她老早就不想来外祖家看那钱卢氏的脸色,虽然钱老太爷对她说不上好也说不得坏,可有他在暗地里支持着,钱卢氏才敢这般嚣张。

  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与外祖父家脱钩,没想到钱卢氏竟然就自己送了个把柄过来。即便贺氏不让丫鬟过来通风报信,难道方嫂还对付不了这个登徒子卢成?相宜朝着银子笑了笑:“多谢你来报信,替我谢过我大舅母,就说我知道了,会留心的。”

  “姑娘,你准备怎么办?”方嫂站在一旁,很满意的瞧着相宜,经过这么些年,自家姑娘可是越来越沉稳了,即便知道有人要害她,一丝慌乱的神色都没有。

  “方嫂,我觉得这机会难得,可不能放过。”相宜笑了笑:“我们且看看那钱卢氏究竟打算怎么办,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无论如何,我今日也要跟外祖家了断。”

  连翘这才醒悟了过来,惊叹道:“姑娘,离了骆家,又抛了钱家,就你一个人了!”

  “难道钱家还给了我什么好处不成?时时刻刻就盯着我那几间铺面,想尽法子从我这里挖银子用。现儿是那钱沐信年纪还小,等着他大了,还不知道那钱卢氏会想什么法子出来算计我呢。”相宜眼神坚定的望着前方道:“那些孤儿还要活得好好得,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你妹这些知冷知热的家人呢。”

  “姑娘说的甚是,现在姑娘难道还要仰仗着钱家不成?能了断便了断,跟骆家都了断了,还在乎什么钱家呢?”方嫂点了点头:“姑娘,咱们且睁开眼睛看着,不让他们得了手才是。”

  相宜回到前堂,钱卢氏笑眯眯的望着她道:“相宜,你在园子里可逛得开心?”

  “外祖父家园子里有不少好看的花儿,相宜见了实在喜爱。”相宜微微弯了弯身子,脸上带笑:“只不过这园子小了些,花儿栽得太密,有时候瞧着太过拥挤,那花朵显得繁重,只觉得那些花树一点也不轻松。”

  钱卢氏脸色一沉,这外孙女的意思,是说她这院子太小了不成?望着相宜戏谑的眼神,钱卢氏心中痛恨,嘴里却道:“这园子是小了些,你外祖父前些日子还在说,若是以后信儿能像他外甥女一般会挣钱,以后少不得要换大宅子哪。相宜你七八岁就出来自己开铺子了,也该教教你幺舅该怎么赚钱,他今年都九岁了,也该学着些了。”

  “我倒是想教,只是怕外祖母不放心。”相宜坐在那里,神色淡淡:“四舅舅现在出去,前边后边跟一群丫鬟婆子,这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比自己眼珠子还不过。相宜哪里有这胆量敢带了四舅舅出去做买卖,外祖母快莫要说这话空了。”

  “我自然知道你的想法,银子只能自己挣,生怕旁人跟你发财。”钱卢氏拿着茶盏盖子在手中不住的转,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满的神色:“罢了罢了,我也不勉强你。”茶盏盖子在手边晃了晃,一滴水落了下来:“你在园子里头可看见什么妙人?”

  在座的女眷都往相宜身上看了过来,听着钱卢氏这语气,似乎这位骆小姐好像有什么私情似的——妙人,如何能随便说出来的?

  “哟,老夫人,快莫要说什么妙人不妙人了。”连翘站在相宜身后,再也忍耐不住,哼着鼻子道:“妙人没见着,癞蛤mo倒是看见一只了。老夫人,你可得要将这园子好好收拾一下才是,才出前堂走了几步,就见着好大一只癞蛤mo呢,趴在那里,两只小眼珠子鼓鼓的,瞧着都有些害怕哪!”

  这分明是在说侄子没有得手了?真是个没用的货,逼着自己要帮他用那下三滥的手段!钱卢氏心中有些气愤,侄子总是说他是*好手,最会在姑娘面前说情话,那些姑娘与他说得几句话,个个儿神魂颠倒,半步都舍不得挪开呢。可是现儿这丫鬟如此说,定然是被他搞砸了,少不得自己出手。

  钱卢氏转了转眼珠子,勉强笑了笑:“那我过几日便让人来清理下园子。”

