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宴席散去,不管是敬酒的还是被敬的,统统都喝得有些找不着北。

  陈副总被两个同事架着往外,临出门口了还不忘了裴淼心,冲着她的方向直叫唤。

  裴淼心喝得也有些难受,先前只想意思一下,后来直接就是盛情难却,也被强行灌了不少。

  听到陈副总叫她,裴淼心回身摆手,“我没事,我找了代驾,陈副总你先走。”

  拉拉杂杂一大群人在餐厅门口告别,这个时候的a市,满街的寒风,已经再再昭示着这个海滨城市的冬天即将到来。裴淼心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往前走了几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刚走到停车场门口,裴淼心抓着路边的栏杆就开始狂吐,脑袋跟着发昏,那种翻天覆地的晕眩直让她难受得想哭。

  身后有车喇叭声响起,她本能地定了定神,朝栏杆的一侧挪了挪身子。

  可是那汽车的喇叭声又响了起来,她心情烦躁,刚一回头,就见车灯在自己跟前晃了一下暗沉下来。

  后车座的车门打开,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看着他,心头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裴淼心侧头狂吐了一阵,整个脑袋晕得不轻,可是潜意识里,还是觉着在这样狼狈的境况下与他相遇到底让人有些寒心。

  曲耀阳面无表情地下车,如一尊佛一般站在她的跟前。

  看见她吐,看见她两只小手住住路边的栏杆还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既不伸手去扶,连头都懒得低下去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香烟,当着她的面点上一只,一边抽烟一边眺望远处灯火霓虹的马路。

  裴淼心吐得久了,双腿一个虚软,再是强撑,也终究再受不住地摔倒在地上。

  回头的时候,那男人依然站在她的身后不动也不说话,她心中冷冷一哼,张嘴就骂了他一句:“禽兽!”

  烟雾里,曲耀阳低头,“你说谁?”

  “不就是你?禽兽!”她简直寒心得快要死去了,哪怕是个路人甲乙丙丁,这时候来扶她一把怎么了?

  可他到好,从头到尾的看戏,敢情他很享受看她痛苦折磨的模样。

  曲耀阳弹掉了手中的烟灰,用脚狠狠一脚捻熄,弯腰就将她从地上拉抱而起。

  裴淼心惊叫,抬手打他,“你干什么你?你是谁啊?你信不信你再动我一下我马上报警,告你非礼!”

  他的手背被她掐得生疼,俊颜上也在混乱中挨了她一巴掌,再闻着她一身混乱的烟酒味,他则更是火大。

  用力一甩,裴淼心没有站稳,侧身小腹就撞上栏杆,立时疼得她腰都直不起来。

  呜呜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张嘴就开吼:“曲耀阳你推我!你做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唔…………痛死我了……”

  曲耀阳冷冷一哼,理也不去理她,为自己重新点上一只香烟以后,抓着自己的手机就往她手里面塞,“你打!刚才不是说要报警告我非礼吗?你打电话叫人啊!”

  “要你管!”

  她张牙舞爪伸手去打他,他抓着她手的力道也是极重。一个硬塞,一个拼命挥手去躲,那坐在旁边驾驶座里的司机立马就惆怅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老板在车库门口跟个女人纠缠得你死我活。

  “嗷!”曲耀阳的脸挨了裴淼心一记巴掌,闷哼着向后退开。

  裴淼心一声冷哼后,扶着一旁的栏杆稳住自己,“曲、曲耀阳你离我远点,我的事情用、用不着你管!”

  这一下,曲耀阳似是动了真怒。咬牙站在原地盯着她不过数秒,立时转身拉开车门上去。

  裴淼心的视线里,是突然消失的男人,和缓慢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深黑色轿车。

  那车似乎也在生着什么气,刚从她身边经过,立马呼啸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曲耀阳在生气。

  可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凭什么生她的气?

