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的知府这三年换了两个,现在的知府姓江。
谭知府两年之前就走了,听说是政绩评议不太好,百姓怨言载道,不知道被哪位好事者写了密信,七弯八拐的送去了吏部,谭知府听说有人参奏他,满心惶惶,托了不少关系才将事情摆平,被平调去了另外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任职,离开之前,谭知府还特地来找了相宜,托她给杨老夫人说说好话,看看过个一年半载的能往上挪一挪或者是去调到什么富庶的地方去。
谭知府后边来了个更狠的刘知府,一上任就打着主意想要从华阳百姓身上捞些好处。他将华阳的富户的名字都要了过来,见着相宜乃是一个孤女,应该好欺负,将她传了过去,说是要合伙与相宜做生意。
翠叶茶庄与茶园一道,每年差不多都能挣二三十万两银子,他一入股,就要将银子分了不少去,相宜实在有些不心甘。只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她只能表面上笑着道:“我们这小本生意刘大人怎么就看在眼里了?刘大人每日公务繁忙,又哪有精力来与我合伙开铺子?刘大人,只怕为官的从商……朝廷也不会准许罢?”
那刘知府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不软不硬的就拒绝了,心中大为恼火,华阳的富户他找了几个赚钱赚得多的,都提出了这个要求,其余几个都咬着牙说让他来参干股,只不过每年三七对分,刘知府拿三,自己拿七。
刘知府这实际上是空手套白狼,没本钱出,白拿银子,能分了三心里也愿意,多弄几家过来协商着,每年这几十万两银子就不愁了。
正在春风得意之际,没想到却在相宜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刘知府大为光火,这小丫头竟然不识好歹,自己哪一日要想个法子,让她翠叶茶庄改了姓才行!他望着相宜只是冷笑:“既然骆小姐不想让本府来学着做买卖,那就算了,只是骆小姐到时候千万别后悔!”
刘知府放了这句话,完全是要挟,相宜坐在那里,也不惊慌,淡淡一笑:“刘大人,还是专心务公的好,做出政绩来了,能得了提拔,又比这做生意不知要好多少!”
瞧着刘知府那嘴脸,相宜只觉厌烦,她本是带着上好的茶叶来拜访刘知府的,没料道他竟然会狮子大开口,直接问她要银子,跟他比起来,谭知府也算得是个好官了。
“你这小丫头,竟然敢来教训我!”刘知府大怒:“好好好,我自然要让你瞧瞧本府的厉害!”
从刘知府的官邸里出来,相宜赶紧便修书一封给杨老夫人,说了下新来的这位知府大人,她一边写一边有些懊恼,自己究竟还是与官场打交道少了,这些看不惯的事情都忍不住,弄得那刘知府打定主意要与自己作对。可是翠叶茶园与翠叶茶庄是她心血所在,她真不愿意有人插手进来,每月里辛辛苦苦挣的银子要被那贪婪的知府分去,实在不心甘情愿。
杨老夫人的回信让相宜稳了不少心神:“相宜你且放心,我早就已经与齐总督及其政使李大人都说过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只管派人送信过去,他们两人自然会关照着。”
相宜心中感激,杨老夫人总是这般未雨绸缪,什么都给她打算好了,总督乃是行省里最大的官了,而承宣布政使司又专管着地方的各种政事,有他们两人作后台,自然不要担心。
她赶紧派了方嫂送了两份重礼去齐总督与李大人那边去,两人都笑着推辞:“杨老夫人交道的事情,我们自己自然会留意,何必再来送东西,实在见外。”
方嫂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是托词,执意将重礼都留下,但两位大人都打发了一笔回礼让方嫂带回华阳。相宜看了看那些回礼,都十分贵重,心中很是感激,看起来她有两把□□替自己挡着日头了,即便刘知府真要兴风作浪,也得掂量着去。
刘知府还真不知死活的弄出事情来了。
一日相宜正在茶园里查看茶树成长的情况,忽然间全贵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说官府里来人了,要将尕拉尔抓走,说他是北狄的探子,还说相宜包庇北狄暗探里通外国,也要收监候审。
刘妈妈听了十分焦急,推着相宜就让她快些躲起来:“姑娘,不能吃亏,你赶紧躲起来的好。”
相宜笑了笑:“我躲起来作甚?还让刘知府趁机将我的茶庄茶园给占了?”
