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话,她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当真只是一件简单的磨擦事件吗?还是像他所说的那般,是一起故意的碰撞事件?
苏凉无法想象,倘若今天不是泠于晨恰巧出现在那里,拉了她一把,是不是她现在已经躺在车轮底下了。
她握紧了抓住方向盘的手,脸色难免有些苍白。
泠于晨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得出来,他是的确在为这件事而苦恼着。
“苏小凉,你仔细个一想,你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吗?踺”
她瞟了他一眼,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隙沉思了一遍。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她就是想不出一个结果来。
她为人圆滑,不再像是五年前那样满身的利刺,如果是五年前的她,得罪人的几率怎么都比现在高。
裴家那边自是不可能的,罗颐柳失去了伊可韵,甚至得知伊可韵是自己丈夫旧情人的女儿,早就自顾无瑕了,更何况,除去一个伊可韵,她并不觉得,她与罗颐柳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么,会是许家吗?
一个身影快速地闪过脑海,她的柳眉慢慢地蹙了起来。
她能想到的,便是许老夫人。
毕竟,之前许老夫人曾经找过她谈话,企图将睿睿从她的身边夺走,放到自己的身边抚养。而当时,她是拒绝了的,会不会,这起故意的碰撞事件是由许老夫人暗中操作?目的,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
似乎,又不太可能。
泠于晨也说了,方才那车子,见到她以后是呈加速状态,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一心想要将她置之死地。
许老夫人或许是狠了些,但她到底会顾虑到她是睿睿的母亲。
可是,除了许老夫人,还会有谁?
她实在想不出来了。
泠于晨见她一脸的苦恼,忍不住出言相劝。
“你也不急着现在就去想,总之,以后你凡事都小心一些,自个儿多留个心眼。”
她点头,没再说话,心里却是难以平复。
没多久,车子便到达了医院门口。
她让泠于晨先在车里呆着,自己率先进去找了轮椅,再推出来让他坐上去。
经过医生一番检查,泠于晨只是崴了脚,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伤口。随后,她又被强迫性地检查了一下,只有手臂的地方落地的时候有些擦破了皮,不过幸好有衣服挡着,也不用打破伤风针。
泠于晨被护士推去涂药了,苏凉顺势去柜台缴钱,回过身时,却惊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一怔,而后立即追了过去。
见到她的一瞬,苏穆弈也显得意外极了,他疑惑地瞅着她,仔细地打量了她周身。
“你怎么在医院?是不是哪里伤着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她道,“是泠于晨崴到了脚,我送他过来。”
她刚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却余光不经意地一扫,瞥见了他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他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
苏穆弈笑了笑,用纸巾抹掉上头溢出来的血,虽然脸色略略有些苍白,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挺有精神的。
“我没什么,你别担心,只是跟客人会谈,离开时楼上掉了一块玻璃下来。我躲得快,没砸到我,就划伤了手。”
闻言,苏凉杵在那里,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升。
直到这一刻,她无法再像之前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只是意外。若她遇到的是意外,那么苏穆弈遇到的呢?也是意外么?
在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多的意外?
这很显然的,就是一起有目的的计划,她不知道那个计划这些事情的人到底是谁,但很清楚地就能明白,那个人的目标,是她和苏穆弈。
也就是说,想除掉他们两个人的人,一定是跟他们有恩怨的人。
只是,会是谁呢?
这一次,幸好苏穆弈躲得快,这才只是划到了手,如果当时没留意,那么,恐怕他就会当场丧命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和他都出事了。
许是她的脸愁云密布,他笑了笑,抬起手刮了下她的鼻梁。
“别担心,我没事。”
后边有人在叫他,他应了声,随后才转过头回来看她。
“我先去包扎,等会儿再去找你。”
苏凉胡乱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
她抬起步伐,走回泠于晨那边,当她到达的时候,泠于晨已经涂好了药,正准备出来找她。
她仰起头看他,面靥上尽是散不去的恐慌。
“泠于晨,怎么办?这不是一个意外,这绝对不是一个意外!我刚才见到我哥了,他也受了伤,听说是出门前楼
上掉了一块玻璃下来,他躲得快,所以才只伤着了手。”
他一听,脸也严肃了下来。
“苏小凉,这事不能再忽视了,就怕这只是一个开始。你也说了,你哥他躲得快,如果下一次,他来不及躲呢?后果不堪设想。”
她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她阖了阖眼,心里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她当真是想不到会是谁对他们下这个毒手,一心只想置他们于死地,那个人如今在暗他们在明,他们除了临时应对,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苏凉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苏穆弈。
包扎完出来的苏穆弈听见她的话,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临离开前,叮嘱她以后出入得有人跟着,不要再一个人了。
泠于晨伤到了脚,根本就无法开车,苏凉便将他送回住的地方,而后才开车回去欧阳宅。
没想,刚一进门,就见到许墨笙早早地就坐在客厅里了。
平时,许墨笙都是不到傍晚时间不会出来了,因此,在这个时间段见到他,她难免有些意外。
他将睿睿放下,直接就走过来拉着她上楼。
当房门一关,他便立即开口了。
“你哥刚才给我打电/话把事情都说了,我才会提前赶回来。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你舅舅舅妈,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担心。”
闻言,她默了半晌。
“谢谢你。”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你过来给我说说详细的情况。”
她也没想瞒他,便如实地一一告诉他了。
越往下听,许墨笙的脸便越是低沉得可怕,最后,他靠着背椅,声音有些嘶哑。
“从明天开始,我让两个保镖顾跟在你后面,另外,我也会多派人手守在欧阳宅外头,你尽可能不要单独外出,有什么事就立即给我打电/话。”
她轻声地“恩”了一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能想到可能会是谁吗?”
