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小懒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许墨笙已经不在了。
房间内,床铺叠得很整齐,就连她乱丢的衣物也放在了一边不再乱糟糟的一堆。她坐在床上,似乎,仍然能嗅到这房间里他残留的气味。
那么浓烈,浓烈到了让她觉得昏眩。
褚小懒突然想起,她和许墨笙的初识,那是在她读高中的时候,两人其实并不同班,她向来笨手笨脚的,只不过是上个楼梯而已,也能一个踩空摔到了跟在后头的他的身上。
这一摔,便是把许墨笙给摔了个右腿骨折。
之后,她出于愧疚,天天以各种名义靠近他,只为了能够照顾他,好让自己的愧疚感能不那么重,没想,她的举动落在了他的眼里,却成了追求蹂。
她也不知道那样的生活持续了多久,直到他趁着她不注意吻住了她的唇,直到他以占有者之姿站在她的身边……她已然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她和许墨笙之间经历了很多,她没有父母,在孤儿院里长大,孤儿院里有很多的孩子,并不能每一个都能供读,从初中开始,她便是靠着奖学金。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跟许墨笙这样的人在一起,他跟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自然存在着很多的问题。
许墨笙很宠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通通都会满足她。
她曾经以为,那样的生活,会直至一辈子。
然而,十八岁那年,许老夫人找上了她,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她有多低便踩得有多低,那感觉,就好像她跟许墨笙在一起,为的就是许家的钱。
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事情,却成功伤害了当年仍然稚嫩的她。
一个巴掌,还有一张甩在她脸上的支票,把她的尊严彻底撕碎,她与他起了争执,他企图护她,她却不肯相信,到了最后,她选择离开,他被许老夫人流放,从此消失在X市这片土地上。
她出生卑微,本就对自己没有多少的自信,经过许老夫人说的那番话后,所有压抑的自卑情绪全部爆发,这也是她当年离开的理由。
时间,一晃而过。
二十四岁那年,她中了罗马七天游的大奖,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出国,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在罗马的街头撞见他。
彼时,他的脸上已然褪去青涩,再也不是那个会与她争执的男人,相比十八岁,他圆滑了不少,自然,也狡猾了不少。
那些日子,他都陪在她的身边,把她过去的不安全部抚平。
她以为,她能重新跟许墨笙开始,不再畏惧任何事情。
之后,他跟她一起回了X市,陪她到孤儿院探望那些孤儿,天天跟她在一起,夜夜缠绵。
可是,人生原来都是狗血的。
许老夫人并不知道他跟她重逢的事,特地给他介绍结婚对象。那是一场相亲,没想,那个相亲对象竟然带着同伴前往,而事后,相亲对象的同伴仅仅一眼便爱上了他。
一见钟情。
许墨笙并不喜欢那个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厌恶的地步,偏生,那个女人看中了他的家世,一再地相缠。
到了最后,还用诡计迷晕了他,爬上了他的床。
提个月后,那个女人拿着怀孕单子来的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许墨笙一脸铁青,想也没想就让那个女人把孩子打掉,可那个女人说什么都不肯。
这之后,她再度像十八岁那年一样,跟他吵了一架,他摔门离开,几天几夜都没有出现过,只因为,她说孩子是无辜的,让他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他问她:“孩子生下来,然后呢?你是不是让我也把那个女人给娶了?”