刘知府主要不过是想搜刮银子罢了,自己的性命一时半刻没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是要去大牢吃些苦罢了。相宜让方嫂速速去找齐总督与李大人,自己坐着车子去了翠叶茶庄。
茶庄门口一片狼藉,尕拉尔手中拿着一根棍子靠在门口的院墙成犄角之势,十来个衙役手里拿着链子枷锁站在那里,谁也不敢上前。
□□正好,日头照在那角落,尕拉尔身量高高,手里举着木棍,脸上面白如玉,一双碧绿的眼睛瞪得大大,喷出了愤怒得火焰来。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就如一朵莲花上站着的神祗,威风凛凛,让人不敢靠近。
相宜望了望翠叶茶庄,见大门那边倒没受什么损伤,自然知道尕拉尔是为了保护茶庄,所以才拿着棍子冲了出来,将人引到这街角一处,她急急忙忙走上前,大声喝道:“各位官爷,我这个伙计住华阳已有四年,从来就未曾离开过,若要说他是北狄暗探,你们也该拿出些证据来,怎么能说拿人就拿人?如何让旁人信服?”
为首的捕头转过身来,见着相宜站在那里,哈哈一笑:“正准备等会去翠叶茶园拿你,骆小姐你却自己回来了。”
连翘赶紧挡在相宜前边,怒喝一句:“你们怎么能胡乱抓人?”
“我们可是有知府大人发下的签子。”捕头从腰间摸出去一块竹签来,朝相宜晃了晃:“你自己瞧瞧,上边可是你的名字?”
这话还没说完,忽然那边就有了动静,一根棍子伸过来,将那竹签子一挑,竹签便已经飞出手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尕拉尔!”连翘惊呼了一声,眼睛瞪着正在往这边冲过来的蓝衣少年,有些心急。
尕拉尔也不回话,只是将棍子舞动得跟风火轮一般,急急忙忙的朝相宜这边冲了过来,那棍子夹着风声,飒飒作响,几个衙役被他逼得后退两步:“你这人是疯了不成?竟然敢打官差!”
“你们谁敢对骆小姐不利,我这棍子便不认人!”尕拉尔碧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仿佛是那北方的狼一般,带着些许嗜血的快意,看得那些衙役心惊胆战,纷纷退避。
尕拉尔一口气冲到了相宜面前,伸手抓住了她,将她挡在身后,用棍子指住那几个人,带着相宜慢慢的往后退,一边嗔怪着道:“骆小姐,你怎么倒自己跑到翠叶茶庄来了?不该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相宜笑了笑:“我正等着那刘知府抓我去呢。”
“什么?”尕拉尔大吃了一惊,瞧着相宜言笑晏晏,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那姓刘的在算计你哪!”少年郎的脸上全是焦急神色,望着相宜那玉雪般的肌肤,心中紧张得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骆小姐,我护着你,让福伯带你先去避一避,我到这里保护着翠叶茶庄,不让他们来坏了你的生意。”
尕拉尔的话又急又快,从他的话语里,能听出他对自己的关心,相宜站在尕拉尔的身后,只觉得前边有一堵墙,都看不到那些衙役的脸,掂了踮脚尖,从尕拉尔的脑袋后边偏过半张脸,才见着那边站着的衙役。
街道那边有不少看热闹的,但也只是远远的瞧着,谁也不敢过来,对面铺子里头那个热心的掌柜高声朝尕拉尔喊着:“尕拉尔,你就跟着官差老爷们去罢!跟知府大人好好说说,我们也可以替你作证,你在华阳这么久,可根本就没出去过!”
尕拉尔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帮骆小姐看着翠叶茶庄,可千万不能被小人趁虚而入。”他用棍子指了指那一群衙役,厉声喝道:“谁敢上来,我见一个打一个,可千万别怪我没早说!不怕死的就上来!”
衙役们见着尕拉尔这般虎虎生威的模样,谁也不敢靠拢来,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打发了一个回去向刘知府请示。
得了这回禀,刘知府气得好半日说不出话来,他可是打定主意想要从相宜身上榨出些银子,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硬骨头,那尕拉尔蛮得简直不像话。他眉头一拧:“快些,去将府里的衙役都喊过来,本府亲自带着过去瞧瞧,看看那个异族杂种还敢不敢撒野!”
府衙里的衙役全喊拢来不过五十六号人,但刘知府觉得这也是绰绰有余了,他洋洋得意的坐上官轿,让人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摇摇晃晃到了东大街。下得官轿,刘知府见着尕拉尔站在那里,身后露出了一幅浅紫色的衣裳角儿,肩头那边还露出了一个发髻,上边有闪亮的簪子,心中便知道相宜站在尕拉尔身后,他阴测测的笑了笑:“骆小姐,你最好识相些,让你的手下赶紧将棍子放下来,否则到时候有得你的罪受。”
相宜从尕拉尔身后走了出来,朝着刘知府笑了笑:“刘大人,你这副吃相也够难看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我保证到时候受罪的人是你。”
刘知府听得这番话,气得脸皮都成了深紫色,指手画脚的对着衙役们道:“你们这几十个人都呆站着作甚?一起冲过去,还不就把那异族杂种给抓了?快给本府上!谁捉住了那北狄贼子,本府重重有赏!”
