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裴淼心听着心都凉了半截。难怪前几天她每每吃完晚饭带芽芽出去散步的时候,那男人的车永远都停在不远不近的街角,看到她出来了,就佯装没事人一样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眼神飘忽,好像自欺欺人他不是在那等她,也不是故意想让她发现。

  多时她会有些心烦意乱,在芽芽高兴得跳起来想向马路对面奔去时,她也会及时制止,一把抱住女儿,“没有,你认错人了。”

  小家伙抱着脑袋,“可那就是巴巴!那明明就是巴巴么!”

  她理不清自己乱哄哄的情绪,但也不想冲过去跟他吵架,索性有几次抱着芽芽都是快跑,甚至连着两天都没再在晚饭时间出去。

  昨晚出门的时候,街角还是那个街角,可他的车却已经不在。

  站在“御园”的大门口,裴淼心望着那地就是好一阵怔楞,没想过哪一天走出家门的时候会突然看不见他了,甚至又会觉得,他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没出现在那里?

  慌乱的时候她也会拼命压抑这种奇怪却又翻江倒海的情绪。

  她与他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是的关系,更何况不管从前还是将来,他都是曲臣羽最信任的大哥。她既已决定嫁给曲臣羽为妻,就不会再容得自己沉浸在过去里。

  中餐厅里,裴淼心微笑,努力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静,“是么,曲先生昨天晚上才出门公干,曲太太今天上午就来找我麻烦,还真是好巧。”

  夏芷柔一贯保持住人前的高与冷漠,侧过头没去看她,她身旁的律师到在这时候接口:“这位是……”

  “michellepei,裴淼心,‘唯珍’这个系列的主设计师。”

  律师点头,“裴小姐你好,作为曲太太的代表律师,我将就此次事件全权代理曲太太的一切事宜,包括你刚才针对曲先生的那番对话,如果真要闹上法庭的话,我完全可以以曲太太的名义告你故意挑衅。”

  裴淼心睁大了眼睛,直觉想笑得不行,“从前我就以为只有卖房子的和无知妇孺会编故事,没想到律师的想象力也这么丰富、这么会编故事。”

  律师轻咳了几声,怒目,“你这是人身攻击,裴小姐,我完全可以告你诽谤。”

  “你不用一会要告我一条,律师先生。虽然我没读过法律,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尝试,诽谤具体出自《刑法》第246条,是指‘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而刚才就我跟你之间的谈话而言,我仅仅是表达一下个人的观点,并没有故意捏造而更不存在故意散布的事实,你想要告我,悉听尊便,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浪费你当事人的钱。”

  “裴小姐……”

  “律师先生!就算你是律师,你也没权利在别人说话的时候随意打断并且给人妄加罪名。这里是餐厅,不是法庭,就算我真的有错只要法官还没有判决,你就没权利在这里指责我做错了什么,我同样可以告你诽谤的罪名!”

  裴淼心掷地有声,陈副总跟洛佳两人面面相觑,望着那律师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没有说话,却都多少有些吃惊地望着裴淼心的方向。

  从前他们都只知道她是因为在总部有位大股东的照应,所以才能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现在,可是看过了她的设计又见识到她不卑不亢处理突发状况时的沉着冷静,两人还是不得不在这一刻,对她刮目相看。

  夏芷柔的面色似乎也不大好看,狠狠瞪了那律师一眼后才道:“如果裴小姐你今天不是来向我赔礼道歉的话,那这里并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

  裴淼心笑笑,“把话说完了我自然会走,今天设计图我也带了过来,设计成品也在这里,我想曲太太若是有空的话,何不亲身示范一下这两样东西是如何划伤你脖子的?“

  律师抢先开口道:“裴小姐,如果这就是你们‘祥福生’和‘玉奇’在遇到客户反馈问题时处理问题的态度,那今天这里确实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当事人会保留一切追诉的权利,你可以走了!”

  “祥福生”的副总与陈副总都是一惊,两人一面安抚着夏芷柔那边的情绪,一面怒目向裴淼心望来,“裴淼心你……”

  “我辞职!”裴淼心轻声打断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就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冷眼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正似笑非笑的女人。

  再道一遍,“临出门之前,我的辞职信已经打好了,并通过行政邮箱发送到总部去,等正式的批下来,我与‘玉奇’就再没有任何的直接关系,不知道这个结果曲太太算不算满意?”

