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冬天一向是冷的,今年却是更甚。
金世煊回来后,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和对爆炸事件的善后工作,流骁要回家看他的父母,金玉叶是孕妇,她最闲,也必须得闲,所以,她来看她家四叔了。
虽然一直都有联系,可心底上,还是挺挂念的。
四叔如今就一个人,又是待罪之身,出行受到限制,每天一成不变的生活,一个人面对着偌大的房子,生活孤寂而乏味,她每每想到他,心里就酸酸疼疼的。
要问她最对不起谁?
恐怕也就是他了。
最先是她招惹他,将他带进这场情感漩涡,让他在亲情与爱情,道德与底线中挣扎徘徊。
最后,他放弃了亲情,放弃了最爱的职业,甚至放弃了他一身的傲骨,放弃了他一直坚持的某些东西,固执地守着这份不对等的感情。
金成睿知道她要来,便早早从健身馆回来,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家烧了一桌子她喜欢的菜。
他烧好饭,去浴室洗去一身的油烟味儿,穿了件家居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巧金玉叶也到了,一个人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军事杂志。
她身上穿了件卡其色的连体冬裙,脚下是一双平底的高筒靴,许是室内温度高,厚厚的呢子外套、围巾、帽子什么的,都放在沙发上,身子看起来比以前瘦弱了些,脸色倒还是不错。
金成睿眼神看向她微微凸起的腹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怎么不叫我一声?”
金玉叶丢掉手中的杂志,站起身子,给了他一个热情地拥抱,手臂勾在他的脖子上,巧笑嫣然,“我叫你,难道你洗澡洗到一半就出来?”
金成睿自己也觉得这问题挺蠢,他唇角一扯,肃冷的面容难得地柔和了些,“你一个人过来的?”
“没,都在外面守着呢,保准你这里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那群保镖得了死令,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落单的,上个厕所,他们还要进去瞧瞧里面有没有可疑的威胁。
妈的,国家总统,恐怕也没她这种待遇。
瞧着她潋滟的红唇一张一合的,鼻息间都是他想念已久的馨香气息,金成睿眸色暗沉,情难自禁地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含住她的唇瓣儿。
他先是试探性地浅吻了一会儿,得到她的回应后,这才撬开她的贝齿,激烈地狂吻起来。
唇与唇相贴,蜜液交融,一番缱绻激吻下来,是道不尽的思念,灭不掉的浓情与眷恋。
金成睿平复了下内心激荡澎湃的情潮,牵起她的手,“去吃饭!”
出口的声音低沉浑厚,暗哑中透着一股压抑的**味道,金玉叶娇媚一笑,眼睛坏心眼地看向他裤裆,“四叔,你确定不先去冲个冷水澡?”
一个吻都能如此活跃,她家四叔这是有多饥渴啊!
金成睿脚步一顿,转眸看向她,墨色的眸子幽光流转,“你几个月了?”
咳咳……
金玉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清了清嗓子,径直向餐厅走去,淡定道:“吃饭吧!”
丫的,她怎么忘了,她家四叔是个闷骚的货。
好久没吃到他做的菜,再加上他做的都是她喜欢吃的,金玉叶很给面子地,吃了两大碗饭,桌上的菜叶被她吃得所剩无几。
金成睿瞧着,心疼得紧,再看看她比以前瘦弱了不少的身子,“你在那边是不是吃不惯?”
人家怀孕是长胖,她倒好,不长胖不说,还给瘦了一圈。
金玉叶翻了个白眼,“四叔,你想多了,我这是给你捧场知道不?你特意做了这么多菜,我不帮你吃完,那不是对不起你嘛?”
金成睿没接她的话,心里却想着,“你个小混蛋对不起老子的事还少吗?”
当初,她自个儿明明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她那张嘴啊巴跟个蚌壳似的,守得死紧,让他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的,还怕自己给不了她婚姻与名分,傻蛋儿似的,任由她胡搞,现在不但成了别人的老婆,还将肚子给搞大了。
吃饱喝足,金玉叶窝在软软的沙发上看电视,金成睿收拾好了碗筷出来,手里端着一杯茶,柚子的清香伴着蜂蜜的甜润随着他的走动,在空气中飘散。
“喝杯茶,助消化的!”
金玉叶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甜而不腻,柚子的清香弥漫在口中,清润香甜,“没想到四叔你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还会弄这个!”
要是以前,她绝对不相信,他那双长期拿枪的手,居然会煮蜂蜜柚子茶。
金成睿也是注意到她喜欢喝,这才捣鼓着弄的,以前他还真不搞这些玩意儿。
“对了,这茶听说性寒,你能不能喝?”
金成睿说着,眼睛看向她的肚子,心里有些责怪自己的大意。
金玉叶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肚子,眼底闪过一丝柔光,“少喝点没大碍!”
