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淼心推拒不得,只得在那些件上都签了字。
一家人从律师楼里出来,曲母的电话就来,直说曲臣羽的病还没有好,小小的孩子抱了去,万一被传染了感冒可怎么是好。
裴淼心无意在电话里同她吵,又看曲臣羽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太好,于是着了人,将芽芽给曲母抱过去。
芽芽临走前,一直拽着曲臣羽的手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带她去儿童乐园。
曲臣羽就笑,“等周末的时候,周末芽芽不用上幼儿园了,还有麻麻肚子里的小宝宝也出来了,咱们就一家四口上乐园去,随你玩个痛快。”
芽芽欢天喜地又唱又跳,折腾得非要他抱了又抱才说:“巴巴,不要骗小孩子哟,骗小孩要羞羞,刮羞羞!”
芽芽走后曲臣羽还站在原地盯着看了半天,裴淼心笑着来拉了拉他,“你这几天在家多多休息,晚上我让朱医生到家里再帮你看看,等病全好了,咱们就去把芽芽接过来一起住。”
他笑着回身,说:“要不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她正疑惑不解,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入夜时分正好驶向她从前上的那所大学。
他打开车门下来,又伸回了手。她行动虽然不便,但看他兴致正浓,还是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手里,两个人手牵手在校园里走。
今夜星光正浓,a大学府大道的小路上,一路梧桐影曳,即便寒风轻轻地刮着,也因为教学楼处的光影和沿路的灯光,将夜色映得格外的美。
“这时候的教学楼还有灯光?”
裴淼心仰了仰头去看,“大概是上选修或者夜自习的孩子。”
他笑着回身看她,“你也不比他们大得了多少,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孩子。”
她忍不住笑抚住自己的肚子,“我都已经快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能算是个孩子?”
“可是你在我眼里永远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那时候你有多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那么大又那么亮,看着我说话的时候小下巴一仰,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我是什么样的孩子?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我可要在那酒会上昏死过去了。”
他笑起来,“那时候你还发烧,烧得人都稀里糊涂的,可还是那么胆大,非要跑到酒会上来,结果说晕倒就晕倒了。”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其实……之后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没穿衣服……其实我当时就想问你来着,可是后来知道你耀阳的弟弟,我就更没好意思开口了,可是那时候每每想起来,我还是纠结得要死。”
他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原来你还记着这个事情。”
她一拳擂在他胸口,“怎么的,你这就忘了,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对别的女孩子?”
“我还以为你当时知道是谁给你脱的衣服,我叫酒店服务生来帮你脱衣服的时候你迷迷糊糊的,还咕哝着让别人轻点。”
她轻叫一声:“那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啊!害我纠结这么长时间,后来在曲家一碰上你就尴尬,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多不好意思看到你么!可你居然都不给我说一声,害我记挂了这么多年,你诚心的吧!”
他笑呵呵伸出双手去捂她的小脸,“所以你可不就记住我了么?不管再过多少年,你都会一直记着我的,对么?”
有风呼呼的刮过,裴淼心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脑袋,一下便被曲臣羽给揽在那怀里。
“冷吗?”
她摇头,“不冷,有你跟我一起,咱们以后都一直在一起,怎么会冷呢?”
“我有时候真会想,如果当年在这学校里,第一个遇见你的人是我,以后的事情会不会就都不一样。可是这些年,我也真是满足,感觉这日子就像是偷来的一样,就算老天爷现在要了我的命,我也觉得值了。”
裴淼心的心间一颤,焦急去看他面上表情,“臣羽……臣羽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不是说你已经没事了么,你哥说这些年你一直都有在做身体检查,还有医生随时跟进你的身体状况,你未必就会遗传了你母亲的病。”
他微笑去看她,“我没事,淼淼,我只是太开心了。”
“开心也不许乱说话,你都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我心里有多害怕。”
他被她焦急担心的模样逗得一乐,双手捧住她的小脸,不住便吻了下去。
那吻柔情而且蜜意,带着冬日里的冰凉,不知怎的,还是丝丝沁入到她心里。
他吻了她一会儿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咱们就像这样在一起,一直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多好啊!”
