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压,他的世界便与她无关。

  那一压,他的喜怒而乐便都自己领受了就完。

  可那时候的她,还是笑开了怀。

  为着这份得逞,也为着他那一压,已经重又将她的小脸扣压在他胸前。

  可惜到底时移世易,只是现在,他与她已经无关。

  ……

  曲父跟曲母在门外吵了一阵,两个人心底其实一直都有解不开的心结,只是现下因为利益,却全都绑在一条船上,所以不得不委曲求全。

  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这时候裴淼心才试探着从曲耀阳怀里出来。

  而这时候的曲耀阳,也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微微松开了些手,让她顺利挣脱开来。

  “再不要这样了。”她的声音里面藏着一丝颤抖,为刚才牟然打开的记忆之门,也为这早就应该了断的不该纠缠。

  他勾了唇,唇畔那点似有若无的痕迹,到不知道是自嘲的笑还是冷然。

  他微微仰高了下巴,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香烟点上以后才道:“再不要哪样?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耀阳,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当初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

  “可是这里是我跟臣羽的房间,如果再不想发生刚才那样让人难堪的事情,我请你现在就出去好吗?”

  “那你爱臣羽吗?”

  她一时哽咽,答不上话来。

  他猛抽了几口手中的香烟,皱起眉头,只觉得这烟味都有些呛人。

  不想抽了,随意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摁熄,又像是觉得这样多不妥似的,还是用手将那烟蒂与烟灰抓了出来。

  裴淼心眼睁睁看着他所有的动作,仓皇,而狼狈,却已经是落了一手的余灰。

  抬眸看她的时候他一个箭步上前,用另外一只空落的手一把勾住她后脑勺,再次吻了她的唇,等到她着急想要挣扎时他已经放开,只深深用鼻端呼吸着她身上清浅的薄荷香气,贪恋她的温存。

  他说:“今天晚上我会留下来。”

  她正惊得想要问他为何要留下来,可这男人已经不再给人说话的机会了,兀自拉开门转身,直接便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

  曲耀阳出来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恰在他踏步出来的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

  他震惊回头看去,只见那扇房门的跟前,正站着同样睁大了眼镜直勾勾望着他的小女人。

  “哥……”曲婉婉一声轻唤,看了看他,又去看他刚才步出来的那扇门,“你怎么会从二哥的房间里面出来?二哥他……应该不在房间里吧!”

  只这一问,他到底还是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妹妹,可是多余的事情他并不想说,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内心惶惶不安,从眼睁睁看着裴淼心嫁给自己的弟弟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即便睡着了也会在半夜惊醒,然后望着陈黑的天花板发呆。

  虽然迎面与妹妹这样对峙,到底有些难堪。

  可是有些事情他早就控制不了,继续面对空洞的寂寞与冷让他迷糊了大脑——他发现自己这段日子除了机械地跟着最原始的感觉走,已经没办法叫停自己了。

  曲婉婉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她说:“大哥,你怎么会从二哥的房间里面出来?其实她自己也不想要遇见这样的不堪,一向稳重得仿佛是全家人的倚靠与天地的大哥,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来。

  曲耀阳站在走廊上轻咳了一声,转身的时候说:“我的事用不着跟谁交代,你快下来。”

  曲婉婉几步追到楼梯口拽住他胳膊,“我不是想要你的什么交代,我也从来都觉得大哥你只要自己开心幸福就好。可是这次不同,这次的人是二哥,是你最亲的家人,你总该对他有个交代。”

  曲耀阳一怔没有把气提上来,只觉得好似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当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良久,看了看楼梯口以外在场的所有宾客,转头的时候他才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说道:“你已经长大了,婉婉,所以你该知道这世上的有些事情……只是没有办法……”

  ……

  劝不住大哥,还是让他就这样跑了。

  曲婉婉本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好像所有事情都变成一团团的乌云,聚拢过后凝成这暗的天色。于是所有变数都陈酿在那云后,等着什么时候乌色越聚越多,终于聚到那天都承不住的时候,才是东窗事发,一切都崩塌开来,伤得所有人都体无完肤的时候。

  她顺着楼梯从二楼缓步下了来,站在楼梯口去望花园玻璃门的外边,也觉得那天色沉得厉害,好像这朵压在他们曲家头顶上的黑总归会在什么时候,彻底爆炸开来。

  有些焦虑地收回视线,这一侧眸,正好看到大门外又进来了几个人,因着都是一身戎装的年轻男人且又各个身高气度不凡,那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普一进门就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曲母笑呵呵迎到跟前,就连私护也在这时候红着脸将爷爷扶了过来。

  门口那几位年轻的军官,一见同样穿着戎装胸前挂满了勋章的爷爷,便稍息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后方道:“老司令好!”