他斜睨着她,不答反问。
“你呢?能想到谁?”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缓缓地开口:
“在没看见我哥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会不会是许老夫人。因为之前她曾经私下找我谈话,想要把睿睿从我们身边带到她身边抚养,当时我拒绝了。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她派人想利用这件事来给我一个警告。可是当我见到了我哥,又觉得不可能会是许老夫人,毕竟,许老夫人和他之间并没有过多的关联。”
他垂下眼帘,薄唇紧抿。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老夫人。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听上去,企图撞你的那台车子,是想把你直接就撞死的。许老夫人有时候或许是狠了些,但睿睿现在还小,她到底还是会顾虑到睿睿,就算是要至你于死地,那也是等到睿睿再长大些以后的事。”
她一顿,狠瞪了他一眼。
“你这是在隐晦地提醒我,在许老夫人那里,我是一个必死之人?”
他扯起了唇角,懒懒地瞟向她。
“话题扯远了。”
她朝他咧了咧嘴扮了个鬼脸,这才消停了下来。
“那么,你还能想到谁。”
听见她的话,许墨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这件事,恐怕你哥心里依稀能想到一个人。”
苏凉瞪大了眼,正想翻出手机打给苏穆弈,却遭到了他的阻拦。
他将她的手机丢到一边,随后便站起身来。
“别打,给你哥一点思考的时间,有时候决定很坚决,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就好像当年他向你举报他亲生母亲对你爸的恶性一样。”
苏凉虽然不太明白,但也听出了些许,她移开目光,算是答应了下来。
许墨笙伸了个懒腰,淡淡地斜睨着她。
“我有事出去一趟,晚饭就不吃了,估摸也得晚一些才能回来,你记得把睿睿哄睡。”
她应了声,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凉不知道他究竟这是要去哪里,她坐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是被她忽略了的,一时之间,却又记不起来。
另一边,许墨笙走出欧阳家,给车子解锁后便弯腰钻了进去。
然而,他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拿出手机,手指在一串号码上停顿了下来。
这串号码,他很早就知道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拨打,也不是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而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而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抿着唇,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当那头的人听见是他时,显然很是诧异,他说了个地址,那人似乎也没有异议,他便径自将电/话给挂断了。
许墨笙将车子启动,驶出了欧阳宅的前院。
约的地方是酒吧街里的一家名为夜色的酒吧,在来之前,他就预定了一个卡座。
邀约的人还没来,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陪酒女跪在跟前兑酒,那只有半指高的酒杯在微黄的光线下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旖旎。
经兑后的酒没了原先的浓烈,却也不失酒味,只为了趁着不注意时,麻醉所有的神经。
他拿起了一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他抬起头,见到来人,不由得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来了?”
他的语气轻快,就好像是在见多久不见的好友罢了。
裴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许墨笙的旁边坐了几个女人,个个都是敞胸露乳的,那裙摆更是短得几乎一弯腰就能看见里头的春光。
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左拥右抱,脸上尽是慵懒的神色。
裴聿蹙起了剑眉,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找我出来做什么?我并不觉得,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他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跟你之间确实没什么好谈的,要不,我们来谈谈……苏凉?”
他意料之内地看见他的动作一顿,嘴角不漏痕迹地勾起了一道向上扬起的弧度。
裴聿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抹深思。
“你这个样子,她知道吗?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许墨笙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这番话里的嘲讽?他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几个女人离开,那些女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一脸委屈地一一起身走开。
等到那些女人都走光了,他才笑着望向他。
“在她跟我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我是这种轻佻风流的人,但是,她仍然心甘情愿地跟在我的身边,不是么?”