她不知道怎的,鼻尖酸了酸,没再接话。
天色彻底黑沉以前,曲耀阳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亲自开了车过来接。
裴淼心着意要问一问他关于白家的事情,很多话曲臣羽肯定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可她心里害怕,她是真想要问一问他。
曲耀阳的车很快来了,就停在学校大门口的地方。
远远看到他们出来,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向曲臣羽道:“夜里张风,别再着凉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曲臣羽看了看曲耀阳,唤一声:“大哥。”
曲耀阳冲他点了点头,“先上车吧!”
几个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等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曲臣羽突然说道:“今晚我不想过爷爷那去了,回我们自己家吧!今晚我想回家去!”
曲耀阳调转方向盘往前开,却听曲臣羽道:“淼淼,我送你的那条项链还在吗?”
裴淼心一怔,方才想起他指的是今年生日的时候,他送给自己的那件生日礼物。
她慌忙从脖颈里将项链掏了出来,“在,它一直都在,我每天都戴着呢!”
他笑起来,“其实这项链也怪难看的,我求了‘yq’的大师傅好久,好久,他才肯教我做这个东西。他总说做这个是个技术的活,可我就是想做,哪怕它再丑,我也想做了给你,三只水滴,可不就是个‘淼’字么!”
裴淼心震惊低头,仔仔细细看过那链坠的模样,虽然形状并不规则,但当真就是三滴水的模样。
“还有孩子,咱们的孩子,他要是早点出来就好了,我怕等不及了……”
裴淼心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曲臣羽的唇角挂着一条血沟,深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一直蔓延而下,看得她立马轻呼了一声:“臣羽!”
前座里的曲耀阳一震回头,赶忙将车子往路边甩去。
“哥,不要停!”似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曲臣羽咬紧了牙关才道:“继续往前开,不要停,我想回家了。”
鲜血从他的下巴淌下来,淌到他纯白色的衬衣边角,再到染红他衬衣外的针织衫和大衣,整个人都如沐浴在血海里一般。
裴淼心被这场景吓得不轻,慌忙伸手去揩他唇角的血,“臣羽,臣羽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你不是说你已经没事了么……你不要吓我,呜呜……”
“淼淼……淼淼别、别哭……你一哭,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别哭……”曲臣羽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终是以失败告终。
大口大口的鲜血顺着他说话的声音从嘴里涌出来,整张俊脸也不过是刹那就没了血色。
曲耀阳赶忙从前座递了纸巾盒过来,裴淼心慌忙抽出面纸去擦,也掬了自己的袖子去擦,可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方式都来不及,仍然有大股的鲜血往外涌,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止都止不住。
“去、去医院吧!马上把车开到医院去啊!”裴淼心冲前座里的曲耀阳大吼,整个人更是慌乱到了极点。
“淼淼……淼淼……”曲臣羽试图安慰她,颤抖着伸出来的手上也全是血。握在她手心里粘热得烫手,裴淼心被这一吓,眼泪顿时更汹涌了,整个脑袋就像是被什么巨石猛撞了一下,害得她整个神经都痛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怎么会……之前都还是好好的,只是一个发烧感冒而已,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你还有芽芽都像是我偷来的一样,这些年你一直活在我的身边,就算……就算没有办法靠近,可、可这几年已经是我过得最快活的几年了,淼淼,我爱你……”
裴淼心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着急看了看窗外,又冲曲耀阳吼:“去医院啊!快点把车开到医院啊!”
曲耀阳抓着方向盘的手捏得死紧,后视镜里去看曲臣羽的模样,只觉得整个心都颤得,眼前除了白茫茫一片竟然什么都再看不清楚。
“淼淼,孩子……孩子要是出生了,你记得……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句,我……我是爱他的,很爱很爱,我……我也不想离开他的……”
裴淼心哭得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我不要你这个样子,我不要!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我知道,你们根本就是合起伙来跟我开玩笑,你以前从来不欺负我的,你说过不会欺负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