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作者:烟秾

   “外祖母。”嘉懋见着杨老夫人出现在眼前,惊喜交加,急急忙忙朝门边跨出一步,伸手便将她扶住:“外祖母,你慢些走。”

  杨老夫人笑眯眯的看了嘉懋一眼:“怎么脸色就这样不好?昨晚没睡安稳?”

  嘉懋神色有几分沮丧:“外祖母,怎么能睡安稳?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容大奶奶,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曼娘,你去忙你的事情,我与嘉懋说说话儿,你们今日才搬进来,园子里头可少不了你这个当家主母。”杨老夫人见着嘉懋那样儿,知道他忌恨着有母亲在场,不想多说什么,借故将容大奶奶支使了出去。

  “外祖母!”容大奶奶才一转身出了门,嘉懋便改了脸色,他的声音恳切,一双眼睛望着杨老夫人,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来:“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娶相宜,哪怕是抗旨,我也要娶她!”

  “抗旨?”杨老夫人呵呵一笑:“你抗旨了,你们容家怎么办?”

  “外祖母,我准备自请出族,不再做容家子弟!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与她的容身之处?一定要依附着容家而活着不成?”嘉懋说得十分坚定,眼神灼灼:“我不能一次又一次让相宜失望,我必须护得她的周全,让她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杨老夫人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嘉懋,你有这想法很好,外祖母觉得你真是长大了,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只会求着外祖母帮忙,可现儿你却知道自己想法子了。”

  “自请出族,这个法子好不好?”嘉懋听着杨老夫人赞扬他,容色开始纾解:“我也觉得我现在慢慢变得有担当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不再是昔日那个容嘉懋,那个容嘉懋,受尽家中宠爱,同时也对这个家族俯首帖耳,不敢做出半分与孝道背离的事情来。可现在的容嘉懋,却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自己的需求,他不要再过前世那种违背本意的生活,没有热情,没有盼头,就如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

  她就是自己生活里的那抹微光,遥遥的在前边,一线光亮吸引着他往那边过去。

  嘉懋想到相宜,心都要软了,眉眼间也有了温柔的神色:“外祖母,昔日你自请出族,相宜也是自请出族,难道你们女子有这个勇气,我这个七尺男儿却做不得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只要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出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在那个发黄的本子上少写个名字罢了。”

  杨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嘉懋,你能想得通就好。”

  “外祖母,我还是准备继续与相宜逃走,以后还请你多开导母亲,我们安定下来以后会来看她的。”嘉懋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也舍不得她,可母亲却是不支持我的,没有法子,我只能顺从自己的心意。”

  “若是能既尽孝道,又能娶到相宜呢?”杨老夫人慈爱的笑了笑:“嘉懋,你何必想得这般悲凉!”

  “外祖母,你肯帮嘉懋与相宜?”听着杨老夫人话里有话,嘉懋兴奋得睁大了眼睛:“真得吗?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嘉懋,外祖母可以保证,你与相宜肯定是会成亲的。”杨老夫人才说话这话,嘉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外祖母!”他爬了起来,身子前倾,讨好的帮着杨老夫人“我就知道,外祖母最喜欢嘉懋了!怎么会看着嘉懋受苦不出手呢!”他讨好的揉着杨老夫人的手:“外祖母,你准备怎么做?”

  见着嘉懋兴奋成了那模样,差点没有在屋子里团团乱转,杨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嘉懋,你快些停下,外祖母还得让你来帮着演一场戏,到时候好解了你母亲的心结,相宜嫁给你以后才会过得舒服自在。”

  “演戏?”嘉懋有几分疑惑:“演什么戏?外祖母进宫请了皇上的圣旨,那不就成了?”

  “可你有没有想到过相宜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可以问皇上讨一张圣旨,相宜嫁进容府,容家的长辈只怕是都不大欢喜,若是你母亲有心结,你祖母想要刁难她,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去协调长辈与妻子之间的关系?还不如成亲之前让你母亲看清楚,相宜才是那个你真正值得娶的人,那么以后相宜在容府就会日子好过,你也不必为难。”

  嘉懋低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容:“外祖母说的有理,还请外祖母教嘉懋,究竟该怎么做?”