刘知府身边的衙役听了这话,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相宜见着形势不妙,大声喝了一句:“刘知府,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现在苦苦相逼,到时候莫要连哭的机会都没有!”趁着刘知府略略发愣琢磨她的话,相宜低声对尕拉尔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知道!”尕拉尔忽然间发力,脚一点地,整个人就如一只大鸟般飘飘的朝刘知府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章少年郎拼死相护
淡蓝色的衣裳就如羽翼鼓动,哗哗作响,少年郎的身影挺拔如苍天翱翔的雄鹰,矫健而俊美,他的速度也很快,才一眨眼便奔到了刘知府面前。
一干衙役正张大嘴巴呆呆的望着那彷如天神从天而降的少年,眼前一花,就听耳边响起杀猪一般的声音:“别抓我,别抓我!”
刘知府已经被尕拉尔抓住了脖子,拖着他往后边退,他的手就如老鹰的爪子一般紧紧的扣着刘知府脖子上的肥肉,没有半分松动,刘知府就如一条死狗,被他一口气拖到了三步之外。
“大人,大人……”衙役们惊慌失措的望着刘知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些人做衙役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遇着这样的事情,知府大人竟然被人挟持了!
“你们只管过来,我会讲这个姓刘的当肉盾。”尕拉尔冷笑了一声,手下用了些重力:“刘知府,你来尝尝棍棒的滋味,如何?”
刘知府张皇失措,一双手发着抖,不住的摇晃:“你们、别、别、别过来!先退后,退后!千万别乱动!”他心中十分懊恼,早知道这北狄人竟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还不如坐在府衙里,派个同知过来就是,现在可好,自己被这北狄人抓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付自己。
听说北狄人凶残之至,身上有狼性,只怕……刘知府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边想。
衙役们听得吩咐,慢慢后退了几步,有人瞧着刘知府那面如死灰的模样,连声安慰他:“大人,你只管镇定,我们先回衙门找几位同知合计合计。”
刘知府抖着声音道:“回去几个就是了,其余的人留下。”
他还真不敢让手下的衙役全走了,万一这北狄人发起蛮来,总要有几个人能保住自己的。刘知府此时实在害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都要落了下来。
连翘趁着乱挤到了翠叶茶庄,从后院的屋子里拿出了尕拉尔的角弓与几支白羽箭,飞快的赶到了门口,站在那里,拈弓搭箭,也学着尕拉尔的口气,威风凛凛道:“你们都快撤下,这么多人围在我们茶庄门口,人家都不要做生意了!”
众人见着连翘将弓拉得满满,唬得全身都跟筛糠似的,很听话的往后边挪了几步。刘知府见着手下退走,心里大为着急,赶忙喊着:“不许走,谁都不许走!”
“不许走?”连翘哈哈一笑,笑声格外爽朗,似乎将街道两旁的柳枝都摇动了一般:“我现在要将这白羽箭射到那棵柳树上头,你们瞧好了!”
柳树下边的人“呼”的一声跑开了,大家都缩了身子站在一旁,生怕连翘射歪了,射到自己身上那便糟糕了。
“嗖”的一声,白羽箭飞了出去,就见它直扑扑的没入到柳树的树干里,只余下白色的尾翎在微微的颤动。众人情不自禁喝起彩来:“连翘姑娘好箭术!原来竟然是女中豪杰,以前都小看了你!”
连翘笑了笑,将弓拉满,对准了刘知府:“王八蛋,狗官,我现在要射你了!”
刘知府眼前一阵发黑,挣扎着喊了一句:“杀人犯法的!”
“我不是在杀人,我是在杀狗,一条没良心的狗!”连翘将弓对准了他:“狗官,本姑娘不会杀你的,本姑娘先把你们的眼睛给射瞎了再说!”
