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叔大娘的意外来得异常突然,一切都让人措手不及便发生了。
由于他们居住的这片平房要被开发,包子铺很快就租不下去了。而附近的住户也会因为拆迁而暂时离开这里,就算推小车卖包子也不会有人买。包大叔大娘这些年辛苦劳作,手里其实是有些积蓄的,再凑一凑便可以付个首付,在L市有属于自己的家。有了房子就能落户,包小明也需要总是顶着借读生的身份被其他孩子欺负笑话了。
这个好消息驱散了包大娘因为穆玄的疏离而忧伤的心情,她和大叔商量过后,认为两人本身都没什么本事,还是做伙食生意比较赚钱。两人请了几天假,去外地买了个小吃的秘方,又购置了一些方便去夜市摆摊的器具,租了一辆小三轮车回来。
两人本是满载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回来的,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一起非常普通的车祸,肇事者逃逸。碰巧路上没有监控,根本不知道是谁撞的。死的只有夫妻两个,和那辆被撞得无比凄惨的三轮车。
找不到肇事者,大叔大娘没有任何保险,手中几万块钱积蓄还要赔偿那辆三轮车和买墓地。
包小明太小,大叔大娘在乡下也是有几个亲戚的,听说了事情后便都赶来了。包小明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刚刚遭到巨大的打击后,还要面对接踵而至的后续事宜,根本无法应对。总算昨天在几个亲戚的帮助下完成了葬礼,接下来就是包小明的归宿问题了。
还没到十八岁的孩子,理应是要有监护人的。可操办葬礼大家都抢着办抢着找包家的存折,但等到抚养包小明的时候,便开始互相推诿了。穆玄来的时候,正是几个大人在讨论由谁来抚养包小明。当然都是各种推脱,女方家属说包家的孩子不归他们管,男方则是各种哭穷不同意。包小明越听越难过,往日里和蔼可亲的叔叔伯伯姑姑阿姨此时面孔是那么可憎,每一张不断开合的嘴都像血盆大口一样,像是要将他吞噬。
他红了眼眶,却不想在这些人面前丢脸,低下头咬着牙硬挺,绝对不让眼泪在他们面前掉下来。
这个时候穆玄来了,他只是包小明一个普通的同学,只是在两个月前才与他熟悉起来的朋友,只是在包家与包小明一起住过几晚的借宿者。
包小明是很恨穆玄的,他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妈送他去工作,回来却大哭了一场,说穆玄这孩子和他爸他妈一样没良心。越是喜欢就越是恨,包小明这个暑假都是一边诅咒穆玄一边学习运动的,就是要做出个样子给他看看。最好在学习上超过穆玄,各方面都比他强!
可是当穆玄扳过他的肩膀,将他紧紧抱住的时候,包小明那幼稚的固执和矜持全都崩塌,他只觉得这个比他还要瘦弱矮小的身躯是那么强大,强大到他可以缩在里面哭泣。
这些天的痛苦委屈都被宣泄在了眼泪中,小胖子的脸将穆玄的肩膀蹭得一塌糊涂,全是眼泪鼻涕。穆玄也不嫌弃他,在他哭得喘不过来气不断抽泣的时候,还将他拉起来,用衣袖帮他擦干净眼泪的鼻涕,有些生硬的动作此时显得如此温柔。
周围大人都面面相觑,这孩子谁啊,关系好的话,葬礼为什么不来?关系不好的话,小明这孩子怎么跟找到主心骨一样呢?
包小明在哭,谁都不好说什么,直到他哭得差不多,也缓过来,喝了一大杯水后,众人才坐下来继续谈事情。
穆玄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找了个凳子陪在包小明身边,冷眼旁观这些大人互相推脱,头脑以一种异常的冷静清醒的状态飞快地分析着眼前这些情况。
现在包小明的亲戚大概分成三类,一是干脆就不想招惹麻烦事的,二是有点可怜包小明但实在有心无力的,三是口中说着一定照顾侄子/外甥,却三句话不离大叔大娘那点积蓄的,一个劲儿的打听赔了三轮车和买了墓地后还剩多少。聊着聊着就说歪了,有埋怨包小明这孩子的,撒泼地非要把父母葬在L市,花那么多钱买墓地,埋在乡下土坟里根本就不花钱云云。
听着听着,包小明的头又没出息地低下来,穆玄握住他的手,小胖子手劲儿第一次那么大,几乎把穆玄的手都给掐青了。
听差不多后,穆玄分析出了情况。
包大娘大叔在乡下是有基本的口粮地的,不多,但每年租出去也能有个千八百块,要是卖出去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不过这些地谁都不敢动,那是属于包小明的遗产,动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那每年的租金绝对不够包小明上学吃饭用。包小明还有一年就高中,要是他成绩真好,谁也不敢说让这孩子不念了。(那时租地价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每亩地也没有补贴)
所以大家想的都是大叔大娘这些年在L事赚了多少钱,应该是有不少的,养了包小明这些钱就都归自家了。但是赔偿和墓地有花了不少钱,这让不明真相的人又不敢确定了,说不定都花光了呢。
之所以没人知道大叔大娘还剩下多少钱,是因为存折在小明的大伯手里攥着。穆玄观他面相,这人生得与包大叔一样呆头呆脑,但一看就不是个坏心的人。他把存折藏得死死的不让别人看到,多少也护住了这些仅剩的遗产。
很快,穆玄心里有了计较。
他在包小明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小胖子抽了抽鼻涕,可怜巴巴地站在地中央,含着眼泪对这些亲戚说,他想等父母头七过后再说这些事情,现在可不可以先不说,他心里难受。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孩子的任性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得到众人的宽容。大家都点头同意了,不过大部分人家都在乡下,来L市这两天也该回去了。最后在包小明的央求下,大伯留了下来陪着孩子,其余人都在头七的时候再来。
