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沉默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是自己提出来的建议，刘科长的
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冷嘲热讽、争锋相对的，非得争出个高低来。
陆大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他一般比较少发言，除
非刘科长争不过秋菊，才会旗帜鲜明的站出来为刘科长辩护。这次也一样，从一开
始他就在用心的听着她们的辩论，想着要怎么来阐述自己观点，不过，不同的是，
这一回，他也认为秋菊是对的，也许是年纪相仿的缘故，况且，他也想多赚点钱，
学学凌云的管理模式，反正成本再高也是用厂里的钱，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刘科长盯着陆大山，现在金总明显是站在秋菊那一边的，只能靠陆大山出来为
自己说几句了。
陆大山放下笔，说道，“我觉得，其实，秋菊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你说什么？”刘科长愤愤的瞪着他，心里有点失落，一向忠心耿耿的陆大山不
会是突然叛变了吧？
陆大山继续说道，“其实，凌云的情况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咱厂
的工人都有不少被他们挖走了，如果咱再不提高效益，把工人的工资水平拉高些，
我想，还会有人想过去的，工人嘛，不都是为了钱吗？我们要是能增加手工组、业
务部，自然业绩就能上来，业绩上来了，工人的活就多，哎，现在凌云那边每天都
加班，工人的加班费据说比咱厂工人的工资还高呢，当然，我也是听说的，嘿嘿，
但是，有一点是事实，那就是，人家确实跑咱前头去了。”
话虽然有些道理，不过，刘科长还是有些恼了，这还是自己的人吗？竟然帮着
自己的对头说话？
金总喝了几口茶，说道，“那就这么说了吧，秋菊，手工组这方面，你有人手吗？”
秋菊忙说道，“有啊，现成的人手，而且手艺不比春来差。”
金总点了点头，“那好吧，这事，就由你去，噢，由你跟陆会计一起去安排
吧，需要怎么做，你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到时，咱全体开会，如果能通过就按
你说的办，老刘，你还有没什么意见？”
刘科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能有什么意见？那就这么说了吧，到时，开
会表决，如果大家都同意，我没意见。”
刘科长气呼呼的走出办公室，陆大山赶紧追了上去，“刘科长，你觉得这事秋
菊能办成不？”
刘科长瞪了他一眼，哼了声，“你不是对她很有信心吗？怎么？又怕高不成了？”
陆大山笑道，“刘科长，你别生气，我是在想如果真能提高厂里的效益，那你
也是功劳一件哪，这事可是在你的领导下办成的，你说是不？总厂那边要是论功行
赏，那你是头一份，如果秋菊搞不成，那你也正好趁机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姜
还是老的辣，所以说，不管结局如何，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不？”
经过这么解释，倒也说的过去，刘科长拍着陆大山肩膀，还算是满意，“你这
机灵鬼，好吧，就按你说的，你给我好好的盯着她。”
陆大山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口才这么好，这么几句就把刘科长给哄住了。
秋菊到车间安排好生产，便到办公室写报告去了，她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前世在
大学时学到的知识，包括在实习时积累的经验，把成本、开支、人员安排、以及未
来的发展、前景，都很详细的做了一个阐述。
两天后，秋菊把报告交给了金总，金总看后不住的点头，又递给刘科长看，刘
科长仔细的看了一遍，似乎也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来，只是有些怀疑，“真看不
出，你还有这能耐呀，这真是你写的？”
秋菊哼了声，这有什么难的？要是在我们那……“那当然，这时代没个电脑也没
个打印机的，完全靠自己的大脑去想，靠笔去写，要在我们那地方，我上网百度一
下就什么信息都有了。”
刘科长叹道，“你瞧瞧，我赞她两句，就又在逞能了，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大