她回道:“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健全的家庭是必须的。”
他临走前,只瞪着她大吼。
“褚小懒,我真他/妈/的贱,才会爱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她没心没肺吗?不,她有的,她只是,无法对那个仍是胚胎的孩子视若无睹罢了。
她没有父母,自然比他更懂得那样不被受欢迎的感觉有多难受,她知道,自己的话是过分了些,但是,她并没有丝毫的后悔。
然而,那一次的争执,却成了她见许墨笙的最后一次。
这之后,她偷偷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没有留下半点消息,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只是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建立幸福的家庭。
她也有她的懦弱,或许,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四岁,她仍是一个胆小自卑的人,从来都只懂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和许墨笙之间,从来都是有一层厚厚的隔阂,她不敢跨出一步,只能站在那里看着许墨笙不停地铲除障碍只为了来到她的面前。
他知道他有多爱她,但这种自卑已经根深蒂固了,她根本就
挣脱不了。
逃跑以后,她又静悄悄地到处打探他的消息,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从国内到国外,她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有时候,他一个转身,就能发现人群中她的身影。
可是,他并没有。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找她,到处地找,就是没有半点她的消息。
他又怎么可能会有她的消息呢?他让人在X市找她,她在国外;他让人在国外找她,这个世界又太大,只能靠着名字去寻找。然而,在国外的时候,中国人用的名字都是拼音,她的名字太过寻常,自是一下就能查到上千上万个相同名字的。
他结婚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直到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甚至那个女人呆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年,两年,三年……她才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跟着他回到X市,铺天盖地的报纸杂志,无一不是在说着许家大少结婚五年的消息。她抱着报纸,足足哭了三天三夜,差点便昏了过去。
这些年,若不是因为深爱着他,她又怎么可能固执地守在他的身边,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可是再爱,她也害怕跟他重新开始,前两次的分别,都犹如命运捉弄般,她不禁开始怀疑,她和许墨笙之间,是不是根本不适合。
若当真合适,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但是,分离后的重逢,又算是什么?
倘若她和他没有缘分,茫茫人海,怎么会再一次相见?
褚小懒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看清了。
她会过神来,手轻柔地抚摩着叠得整齐的被子,过去的每一幕都犹如倒带似的在一瞬间回放眼前。
她还没醒过来,他便离开了,是不是代表着,她昨天说的话,产生效力了?
明明,那是自己说的话,也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从此以后他不会再与她的生命有所交集,她心脏的地方就开始轻微地抽痛。
褚小懒叹了一声,女人啊,果然是矛盾的个体。
她干脆就站起身来,心想着今天是难得的周末,就来搞搞卫生,免得这屋子当真成了一个狗窝。
她随便找了一些吃的填饱肚子,便卷起衣袖开始忙碌。
一直忙到了下午,才好不容易整理完。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正想要到小区外的商场买点东西,没想,还差几步就走到门口的时候,门铃响了。
褚小懒吓了一跳,她的朋友并不多,算算也就那么几个,至于以前的,都已经断了联系,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来了。
莫非,是许墨笙?
她摇了摇头,一阵自我否决后,才抬步走了上前,把门打开。
门外的是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
她愣了一下,她不认识门外的这个女人,但是,她却知道她,甚至是颇为清楚。
过去的五年里,这个女人就呆在许墨笙的身边,扮演着妻子的角色,每一次看见她,褚小懒就觉得心痛得厉害。
她知道,这个女人很温柔,也很果断,在许墨笙的身边时,帮了不少的忙。
她也知道,在一年前,这个女人跟许墨笙离婚了。
她记得,她叫苏凉。
苏凉牵着睿睿,看着门内目光呆滞的褚小懒,嘴角勾起了一抹和善的笑。
“我可以叫你小懒吗?许莘老是在我面前叫你小懒姐姐,我都听腻了,叫你褚小姐又觉得太过生疏,你不会介意吧?”
褚小懒下意识地摇头。
“不……不介意……”
她往里瞟了眼,随后望向她。
“能让我们进去吗?”
“可……可以……”
褚小懒立即便侧过身,让他们进入。
等到他们进屋后,她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手里竟然还拿着一个很大的行李包。
苏凉带着睿睿走到两人沙发前,先把行李包放下,示意睿睿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别说话,而后,自己才转过脸看着她。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苏凉,你可以叫我凉凉,或者苏小凉。”
这样的亲昵,是她从未想过的。
褚小懒看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你,你是……他的妻子吧?”
即使她没说名字,苏凉仍是知道她在说的到底是谁。
她扯开唇角,咧出了笑容。
“正确来说,我是许墨笙的前妻。”
褚小懒有些不知所措,怎么都想不到,许墨笙的前妻会找上她。莫非,是让她赶紧离开许墨笙?