  洛佳伸手拉她,“淼心,你怎么……”

  她侧头对洛佳笑笑,却仍然坚定地望着夏芷柔,“不管我今天带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也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我的原因导致,总之今天坐在这里的人大家心里都该清楚,我是绝对不可能公开道歉的,就算曲太太真要告‘祥福生’和‘玉奇’,我既然已经是个离职人员,那你再怎么告他们也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不会道歉,至于你告不告他们,随便。”

  “你!”“祥福生”的副总第一个唬了脸,冷冷望向陈副总跟洛佳,“我以前一直以为‘玉奇’是老工厂、老加工商,是国际大牌,有最起码的信誉跟保障,却没想到临到这件事上你们还来摆我们一道,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信誉可言?”

  陈副总一记眼神飘过,示意洛佳赶忙过去将“祥福生”的副总拉到一边安抚,至于这里,则交由他处理。

  陈副总有些阴阳怪气地望了裴淼心一眼,侧头去看夏芷柔的时候又换一张和善的脸,“这个,曲太太您看,这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还在这里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不管于您还是曲总都是过意不去的事情。这样吧!先前曲总有一对胸针放在我们这里加工,可是因为钻石托有点老化的原因,我们已经到欧洲原厂去订……”

  “胸针?”夏芷柔微眯了眼睛。

  陈副总望了一眼侧眸没有说话的裴淼心,这才对着夏芷柔轻笑了一下,“没错,胸针。这对胸针原是曲总年前亲自送到我们‘玉奇’来,指定让裴小姐重新加工设计完善的。兴许是曲总一直忘了过来取,也没提过需要取回的时间,现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样吧!如果曲太太真的想要裴小姐亲自登门向您道谢,那咱们改天挑个时间,就趁曲总在家的时候,让裴小姐带上那对修复好的胸针亲自过来,跟您还有曲总一起赔礼道歉?”

  这陈副总说的话是问句,态度认真模样诚恳,一时半会还让夏芷柔找不到借题发挥的地儿。

  裴淼心淡淡望了陈副总一眼,只觉得既能坐到他现如今的位置,但凡多少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就算没有洞悉,也大概猜测到了她跟曲家这几个人的关系不简单,知道搬出曲耀阳来压一压夏芷柔的气势,为自己挽留住一点余地。

  更甚的,陈副总那阴阳怪气的脸和沉重冷静的态度,是自去年年底那场名义为她践行的饭局上碰到曲耀阳后开始。

  曲耀阳一句半带玩笑话的“她是我前妻”当时可不吓白了好多人的脸,不过她与他轻松打完太极绕过去之后,她总以为酒过三巡之后该忘的人其实早该忘得个一干二净。可偏偏是这陈副总,喝得再多,一句“玩笑话”还是给他提了醒。

  公司里舒玲玲忌惮与排挤着自己,陈副总却是个作壁上观且偶尔出来帮忙调节一下气氛帮帮自己的人。裴淼心心里清楚公司里出了阿jim以外,根本没人知道她即将下嫁的未婚夫曲臣羽才是“玉奇”真正最大的老板,而陈副总则更不可能在形势这么不明朗的时候公开表明战线。

  所以他现在的态度直接说明了,他所真正忌惮的,是同“宏科”,同曲耀阳之间的利益。

  “不用了!”

  说到这份上夏芷柔已然不快,本来策划了多日,就为了在今日搓一搓裴淼心的锐气,让她像当初自己戳穿她与曲耀阳之间纠缠不清的婚外情时难堪,可眼下这种状况,她也知道再多纠缠无异。

  夏芷柔起身要走,那律师也跟着站了起来,冷冷一哼:“既然你们大家并没有什么道歉的诚意,那就法庭上见好了。”

  “曲太太!”裴淼心站起身,急唤了一声,“咱们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要走?你要我向你赔礼道歉,这事完全可以不用商量,这是我最后坚持的底线。可是如果我辞职能够将这件事情化干戈为玉帛,我或许还会考虑下个月让你来吃我的喜酒!”

  夏芷柔的脚步一顿,怔怔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