刘知府一翻白眼,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到了尕拉尔身上,脚下流出了一线淡黄色的水迹。
“哟,知府大人当街尿了!”看热闹的人惊呼起来,个个兴高采烈。
刘知府来华阳才一年,可不知道从华阳的富户那里敛了多少银子,东大街乃是华阳最富庶的地方,也是刘知府压榨得最重的,大家早就有敢怒而不敢言,现在见着被连翘吓得尿了裤子,个个觉得解恨。
一众衙役见着刘知府这模样,众人商量了下,朝相宜拱了拱手:“骆小姐,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知府大人有令,我们也不敢不从。”
这骆小姐据说身后有贵人,他们是平头百姓,好不容易才挣碗官家的饭吃了,怎么能得罪了相宜将饭碗丢了?众人打定了主意,一个个挪着步子往自己家里走,回头瞧瞧躺在地上跟一摊烂泥似的刘知府,心中鄙夷,这刘知府也实在是自不量力,竟然不好好查一下骆小姐背后究竟是谁,就想着要朝她下手了。
其实刘知府挺冤枉。
他下手之前曾经也向府衙里的师爷与同知们打听过相宜的身世,可因着他吃相难看,自己将银子搂得紧紧,般分银子都不肯分出来给手下,众人都不想他好,更有那在华阳做过八年同知的某人,一心想要将他拉下知府的位置,看看自己有没有往上边挪的可能,早就跟府里的人串通,就想让知府大人出个大漏子,自己好趁虚而上。
刘知府所知道的相宜,只是一个有钱的孤女,因着母亲留下一大笔陪嫁,她才能有如此本钱。“华阳钱家的七房是她外祖,不过七房现儿也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是旁支的七房,那关系也慢慢的远了不少。”
得了这些话,刘知府才准备朝相宜下手,他原本计划给相宜安个叛国之罪,然后照着律例,犯人的家产充公,在去查封相宜的铺面时,瞒下来一间归自己,其余几样拿出公开拍卖,暗地里联系上买家,中间吃回扣,也能挣上好几万两银子。
翠叶茶园,那可是摇钱树,现儿茶园里全是三四年的成茶树,每年开春的时候,不知有多少茶客排着队要来翠叶茶园买茶呢。刘知府原本想着自己低价将翠叶茶园买下,到时候也是留给子孙的一笔财产,可没想到遇着了硬骨头,那北狄人竟然将自己挟持了。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边倒也干净整洁,不像是柴房之类的,刘知府敲了敲窗户,扬声喊了一句,就听外边那北狄少年的声音瓮声瓮气响起:“闭嘴!”
旁边有娇笑的声音:“尕拉尔,放他出来……”
刘知府几乎要痛哭流涕,用手拍着窗户道:“快些放本府出去!若是晚了,仔细你们这翠叶茶庄的人都要受罪!”
“尕拉尔,你别朝我瞪眼睛,我是说将这狗官放出来,让他给我们做箭靶,捆了在树上,头上顶个梨子,看谁能一箭将梨子劈开成两半?”连翘见尕拉尔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快活得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比?”
刘知府双腿一软,顺着墙溜了下去,全身都发起抖来。
这翠叶茶庄的人如何会这般嚣张?刘知府脑袋里一阵阵的发晕,他用手按着额角想了又想,忽然间心里模模糊糊又有了个念头,莫非这骆小姐真是背后有人的?否则她的手下如何会这般肆无忌惮?难道他们不知道,绑架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他一只手捉住常服的衣襟,心跳得厉害,只希望自家夫人快些去向旁边的卫指挥所司的大人求助,让她赶紧搬了救兵来收拾了这个姓骆的小贱人。
刘知府在翠叶茶庄住了七日,每日都有人好饭好菜的送了过来,也没亏待他,只是没有人来与他说话,刘知府心上心下的住着,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么样的发展,更害怕那北狄少年闯进来,一刀将他结果,一想着这事,刘知府就全身颤栗,每晚睡觉都合不上眼睛,一直熬到深夜才能安睡。
到了第八日上头,就听着院子外边有阵阵脚步声,刘知府侧耳听了听,似乎来了不少人,心中一喜,看起来是有人来救他了,是不是将那个姓骆的给抓住了?
门被打开,金色的日光照了进来,刘知府眯了眯眼睛,就见那北狄少年站在门边,一双眼睛不屑的望着他:“快些出来!”
原来并没有来救兵,刘知府心中沮丧,战战兢兢将脚踏了出去,却见着院子里沾满了兵士与官差,众星拱月般托出了一位大人来。
“总督大人!”刘知府大喜过望,他何德何能,竟然让总督大人亲自过来救他!他痛哭流涕的跑了过去:“总督大人,这翠叶茶庄的东家骆相宜意图谋逆,里通外国,与北狄的暗探勾结在一处……”
话还没说完,身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蠢材,你到底是怎么当官的?”