  “不仅园子要清,屋子也要清清,就怕那癞蛤mo混着到屋子里边来了,随便一踏步,就踩着那软乎乎丑陋不堪的东西,真真是晦气!”连翘一丝笑容也没有,说得一本正经:“老夫人,我可是为您着想,您年纪大了,万一踩到什么身上摔了跤,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钱卢氏被气得好半日说不出话来,她才三十五,什么年纪大了?这丫鬟难道是想找打不成?可丫鬟是骆家那个丫头的,她不开口,自己又怎么好说要动手打她?钱卢氏骨笃了一张嘴坐在那里,心中更是恨恨,自己非得出手将这主仆两人给收拾了才能解气。

  贺氏在旁边坐着,心中有些担忧,可见着相宜那模样,似乎十拿九稳,又略略放下心来,探过头来与相宜说了几句话儿,这才将话头转了过去。

  在堂屋里坐到中午,管事婆子出来说开席了,请夫人小姐们去饭厅,相宜站了起来,随着众人一道往外走。贺氏一只手拉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园子里头,没有遇着什么麻烦罢?”

  “有只癞蛤mo,被方嫂给扔到泥巴里头去了。”相宜笑了笑:“舅母不必担心,这种雕虫小技还害不到我。”

  贺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相宜跟着众人进去,门口一个管事妈妈笑道:“表小姐随我来,坐到这边罢。”

  ——哪有这般殷勤的?相宜看了那婆子一眼,也不推辞,跟着她往前边走了过去,到了一张桌子面前,见着全是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相宜笑了笑:“这都是长辈们坐的地方,相宜如何能坐到这边呢,还是自己去找个位置罢。”

  往四周看了看,就见钱雅芝在向她招手,相宜微微一笑:“我跟表姐一起坐才最适合。”

  管事妈妈张大了嘴巴,有几分无奈,看着相宜带了连翘往那边走了去,也没有去拦她,只是飞快的走去了钱卢氏身边,低声回报了下:“夫人,表小姐不愿意坐那一桌。”

  钱卢氏咬牙切齿:“好个狡猾的丫头!不打紧,到时候你到茶水酒水里动点手脚便是。”

  相宜与钱雅芝坐在了一处,周围是几个年轻姑娘,大家年纪相差不大,自然也有话说,说说笑笑一番,这菜肴便端了上来。

  “姑娘,可要仔细些。”连翘站在一旁布菜,有些担心。

  相宜笑了笑,指着中间那汤盅道:“给我舀些那点汤。”

  菜里头是不可能做手脚的,毕竟有这么多人在一道用饭,菜里放了东西,那这一桌子人都会有事了,钱卢氏还不至于这般傻,肯定只会在饭里头或者是酒水茶水里边坐手脚了。相宜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钱卢氏的阴谋揭露出来,也就只能假装中计。

  饭菜她都要连翘给她弄了些,装装吃吃喝喝的样子,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动,熬着一餐不吃饭也没啥,至少熬保证自己的安危再说。相宜笑着拿了筷子在碗中拨来拨去,就是不夹来吃,与她同座的钱雅芝有些奇怪,看了她一眼:“宜妹妹,你这是在作甚?”

  相宜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且莫要管我,等下看好戏便是。”

  用饭以后不久,茶水奉上,还是领着相宜过来的那个管事婆子端了茶盘过来,一盏一盏的将茶水送到客人手中。相宜才得了茶盏,就听那婆子笑道:“听采买茶叶的人说,这茶是翠叶茶庄里出来的华阳春呢,骆小姐品品看,是不是正宗的华阳春。”

  见那婆子眼睛只是瞄着自己,相宜笑着端起茶盏来,用袖子遮住口,做出抿茶的姿势,须臾才将茶盏放下,点了点头道:“是我那茶庄出来的,味道很正,错不了。”

  “原来这就是华阳春,我尝着味道果然好。”同桌有小姐惊讶的看了一眼,朝相宜笑了笑:“骆小姐可真是能干。”

  相宜笑了笑:“都是有人帮我呢。”

  连翘俯下身来,轻轻在相宜耳边道:“姑娘,那婆子走远了几步,可那眼睛依旧在你身上呢,半分也不肯放松。”

  看来这茶水里头是有问题的了。竟然用了华阳春,可真是舍得花本钱,自己不装模作样配合一下,那钱卢氏这份苦心就白费了。相宜用手支撑着脑袋,微弱的哼了一声:“我怎么就有些头晕,连翘,扶我起来,咱们准备回去。”

  角落里蹿出一个人来,伸手扶住了她:“表小姐,是不是想要歇息了?这春日午后是有些乏力,春困春困,年纪小的都贪睡呢,老婆子带你去厢房里歇息片刻,等精神好了再去花厅那边看戏。”

  第一百七十七章惩恶人手到擒来

  长长的曲廊两旁都垂下长满绿叶的藤蔓,似一幅天然的帘子一般将春日的阳光遮挡住,走在这曲廊里头,鼻子闻着的全是花香,满眼都是绿意葱茏,倒也心旷神怡。

  方嫂与连翘扶着相宜跟那管事婆子往前边走着,一边不耐烦的问道:“这位妈妈,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到?”

