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蔓儿察言观色,觉得何氏的话里有水份。后来,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错,徐大老爷是县城的不是府城的,那一钱五分银子的价格也是徐大老爷开出来的,三钱银子不过是何氏在吹牛。
“想当初啊,俺们求爷爷告奶奶地,结果人家就是不肯帮忙。现在,俺们不用谁帮忙,这酒也卖出去了。要看俺们的笑话,那可是白等了。”何氏说完话,嘿嘿冷笑了两声。
何氏这是在向她们示威那,连蔓儿心道。
“二伯娘,这次你和二伯可赚了不少钱吧。”连蔓儿就笑道,“二哥娶媳妇,还有家里过年怕都花不完。奶前两天还说,该给我老姑做两套冬天穿的衣裳了。”
何氏听了连蔓儿这么说,就很不高兴地板起了脸。
“那酒是俺娘家兄弟的,连家娶媳妇、做衣裳、过年啥地,也用不上俺娘家兄弟的钱。”
“二伯娘,你咋忘了?”连蔓儿故意惊讶地道,“二伯和我爷说过,那酒是二伯和何老舅合着伙酿的,卖的钱,二伯至少能分一半,二伯还说,这钱下来就都交给我奶管着。”
“啥时候的事,俺咋不知道?”何氏顿时急了,矢口否认道,“蔓儿,你小孩子家家的,可别乱说话。”
“二伯娘,你要是忘了,等会就问问我奶。我奶肯定记得。”连蔓儿笑道。
“都分家了,俺家的事你们都少管。”何氏忽地站起身,也不再提要豆芽菜的事,拿着笸箩就走了。她这个时候才有些后悔。为了争一口气,把卖葡萄酒的事都给兜了出来,这要是上房的知道了,真管他们要钱,这可咋办。
何氏出了西厢房。也不回自己的屋,急急忙忙地就朝西村去了。连守义现在在西村她兄弟家里,她得赶紧过去。和连守义说说,趁早想个法子,把这到手的钱保住了。
“瞧她吓的那个样!”连蔓儿忍不住笑道。
“这事咱就听听。也别在你爷你奶跟前说啥。”张氏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就嘱咐连蔓儿,“要不然啊,可就有的闹了。才消停了没几天,哎。”
如果周氏知道何老六的葡萄酒卖了,依她的性子,肯定会向连守义要钱。连守义和何氏也肯定舍不得拿钱出来,到时候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娘,就是咱们不说。这事早晚也得传到我爷和奶的耳朵里。”连蔓儿道。
“不管咋地,咱不能去做这个恶人。”张氏道。
张氏将碗里的姜糖水喝完,就又去作坊干活。她刚走没一会。小七就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姐。”小七叫了连蔓儿,就笑嘻嘻地爬到炕上。从炕头拿了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两枚红皮鸡蛋。
“咋还没吃完,舍不得吃是咋地?”连蔓儿就笑了。
今天是十月二十六,是小七的生日。她们这个地方的乡村人家,小孩子过生日讲究吃红皮鸡蛋。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因为孩子多,连蔓儿这一辈的几个孩子过生日的时候,周氏都会允许煮上一个鸡蛋。
现在她们分家出来自己过,第一个过生日的就是小七。她们家没养鸡,当然也就没有鸡蛋,只能买。正好前些日子买了鸡蛋,张氏特意挑了几个大个的红皮鸡蛋留着。今天早上,张氏就给小七煮了四个鸡蛋。小七吃了两个,剩下的两个就放在炕头捂着保温。
“不是舍不得,我是怕吃撑了。”小七笑着道,就蹭到连蔓儿身边坐了,将两个鸡蛋在手里掂了掂,就把其中一个递给连蔓儿。“二姐给你,咱俩一人吃一个。”
他们家里,除了小七,就是连蔓儿最小。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一般也会先可着她们俩吃。小七又和连蔓儿要好,这两个鸡蛋,就是他特意留下来,要和连蔓儿分着吃的。
真是个机灵鬼,连蔓儿又是好笑,又是窝心。鸡蛋因为一直在炕头捂着,握在手里还是温热的。
“二姐,你咋不吃?”小七看见连蔓儿拿着鸡蛋发呆,就说道,“二姐,你吃吧。爹和娘,还有大姐和咱哥,都知道我给你留了鸡蛋。”
连蔓儿笑了笑,给小七倒了一碗姜糖水。
“喝点水,别噎着。”连蔓儿嘱咐小七
“嗯。”小七接过碗,靠在连蔓儿身上,一边吃鸡蛋,一边答应着。
连蔓儿就将手里的鸡蛋剥了皮,慢慢地吃着。
“小七,今天你生日。除了鸡蛋,你还想吃啥,不是吃的,别的东西也行。”连蔓儿就向小七道,“咱卖苦姑娘儿的钱还没花完那。”
“不要啥了,我都吃了三个鸡蛋了。”小七将最后一口鸡蛋吃下,又喝了一大口糖水,“以前过生日,才能吃一个。”