  “你也不必做什么,就是坚持住,一个月不见相宜,那就可以了。”杨老夫人将嘉懋的肩膀压住:“一个月,你能不能忍耐得住?”

  “我忍。”嘉懋笑了起来:“只要能与相宜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肯定要忍啦!”外边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杏色的门帘儿一晃,宝清与宝琳从外边走了进来,两人都笑嘻嘻的,走到嘉懋前边,宝清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折成四四方方的东西,打开来一看,却是一个牛皮信封:“宜姐姐要我交给你的,讨个主意呢。”

  嘉懋急急忙忙抽出信纸,才看了几行,脸色就渐渐的凝重了起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信攥在手中,额头上沁出了几滴汗珠子来:“外祖母,相宜竟然想抛下我,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杨老夫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嘉懋,相宜离了你,也能过好她的小日子,你现在着急了罢?”

  “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嘉懋将那信纸团成一团,心中苦涩,早些时候,两人还是柔情蜜意,遭受了一点挫折,相宜竟然又驻足不前了。

  “表哥,我觉得你想错了。”见着嘉懋脸色不好,宝琳在旁边出言安慰他:“我今日见到宜姐姐的时候,她正站在天心苑门口,想来是去找你的,我瞧着宜姐姐脸色不好,心里肯定很难过,她写信给你的时候,眼中泪珠子闪闪,都快要落下来了。”

  “相宜。”嘉懋忽然又醒悟过来,相宜肯定还是在为他考虑,不想他左右为难,这才故意写这样的话,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决心,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优柔寡断,只听家中吩咐的容嘉懋:“外祖母,我忍耐一个月不见她,你可以要妥善安排好,我要尽快与相宜在一起,免得她总是胡思乱想。”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你放心,一切都是我掌握之中。”

  哗啦啦的一声响,几只鸟儿从枝头蒲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带着落日的余晖,在空中翱翔,洒下一点点金色的影子。

  院子里桃花开得更盛了,夕阳给花朵涂上了一层金粉般,让那点点粉红变得更加娇艳。相宜坐在抄手游廊的木头上边,眼睛望着那不断从枝头飘零的花瓣,心中忐忑不安,宝清与宝琳去了长宁侯府这么久,为何还不见回来?

  “姑娘,外边起风了,进来罢。”方嫂站在门口,怜惜的看了一眼相宜,心中委实有些难受,老夫人只说有把握让姑娘与容大少爷成亲,可却没说大概要多长时间,只盼这遭罪的日子要短些就好。

  “方嫂,华阳那边来信了没有?”相宜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凝视着碧色的树木,忽然想起了华阳来:“要不是咱们回华阳一趟,去看看翠叶茶园那边今年的出产?华阳春被皇上定为贡茶,可得要上心一点才好。”

  “姑娘,你想回华阳?”方嫂看了相宜一眼,点了点头:“你若是想去,咱们明日动身,快些赶路,到华阳差不多能见着第一批明前茶赶制出来。”

  “让我想想。”相宜站在那里,忽然犹豫起来,她想回华阳,又想留在京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让她踟蹰不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果决,此刻一点也不见。

  “宜姐姐,宜姐姐!”宝清从外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相宜脸色一白:“怎么了?”

  “我表哥被姑母关起来了,不让他出门见人!”宝清将那封信从荷包里掏了出来,有些歉意的递给了相宜:“宜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没能帮上你的忙!”

  “什么?关起来了?”相宜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是表哥冲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高兴了,特地喊了我姑母进宫,说她管教不力,一定要姑母将表哥好好看管,一定让他……”宝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相宜,声音低低:“让他娶那个薛家的小姐。”

  “嘉懋!”相宜眼前一黑,伸手抓住了护栏,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没想到今生比前世更严峻,她与嘉懋愈是反抗,受到的磨难就越多。

  “宜姐姐……”宝清吓得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相宜:“你可要好好的,别太担心,表哥肯定有法子出来找你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相宜登门探嘉懋

  朱红的大门簇新发亮,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刚刚油漆过,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黄铜梅花钉上头,闪闪发亮。一线米黄色的院墙,上边有着黑色的盖瓦,从院墙上头伸出了密密匝匝的树枝,上头点缀着绿色的芽苞,让人看了就觉得充满了希望。

  相宜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嫂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进去还是不去进去?”