  那婆子陪着笑道:“快了快了,老婆子就想带表小姐到比较幽静的院子歇息着,主院那边太吵闹了些。”

  “妈妈想得周到,甚是贴心。”连翘赞看一句:“难怪会得老夫人的喜欢。”

  那婆子眉开眼笑道:“不过是老夫人信得过罢了。”

  当下引着相宜去了一间院子,确实幽静,走进院子里边,只得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守着那小院子。见着婆子引了相宜进来,两人迎上前来:“表小姐可是倦了?到这里边歇着罢,床褥什么的都是新换的呢。”

  方嫂推门进去一看,就见屋子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的香炉里点着熏香,淡淡的甜香气味。她皱了皱眉,拿起桌子上一盏茶,走到香炉旁边揭开盖子,将茶水悉数注入,就见白烟袅袅,忽然的就熄了。

  带着她们过来的婆子看得目瞪口呆,方嫂指着那香炉道:“我们家姑娘不爱闻着甜香,她歇息的时候不能有香味,否则就睡不着了。”

  那婆子哦哦了几声,这才走起来碰了碰方嫂的胳膊:“让表小姐好生歇息着,我们都道外边候着罢。”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陪着方嫂与连翘到外边走廊里说话,领着她们过来的婆子却离开了,方嫂瞧着她走得飞快,心中暗道,这里头果然有鬼,看她跑那般快,肯定是去喊人来捉奸了,到时候大家见着自家姑娘被一个男子猥亵,只怕是都会劝着姑娘嫁了那个贼人呢。

  方才她进屋闻着那香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甜香有些奇怪,香得格外腻味,都有些像青楼里的脂粉香。方嫂警醒,将熏香给浇熄了,转身之际,她分分明明见着了那管事婆子眼里的紧张。

  香里有名堂,这屋子周围应该早有布置,方嫂眼睛四处张望,旁边那婆子走了过来,笑着道:“老姐妹,咱们到前院去说说话儿,莫打扰了表小姐歇息。”

  方嫂点了点头:“是不该有人来打扰了我们家姑娘歇息。”她一伸手,一只手抓住了那婆子,一只手抓住了那丫鬟,拖着两人就往前边走。那婆子与丫鬟只觉得手上箍了个圈子一样,紧得挣脱不开来,正准备高声尖叫,方嫂朝连翘点了点头:“拿帕子来。”

  连翘慌忙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想了想,脱下自己一只袜子来往那婆子口里塞。将两人的嘴堵了个结实,将她们扔到了前边那进屋子里头,把门一关,飞快的朝后边屋子奔了过去。

  相宜等着婆子与方嫂出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屋子里边静悄悄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只是相宜一点也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钱卢氏与那卢成究竟准备怎么来对付自己。

  忽然间“喀拉”一声响,相宜一阵紧张,眼睛张得大大的往那响声来源之处看了过去,就见那边一扇雕花格子窗慢慢的被推开,有一只手伸了进来。

  相宜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边,抓起了立在那里的花瓶,悄悄回到了床边,将花瓶藏在了枕头那里,然后静静的看着那穿着浅蓝色衣裳的卢成跳了进来。

  卢成没料到相宜并未安歇,不免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骆小姐可是在等我?”

  相宜朝他微微一笑:“怎么可能,我怎么知道你要来这里呢?公子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卢成见相宜没有半分惊慌的神色,一张脸上笑意盈盈,心里痒了几分,这骆小姐果然是老手,姑母说得一点都没错,肯定早就与别的男人勾搭上了。只不过她身家丰厚,自己娶了她也不算吃亏——自己也早就勾搭过好几个女的了,这不是扯平了?

  “骆小姐,既然咱们有缘,不如就好好来乐呵乐呵。”卢成心里知道一切都布置妥当,面前这美人儿的丫鬟嫂子都已经被支使开了,这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中甜丝丝的,瞧着相宜坐在床边没动,还道她对自己有意,高高兴兴的朝相宜扑了过去。

  “咣当”一声,花瓶砸到了卢成的脑袋上,一线鲜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卢成捂着脑袋,恼羞成怒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相宜:“臭biao子你敢打老子!”