可是不对啊,她跟许墨笙已经离婚了,她也听说,这苏凉在一年前开始,就回到了她第一任丈夫的身边,虽然还没有结婚,但两人的恩爱,是有目共睹的。
难道,是终于觉得许墨笙比她那个前夫好,所以决定回到
许墨笙的身边了?
她的脑子快速地运转,想了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甚至是一个比一个更加地负面。
苏凉看着她的脸,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果真跟许墨笙说的一样啊,这小妮子是什么情绪都表露在脸上,根本就不用去猜,就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她嘴角的笑愈发地幽深,之前,她就听说过连甩了许墨笙两次的“小懒姐姐”了,现在,终于能看见本人了。
能让许墨笙吃瘪,还真是有意的人。
她清咳了一声,企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小懒,你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不是想回来跟你抢墨笙,如果我对他真有那种意思,一年前我就不会跟他离婚了。”
褚小懒脸色一僵,硬绷绷地吐出了几个字。
“是……是吗?”
苏凉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我早就想见你了,这些年里,墨笙都没忘记你,一直在到处找你,就是怎么都找不到你,这些事,你知道吗?”
她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瞧着她这副模样,苏凉显得有些意外。
“许墨笙这人虽然有时候挺过分的,但整体来说,还算是一个好人,你为什么不留在他的身边呢?你明明知道,他有多爱你的。”
她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爱又怎么样?很多时候,不是有爱,就能永远在一起的。我是个孤儿,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世,从一开始,我跟他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就算再怎么爱,也是不可能一辈子的,不是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苏凉说出这些话,只觉得,这些话已经憋在自己的心里很久了,久到她急欲宣泄出来。
“跟他在一起多一天,那种距离感就越来越明显,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努力,可是,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我怕他当真跟我在一起久了,他会后悔,他会发现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人,我没办法忍受这种事情。”
苏凉没有立即说话。
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以后,才缓慢地开口:
“小懒,你太自私了。”
褚小懒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她。
苏凉对上她的眼,神色认真。
“你觉得你无法忍受那样的可能,所以你把他拒之你的世界外头,不让他靠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肯迈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会勇敢迈出?你自私地不想受到伤害,你却并不知道,在你拒绝的时候,对他来说,就是伤害。他能忍受流放,他能忍受一个女人使计怀上他的孩子,惟独不能忍受你走出他的世界。”
她怔在那里,全身僵硬。
苏凉抿着唇,满眼温柔。
“其实,他大可在你第一次离开他以后,与你断绝所有的关联。可是他并没有,而是在与你重逢后,没有丝毫改变地对你好;还有这第二次分离,他也可以生气地对你置之不理,但是,却跟着你回来,对你说出重新开始的请求。难道,他的心你还没看清吗?只要是你说的话,他都会听从,没有你在,他的人生就没有了意义,因此,他才会不放弃地找了你那么多年,始终不肯停下来。”
她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我跟许墨笙的婚姻,不是因为爱,而是掺合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你根本就不用介意我,只需要记得,他由始至终,爱的那个人都是你就行了。”
褚小懒默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苏凉笑了笑。
“因为,过去的我也跟你一样,把幸福拒之门外,让根本不重要的东西糊住了眼,导使错过了太多的时间。别人的眼光与你有什么关系?别人觉得你们不配又怎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人生,当然由你自己来决定,别人说得再多,也不会知道你的人生的酸甜苦辣,盲目地介意别人的目光,那只会为难了自己,耽误了自己。”
苏凉拉过了她的手,眼睛微微笑弯。
“你都能自私地将他拒之门外了,为什么现在不能自私地呆在他的身边,不去理会别人的目光……等等,我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唉,算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让你鼓起勇气呆在许墨笙的身边,不要再让他一个人了。”
褚小懒的眼底泛现了茫然。
鼓起勇气呆在许墨笙的身边?她……真的可以吗?