  “进去。”相宜沉下心来,迈步朝那台阶走了过去。

  “请问是谁家的小姐?”门房站起身来,打量了相宜一眼,自家主子昨日才搬进来,今日就来访客了?还是一位年轻姑娘,瞧着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方嫂走上前去,将杨老夫人的名剌递了过去:“我们家姑娘是从杨府来的,还请让管事妈妈前去通传下。”

  那门房接过名剌瞥了一眼,见着杨老夫人的名字,笑了起来:“原来是主家的亲戚呢,我才刚刚来,却是不认得,还请稍等,我这就让管事的婆子带你们进去。”

  容家的园子乃是皇上钦赐,在京城里说起来也不算小,只是没有杨家园子那般大,小半刻功夫不足,就已经见着那绿树从中翘出的飞檐,前头带路的婆子伸手指着那一角挂着铃铛的屋檐,笑着道:“那边就是主院。”

  相宜望了望那飞檐,见上边还蹲了一尊小小石像,似乎是老虎,又似乎是狮子,瞧着果然气派,容家本来就是大周朝的旧世家了,现在被封了长宁侯,又算得上是新贵,这旧世家与新贵都集中在一府之上,这装修用料,少不得要选华贵些的。

  容大奶奶此时正坐在堂屋里头写账簿子,那些管事妈妈们已经拿了对牌支了银子,各自去行事,金枝与银叶伺候在一旁,帮着研墨。一本新的账簿子才翻开,雪白的纸张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大奶奶,外边有位姓骆的小姐找您。”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弯了弯腰:“正在外边长廊下头站着呢,要不要让她进来?”

  “姓骆的小姐?”容大奶奶放下笔,那个骆相宜过来了?她倒还是有些胆色,竟然敢自己找上门来,她淡淡道:“让她进来罢。”

  母亲一直在说这骆相宜的好处,她自己也知道凡事要多变通,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一个人,可她却还是有些介怀,这骆相宜,怎么就能得了自己儿子的青眼,让嘉懋为了她,宁可放弃一切?

  容大奶奶的手平平放在膝盖上,瞧着从容淡定,可心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满不是滋味,瞧着慢慢走近的相宜,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面前站着的这个姑娘,与七年前见着的骆相宜,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模样虽然还是那样,可那份神情气度,却早已不同。

  “容夫人。”相宜朝容大奶奶行了一礼:“今日冒昧前来拜访,相宜有些话想要来请教。”

  “骆小姐请坐。”容大奶奶指了指右首的座位:“金花,给骆小姐奉茶。”

  相宜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直视容大奶奶,让她没有回避的余地:“容夫人,我想请问,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幸福有没有错?”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幸福,有些幸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幸福。”容大奶奶瞧了相宜一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骆小姐,你觉得嫁给嘉懋就会幸福一辈子?长宁侯府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好相处的。”

  “容夫人,什么都讲求事在人为,若是相宜凭着一颗真心,未必就不能将一些人的心捂热。”相宜已经豁出了脸面,今日是她最后一博,若容家还是固执己见不肯接受她,或许她就该安静的离开。

  他有他的生活,而自己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两人过得都好,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容大奶奶听着相宜的话,颇为惊诧,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丝愧疚,骆相宜竟然能这般开诚布公的与她说这些话,看起来这姑娘真是心无城府。她仔仔细细打量了相宜一眼,生得眉目精致,好一个美人儿。

  “唉……骆小姐,这长宁侯府,还不是我能当家作主的,我上边还有公公婆婆,长宁侯是我夫君的父亲,府里头哪里轮得上我来说话?”容夫人心中虽然已有动摇,可还是决定硬起心肠来,按照杨老夫人交代的去说:“还请骆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嘉懋。”

  她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骆小姐,我本来还想去杨府找你,没想到你却自己找了过来。嘉懋这两天一直闷闷不乐,每日吃饭都只得一碗……”容大奶奶声音里有一丝丝颤抖,眼中充满了一种绝望:“他总是与我说,和你已经有了百年之约,他绝不能辜负你,若是府里不让他娶你,他宁可绝食而亡。”

  “什么?绝食?”相宜忽然就乱了阵脚,心中涌现出浓浓的酸楚:“容夫人,请让我去见见他,我要见到他!”