  相宜举着花瓶傲然的站在那里,冷笑了几声:“对于你这样的人渣,我有什么不敢下手的!”她将花瓶晃了晃,瞪眼望着卢成道:“你再过来试试,看我敢不敢打你?”

  卢成只觉得脑门子那里好一阵痛,看着相宜手中的花瓶,有些犹豫,停住了步子,掂量着自己能不能冲过去将她手中的花瓶夺过来。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妞,自己难道还打不过她?卢成朝自己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望着相宜,他的手本来捂着脑袋,这么一搓,血淋淋的满手,两只手掌都是红的,瞧着有些可怕。

  相宜镇定的望着卢成,这浮浪子弟的身边一点都不结实,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卢成往这边冲,她一闪身让出个空挡来,脚下用力就能将他钩倒在地。

  这几年里,方嫂也指点了她与连翘翠芝习武,虽然三个人天分都不高,不能跟着方嫂学那些高深的点穴之类的武功,可毕竟还是强身健体,手上有些力气,不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对付这种人绰绰有余。

  卢成鼓足了气往相宜这边冲,相宜身子一侧,伸出脚来一勾,卢成没有提防到脚下,“扑通”一声就摔了个狗chi屎,脸正朝着床面摔了下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方嫂与连翘冲了进来,见着相宜安然无事,两人这才吐了一口气。连翘一弯腰,将自己另外一只袜子也脱了下来,捉住卢成的下巴就往他嘴里塞。卢成挣扎了好半日都没法子动弹,嘴巴被连翘的袜子堵了个结结实实。

  “姑娘真厉害。”方嫂见着相宜一个人将卢成放倒,笑着夸赞了一句:“我还在想着姑娘一个人能不能对付得了他呢。”

  “还不是方嫂教得好。”相宜有几分得意:“果然平日里练些粗浅功夫还是没错,至少在这样的时候能够自保。”

  “姑娘,咱们得想个法子才行。”方嫂将卢成抓了起来,往床上一扔:“总不能让旁人来见着你与他一间屋子,到时候少不得会有人说闲话。”

  “我又怕什么闲话呢。”相宜笑了笑,指着床上的卢成道:“他这模样躺在这里,还会有人说别的闲话?又不是没带眼睛!”

  “姑娘,方嫂,我有个好法子!”连翘兴奋得眼睛发亮,一只手指了指外边:“将那婆子弄过来,扔到这床上!”

  方嫂点了点头:“不错,果然是个好法子!”

  不多时,就听外边有腾腾的脚步声,方嫂与连翘坐在前院的走廊下说着话,两人的眼睛往门口看了过去,就见有一群人正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领头的就是那个管事婆子。

  “妈妈,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连翘佯装惊讶的站了起来:“你不是说要我们家姑娘好好歇息,不要人打扰的吗?”

  “我们家夫人刚刚得了个信儿,说今日表小姐在园中遇到了一位公子,两人眉来眼去,疑有私情。”那婆子笑得分外猥琐,一排黄色的牙齿露在外边,唾沫横飞:“哼,都说表小姐风骚,指不定是故意说人不舒服,要到这里来歇息,实则是与那公子有约了!”

  “放屁!”连翘听了这话,气呼呼的喊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你这老虔婆,满嘴胡诌,看我不打烂你的狗头!”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没在屋子里,可连翘还是忍不住生气,猛的冲到那管事妈妈面前,一手捉住了她的衣裳:“你再胡说八道瞧瞧!”

  “你这个丫头是在作甚?”钱卢氏很不高兴的沉下了脸:“也是我身边的妈妈关心你们家姑娘,这才来告诉我的。我那侄子不是个好人,我可是怕你们家姑娘吃亏哪!怎么了?你拦着月亮门不让我们到后院去,可是心中有鬼?”

  钱卢氏的身后,跟了一群来看热闹的夫人们,瞧着连翘那焦急样子,个个疑惑:“瞧着是有些不对,为何一定要阻拦我们?”

  “连翘,咱们家姑娘清清白白的,怎么又会怕她们去查看?”方嫂笑着摆手:“就让她们进去瞧瞧,真真是胡说八道。”

  “走走走,瞧瞧去。”众人见连翘从月亮门处挪开了身子,赶着就往后院里边走。

  第一百七十八章钱卢氏黔驴技穷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摆在屋子一角的大床上边帐幔低垂,床下摆着两双鞋子,透过那帐幔,隐隐约约能见着上头有两个人。

  那管事婆子嗤嗤一笑,指着那床下的鞋子道:“瞧瞧,瞧瞧,这儿都有两双鞋呢!”