她话刚说完,腹部突然一颤,金玉叶眸子瞠大,手紧张地覆了上去,“四……四叔,他……他刚才好像动了!”
金成睿一听,心底滑过一丝异样,似激动,似紧张,他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肚子,可是又怕自己粗手粗脚的,掌握不好力度,伤到她们,手顿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金玉叶轻笑一声,好似知道他的顾忌,拉过他的大手,覆在腹部上,“四叔,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手掌覆上,金成睿心底一震,手颤颤地,那种激动感再次浮现在心头。
他想着,此时他手底下是一个小生命,是她的孩子,那颗钢铁般冷硬的心就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那股酸涩复杂之感也随着难以言喻的激荡而消失。
不是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结果,他从一开始便已经料到,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只要是她的就行!
心底思绪百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摸了会儿,并没有察觉到所谓的胎动,眼神怀疑地看向她,“没动?难道他怕老子?”
瞧着他懊恼地表情,金玉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叔,你真逗,现在五个月不到,胎动少,其实你还挺有面子的,今天我可是头一次感觉到!”
金成睿没说话,大掌轻抚着她不算大却能显怀的肚皮,“什么时候帮老子也生一个!”
金玉叶微愣,少顷,一个“好”字,从她口中溢出。
前提是,她还能生,她的身体允许,便帮他生一个,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有了孩子,他的心灵也有了寄托,不用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也不会觉得孤寂黯然了。
以前她对于孩子,并不怎么热衷,甚至有些排斥,然而,自从意外怀了这个,她的心境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些许变化,属于女人的天性,被激发出来。
这几个月来,前期孕吐虽然很苦,可是心里,却很柔软,甚至很愉悦。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母性!
本是一句无心地调侃,然而,她一个“好”字,落在金成睿耳朵里,犹如天籁,让他讶异地同时,也激动着,他看着她,眼睛灼亮粲然,“你说的?”
金玉叶眨了眨眼,一脸地迷茫状,“四叔,我说了什……?”
没容她说完,金成睿便强势地吻住她的唇,手掌扣着她的后脑,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口中一番扫荡吸允,末了,还惩罚性地在她唇瓣上轻咬了一口。
“耍赖也没用,反正老子是听到了,等你这胎落地,我要做到你怀上为止!”
……
寒冷的夜,五光十色的灯光璀璨而迷离,暗沉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雪花,不大,却很密集。
天气冷,又在下雪,街上的行人也少了不少。
雷谨晫从军区大院出来后,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车,围着京都城主干道跑了一圈,此时,挡风玻璃上积压了薄薄地一层积雪,他开启了刮雨器,眼睛注视着路况,脑子里却在想着那人这时候会在哪里。
一番思索,最后他方向盘一打,直奔老朋友金成睿的南苑。
不得不说,他料得还真准!
听到门铃声,金成睿愣了下,转头看向显示屏上的那张脸,更是一怔。
操,这货来的可真是时候,八百年不来他家,今天一来,就被他给碰上了。
“雷老二来了!”
金玉叶神色不动,她从沙发上起来上楼,“你自个儿看着办,我有点乏了,洗澡睡觉!”
到了楼上,金玉叶给范子钏发了个退离的信号,而楼下,金成睿自然是将她的痕迹抹去,这才拿出遥控器开了院子里的大铁门。
没多久,别墅的大门被叩响,金成睿前去开门,瞧了眼门外一身风雪的男人,“有事?”
雷谨晫挑了挑眉,“怎么?没事就不能找老朋友喝两杯?还是说,你屋子里藏了个女人,不方便老子进去?”
金成睿冷嗤一声,没搭理他的话,转身进了客厅,雷谨晫反手关了门,随他身后进来,那双寒眸就像是X光一般,只一眼,便将整个客厅扫视了一遍。
剑眉微皱,难道那女人没来?
鼻子敏感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蜂蜜柚子茶的味道,他记得,这是那个女人喜欢喝的。
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二楼,卧室的门紧闭着,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此时,他恨得自己有透视眼,能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小女人。
叮——
心神飘忽间,金成睿已经拿了两个高脚杯,一瓶威士忌过来,“喝吧,别喝醉了赖在老子这里就好!”
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雷谨晫在沙发上坐下,毫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语气状似闲聊道:“她走了,你不打算找个女人过日子?”
金成睿剑眉一挑,反问:“怎么?你打算找?还是已经找好了?”
雷谨晫被噎得没话说,抬手,仰头,一杯烈酒下肚,喉咙火烧火燎地,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不少。
“老子昨晚梦到她了,梦到她跟老子结婚,穿着白色的婚纱,真他么的美,笑起来那么勾人,最后还帮老子生了个大胖儿子!”
金成睿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他冷冷哼了一声,讽刺道:“你丫的果真是做梦!”