  容夫人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去见他这一次,见不了他一世,该分开的人总是要分开的,何必这般藕断丝连。”

  “容夫人!”相宜再也忍不住,一颗眼泪从眼角那里滚了出来:“请让我见他一面,最后一面,我以后再也不去见他,可不可以?”

  她与嘉懋,始终是没有缘分的,相宜站在那里,心如刀割,嘉懋现在逃也逃不掉,容家对他肯定会严加看管,皇后娘娘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即便她绞尽脑汁嫁进这长宁侯府,可日子也一样不会好过,就如容大奶奶方才提到的,她始终会捂不热有些人的心。

  容大奶奶深深的望了相宜一眼,脸色渐渐的缓和了几分:“骆小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该如何选择才是最好。你若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那我也就答应你去见他一面,如何?”

  相宜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的一片,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的,容大奶奶的脸在她面前不断的一明一灭,好像从暗夜里透出的一点光影:“容夫人……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去告诉嘉懋,就说你准备另嫁他人,让他死了那条心,遵旨娶了薛小姐。”容大奶奶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相宜,见她脸上有绝望的神色,心中也有几分怜惜,这情之一字,竟能将人折磨成这样。

  她从嘉懋的脸上看到过这神色,此时又从相宜的脸上看到了这神色,容大奶奶暗中叹气,这一对小儿女,果然是相互有情的。

  “容夫人,我答应你。”相宜咬了咬牙:“请让我去见嘉懋一面。”

  丫鬟带着相宜往嘉懋院子那边走,一边不住的与她说话:“我们家大少爷回来以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都不与大奶奶说话了,现儿府中一片沉闷,看着都觉得有些难受呢。”

  相宜没有吱声,只是一步步的挪了过去,心中就像压着一块铁,沉甸甸的。

  嘉懋住在外院,很符合高门大户里的规矩,迈过垂花门,就见着嘉懋的长随长富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哎呀呀,这下可怎么得了,大少爷不舒服得很,只说头晕,我得问大奶奶要腰牌出去请大夫过来。”

  “嘉懋!”相宜脸色一变,快步朝前边走了过去。

  院子门敞开着,相宜一步跨了进去,领着她过来的丫鬟朝着门口的小丫头子喊了一声:“快去告诉大少爷,就说骆小姐来看他了。”

  那小丫头子摇了摇手:“大少爷说心里头不舒服,谁都不见。”

  相宜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发白:“还请带我过去瞧瞧。”

  那小丫头子皱了皱眉:“你这人真是不死心,我们家大少爷现在正是心里头不高兴的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看了一眼带着相宜过来的丫鬟,她询问的看了一眼:“大奶奶同意了?”

  “同意了的,你快些带着骆小姐过去瞧瞧。”丫鬟垂手站在院子门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骆小姐。”

  相宜感激的朝她笑了笑,跟着那小丫头子往后边一进屋子走了去,那小丫头子扬声喊着:“大少爷,有位姓骆的小姐来找你!”

  嘉懋正坐在屋子里头,头疼得厉害,听到外边喊“骆小姐来找你”,猛然跳了起来:“相宜!”正准备奔到门口将她接进来,忽然便想起杨老夫人的话来,一个月不见相宜?他站在桌子旁边,愣愣的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嘉懋,嘉懋!”相宜伸手在门板上拍了两下,十分焦急:“你怎么了?哪些地方不舒服?”

  “相宜。”嘉懋背靠着门,心里好一阵挣扎,他真想冲出去将相宜拉进来,好好与她说说话,看看她可消瘦了没有,但一想着杨老夫人交代过的事情,他狠狠心忍住了:“相宜,你回去罢,我现在很好,你别担心。”

  “你哪里很好?”相宜趴在门上,带着一点点哭腔:“你那长随都给你去请大夫了!”