  众人也看得分明,一长一短,看起来床上睡着的是一男一女。

  钱卢氏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果然是在这里偷情!”她身后的人也跟着议论了起来:“真真没想到,看着那骆小姐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像个正经人家的好女儿,却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人连连摇头:“才这般年纪,就知道勾搭男人了,可耻!下流!有伤风化!”

  贺氏站在人群里,听着这般议论,心里慌慌的,不是已经提醒了外甥女儿,怎么还是着了道呢?她赶忙开口道:“我那外甥女儿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所误会,大家别胡说,事情总要问清缘故。”

  “老大媳妇,这事实就在眼前,还要去问清什么缘故?这骆相宜天生放荡,见着个男的就把持不住,竟然没顾着在我家做客,就这样急急忙忙的与旁人上了床!”钱卢氏哼了哼:“你还想怎么替她遮盖?”

  贺氏红了一张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嘴巴不是个厉害的,只能摇头道:“肯定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外甥女儿不是那种人。”

  “她不是那种人,谁还是那种人?”钱卢氏洋洋得意,这下木已成舟,那骆相宜不想嫁卢成也只能嫁了。昨儿卢成已经答应,只要她能将这亲事包圆了,到时候他一定送两间铺面给她。一想到铺子马上就能到手,钱卢氏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快些,去将他们两人喊起来,这般有伤风化的事情,亏得他们能在我这园子里做得出来!”

  “老夫人,你说我是那种人,那我究竟是哪一种人?”门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众人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淡紫衣裳的姑娘站在那里,笑语盈盈。

  贺氏见着那姑娘,眨巴眨巴了眼睛,两步奔到了了她面前,擦了擦眼睛,抓住她的手:“相宜,太好了太好了,你没在屋子里头!”

  相宜笑着看了看贺氏:“舅母,我怎么能在这屋子里头呢,要是在这里,不就要被那钱卢氏逼着嫁给她那不成器的侄子了?”

  众人听到相宜这句话,皆是哗然,一双双眼睛看向了钱卢氏。

  “相宜,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呢?”钱卢氏见着相宜出来,也是一惊,努力镇定下来,装出了一副热络的笑:“我听着那妈妈来报,说有人见着你与卢成在园子里打得火热,怕你吃亏,这才赶着过来。我那侄子不是个好人,万一你上了他的当那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怎么就不体谅我这番苦心哪!竟然还直接喊我钱卢氏,你怎么变连长辈都不尊敬了?”

  “做长辈的该有做长辈的模样,若是那面善心恶,只想打着主意算计着我的,我又何必尊她?”相宜冷冷一笑,走了过来,指着那床前的鞋子道:“你见着鞋子就能断定那床上的人是我?这般处心积虑想要抹黑了我,你究竟准备做什么?”

  众人听着相宜这般说,才将目光投了过去,见着那床下那双短一些的银子是青色绒面儿的,瞧着甚是老气,不由得也疑惑了起来:“可不是?这鞋子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才穿的,为何钱老夫人当时就一口咬定是她外孙女儿与旁的男子在偷情?莫非真是设了一个局不成?”

  “你方才说那侄子不是个好的,可你却为何让他守在这屋子后头,将窗户开了在那里方便他出入?”相宜吩咐方嫂道:“你去将那两个人提出来让众人看个清楚,究竟这位卢公子是在于谁偷情!”

  方嫂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将帐幔拨开,然后一手一个从床上拖出了两只死狗一样的人,扑通一声将他们摔在了地上:“各位夫人瞧瞧,这就是跟卢公子偷情的人。”

  见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跟着来看热闹的都哄然:“竟然是个婆子!”只不过大家见着两人的嘴巴都被堵了,不由得有几分疑惑:“这两人……怎么都被堵着嘴呢。”

  方嫂一伸手,将两人嘴里的袜子抽了出来:“你们自己说,究竟怎么滚到一处去的!”她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卢成不由得“哎呀哎呀”的大声叫唤了起来:“痛痛痛!”

  卢成的脑袋上的血已经干了,一条条,一块块的凝结在上边,那模样瞧着十分滑稽。见着钱卢氏站在那里,他奋力爬了两步:“姑母,姑母救我!”

  方嫂一把将他拖了回来:“你快些老实说,究竟是谁人与你串通到一起,要做什么勾当!”