刘知府被齐总督一脚踢得跪倒在地,抬起头来,见着齐总督满脸怒容,有些莫名其妙:“总督大人……”
他接了调令来华阳上任时,首先便去了总督府拜望了齐总督,这才带着家眷来华阳上任。毕竟齐总督是两湖这边最大的官,相当于这里的土皇帝,巴结上他自然是没错的。本以为齐总督是看在自己当时送的那份厚礼才过来捞他,没想到齐总督竟然见面就将他踹了一脚,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相宜笑盈盈的从梨花树下转了出来:“齐总督,请息怒,刘知府只是喜欢喝茶,这些日子来我这翠叶茶庄品茗好茶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齐总督华阳理事
刘知府彻底发晕了。
瞧着这骆小姐的模样,似乎与齐总督关系不错,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这般眉眼舒畅的与齐总督说话?而且齐总督回话的时候也没有那居高临下的架子,十分和蔼,就如一个和善的长者。
难道……骆小姐是齐总督外室生的女儿?好似不对……齐总督是从江浙那边调过来的,才到两湖这边三年不到的光景……刘知府迷惑的眨了眨小眼睛,就见齐总督伸出手来指着他,唬得全身一抖。
“有你这般当知府的吗?什么事情都不问清楚,就往人家头上扣帽子!”齐总督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这骆小姐可是杨老夫人亲笔修书过来,叮嘱他务必好好关照着的,这两年的春日他都还要派管事来华阳买不少好茶呢。
华阳有一架进身的梯子不会捧着,反而多方算计,齐总督瞧着刘知府那迷糊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刘知府逢年过节都要送上丰厚的节礼,他早就喊了军士绑了他带走了。
骆小姐的下人来送信,他本来只打算派个下属过来处理一下,想着给刘知府写封亲笔信,让他将骆小姐与她的下人给放了。正准备动笔,有华阳指挥卫所那边的军士快马来报,说华阳翠叶茶庄□□,将刘知府扣押了,现儿华阳没有知府,一片混乱。
扣押朝廷命官……齐总督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事情重大,已经不是自己写信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赶紧点了一支兵马,亲自带着奔赴了华阳。
到了华阳,倒也不见那兵士来报的一片混乱之象,知府衙门里有几位同知在打理公务,井井有条,没知府跟有知府是一个样。
几位同知见着齐总督过来,赶紧迎接,众人将这事情说了一遍,个个摇头:“我们虽是知府大人手下,可却还是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这事儿真怨不得翠叶茶庄,本是刘知府无理取闹在先。”
齐总督见着几人异口同声,便知这刘知府不会做人,早就引起了众怒,可自己毕竟还是收了刘知府的东西,总要替他考虑一下,不好直接就将他知府的乌纱给摘了,可是又不能让杨老夫人不高兴,只能想个法子将他调出华阳,到旁的地方去做官便是。
齐总督拿定了主意,带人来了翠叶茶庄,见着刘知府竟然还没想得通其中窍门,心中直呼饭桶一个,勃然大怒。
相宜在旁边浅浅一笑:“总督大人,刘大人也是细心,一片忠心为国,生怕有什么闪失才这般做,只是他也太唐突了些,小女子觉得这次乃是一个教训,下回刘大人做事都要留心,好好将原委弄清楚再做也不迟。”
刘知府眨巴眨巴眼睛,这骆小姐分明是在教训自己,可是句句话都是软绵绵的话,让他实在想不出驳斥的话来。
齐总督听着相宜这话,似乎并不打算深究刘知府,也放下心来,看起来这位骆小姐不是难缠的人。他点了点头:“刘知府,你听到骆小姐的话没有?人家大人大量的不计较你,你可要感谢她才是!”
刘知府几乎要发晕,翠叶茶庄绑了他住了七日,这罪状就这样放过了?他可是朝廷命官,绑架朝廷命官当是死罪!若就这样轻轻松松便将翠叶茶庄的人给放了,那以后随便一个人就能将他绑去了!
“总督大人!”刘知府往前挪了两步,抱住了齐总督的大腿:“下官在翠叶茶庄住了七日,府衙里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华阳的知府都被人绑了,肯定到处都是人心惶惶,这几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齐总督一脚将他踹开:“华阳现在好得很,我瞧着比你在的时候还更好。翠叶茶庄里得了几款好茶,将你这知府请来茗茶几日,又有什么不对?你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他望了一眼相宜,微微颌首:“骆小姐,你看看翠叶茶庄里哪几款香茶好,让刘知府买些回去,仔细品品其中的味道。”
刘知府再糊涂懵懂,到了此时也知道了相宜的身份肯定不同寻常,见着齐总督和颜悦色的与相宜说话,心如擂鼓:“下、下、下官……”
“你自己好生去看看骆小姐的茶庄里有哪些茶叶好,每样都买个一两百斤回去便是。”齐总督瞧着刘知府这牛粪扶不上墙的模样,十分厌恶:“以后不得再来干扰翠叶茶庄的买卖,知道否?”