苏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有些追溯。
“过去的五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看得很清楚。许墨笙在很多方面都跟我很像,一样是受了伤,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自个儿舔着伤口。在别人面前假装坚强,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褚小懒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溢出了挣扎。
苏凉放开她的手,笑得是格外地灿烂。
“反正我该说的话都说了,我是觉得,按照许墨笙的性子,既
然你都在他眼皮底下了,他自然不会让你第三次离开她。至于用什么办法,我还真不知道,倒是希望你能有几分自觉,不要以为他就是那种会温水煮青蛙的人。”
听见她的话,褚小懒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
随后,苏凉站起身来。
“我该走了,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她的脸面向了旁边坐在沙发上的睿睿,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的。
“这是睿睿,墨笙的儿子,今年快六岁了,是他老爸让我把他带过来这里让你照顾的,我带来了,你们好好相处!睿睿很乖的,也很听话,不会像其他的小孩子那么胡闹,对吃的也不挑食,你大可放心。”
闻言,褚小懒倏然瞪大了眼,手哆嗦着指着睿睿。
“照……照顾他?”
苏凉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把一起带来的行李包塞到了她的怀里。
褚小懒抱着行李抱后退了几步,仍然没能反应过来。
“从今天开始,他就住你这里了,用墨笙的话来说,便是让你们相处培养培养感情,我把人带到了,该走了呢!”
说着,她蹲下身,捏了一把睿睿的脸。
“睿睿,要听话知道吗?不能带给人麻烦,也不许闹脾气。”
睿睿乖巧地点头,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
然而,这其中,最无辜的褚小懒难免想要暴走。
“为什么呀?他不是许墨笙的儿子吗?为什么要住在我这?培养感情?为什么要培养感情?”
苏凉看着她激动的神情,玩心一起,转眸笑着睨着睿睿。
“睿睿,说起来你从进门后就还没叫人呢!来,快点叫人,你该叫什么,你爸爸应该有事先教过你吧?”
“有。”
睿睿奶声奶气地回答,然后,仰起头看着褚小懒。
“老妈子,你好,我叫睿睿。”
老……老妈子?
听见这几个字,褚小懒连死的心都有了。
她才不过三十岁而已,怎么就变成“老妈子”了?
苏凉深怕她不明白,连忙开口解释。
“睿睿唤墨笙‘老头子’,所以才会唤你‘老妈子’的,这样听上去才相称嘛!你说对不对?”
还对不对?她没那么老好吗?!
苏凉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她要做的事已经全部完结了,自然也就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她亲了一下睿睿粉嫩的小脸蛋,而后站起了身子。
“好了,我走了!不用送我了,我自己离开就行了!”
说完,她向着褚小懒挥了挥手,迈开脚步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大门合上,屋内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睿睿依然仰着头看着她,那精致的小脸蛋乍看之下,跟许墨笙当真有几分相似。
褚小懒不禁有些恍神,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吧?许墨笙曾经说过,当年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六岁了。
明明是应该讨厌的孩子,但看着他的脸,她却怎么都讨厌不了。
她经常跟孤儿院里的小孩子相处,自然善于应付小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年仅六岁的睿睿,她却难免有些慌乱了。
听着苏凉的意思,这个孩子,就是许墨笙让送过来的?
跟她培养感情?培养什么感情?母子情?
这样莫非就代表,他并不打算放过她?
想起许墨笙的那张脸,褚小懒就禁不住全身一颤,连忙蹲下身看着睿睿。
“你……你叫睿睿是吧?你可以告诉我你爸爸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吗?”
她并没有许墨笙的手机号码,想来,他也不可能还用着以前的那个号码,她只能从睿睿这里得知许墨笙现在在用的号码了。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睿睿竟然人小鬼大地皱起了小小的眉毛。
“如果你是想要爸爸的号码打给他让他过来把我接走,那么我是不会给你的。”
她一怔,怎么现在的小孩子这么难应付?明明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很善良很容易哄啊!