还有六天吗……穆玄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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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家出了这种事,穆玄自然不可能再住在裕芳斋。他先是去电话亭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请几天假陪包小明。反正他落下的课程够多,不差这一两天。班主任本来有点为难的,毕竟穆玄和包小明非亲非故,一下子请这么多天假根本不合理。不过在穆玄一句“小明和我一样,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下,这个有些心软的班主任终于松口答应了他。
请下假后,穆玄回到包子铺,摸了摸包小明头说:“我去趟裕芳斋。”
包小明拽住穆玄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晚上就回来,你乖一点。心里难受就和你大伯多说几句话,哭一哭能舒服些。”穆玄像拍小狗似地拍了拍他的头,离开了家。
他一路跑到裕芳斋,两夜没睡又奔波一整天,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疲劳,心中只有难耐的焦急。
到了裕芳斋,穆玄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进了会客厅,看都没看正在喂鱼食的徐常辉一眼,直接把手伸进鱼缸,捞出了那块被鱼红红护得严严实实的孕天石。
鱼红红这些日子修炼以来,变得更加通灵了,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让穆玄拿走这块石头,当下一跃而起,咬住穆玄的手指,直接被他拎出了鱼缸。穆玄毫不留情地将它摔落在地,鱼红红高高跳起,蹦跶了几下,无奈修炼未成又离开了水,根本掀不起多大浪。就这样它还不死心地借打挺的力道向穆玄飞去,尾巴打在穆玄裤脚上。
穆玄毫不客气一脚踢飞它,鱼红红被踢翻到一边,在地上滚了几圈,尾巴在地面上拍打几下后便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又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导致鱼红红被踢飞时徐常辉还拿着鱼食嗔目结舌呢。直到鱼红红趴在地上快蒙主召唤了,他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扑过去捧起红红,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鱼缸。
“你干什么!”安顿好鱼红红后,徐常辉对穆玄怒道,“你一个这么大人了,整天欺负一条金鱼算什么玩意!就算你是穆惜晨的徒弟,在裕芳斋,也是个伙计,该听我这掌柜的吧!”
他是真生气了,差点不顾东家的吩咐将穆玄赶出裕芳斋了。
“我辞职,不干了。”穆玄干脆道。
“就算你辞职也不能不听……什么,你不干了!”徐常辉吃惊道,穆玄要是不干了,那他可是没法完成袁成润的吩咐了。
“反正我这段时间是不来了,你当我辞职也好,停薪留职也罢,都行。守好自己的鱼吧,省得它哪天有了本事跳出鱼缸跟我跑。”穆玄说完后连理都不理徐常辉,拿着孕天石跑了出去。
包大叔大娘已经不在了,他不可能丢下包小明,将他的命当自己的命护着,还怕什么鸿海会裕芳斋。
跑回家,包小明坐在铺面门前的小凳子上,眼巴巴地向巷口望着。
穆玄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快步走过去,对包小明道:“坐这儿干嘛,回去休息,看你那眼圈。”
包小明摇摇头说:“睡不着,吃饭吧,大伯做了饭。”
“嗯。”
几人无话地吃了晚饭,餐桌上的气氛凝重得让人难以呼吸。包大伯望着吃不下几口饭的包小明,长长叹气。倒是穆玄完全不理会小明的心情,直接一碗饭拍在他面前说:“吃,不然别想我陪你。”
包小明立马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扒饭,眼睛始终不放开穆玄,生怕丢了这唯一的主心骨。
饭后强迫包小明出去散步一圈消食,两人先后洗过澡后便躺在床上。包小明太累了,不管怎么都要赶快休息,否则容易伤到身体。
小胖子躺在被窝里瞪大眼睛,就是不肯闭上,穆玄替他盖好毯子:“睡吧。”
胖子闭上眼睛,却只几分钟就睁开。他看了穆玄一会儿,突然说:“穆、穆哥,我……我能和一被窝吗?”
穆玄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毯子收起,拽过包小明毯子的一角,盖在自己身上。
包小明闭上了眼睛,穆玄伸手搂住他,掌心贴在他背上,将自己稀少到可怜的真气注入他的体内。
在真气的梳理下,包小明终于睡着了。他皱着眉,好像就是睡着也很痛苦。
穆玄将他的眉抚平,掀开毯子,下床找了个垫子坐在地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掌心摊着那块被鱼红红当成命根子的孕天石。
头七,只有六天了。六天内,一定要达到能够对包大伯施展摄魂术的程度。当然,就算拼命达到了,也不会有多大功效,意志稍微坚定点的人都能凭意念破除,使施展者遭到反噬,只希望到时包大伯能因为对包小明的同情而分了心神,答应他的要求。
下定决心后,穆玄默运心法,以最大的速度开始吸收孕天石内的灵气。
至于所谓的副作用,管不了那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叔大娘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再次声明,包小明只是家人,没有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