雷谨晫眉目沉沉,他靠在沙发上,轻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金老四,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二十几年了吧!”
他们两家是世交,又同属一个圈子,要说认识,自从记事起,便已经认识,只是那时候毕竟隔了几岁,没深交而已,后面,还是在部队里,才打成一片。
“二十几年了啊,老子可从没想过,会和你同看上一个女人,她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人,我亦是她第一个男人,如果那天我回家参加老头子为我们准备的相亲宴,和她订婚的,就不会是钧桀,同样地,也不会出现后面一系列事情。”
“因为,我的未婚妻,我会牢牢地将她锁在怀里,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她和你睡了之后,我恨不得掐死她,再毙了你,可是我舍不得,却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同他人睡觉,那一次,我也打算放手了,可是,每每看到她,我就忍不住靠近,最后的结果是我妥协了,妥协的结果是越陷越深……”
……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着,不过,大部分都是雷谨晫说,金成睿听。
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雷谨晫。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是强势的,霸道的,骄傲的,那一身钢铁般的军人气势,肃冷嗜血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心生敬仰。而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失意男人。
一杯杯烈酒下肚,喝完一瓶,金成睿又再去拿了一瓶,最后雷谨晫还真给醉了。
瞧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凌晨十二点了,金成睿脑门子疼,妈的,他是疯了,才给这个男人喝这么多酒。
他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雷老二,你该滚了!”
“不要,让老子在这里睡一晚,老子知道,她就在你的房里,这里和她挨得近!”
酒喝了不少,说话舌头有点打结,后面的话,他说得很轻,也不太清楚,金成睿没听清,他抚了抚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拨通了雷钧桀的电话,让他过来将人带走。
半个小时后,雷钧桀来了,瞧着沙发上烂醉如泥的男人,邪肆的桃花眼微闪,“醉成这样,让他睡这得了呗!”
金成睿摆了摆手,“没房给他睡,赶紧扛走,老子要睡觉了!”
“弄条毯子给他,沙发上也可以将就一晚!”
“你带不带走,不带走,老子将他丢出去了!”
雷钧桀抹了抹鼻子,心里骂了句“小气吧啦的男人”,最后只能认命地将人给带了出去。
上了车,刚才还软趴趴地男人,这会儿正睁着一双泛红的冷眸望着别墅二楼的方向。
雷钧桀抽出一支烟递他,自己又抽了一支,啪地一声,幽蓝的火星亮起,香烟点燃,两人都狠狠吸了一口,朦胧的烟雾笼罩着车内,透着一股凄迷的味道。
“她在上面!”
不是问句,而是陈书句。
雷钧桀对于他的酒量清楚得很,若不是那个女人,他可不会借由装醉这种蹩脚的招数,死皮赖脸的赖在人家家里,一个金成睿,还没这么大的魅力。
雷谨晫没回话,眼睛依旧盯着二楼的方向。
“二叔,算了吧,找个女人结婚,好好过日子,我看夏绱就不错,进退有度,是个适合做老婆的女人,爱情这玩意儿,若是遇到个合适的,那是蜜糖,若是遇到个不合适的,那便是毒,是殇,那个女人,你真要不起!”
而他自己,亦然!
他劝二叔,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然而,心底那种酸涩,隐隐地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好歹二叔跟她有过曾经,而他,白白浪费三年最好最便捷的机会,如果,从订婚他便收心,好好待她,那么,现在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
每个人的心底都在想如果这样,如果那样,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如果,也没有如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担当。
卧室里亮着一盏暖色的壁灯,金成睿去客房的浴室洗去身上浓郁的酒味,进来的时候,刻意放轻了步伐,却还是惊动了床上的女人,“走了?”
“嗯,他是不是知道你……”
后面的话,金成睿没说下去,如果真如他想的那般,那么雷老二对她的爱,或许已经胜过了一切。
他是一名最优秀的军人,原则性比谁都强,若是他们雷家有人犯了事,他想,他会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以维护党与国家的利益,可是,对于她,他却睁只眼闭只眼地纵容着。
当然,倒不是说她犯了多大的罪,只是,她所做的事,都是法纪所不容的。
“不清楚,反正我没在他面前暴露过,不说这些了,赶紧睡吧!”
第二天一早,外面银装素裹,整个京都已经陷入一片银白之中,金玉叶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吃了金成睿做的营养早餐,便接到倪星悦的电话,约她去郊外赏梅。
出了大门,外面那辆霸气的军用路虎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金成睿同样也看到了,皱了皱眉解释,“昨晚他喝高了,钧桀来接走的,想来开的是……”
话没说完,咔嚓一声,车门突兀地被打了开来,本是认为已经回去的男人,突然从车上下来。
------题外话------
咳咳!二叔啊,您老这是要多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