她尝试着他继续沟通。
“阿姨只是想要跟你爸爸聊聊天……”
“不行!”小男子汉铁面无私,“老头子已经说了,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不能被赶出这个地方。所以我不会把老头子的电/话号码告诉你的!睿睿就是要呆在这里!”
随后,他偏过了脸,嘟起了小嘴。
褚小懒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这个小孩,当真是许墨笙的儿子啊,跟许墨笙一样难对付。
难道,她的家真的得被这么一个小男孩占据了吗?明明他爹前脚才刚走啊……
另一方面,苏凉走下了楼后,就拿出手机翻到了一串号码。
一声之后,那头
便立即便接通了。
苏凉回过头看着六楼的地方,嘴角勾勒起一道向上扬起的弧度。
“我已经带睿睿过来了,也把他留在那里了。怎么?你这是想借着儿子把她的心留住?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电/话那头,许墨笙的声音透着一种慵懒。
“不是把她的心留住,是暂时把她的人拖住,让她没办法像当初那样偷偷逃走。她的心,我当然会亲自留住,用不着睿睿帮忙。”
苏凉笑出声来,拿出车钥匙开门。
“看来,之前的两次是让你吃足了教训啊!不过,我觉得你顾虑得挺对的,方才我看了看,她似乎有在犹豫要不要走,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先她一步使了这么的一计,她就算想要跑,也总不能带着你的儿子一起跑掉吧?”
“我打的就是这主意。”
许墨笙并不觉得自己的这种做法到底有哪里不对。
“我已经让她跑了两次了,当然不可能会有第三次,这一次,她休想离开我的身边。”
苏凉笑了好一会儿,才钻进车厢内。
她也并不急着将车子启动,而是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看着外头的艳阳。
阳光,正好。
老天总是善待每一个人的,它知道许墨笙等待的心,终于把他等的那个人送回了他的身边。
过去的那五年,他与她走遍了每个地方,她努力地寻找能够让她的身体好起来的办法,而他则是在努力地找寻那个人的身影。他与她是相似的,或许,就是因为这份相似,在一年前,他才会主动跟她离婚,放她自由,甚至是说出那一番话,只为了让她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而错过本该是属于她的幸福。
她想,若不是许墨笙的那一番话,她也不会把蓓蓓交给舅妈孙雯照顾,只身去了爱尔兰。
是他让她鼓起了勇气,那么这一次,就让她用同样的方式帮助他。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自然也希望他也能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他们,都是相似的人,不是么?
“许墨笙,这一次,你要好好抓住她,不要放开手,知道吗?”
她的话,是出自内心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毕竟,他们曾经相处了五年。
那些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那些一起度过的年年月月,早就让他们成为彼此间最贴心最重要的朋友了。
许墨笙笑出声。
“这是当然。”
挂断了电/话,许墨笙抬起头,看着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男人,慢慢地将手机收起来。
“来了?”
裴聿拉开椅子坐下,环视了一周。
“为什么要约我到这种咖啡厅来?许墨笙,我想,我跟你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许墨笙翘起了二郎腿,笑得就犹如一个痞子。
“这可说不定,好歹我们都是苏凉的前夫,不是么?”
裴聿最厌恶的,就是他老跟他提这件事,活生生地戳中了他至今仍未跟苏凉登记的伤口。
男人的脸色刹时变得难看。
“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抬杠的?”
许墨笙笑得开怀,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看着裴聿吃瘪的模样。
大概,是被苏凉传染了吧?过去的一年,虽然裴聿都在苏凉的身边,但他跟苏凉也没断过联系,依然经常私下见面。每每这种时候,裴聿是气得只差没把他给掐死了。
特别,是在他要把睿睿送给苏凉当女婿之后,裴聿每次见到他,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极为阴森的。
之后,他听说裴聿当真把顾家的那两个小子都扯了进来,只要他带着睿睿见苏凉和蓓蓓一次,他便带顾家的那两个小子去见苏凉和蓓蓓,丝毫都不肯吃半点亏,就怕被他占了便宜似的。
这样的裴聿,不可不说,就是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捉弄的念头。
“你好像很讨厌我?我明明没对你做过什么事,更没有觊觎你的菊花。”
闻言,裴聿的身子僵了下,随即,像被针扎到了一样跳了起来。
“X!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苏凉吗?她怎么连这种事都跟你说了?她不是说她已经忘记了吗?她这像是忘记了吗?!”