每样买一两百斤?刘知府眼前一黑,差点要摔倒,这翠叶茶庄里顶好的茶叶,那价格可是贵得惊人,就拿那大红袍来说,上品的大红袍,一斤要上千两银子呢,买一两百斤,那是多少银子?他在华阳府搜刮了一年,只怕还只够买茶的银子钱呢。
连翘在旁边听着大笑出声:“刘知府,我们翠叶茶庄可有的是好茶呢,只不过大红袍、金骏眉这些,你想要一两百斤都没了,看看我们家姑娘能不能匀出个几十斤给你。”
相宜见着刘知府那苍白的脸,心中无比舒爽。早几日那趾高气扬的刘知府,此时就如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身上的毛都耷拉下来,脑袋也抬不起来了。
只不过,蠢人自不量力起来也是蛮可怜的,这刘知府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知府这位置的。自己年纪小小能在华阳开这么大的铺子,还没有地痞无赖来骚扰,肯定是有人在后边撑腰的,他也不打听打听就准备朝翠叶茶庄下手,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知道要亏多少银子。
“连翘,去点点看,咱们还存了多少好茶?现在已经是四月,茶庄里的茶也卖了不少啦,若全给刘大人买了去,咱们铺子就要空了。你先写个单子过来,每样分个五十斤给刘大人便是。大红袍我记得只有二十斤了,就分十斤给刘知大人买了去,剩下的十斤咱们还得留着卖呢,免得到时候华阳的富户要来买的时候却没货了。”相宜笑盈盈的朝刘知府点了点头:“知府大人,大红袍自己慢慢喝,其余的可以烧了茶汤来沐浴。有名士曾经说过:茶,可以清心也,刘大人用茶汤沐浴,定然能清明廉洁,以后官声定然会好一些了。”
齐总督在旁边听了相宜这话,微微一笑,这骆小姐倒是个牙尖齿利的,这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般伶俐的话来,莫怪杨老夫人喜欢她,将她当自己的亲孙女宠爱,还亲笔写信给自己求关照。。
过了不久,连翘拿着一张单子回来,刘知府瞧着上边密密麻麻的字,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听着连翘爽爽快快的将那茶叶的名字、数目、价格念了出来,他的额头上暴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全身都湿透了——这小丫头真很,竟然列了十万两银子的茶叶出来要他买。
“总督大人……”刘知府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模样:“下官哪有这么多银子?能不能少买一些?”
“刘大人你不必过谦。”连翘拿着单子朝刘知府那边甩了甩:“谁不知道刘知府生财有道?东大街的铺面里边,你家夫人不知道插手了多少家?每个月盘底的时候,你们府里的管事就挨家挨户的去看,华阳人谁不知道?”
齐总督的脸板了起来:“刘新林,可有这事情?”
刘知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蒜:“总督大人,绝、绝、绝无此事!”
相宜见着刘知府那苦苦哀求的模样,朝连翘轻轻摇了摇头,这打狗也要看主人面,很明显齐总督是得了刘知府好处的,自己请他来做调解,也得要尊重着些他,更何况他还判了十万两银子给自己,已经算是不错了。
“哼。”连翘愤愤不平,重重的哼了下鼻子,可毕竟不敢拂逆了相宜,闭了嘴不再说话。
齐总督将这事情调解好了,刘知府花十万两银子将相宜的那些茶买走,以后不能再来找翠叶茶庄的麻烦,至于尕拉尔与连翘,他们只是遵照主子的吩咐,将刘知府请到翠叶茶庄来喝茶的罢了,自然无罪。
刘知府夫人跟刘知府一比,算是个明白人,当即就拿出了十万两银票来交到相宜手中——银子拿出去总会回来,这乌纱帽一丢了可就没机会再收银子了。
相宜让银翘拿了一斤大红袍出来,又拿了个礼盒出来,放了五万两银票。这十万两银子买过去的茶叶挨边差不多是五万两的价格,这中间的利润她打算全给齐总督,人家辛辛苦苦的来华阳一趟,总要得点好处才是。