  一想着嘉懋病得厉害,相宜几乎要控制不住,她死命的抓住门板,透过缝隙往里边看,可是里头暗暗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嘉懋,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不当一回事。”

  “相宜,你别担心我,我很好。”嘉懋靠着门,听着相宜的声音,心都要碎了:“你回去罢,等到家里同意我娶你的时候,咱们就能在一起了。”

  现在不见她,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嘉懋狠狠心,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心中祈祷,外祖母可要说话算话,最好能期限短一些,一个月不到,他就能娶到相宜,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连环计最后一击

  从长宁侯府回来,相宜病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走路轻飘飘的,头重脚轻,全然没有一丝力气。

  那日临别的时候,容大奶奶对她说:“骆小姐,我求你一件事情,若是你能放出风声来,说你已经与人订亲了,嘉懋才会死心。我知道这个要求不厚道,只是请骆小姐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相宜愣愣的看着容大奶奶,好半日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只要嘉懋能安好,她一切都愿意做。

  可是点头容易,等着回到杨府时,相宜却觉得万分为难起来,一想着再也不能见到嘉懋,她就心碎成千万片,再也愈合不起来,一双眼睛里不时的就有泪水,才见着一丝微风,便能落下泪来。

  方嫂在旁边瞧着相宜那样子,实在忍耐不住,冲到了玉翠堂问杨老夫人:“老夫人,我们家姑娘还要熬多长时间?我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

  杨老夫人笑了笑:“着急什么?容家那边都在置办婚事用的东西了。”

  “容大奶奶……”方嫂惊诧得很:“同意了?”

  “我这般做,不就是想让我那女儿改变观念?”杨老夫人朝方嫂瞥了一眼:“你也是关心则乱,都不想想我做的事情哪里会有不仔细考量的。”

  “那还要多久容大少爷会来娶我们家姑娘?”方嫂听着杨老夫人交了底,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老夫人,可别再折腾我们家姑娘了。”

  “最后还有一剂猛药呢。”杨老夫人呵呵的笑了起来:“相宜若是在洞房里才发现新郎是嘉懋,肯定会更惊喜。”

  得了这句话,方嫂神清气爽的回去了,见着相宜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在一边温言相劝:“姑娘,我瞧着你与那容大少爷是不成的了,不如另外择一位合意的夫君,姑娘这般容貌这般财力,还愁没有人来登门求亲?”

  相宜望了一眼方嫂,现在她最贴心的人都在劝着她放弃嘉懋了,自己还有多少可以坚持的呢?想着容大奶奶那日求她的事情,相宜心乱如麻,自己当时已经点了头,可回到杨府却后悔不已,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好。

  她与旁人订亲?怎么可以?相宜愁得两条眉毛都打结,扯都扯不开。

  自己七岁的时候,杨老夫人对自己说,这女子有了才财两个字就不愁没有人来求娶,方嫂刚刚也是这般说——可自己一点也不想嫁别人,她的心里,就只有嘉懋一个人。

  杨老夫人等了一日,没等着相宜来找她,也略略有些坐不住,亲自来雨花阁看望相宜,见着她容色消瘦,心中也是怜惜:“相宜,你又何必这样苦了自己!这人一辈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去做,总是关注这一份感情,就没法子脱身了。”

  相宜伏在杨老夫人胳膊上,呜咽有声:“老夫人,相宜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日里都浑浑噩噩的,就连翠叶茶庄都不想管了。”

  杨老夫人伸手摸了摸相宜的头发,轻声劝慰她:“你这般模样,嘉懋见了肯定会更心疼,愈发会与家里作对,我听说他最近身子不好,似乎还咯血了吶,要是他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咯血?”相宜张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嘉懋……不会罢?”

  “清丫头和琳丫头今日又去看嘉懋了,等会也该回来了,你去问问她们便知。”杨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人哪,怎么能件件事情如意呢?相宜,你也想通些,有时候不到一起指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

  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金珠从外边走了进来:“老夫人,姑娘,容大奶奶过来了,还有四小姐五小姐跟着哪。”

  相宜心中一紧,眼睛巴巴的望向门口,就见着红色的衣裳一闪,容大奶奶已经走进了房间:“母亲安好。”

  她似乎有些惊诧,没想到会在相宜屋子里见着杨老夫人,瞥了一眼相宜,淡淡的与她打了个招呼。

  容大奶奶身后跟着宝清宝琳,两人冲到了相宜身边,一人抱住相宜一只胳膊:“宜姐姐,方才我们去长宁侯府了,表哥病得厉害。”

  相宜嘴唇打着哆嗦,望了望容大奶奶,颤着声音道:“嘉懋,究竟是怎么了?”