裴聿的面容扭曲,看上去是既尴尬又恼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
许墨笙笑得更欢了些,没办法,他跟苏凉之间,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苏凉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男闺蜜,但凡裴聿的糗事,都是知无不言言而不尽的。
“我是你最大的威胁对不对?我越是跟苏凉靠近,你就越烦躁?”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的沉思。
“莫非,你更年期提前了?不对,你现在的年纪,是差不多到更年期了,也不算是提前。”
裴聿瞪着他,咬牙切
齿地开口:
“我是不是更年期,与你无关!”
“别这样嘛!”
许墨笙笑,终于记起了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
“我今天找你出来,是真的有事,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话?”
裴聿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
“是谁让我无法心平气和了?!”
“行行行!是我错了,我道歉,这样可以了吗?“
许墨笙很顺势便说了这话,然而,面对这样温顺的他,裴聿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狐疑地瞅着他。
“许墨笙,你被鬼附身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是我应该问,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这一次,换成了许墨笙禁不住嘴角抽搐了。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想跟你好好谈话而已!”
见他满眼认真,裴聿这才坐了下来,但是,面靥上仍带着几分疑惑。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我可没有跟情敌坐下来聊天的肚量。”
听见他的话,许墨笙不由得摇了摇头,一脸的叹息状。
真不知道,苏凉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醋缸子,裴聿和苏凉以前的事他并不清楚,但就他与苏凉离婚以前来看,裴聿虽然会吃醋,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大醋小醋但凡是醋都吃。难道,这全都是因为没有苏凉没有答应跟他登记?而他缺乏安全感?
这应该也不至于吧?之前他跟苏凉是婚姻状态的时候,他可是把爱尔兰的那纸百年契约挂在嘴边,丝毫没看出他有半点的慌乱。
这个男人,真是越长越回去了。
许墨笙清咳了声,掩去眼底的尴尬。
“我就是想问问,你当初跟苏凉在爱尔兰办的那份百年契约的事。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弄到爱尔兰的户籍的?还有那份生效的百年契约,外国人是没有办法拿到的吧?就算拿到了,签订的百年契约应该也是没有效力的吧……”
裴聿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有些发懵,听到了后头,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可疑的笑。当他把话说完,他那抹笑已然夸张到咧上眼角去了。
他看着他,眼底尽是得意。
“怎么?想弄张百年契约?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相熟的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还有爱尔兰户籍,如果没有相熟的朋友,那可是得经过很多程序,甚至是过了好些年才能批下来的。”
他在“相熟的朋友”几字上咬音很重。
许墨笙自是知道他的意思,沉默了好半晌以后才闷着声音说话。
“在这方面,你……应该能帮我吧?”
如果裴聿有尾巴,那么此刻他的尾巴是能翘上天了。
他在心里想着,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真没想到,这许墨笙会有求他帮忙的一天。
“许墨笙,你这是在求我吗?不过我瞧着你这态度,不像是在求我啊!”
他说着,还翘起二郎腿来抖了抖,一副神气的模样。
许墨笙是恨不得上前去把他笑得得意洋洋的嘴脸给撕成两半,他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声音略显低沉。
“要不,来个交易?”
“哦?”
裴聿挑了挑眉,似是对他口中所谓的“交易”充满了兴趣。
他凑近他,语气带着几分魅惑。
“你帮我这一次,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以前夫的身份出现在苏凉的面前。”
裴聿的二郎腿停止了抖动,他看着许墨笙,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良久后,他扯动了唇角,吐出了一句话。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