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笙,你……后悔有睿睿这个孩子吗?”
……
不是“生”,而是“有”。
苏凉看着这个神似许墨笙的孩子,她从来都没有说过,睿睿是她的亲生孩子。在她的眼里,她一直都把睿睿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因此,也就跟别人说,睿睿是她苏凉的孩子,只是,除去她的舅舅欧阳晗祺和她的哥哥苏穆弈外,无人得知这件事。
就连裴聿,也以为睿睿是她所生的。
许墨笙有意隐瞒了睿睿的出生,只任由着身边的人以为,睿睿是她苏凉和他生的。然而,事实却是,睿睿还未满月的时候,是由她来接过抚养跬。
其实,若是有人仔细去查,会发现睿睿出生的时间根本就是跟她怀孕的时间不相同。
那时候,许墨笙为了许莘的事找上她,之后,她怀上了裴聿的孩子,恰巧,她与裴聿谈及离婚事宜,许墨笙便向她提出了结婚的选择。
彼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打算着将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而关于许墨笙跟她说起借他的手向伊可韵报复之类的事,她虽是曾经犹豫过,但到底还是不愿意借他人之手。
然,怎么都没想到,后又遭了那种事情。
孩子意外流产,她心灰意冷,又闻裴聿娶伊可韵的事,离开裴聿与伊可韵的婚宴后,她便直接去找了许墨笙,答应了结婚。
两人立即便到民政局去登记,晚上,她乘坐飞机离开X市。
苏凉承认,与许墨笙的这段婚姻,本就出于利用的心理,不过,她与许墨笙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她也没觉得多愧疚。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许墨笙之所以向她提出结婚,是为了那时仍未出生的睿睿。
睿睿是在国外出生的,睿睿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她不知道,因为她没有见过。是在大概三个月之后,许墨笙把当时只有半个月大的睿睿抱来,交到她的手上。
听说,睿睿的亲生母亲不是他爱的人,那个女人,使计怀上了他的孩子,想借此走进许家。他将那个女人锁在他名下的一套房里,坦言只要这个孩子。
她曾经问过,关于那个女人的去向,但是,许墨笙似是不愿多谈,只简单地说给了那个女人一千万,第二天,那个女人就走了。
就连月子,都没坐全。
每每提起此室,许墨笙都表露出对那个女人的浓浓厌恶,他之前爱过另一个女人,没想,那个女人却与别人远走他乡,而睿睿的亲母,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爬上了他的床,怀上了他的孩子。
关于出生,她原先是极不赞同告知睿睿的,但许墨笙在这方面执意而行,因此,睿睿对于自己不是她亲生儿子这件事,是知晓的。
算起来,睿睿实际的年龄应该是跟她当时流掉的那个孩子年岁差不多,在回来X市之前,许墨笙怕被人发现是非多,便对外宣称,睿睿只有四岁。
但其实,睿睿已经快要五岁了。
她伸出手摸着睿睿的脸蛋,小孩子的皮肤很好,滑滑的嫩嫩的,她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睿睿很聪明,自从知道自己的出生后也没表现出不开心,大概是不愿意让他们担心吧?就像他爸爸一样,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
许墨笙默了下,他靠在床头,声音有些懒懒的。
“也无所谓后不后悔,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很气,但现在想想,有个孩子挺不错的,身边热闹了不少,而且,你也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说着,他便往她这边瞥了一眼。
苏凉没有否认。
当初,就是因为有了睿睿,她才能从没有那个孩子的氛围里走出来。那个孩子,对她的打击太大,如今想想,左边胸口的地方仍然会痛,却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让她心如刀割了。
她将对那个孩子的爱,全部投驻在睿睿的身上。
“墨笙,”她唤着他的名,“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是他,陪着她走过那道坎;是他,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抱紧她;是他,带着她游走在没有裴聿的其他城市,进行遗忘之旅。
许墨笙虽然有时候吊儿郎当了些,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他笑了笑,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别跟我这么生疏,若你对我说谢谢,那我也得跟你说谢谢。与其说是我陪在你的身边,还不如说是你愿意陪着我一起疯。”
他顿了下,声音较方才低沉些许。
“五年来,都没法踏进X市,让你无法见你舅舅他们,关于这一点,我挺愧疚的。”
她笑着摇头。
“你做的那些,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
许墨笙没说什么,只是掀开被子偎着睿睿躺了下来,双手枕在了脑后。
“今晚由我来陪他睡吧!这段日子以来你都太累了,这臭小子又正值闹得凶的年龄。”
苏凉略有担忧地瞟了他一眼,他撇了撇嘴。
“大不了明天早上醒来,发现是我躺在他身边,被他胖揍一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小子虽然力气大,可也打不过我这个老子。”
苏凉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也没再反驳,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只是,在拉开门前,她回过头来看着他。
“许墨笙,要不,我们就这么在一起算了。”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她是不可能再跟裴聿在一起,而她与许墨笙登记的事又是事实,总不能就这样过下去。许墨笙对她很好,她是该知足了,只是,她就怕他会嫌弃她。
许墨笙笑着,姿态慵懒,声音也是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凉凉,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么?”
听见他的话,她敛去了神色,以为他这是还挂念着他以前喜欢的那个女人,便也没再说下去。
只是,她刚掰正脸,他的声音便带着几分认真地传了过来。
“你忘记裴聿了吗?”
她脚步一顿,却没再回头。
许墨笙看着她的后背,脸上的懒意一扫而空,换上的,是带着几分严肃的认真。
“在你真正忘记裴聿以前,不要跟我说这种话。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爱有多深,恨就会有多深,凉凉,你能骗得了你自己,却骗不了我。你……还是爱着他的吧?”
她,还爱着裴聿吗?
苏凉垂下眼帘,好半晌了,才缓慢地开口:
“爱不爱,重要么?就算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不管我是不是还爱着他,他过去带给我的伤害,都依然清晰地摆在那里,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么,”他道,“若有一天,你发现那些伤害的背后,都是出自他爱你的心,那你又该如何?”
这样的设想,她不是没有过,甚至在当初,就连裴聿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她能给出的,仍是一样的答案。
无论爱还是不爱,那些曾经的伤口仍在,除非,那些伤口能像破镜重圆般完好如初,不然,她不可能会说出爱或不爱。
只是,破镜重圆什么的,比登天还难。
因此,要她把那些过去的伤口全部忘记,亦是如此。
有些伤害,不止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她时常在想,若是当初,她和裴聿之间并不存在那些事情,那么现在,他们的孩子,应该像睿睿一样活泼乱跳了吧?
那个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呢?是比较像她,还是比较像裴聿?
这样的问题,每当她看着睿睿,脑子里都会演练一遍。
苏凉握着门把的手慢慢收紧,她阖了阖眼,吐出了一口浊气。
“我只记得,他过去是怎么对待我,还有他怎么纵容那个伊可韵。”
许墨笙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
“苏凉,你这么活着不累么?”
累!当然累!可是,她连一分一秒都不敢忘记那些事情,深怕自己忘了,会控制不住自己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她甚至怕自己再像当初那样被伊可韵骑在头上任意欺负。
所以,她连一刻都不敢忘。
她扯了扯唇角,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显得太过于牵强。
“我不累,这种生活,我很喜欢。”
在她的身后,许墨笙的声音略带飘渺。
“你又是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对于许墨笙的问题,她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拉开/房门,大步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