  “嘉懋是怎么了,难道你便心里头没数?”容大奶奶冷冷一笑:“上回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为何迟迟不见动静?大夫开了药,给嘉懋按时熬着服了,也不见好转,去大相国寺烧了香,菩萨说那是嘉懋有心结,必须将那结头解开才能好。”

  菩萨肯定说的是自己与嘉懋的事情了,相宜垂着头坐在那里,心如刀割,不敢看容大奶奶的眼睛。就听她絮絮叨叨道:“嘉懋说了,不亲眼看着你成亲出嫁,他就不会死心,哪怕是要拼着长宁侯府被皇后责罚,他也要抗旨不遵。骆小姐,都说你是个好心的,为何此时却见死不救?长宁侯府的人不值得你救,可嘉懋呢?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不,不是这样的。”相宜抬起头来,拼命的摇着:“容夫人,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

  “既然你没这样的想法,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容大奶奶看着相宜,心中惊奇,这骆相宜究竟有多喜欢嘉懋,能为了他去另嫁他人?若她真做了这事,那自己也不会再说一个“不”字,这样的媳妇,全心全意的为嘉懋打算,自己又还能说什么多话?

  “我……”相宜满脸通红,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杨老夫人,低声道:“老夫人,求你给相宜把下关,寻个好郎君,他不需要有多少钱财,家里也不需有什么地位,只有一个要求,心肠要好。”

  “相宜,你可不能这样轻率。”杨老夫人惊诧的望着相宜,心中却是嘿嘿直乐,相宜总算开口了,自己可要好好替她置办嫁妆了,这个傻姑娘,真是傻,自己等她这句话可等了好一段时间了,若不是想捉弄她,自己早就一五一十的将里边的秘密告诉她了。

  “老夫人,相宜已经想了很久,还请老夫人速速帮我找这样一个人。”相宜咬了咬牙,狠着心肠道:“相宜有一个条件,必须要与那人隔着帘子见上一面,让我自己好好看个清楚。”

  “宜姐姐,不要这样,你不是要与表哥成亲的吗?”宝清慌忙拉住了相宜的胳膊:“你可千万要想清楚。”

  “是啊是啊,”宝琳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你怎么就能这样放弃呢?”

  “我还有什么法子呢?”相宜凄然一笑,含着眼泪望了望宝清与宝琳两人:“我本来以为我们俩能在一起长相厮守,可是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这事情便没法子挽回。我有我的尊严,我不愿意给嘉懋做妾,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不想藏在那间小小的院子里,活得不像一个人。”她哽咽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无论如何,只要嘉懋能平平安安,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一双大眼睛里,瞬间有盈盈泪光,眼圈子微微发红,真是让人怜爱,容大奶奶瞧着这般模样的相宜,心里已经彻底软了下来,只是还在按着杨老夫人的计划走:“骆小姐这般仁心,救了我嘉懋一命,我先向你行礼赔个不是。”

  相宜含着眼泪答道:“容夫人,我不是因为你,我是为了嘉懋,只愿以后你们莫要再这般为难他,虽然要行孝道,可长辈也该为小辈着想。”

  容大奶奶脸上一热,只觉得全身不自在,跟杨老夫人道过别,匆匆离开。

  “相宜,你真是这般打算的?”杨老夫人慈爱的望着相宜,满眼都是怜惜:“你也不必这般匆忙下结论,过一阵子再说。”

  “不了,我已经想好了。”相宜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不嫁给嘉懋,嫁给谁不是一样?只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先找那人说好,若是他能答应自己的条件,那自己便嫁给他。

  她才不打算将自己真的嫁出去,她要与那人说好,等着嘉懋娶了薛大小姐,自己就与那人和离。为了确保自己的清白,相宜决心将自己的嫁妆舍弃——她相信,没有人会拒绝那么一大笔嫁妆。

  单身过一辈子又如何,不要男人又如何?相宜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骆相宜就是骆相宜,她不会因着嘉懋的离去而沦为另外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她还是要活得精彩,活出自己的一分天地。

  “相宜,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就不在劝你了。”杨老夫人沉思了片刻,这才抬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明日我叫他过来看看,你先与他说说,若是合适,便速速将这亲事给办了,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