还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连蔓儿心里想。
小七放下碗,舒服地叹了口气,就发现一颗完整的鸡蛋黄出现在自己的嘴边。是连蔓儿只吃了蛋白,把蛋黄又留给了他。
“张嘴。”连蔓儿道。
小七就笑嘻嘻地张开嘴,将一个蛋黄吃进嘴里。
一会功夫,连守信、张氏、连枝儿和五郎都从外面回来。
“娘,小七生日那,不能就吃几个鸡蛋吧。”连蔓儿就和张氏商量。
“我刚才还和你爹说那,咱晌午吃面条吧,手擀面,鸡蛋卤,让你爹擀面。”张氏就道。
“那行啊。”连守信笑着答应道。
这个面条,自然是白面面条,还有鸡蛋卤,几个孩子全都高兴起来。
“晌午吃面条,那晚上咱再包一顿饺子吧。”连蔓儿提议道。她前世和家人一起过生日,蛋糕可以不吃,但是饺子是必须吃的。现在没法弄蛋糕,包一顿饺子还是没问题的。
“闺女说啥是啥。”张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们现在的条件,吃顿饺子不是难事。
吃面条,饺子,自然是全家吃,这不仅是给小七过生日了,是全家都跟着改善伙食。
家里白面还有,白菜也是现成的,但是包饺子的肉却要去买。连蔓儿就将笔墨纸砚都收拾起来,从柜子里取了钱,让小七和她一起去镇上买肉。
姐弟两个走出西厢房,就看见周氏手里提着个罐子,正冲东厢房里招呼人。
“二郎、三郎、四郎、六郎……”周氏将几个孩子的名字挨个叫了个遍,却没有人应声,“都跑哪去了,找个跑腿的人都没有。”
二郎几个一定都是去西村他老舅家吃饭去了,周氏自然找不到人。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要买什么东西,四郎他们不在,可连秀儿不是好好地在家里,就不能跑一趟。庄户人家的闺女,还真能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比如她和连枝儿,还包括连叶儿,哪一个不当半个劳力使?
就算是小脚,她们村里,小脚的姑娘和媳妇也不少,也都是该干啥干啥,并不比大脚轻省。
连蔓儿就没有理会周氏,拉着小七往外走。
“老爷子,这秋油罐子都空了。找不着人给你去买,你晌午要吃,就吃咸盐水吧。”周氏高声道。
“秋油没了,咋不早想着买。孩子们都去哪了?”屋里传来连老爷子的声音。连老爷子因为连守仁的事着了气恼,又赶上入冬,天气突然冷了下来,这两天身子就不大好,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没以前洪亮了。
连蔓儿一边走,一边回头,就看见连守信站在西厢房门里,脸上带着犹豫的表情,欲言又止。
“爷,奶,”连蔓儿就站住了,回身冲着周氏道,“我要去镇上,要是不太着急,就交给我吧。”
连守信站在屋门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也没说什么话,转身就回屋去了。
周氏依旧板着脸,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可却将手里的罐子毫不犹豫地递给连蔓儿。
连蔓儿就走回来,接了罐子放进篮子里。
“奶,打多少秋油?”连蔓儿问。
“打二两。”周氏道。
“是蔓儿吧。”连老爷子在屋里道,“把钱给蔓儿拿着。”
周氏正数着手里的铜钱,听连老爷子这么说,就有些生气。
“还用你说,你是生怕我占他们的便宜还是咋的?多少钱的玩意儿,给你,把钱拿着,可别说我没给钱。”周氏气呼呼地把钱塞在连蔓儿手里。
周氏这个脾气,就是永远不让你痛快。这样的脾气,也就是自家的骨肉才肯包容吧,换了别人,根本就不会去搭理她。
连蔓儿和小七一边说笑,一边就往青阳镇来。进了镇子,连蔓儿就发觉今天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特别多。
“二姐,今天不是集,咋这么多人啊?”小七奇怪地道。
连蔓儿也觉得奇怪,这些人有坐车的,有骑马的,还有走路的,好多都是出了镇子,就顺着官道往三十里营子去了。
“应该不是赶集,这些好像不是咱本地人。”连蔓儿就道。
两人就先到了肉铺。
“半肥半瘦的,包饺子用,要两斤半。棒骨还有吧,也要两根。”
“好咧,这猪肉馅,我顺带就给你切好了吧。”张屠夫道,连蔓儿没少来他这买肉,算是老主顾了。
“那感情好。”连蔓儿自然点头,“张大叔,镇上咋突然多了这老些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