脑就大脑嘛，还电脑，还上网？上什么网呢？蜘蛛网？真是的，这报告写的是富丽
堂皇的，不过，要做起来才知道，毛主席说的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老
金，要不就明天开会表决吧？”
“嗯，好，就这么说定了吧。大山，你把成本核算下，尽快把手工组组建起
来，秋菊，你这边也把人员落实一下，需要要多少人，最好是能找到像叶枫那样的
好手。”
金总愣了愣，回过神来，他也在想着秋菊说的话，他觉得秋菊不会无缘无故说
些这种话出来，她真的只是农村一村妇吗？她所知道的东西有些自己连想都没想到
过。唉，把她留在厂里到底是对还是错？
刘科长虽然还持有不同的意见，见金总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表面上勉
强配合着。让陆大山把一楼的一杂物间整理出来，作为手工组的生产车间，杂物间
空间比较小，里面又不透风，夏天很热，冬天很冷，把杂物搬走后，里面基本上就
剩了空房子。
陆大山带着秋菊来到杂物间，手掩住口鼻，“就这了，刘科长说了，把这给你
做手工组，东西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把地上那一堆灰扫了就可以用了。哎， 你的
人什么时候到？”
秋菊在里面走了几步，脚踩处阵阵灰尘扬起，有些刺鼻，“就这地方？这也能
做为一个车间？这才多大呀？还不到十平方呢，哪能堆放的下那么多的竹篾？”
陆大山被屋内的浑浊空气刺激的咳嗽了几声，叫道，“这地方已经不错了，厂
里其他的地方都用上了，就这还是刚清理出来的，你要知道，刘科长本来就不太同
意你的做法，能给个地你用就不错了，我看就先将就着吧，要真做出成绩来了，再
换好的车间也可以哪，是不？”
怎么又是刘科长？秋菊骂道，“这老顽固，思想怎么就那么固执呢？你说，你
年纪轻轻的，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也不劝劝他？思想不变通这厂里能有起色吗？
你还想不想赚钱了？”
陆大山直喊冤枉，“我不劝他？我要是不劝他，你连这空间都没有，说不定他
会让你们到门口去支个架子来做，好啦，赶紧的把人请过来吧，还有，你的订单到
现在还没见到，你跟刘科长打赌的期限就快到了呢，你不怕吗？要是刘科长较起真
来，你怎么办？”
秋菊心中一颤，最近都想着手工组的事去了，倒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杰克
他们那会不会有什么消息，不然，自己真得回车间当工人去，“唉，先不管这些
了，你赶紧的找人把这收拾好，那些我来想办法。”
下班后，秋菊又来到凌云厂，厂里正在往大货车上装货，秋生脖子上挂了条毛
巾，正往车上搬着货，秋菊在厂门口看了会，见他们还没下班，只好到传达室坐着。
大柱子刚打了盆饭过来，见到秋菊很是热情，“姐来了？我去给你打个饭来
吧？我这还有饭卡。”
秋菊笑道，“我还不想吃，我问你，那几个不是手工组的吗？怎么过来搬货了？”
大柱子顺着手势看了过去，“你说秋生哥啊？他们那活多，现在厂里的工人都
忙不过来，所以就调了几个人过来装货，自己部门的货都得自己部门的人过来帮忙。”
“那他们等会还要加班吗？”
大柱子笑道，“哟，这个就不清楚了，你等会，我去给你问问吧。你真不吃点
饭吗？这菜不错哦。”
秋菊看了眼盆里的饭菜，三荤两素，颜色也好看，看来，他们吃的不错，而且
分量也足，这要在以前，就是有这样的伙食，大家也会争抢着过来了。
大柱子跑过去问了遍又赶紧跑了过来，“秋生哥说了，装完货就可以下班，让
你等会。”
门口走过来几个穿着西服的男子热情的跟大柱子打着招呼，有一个还递了包烟
给他。
大柱子拿着烟看了眼，扔进了抽屉，抽屉里已经放了好几包烟。
秋菊道，“这些都是人家送的？你人缘不错啊。”
大柱子笑道，“这有什么？那几个都是我们厂的业务员，工资高着呢，一个月
一千都拿过，他们平时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所以给点小恩小惠的，我也顺带着帮他
们办点小事。”
业务员？秋菊心里一颤，那几个就是业务员？唉，怎么把大柱子这不起眼却又
必不可少的人物给忘了，不管要找谁，只要问他就可以了呀，“你跟那几个业务员
熟悉不？”
大柱子边吃边说道，“熟悉啊，他们经常请我去喝酒的，哎，对了，有一个说
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又想请我喝酒了。”
秋菊想了想，说道，“大柱子，你觉得姐平时对你怎么样？”
大柱子有些惊愕，“怎么问这话了？姐对我娘有救命之恩，你就是亲姐。”
“嗯，那好，大柱子，我跟你说，下回要是有业务部的人请你喝酒，你跟我说
一声，我过来陪你们一起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