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长肉了?”她放下碗筷去揪自己的手臂,“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他笑着伸手去捏了捏她的手臂,作无辜状,“是什么?”

  她一怒,“你明知故问!这是肉!这明明就是肉,而且还有几两厚!”

  他被她天真的模样逗得莞尔一笑,忍不住抬手去捏了捏她的脸,“你从前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小讨厌?”

  她被他捏得一怔,先前的热络又变为了冷淡。

  小讨厌?

  他以为他在说什么东西。

  裴淼心低了头不想说话,拿起碗筷又继续去吃面前的东西。

  曲耀阳看得出她沉默的反抗,忍不住从身后抱了她的肩头,用自己的脸颊去贴她的,看着她用筷子夹起餐盘里的东西咬进嘴巴,又细细去看她吃东西的神情。

  “心心,你喜欢吃什么?除了西兰花,你还喜欢吃什么?”

  “问这个干什么?”

  “以后我会经常过来,有空的时候就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东西,不管你喜欢吃什么,只要有空我们就一起去买了回来。”

  “……耀阳,还是不要了,你做的菜是很好吃,但是你在公司那么忙,所以不用,你不用过来。”

  她的话一说完脸就挨了他的揪,说不上恶意,就是揪到她的脸变形为止。

  声线还是如初的温柔,“你不用管,喜欢吃什么就给我说,我来了做给你吃就行了。”

  吃完了东西她起身将东西收拾进厨房,间或出来端剩菜的时候听见他跟电话里说,今晚大概晚一点回来。

  不用猜她也知道正在跟他通电话的人是谁。

  他称那个他和夏芷柔的地方为“家”,那自己这地儿,对于他来说顶多就是个客栈、情人窝罢了。

  从前夏芷柔骂她狐狸精骂她小三儿,她都只觉得自己好歹算是他的正妻,就算事实确是如此,一个人孤寂难捱的时候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自己不是什么狐狸精也不是小三儿。

  可是现在的境况到底是要怎样?

  他说过马上会跟夏芷柔结婚,等到他们有了正式的名份,自己还跟他这样待着,不就确确实实是要把这罪名坐实?

  收拾完了东西又进浴室洗漱,这一番折腾以后,裴淼心也没管还在客厅里的男人正干什么,转身绕到自己的卧室掀开被子就躺了下去。

  窗外的夜色有些沉,她的心绪有一丝混乱和慌乱。想起白天遇到易琛时的清晰,他坚定又固执的眼神,还有那宾利车里对自己怒目望过来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在他们高家人的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易琛自己父亲出殡的日子都不来,害他那么狼狈,害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

  她与他,本来就不该有那么多的交集。

  “在想什么?”

  一声轻唤,惊醒了她所有的思绪。裴淼心还没有做出反应,背后已经落了个温暖的胸膛,腰间也被一只大手紧紧箍在怀里。

  “你不是要回去?”说出声了才有些后悔,她轻轻咬住了下唇。

  背后的男人脸色微沉,“你偷听我讲电话?”

  “没有,只是不小心听到,你说你要回去,我没别的意思,你走吧!”

  他单手枕着脑袋,努力透过依稀的月光,从背后去看她脸上的表情,“那你呢?你就不想我留下来陪你?”

  “……夏芷柔她怀孕了,我想她一定会很想你,你回去吧,她需要你,我自己一个人没有关系。”

  “那你呢?”他继续追问,心一瞬揪紧,人也开始跟着有些浮躁的情绪,“你就不需要人陪,你就不想我留在这里?”

  “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他用力扳过她的身子,在暗的夜里用力去望她的眼睛,“裴淼心!你给我把话听清楚了,我在问的人是你!我回去了,那你呢?你就不想我留下来?还是说你觉得我不在这里待着才不会碍着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家了,耀阳。”

  他被她不痛不痒的模样弄得有些生气,明明才要好转的心情又被她这模样弄得一团乱麻,整个神经突突的,心也如万箭穿心般的刺疼。

  “我就这样回去了,你就一点都不伤心不难过?刚才是谁在大马路上口口声声说她从来喜欢和爱的人都是我!刚才又是谁那么不要脸地在街上表明她的真心?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和爱吗?!”

  他情绪激动,她却悠悠叹了口气。

  “耀阳,我们已经离婚了。”

  “那又怎么样?!”他怒吼出声,“你已经是我的女人!”