  裴淼心强撑着在露天停车场里找到自己的小车,这才背靠着车门给先前已经联系好的代驾打电话。

  可是胡乱摸了半天,明明没有喝多少酒的,可裴淼心还是觉得头晕,晕得在包包里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这时候正好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寻着包中微弱的光线好不容易将手机摸了出来。

  看着上面显示的号码,才知道正是准备帮她代驾的小姑娘,好像姓安,人就在停车场的外面,想问她的车牌号码,好过来找她。

  裴淼心报了自己的车牌号,很快那小姑娘就找了过来,白白嫩嫩的一张小脸,微笑唤她姐姐的时候,双颊粉扑扑的,好像肖似什么人,只是一时半会让她想不太起来。

  裴淼心直觉这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可是酒精的作用让她难受,只得赶紧打开后车门坐进去,歪歪斜斜趴在座椅上。

  安小柔动手来扶了她一把,说:“姐姐你可不能这么趴着,不然酒还没有醒待会再晕车,就更难受了。”

  安小柔将她扶起来靠在车窗边坐好,这才拿着她的车钥匙绕到前座去开车。

  ……

  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又浑浑噩噩地醒。

  似乎脑海中总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或不耐烦,或冷漠。

  脸颊上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头抵着车窗外的灯火霓虹,裴淼心悄悄用手揩过去,权当脑海里的一切不过是场梦罢了。梦里,有那六年他所有的冷言冷语和不耐烦的情绪;梦里,有他现在的冷漠还有他一家人幸福美满的样子。

  低低咒骂了一声,让安小柔将车停在酒店楼下的停车场,她这才强撑着下了车,从包里摸出三张红色的毛爷爷塞到小姑娘的手里。

  “不用,姐姐,这多了……”安小柔说着,正想塞回两张给裴淼心。

  “拿着吧!都给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年轻漂亮,年轻,真好,可是我失去的年岁已经再补不回来了……心情也是一样,错过的就都再回不来……”

  裴淼心要往前走,身后的安小柔到是快步跟上来扶了她一把,“那不行,说好的代驾一个小时五十块钱,姐姐你给的已经是那的好几倍,你要不愿意收回去,那我就把你送到楼上去,你看行吗?”

  裴淼心没有拒绝,就任安小柔扶着自己上楼。

  直到酒店房间的门打开,早就闻声而来的小家伙欢欢快快叫了一声“麻麻”,飞扑了上来。

  裴淼心惦记着自己身上的酒气,怕女儿闻了不太好受,只得抱了抱小家伙,说:“芽芽乖,麻麻身上现在好臭,你先让麻麻进屋洗个脸再亲你好不好?”

  “不!我要麻麻亲,麻麻亲,麻麻香香,芽芽喜欢!”

  小家伙在房间里挨了一整天,到现在才好不容易见着裴淼心,自然是欢快得不行,直往她的怀里赖。

  这一刻看到女儿,好像一天的疲累和难受才全部消散。裴淼心开心地抱住女儿亲了亲,门口的安小柔只看了一眼,立马抽身离去。

  ……

  睡到凌晨被电话吵醒,裴淼心接起来,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才觉得安稳与宽心。

  “还难受吗?”

  是曲臣羽。

  “嗯……你怎么知道我喝了很多酒?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在我身边安置了一个小奸细。”

  电话那头传来他轻轻的笑声,“芽芽给我打电话也是因为关心你,她说让我这个做‘巴巴’的一定要多关心关心你。”

  整了整神色,裴淼心才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垫了个枕头在自己的肩背后头,轻声应着电话那端的男人:“你少骗我,芽芽今年才三岁多一点,她一个小孩子,哪懂得跟你说这么多,让你关心我。”

  “哼,心心你还别不信,我们的芽芽可懂事了,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她一直都很关心你。”

  一听到曲臣羽提“我们的芽芽”几个字裴淼心就有些语塞。又似乎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每次一谈论到这些敏感话题,她立时就会噤了声,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

  那头的男人一直都心有灵犀,说:“心心,我已经等不及要开车到机场去接你,你那边现在的时间应该正是凌晨,而amanda给你定的是夜班飞机,也就是说,我至少还要耐心等上36个小时,才能顺利见到你。”

  “相信我,36个小时过得很快的,弹指一挥间,我跟芽芽就回来了,你放心。”裴淼心声音一顿,又道:“臣羽,对了,我有事情想要问你,你大哥……就是曲耀阳收购‘y珠宝’的事情你知道吗?”

  曲臣羽一顿,“谁跟你说的这件事情?”

  听他的口气,就是他知道这件事情。

  “我昨天见过曲耀阳了。”她也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就在a市分公司副总帮我践行的饭局里,曲耀阳他来了,他好像即将跟咱们分公司的人搞什么合作,分公司的所有人都显得特别殷勤,我就是那时候听说,他收购了‘y珠宝’,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心心,我哥公司里的事情我一向都不过问,就像这么多年我在国外的生活他也不会刻意追问,这是我们兄弟之间最后留给彼此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