没想到齐总督却将银票退了回来:“骆小姐开茶庄便是要做买卖的,怎么能不赚银子?大红袍我便收下了,银票一定是不能要的。”
相宜见齐总督一脸坚决,看起来真是不打算收了,也没再推辞,将那盒子留了下来,心中暗自赞叹,齐总督是个灵活人,知道杨老夫人与自己的关系,见了五万两银子竟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送给自己了。
一日里头做了十万两银子的生意,收益还是很可观的,相宜微微笑着将银票收好,打算积攒下银子,明年就去广州开分号。
第一百八十二章江知府小心翼翼
刘知府在华阳勉强又挨了大半年,夹着尾巴做人,到了年关才走。
齐总督究竟是八面玲珑,大半年以后才动手,算是全了刘知府的面子,年关的时候走也是寻常的事情,不算是中途犯事被夺了权,而且还挖空心思给刘知府找了个不算差的地方,给吏部通了个信儿,让吏部将刘知府给调过去了。
过了年以后,华阳便来了新知府,姓江。
这位新来的江知府是个伶俐人,刚刚一来华阳,就放低了姿态拜访了当地的商会。他心中明白,要做出政绩来,要两手并抓,一个是赋税收入,另外便是政治清明,江知府觉得,该先与华阳的富户修好关系,以后才能更好的施政。
江知府会见华阳商会的那日,正是初八。
商会得了知府衙门的信,说第二日新来的知府大人要与他们见面,自然不敢小觑,一个个赶早就到了商会里等着江知府,大家聚到一处,琢磨了一阵,这位新来的知府为何要这么早就来商会见他们,素日的知府大人到任,都是发帖去知府衙门,等着他们带了敲门的贺礼去拜见,这位江知府倒是反过来了。
江知府倒也守时,辰正时分便到了商会。
众人迎了出去,一色的斗篷披风,衣角挨着衣角,窸窸窣窣。
江知府被人拥着进来,见众人如此热络,不免洋洋得意,与商户们说了一阵子话,便问起那有名的华阳春:“我原先是在云州做知州,早两年就听说华阳有茗茶唤作华阳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产业?”
众人笑道:“骆小姐今日未来,估计是有事情去了。”
江知府吃了一惊,这华阳春的东家是位姑娘?由此便留了意,等及细细查访,方才知道那位骆小姐竟然是个今年才满十四的小姑娘。
这怎么可能?江知府有些不敢相信,纾尊降贵去了翠叶茶庄一趟,想去见见这位神秘的骆小姐。那日刚刚好相宜在,便让翠芝引着江知府去茶室:“大红袍奉上。”
江知府听着“大红袍”三个字,不由得心里抖了一抖,这茶叶的金贵他是知道的,饶是他做知州有十来年了,可也还没喝过这大红袍。望了望坐在条几后边的相宜,穿了一件轻软的狐皮裘衣,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肌肤更是光洁如玉,额头圆润饱满,一双柳叶眉下边有着一双黑幽幽如深潭一般的眼睛。
这模样瞧着青涩,可那神情态度却老成得像是个成年人,江知府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好家教,这么年纪小小的姑娘就被培养出来做大事了。与相宜交谈了几句,江知府更是惊疑,这小姑娘谈吐得体,应对的言语捉不出一丝错处来,八面玲珑。
江知府回府以后百思不得其解,这华阳没有姓骆的大户,周围州郡里边,广陵有倒是有家姓骆的,可也早已式微,如何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出来?他喊了师爷进来打听,师爷说这位骆小姐就是广陵骆家的,只是已经自清出族,一个人在华阳住了有六年。
“自清出族?”江知府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她独自住了六年,难道就没一个帮手不成?”
师爷点了点头道:“据说广陵杨家的杨老夫人就是她背后那个人,早些年还特地到了她茶园里帮她种过茶树呢。我是没福气亲眼见得,但凤凰山那边有不少人见过杨老夫人的马车,只说是豪奢得不像话哪!”