  “我是你的女人,夏芷柔也是你的女人,你爱她我知道,可你要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她的话使得他立时就是一惊。

  他一直在想办法让自己的心不要那么疼,他也一直遵循着自己最心底的声音——不想让她走,不愿意放她离开自己,也不愿意她去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那样他的心会慌、会疼,会生不如死。

  “心心。”他轻声唤她,凑上前来吻了吻她脸颊,“你乖乖在家里等我,芷柔不是个小气的女人,只要我认真同她去说,她会理解会明白,毕竟我们曾经结过婚,她能容得下你,只要你没事别去惹她。乖,我去去就会回来。”说着又忍不住吻了她的唇。

  裴淼心抬手推他,已然再不想管,“不用,你不用回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发狠咬了唇。

  她吃痛皱眉,他又凑到她的耳边,“等我……”

  这句话一落,又狠狠搂了她的腰间一记,这才转身离去。

  ……

  那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突然就下起了一场漂泊大雨,而曲耀阳,始终都没有回来。

  裴淼心整夜地睡不着,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直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快亮的时候,接到严雨西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怎么的你,还在家里睡着是不是啊?这都出大事了!”

  她有些莫名,“这么早,什么事?”

  严雨西在那边嚷嚷得不行:“夏芷柔她进医院了!早上我陪一个因为不谨慎而出了事情的小姐妹到医院化验做手术,哪晓得一来就遇见曲耀阳抱着满身是血的夏芷柔进来了,她的孩子这次可能真是保不住了!”

  裴淼心立时从床上坐起,一边穿衣服一边准备出门。

  临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电话里的严雨西说:“那孩子没了!这回铁定是没了,我在急症室门口都听见了!”

  她焦急去问曲耀阳的情况,“那他呢?”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我看他的样子不太好,来的时候一身是血,脸色也惨白得很。我还听见夏芷柔在病房里抓着医生又哭又叫的,她妈和她妹在这又哭又闹的,我刚才听见曲耀阳承诺她们,这回,他们真是要结婚了!”

  裴淼心的心思一沉,闭了闭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

  那天a市的雨一直下,从上午到晚上,坐在培训教室里上课的裴淼心一边听讲台上的老师讲课,一边侧了头去望窗外暗沉的天色。

  从培训学校所在的写字楼里出来,一眼就看到迎着雨站在车前叼着根烟的男人。

  她看着他站在雨里,打湿的烟头都显出狼狈的痕迹。

  他没有打伞,任犀利的雨水狂肆卷过他的头顶,雨水顺着脸颊滑到他菲薄的衬衫西裤上,他就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叼着根烟,望着她从写字楼里出来。

  “淼心,还不走?”有同班的同学过来跟她打了招呼,裴淼心笑笑,说:“这就准备走了。”

  “没带伞是吧?要不要借给你用?”

  “没关系,有朋友来接我。”

  目送着同学离开,她犹豫了一下,站在楼前冲他喊:“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啊?”

  曲耀阳盯着她的模样看了半晌,点头。

  她又喊:“那你带伞没有啊?干嘛站在那里淋雨啊?”

  他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管此刻身上的湿,就一把抱住她娇小的身子。

  裴淼心没有动弹,只这一抱,也感觉到他身上的冷。

  心重重地往下沉,一直坠落到谷底。

  没有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却还是猜想得到。

  他……还是决定跟夏芷柔结婚了……

  ……

  她要他送她回家,在小家附近的商场前停下来,她侧头说:“你等着,我下去买点东西!”

  他在她打开车门的一瞬伸手过来拽她,“买什么?”

  她抬起另外一只小手在他湿漉漉的头顶一拂,“你都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还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他被她一句话刺在原地没有动弹,她已经就着这间隙打开车门奔了下去。

  不到一会回来,手中多了两把小伞和一块毛巾。这样一来一回地跑,她的头顶和身上也湿得厉害。

  她把其中一把伞往他手里面塞,说:“曲耀阳,你拿着,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这样淋雨会感冒吗?”

  他一怔,没去接她递过来的伞,“你下车就为了买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是哪种东西?我只是不想你感冒生病了,最后还要来怪我,你生病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记住了!”

  他皱眉,“裴淼心,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的。”

  她说:“那我以前怎么跟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