他以为听到他的话,这个男人应该十分恼怒才对。
却怎么都想不到,裴聿只是挑了挑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表情。
“如果你是想让我暴跳如雷,那么你就估算错误了。”
既然他都已经坦白了,许墨笙自是不会再继续这么试探下去,他仰起头禁不住一阵大笑,这个男人,果真有意思,与他想象的有颇大的出入。
“真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与你单独见面。”
他拿出了烟盒,从里头拿出一根烟点燃,白色的烟圈瞬间弥漫住了面前的视线。
男人的脸有一半埋在了黑暗之中,他的轮廓分明,那眉宇的凝聚着淡淡悠闲,唇角勾起抹绯色。
“说说你为什么要把我找出来吧!”
许墨笙抽了一口烟,吐出了一圈白雾。
“在那之前,先来说说,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理不清的关系吧!”
他抬眸望过去,许墨笙食指轻弹下烟灰,这才开口往下说。
“你跟苏凉五年前在爱尔兰方面签下的百年契约我已经听说了,虽然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但我和苏凉结婚的事是事实。”
“我知道。”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却没有立即饮下,而是拿在手里,轻微地摇晃着。
“既然见到你,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你一声,苏凉,我会把她给抢回来的。”
许墨笙曲起一条腿,婆态随意而慵懒地坐在那,左手撑在身侧。
“你以为,你能把她抢回去么?”
“为什么不能?”他反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份百年契约的事,那么,苏凉有告诉你,她拥有双重国籍的事么?”
他抽烟的手一顿,细细地喃着他的话。
“双重国籍?”
裴聿看着自己手里半指高的杯子,那浅黄色的酒液在灯光的照射下透着隐隐的诱惑,他唇角一勾,凑到嘴边小酌了一口。
“也就是说,我现在和你是站在同一位置上。就当地的法律而言,苏凉是你的妻子;就爱尔兰相关法律而言,苏凉是我的妻子。”
他抬眸看着他,那眼底的一抹怪异一闪而过。
“所以,只要你去提交我和苏凉的婚姻无效,你就能将苏凉从我这里抢过去?”
他不语,将杯子中的酒液全数饮进了嘴里。
然而,许墨笙却冷哼出声。
“就法律上来说,的确如此。倘若我跟她的婚姻无效,那么她依然还是你的妻子。但是裴聿,你错估了苏凉的心。”
不可厚非的,他戳中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痛处。
如他所言般,就算他去提交了苏凉与许墨笙婚姻无效的证明,苏凉也不见得会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若不试,怎么会知道?
他不想等到以后后悔,五年前,他就曾经后悔过一次,这一次,他想好好地珍惜苏凉,给她幸福。
许墨笙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随后才抬起头看向他。
“你可别忘了,我跟她之间,还有一个睿睿,难道,你就能释怀?”
裴聿没有说话。
他靠着背椅,慢慢地阖上眼,而后睁开,其实,从他知道睿睿并非他的孩子而是苏凉与许墨笙的孩子时,那种痛,让他痛不欲生。他到底只是一个男人,确实在一开始无法接受那样的事情。但后来,他当真是释怀了,就算睿睿是她跟别的男人生下来的孩子那又怎么样?当年,他对她做过那样的事,她会伤心难过,是理所当然的,他能接受她与别人有过一个孩子,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过去那五年,没有她在,他度日如年,彼时,他就已经知道,他的这辈子,非苏凉不可。他就是想要跟她在一起,弥补过去的那些伤害,好好地,再继续走下去。
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蹉跎了,许是年纪渐长,他也不再像旧时年轻时会顾虑太多。他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好好爱她,不再为了所谓的尊严面子而去伤害,以真心对待。
即便他没有说话,许墨笙还是从他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他的眼神逐渐开始深邃了起来,这番把他约出来,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主意。
相对来说,裴聿比他更多了几分奋不顾身。
大概是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才会更加地懂得珍惜。
“你知道苏凉这五年,是怎么过去的吗?”
裴聿猛地抬起头,正巧对上了许墨笙的眼,后者的脸上充斥着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这还是五年后的第一次,他用如此正经的态度去面对一个人。
他与苏凉相似的心殇,他懂苏凉的痛,才会在这五年里,寸步不离地守着。
“你知道苏凉在五年前,失去了什么吗?”
他娓娓地道来,裴聿的脸慢慢地变得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之后,便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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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妖:收集意见哈,番外有想看的配角咩?
婚后生活和之前《难婚女嫁》番外留下的伏笔都是已经确定要写的了,除此之外,还有哪一个想看的捏?欧阳曦容月?欧阳曜?许墨笙?还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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