  钱卢氏朝卢成使了个眼色:“还不快些说!”

  卢成回忆,跪到那里开始瞎编起话来:“我今日一早进园子,便见着了骆小姐。我见她生得美貌,便去搭讪,却没想到她竟然生性风流,与我一拍即合,当下约好吃用过午饭在这屋子里头见。”

  “难怪。”钱卢氏冷冷的笑着:“难怪你用过饭就说头晕,想要歇息,原来却是早就与我那侄子约好了,一心要往这屋子里过来呢,骆相宜,你还有什么话说?”

  众位夫人的眼睛全落在了相宜身上,疑惑的转了又转,怎么这卢成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莫非这骆小姐……

  连翘见着卢成竟然煮熟的鸭子嘴硬,气得不行,冲过来就踢了他一脚:“下流坯子,竟敢血口喷人!今日一早你在园子里头想接近我们家姑娘,被方嫂一把摔在地上,难道你就不记得了?你说我们家姑娘约了你在这里,如何又换成了个婆子与你在床上?你这谎话连篇的,看看自己能不能圆得过去!”

  卢成冷笑了两声:“还不是你们听着有人来了,赶紧让她走了?又塞了个婆子到床上来?你们才是血口喷人,一个不要脸的小娘皮……”

  这人说起谎话来若无其事,期间还夹杂了不少粗鄙的言语,听得连翘心中火大,举起拳头来就想打他:“我打死你这下流东西!”

  “连翘,住手。”相宜朝连翘喊了一声:“莫要打累了你的手。”

  “瞧瞧,瞧瞧,她心疼着我哪!”卢成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骆小姐,咱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就等着我派媒人来上门提亲罢,咱们赶快成了亲,这事儿也就没什么了——咱们夫妻俩做这样的事儿,还怕被人说三道四?”

  卢成洋洋得意,姑母果然好计策,任凭那骆相宜如何厉害,究竟是个女儿家,面皮薄,被旁人指指点点肯定不敢出声,只是自己将这事情赖到她身上,那自己就有可能娶到她,人财双收。

  “啪”的一声响,相宜抬起手来就给了卢成一巴掌:“姓卢的,你以为我这样好欺负?”她看了看站在那边的一群夫人,冷冷的笑了起来:“各位也算是华阳有些脸面的夫人,相宜想请你们跟着去趟知府衙门。”

  钱卢氏身子一抖:“你要去知府衙门作甚?”

  “我去知府衙门告状,告你这黑心的婆子串通你的侄子想来谋害我!”相宜伸手一指钱卢氏:“你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其中漏洞百出!方嫂,你将那香炉里的熏香给包了,然后提着卢成去知府衙门!”

  “包了熏香作甚?”钱卢氏脸上这才露出些惊慌神色来:“莫非你自己没得熏香用,要到我府里来拿?”她心中十分恐惧,这骆相宜怎么就一眼看出熏香有问题来了?身子抖了抖,一颗心上上下下的,落不了底。

  “钱卢氏,我不仅要带走你们家的熏香,还要带走你们家的茶水!”相宜瞧着钱卢氏那心虚的样子,伸出手来一指:“你让那管事婆子端茶给我品茶,看看是不是真的华阳春,那茶水里是下过药的,就是想要我喝了头晕,这才好安排我来这屋子歇息。”

  “没有,没有,相宜你多心了。”钱卢氏极力挤出一丝笑意来:“我只是怕那买茶的管事做了手脚,买了些假的华阳春来,故此才让你来品尝。”

  “有没有下药,到时候知府衙门请专人来看看就知,那盏茶水我已经让雅芝姐姐替我保管着了,这阵子她该带着茶水在府外头等我了。”相宜伸手捉住了钱卢氏:“你莫要想跑,咱们公堂见。”

  “我不去公堂,不去!”钱卢氏尖叫了起来:“你竟敢对长辈无礼!”

  “我没有你这样的长辈!”相宜鄙夷的望着钱卢氏,伸手将她的手腕扣紧了几分:“咱们去知府衙门说个清楚!”

  卢成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骆小姐,我其实根本没有想要冒犯你,只是我姑母说了她能包着我娶到你,我这才动了心思。我不该见利忘义帮着她来陷害好人,是我错了,你就饶过我吧,我不想去蹲大牢!”

  方嫂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拖着他就往外边走,就如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卢成挣扎了两下,可怎么能从方嫂得手里挣扎出去来?被她拖了一路,卢成也狂叫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