“广陵杨家的杨老夫人?”江知府仔细想了想,这才明白杨老夫人究竟是谁,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我知晓了,你退下。”
“大人,前边的刘知府就是得罪了骆小姐才会被调走的。”师爷走之前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还惊动了齐总督呢。”
江知府默默的坐了一阵子,端了茶一连喝了好几盏,最后抹了抹嘴站了起来,暗暗下了决心,自己在华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骆小姐。以后骆小姐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一定要不遗余力的帮忙。
由此,江知府对翠叶茶庄的骆小姐便格外留心,只希望她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帮忙,那么也可以间接来讨好杨老夫人了。
这日正坐在府中看知事送过来的华阳赋税表,就听外边有人喧哗,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一个衙役气喘吁吁的奔了进来:“大人,大人,翠叶茶庄的……”
江知府立刻来了精神,一双眼睛放出了光来,等了两个多月,都不见翠叶茶庄有什么事儿,现在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他挺直了脊背:“快些开堂!”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站在骆小姐这边就好,即便她碍了理,自己也要给她找出理由来!江知府整了整衣冠,迈着八字步儿慢慢的往公堂那边走了过去,心中不住的打着腹稿,要怎么说话才能不露痕迹的站在骆小姐这边。
公堂上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被人揪着跪在那里,江知府定睛一看,没见相宜,心中正在犯嘀咕,这时堂下的方嫂开口说话了:“江大人,我乃是翠叶茶庄的管事,姓方。地上这人是华阳城的一个无赖,名叫卢成,与他姑母勾结,竟然想设计坏了我们家姑娘的名声,好让她下嫁于他,幸得被我们家姑娘识破,将他拿住,现在送到知府衙门来,还请大人处置。”
江知府听了这番控诉,火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一拍惊堂木:“你这厮如此狠毒,竟然想来算计翠叶茶庄的骆小姐?还不从实招来!”他看了看那卢成,一副无赖样子,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居然也想去染指骆小姐,真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卢成也只是在街头横行霸道而已,在公堂上哪里还能有那无赖样子?他耷拉着脑袋,将钱卢氏的主意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都是我姑母怂恿的,否则我如何会有这样的心思?她说骆小姐家财万贯,娶了她我这一辈子就不愁吃穿了,而且她向我保证,一定会让我得手,得手之后,我给她两间铺面算是谢仪。”
方嫂将包好的熏香递了上去:“江大人,这是房间香炉里搜到的证物,这熏香上头肯定抹了什么东西,我闻着那香味就有些不对,还请派个有经验的师傅过来瞧瞧。”
江知府点了点头,让衙役去香料行找个老师傅过来,然后从筒子里拿出一根竹签,写上钱卢氏的名字:“快些去钱府,将那钱卢氏拿来过堂。”
相宜在钱府与钱卢氏拉拉扯扯,究竟没有能将她扯动,钱府的丫鬟婆子都在,如何能让她将主子给拉了去知府衙门?周围的夫人们都劝着相宜道:“骆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说钱老夫人也是你的外祖母,你一个做小辈的,自然要尊着她些。”
“她是长辈就能算计我?若是你们的女儿被算计了,你们会不会就这样草草了事?”相宜望着周围一张张看似慈眉善目的脸,心中实在是有气,这一群夫人们表面上和善不过,好像一心是为了她好,可出了钱府这扇大门,还不知道会将话传成什么样?前世广陵城里流言四起,全城的人都说她瘸腿、脸上全是麻子、花痴,还不都是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夫人们传出来的?
现儿她受了算计,还不让她去寻这算计的主儿的祸事,真将她骆相宜当一块软泥巴捏来捏去的了?相宜冷笑了一声:“你们只管劝,只不过我是个不听劝的。”望了一眼强装镇定的钱卢氏,相宜点了点头:“咱们公堂上见。”
钱卢氏心中一慌,赶紧喝着下人道:“快些将她拦住!”
站在钱卢氏身后的几个婆子赶着就往相宜这边来,贺氏慌了神,赶忙拦在相宜身前,笑着对钱卢氏道:“母亲,你就大人大量别跟相宜计较,她还年纪小,少年气盛……”
相宜朝连翘眨了下眼睛,连翘会意,点了点头,从一旁冲了出来,趁着钱卢氏没注意,一步蹿到她的面前,猛的抓住了她的脖颈,一只手从发髻里摸出一根簪子抵住钱卢氏的喉咙口:“你敢对我们家姑娘无礼,我首先将你扎死再说,我不过一个奴婢,死了就死了,一命抵一命又如何!反正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让我们家姑娘吃亏。”
钱卢氏被连翘扼着脖子,实在心惊胆颤,两只手不住的划动着:“别别别,别动粗。”
相宜笑了笑,从贺氏身后绕了过来:“钱卢氏,你说不动粗我们就不动粗了?你想要连翘放开你也简单,你送着我们到大门口,让你那些下人退下,别跟着我们来。”
钱卢氏战战兢兢的答应下来,连翘一只手扭着她的胳膊,一只手依旧拿了簪子抵住她的喉咙往前边推着走,一群目瞪口呆的夫人们跟着相宜往前边走了去,个个摇头不已:“这位骆小姐实在也太强势了,难怪自请出族,就是个烈货!以后谁家敢娶这样的媳妇,保不定连婆婆都敢收拾!”
相宜走在前边,听着后边的人窃窃私语,也懒得回话,只是往前边走着去,连翘听了就忍不住,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那群碎嘴的夫人们愤愤道:“各位夫人放心,你们拿份家底儿,你们那些少爷,我们家姑娘还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