  爷爷自是笑得合不拢嘴,回头看了看先前同他一块过来的老人,“厉家年轻一辈果然是人才辈出啊!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军中少说待了七八年,不过刚刚升到少将的位置上。如果后来不是抗美援朝那会儿随着同僚立了几个小功,也不会有机会一步一步坐到什么司令的位置上来。”

  那位姓厉的爷爷亦是一身老派的戎装,轻声笑了几声才道:“抗美援朝那会儿老司令你哪里只是立了几个小功?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只是可惜了现在一辈的军衔都比我们那时候容易得多了,他一个不过刚从军校毕业的孩子,只要实习期满,基本上都授着这样的军衔。所以我有时候总说,他们这一代的含金量已经不如我们那时候高了。现在盛世太平,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战的机会让他们到战场上去检验检验,学校里学的那些,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爷爷连忙摆手,“那也不尽是这般,现在盛世太平也有盛世太平的好处,像冥皓这样直接从军校毕业的孩子不论是军事知识还是军事技巧,可不都比我们那时候要先进灵活得多?我们那时候啊!上的虽然也是军校,可是科技水平与现在却是远远不能比的,时代在进步么,他们这一代只是差点实战经验,其他还是比我们这一屋的老骨头都强。”

  爷爷说完了哈哈大笑,按厉爷爷也是开怀,几个穿着旧时戎装的老军人搁在一块,便甚是开怀。

  曲婉婉站在楼梯口,恰又看见先前正站在吧台附近同几个朋友说话的厉太太提着裙摆迈了过来。

  只见后者极是优地走到那几位年轻军官的跟前,状似嗔怪的对着其中一位道:“你这孩子,怎么衣服都不换,就这样跑了过来?”

  那厉太太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位年轻军官已经轻巧摘下自己头顶的帽子,夹在肘间。

  “刚才有事回了趟军区,因为知道老司令今天生日,怕在天黑之前赶不过来,所以才没有回家,直接开车过来。”

  厉太太还要嗔怪,爷爷已经开怀大笑道:“蛮好!我看蛮好的么!咱们这一屋子本来就只有几个老东西着意穿着旧时的军装缅怀,他们几个穿着新的过来,我看着欢喜,精气神也好,这不就是新时代军人的形象么,蛮好!”

  一众宾客也跟着笑了起来。

  曲婉婉几乎是瞪大了眼镜望着楼下的情形的,门口那位已经脱了帽的年轻军官正好在这时候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楼梯中央的她,唇畔的笑意也似往日般邪肆逼人。

  她几乎都要不相信了自己的眼镜,从前就知道他家里军政界与商场里都有人,他又惯来是被家里宠翻了的少爷公子,偶尔来大学里同尤嘉轩踢球或是打球,做尽他这个年纪所有纨绔子弟都爱做的事情。

  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人会穿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笔挺笔挺地站在她爷爷的家里头,仰起脑袋,一脸挑衅加鄙夷的望着楼上的她。

  曲婉婉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纵然这周围已经有些年轻的小姐和想寻他做女婿的太太们窃语着靠近了。

  他薄唇轻抿,微微上扬,几乎来者不拒,哄得每个人都极为高兴。

  曲婉婉看着就是冷冷一哼,纵是正正经经穿着戎装,也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心里挂着两位哥哥的事情,她下了楼便四下去寻曲耀阳的身影。好不容易在大门外的前廊上看到他正站在那里同曲市长说话,她着急两步正要上前,腰间倏然一紧,被人向后一带。

  她仓皇回身,一双娇嫩双唇,已经落入来人的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