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陆大山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刘科长说话又理直气壮了些,“还是你会说话啊,但愿她也能这么想就好了,我呀,年纪也大了,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厂里吗?唉,先不说这些了,还是好好规划手工组那边的事吧,藤椅已经做出来了,我再多联系几个老客户,看他们需不需要,咱也不能闲着呀,是不?好了,我打打电话去。”
刘科长手有些颤抖,打开抽屉,取出他用了多年的一个已经发黄的小本子,上面记录着这些年来他所联系过的客人,“看,我的客人名单都在这,这些呀,都积累了好些年的,也算是老朋友了,上面有地址、电话,都是财富哪,等会,我得一个个打过去。”
陆大山顺着安慰道,“那是,你是老前辈了,这俗话说的好,老将出马,一个定两,依我看哪,你是一个顶三都有余,呵呵。”
刘科长打开笔记本,找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你好,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刘科长有些茫然,才想起,这是五年前登记的资料了,也有好些年没联系了,这个不算,打一个好了,刘科长心存希望又拨了个号码,这电话是通的,刘科长松了口气,又有些紧张,“喂,你好啊,同志,帮我找一江峰同志听电话……什么?已经退休了?噢,那找老李吧?也退休了?”
刘科长又连续打了三个号码,不是空号,就是找不到人,很是失望,心里越来越没底气。
陆大山走过去翻看了眼那笔记本,笑道,“刘科长。我真是羡慕你啊,积累了这么多的人脉,这要是打完,那肯定会遇到有意向的客人,后面还好多呢,应该有好几百个吧?”
刘科长愣了愣,“几百个到没有,也就百来个吧,唉,有些有两年没联系了。人家都退休了,你说,呵呵。就我还在坚守岗位了。没事,我再往后打打。”
刘科长继续拨打着电话号码,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只是,越打电话。心里就越不安,有时候,他真会想,也许自己真的老了,可又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呢,再说了。也不放心自己为之奋斗了这么多年的厂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厂子被那些年轻人胡搞吧?
刘科长接着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还是差不多。自嘲的说道,“前面这些年份太久了,我也是,怎么还在想那些人,还是往后面的打吧。”
陆大山笑道。“刘科长,你慢慢打吧。不急的,我先去车间看看。”
刘科长找了几个熟悉的电话打过去,总算是找到了人,而且人家一听他的声音就来劲,都很热情的嘘寒问暖着,刘科长很得意,看了眼空空的办公室,有些惋惜,前面的窘态全让陆大山给瞧了去,现在能证明自己还是有人脉的时候,陆大山又没在,自己以后在他面前还怎么有威信?
秋菊兴奋的在车间转悠着,暖春的太阳透过窗户在车间洒落一地光芒,工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秋菊双手紧握,突然间觉得这车间无比的温暖,工人们无比的亲切,如果这次杰克他们能订单,那自己也许就有筹码来组建业务部了,到时,看刘科长还有什么话好说。
陆大山晃悠着走过去,显得很是热情,从现在的势头来看,刘科长已到暮年,不再是棵大树,自己应该识时务,赶紧的找好一个可以依靠的目标,之前老跟踪秋菊,又在背后跟刘科长告状,她心里肯定对自己有了芥蒂,得好好把握才好。还好,新起的手工组负责人是自己的姐夫,有个自己人在,还是好办事。
“韩大主任,在逛车间呢?哎,那两外国客人什么时候来?到时,我跟你去接他们吧?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了,我也很想见见他们了。”
秋菊笑道,“又是刘科长派你来的吧?他真得闲啊。”
陆大山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刘科长现在忙着呢,正在翻开他那些老黄历一个个打着电话,说起来,他也是心里着急,想为厂里做些贡献嘛,不过,我看效果不太明显,好像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了。对了,秋菊,其实,我很想问问你,如果你真接到了订单,那,你会履行你跟刘科长之间的那个约定吗?”
秋菊愣了愣,这段时间太多事,几乎把这事给忘了,刘科长虽说顽固不化,不过,也是为了厂里,况且,年事已高,倒也没必要跟他过不去,因此,很轻松的笑了笑,“那个约定?我早忘了。走,去看看你姐夫今天做的怎么样吧。”
秋生独自一人在那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种摆弄着,藤条堆的满地都是,几乎没有脚的地方。
陆大山抬起脚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蹲在地上看着,“姐夫,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吧?”
秋生对比着藤条,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的出,对目前的状况不是太满意,“又没有规定我一天要完成多少,哪能忙不过来?我倒是想忙呀,忙才能赚到钱,我这样呆在这,心里着急呀,什么时候才能像春来那样?满子的人为他干活,自己只要指导一,帮帮忙就可以了。”
陆大山笑道,“你放心吧,姐夫,我都已经把藤椅的照片寄出去了,我相信很快就会单子过来,到时,你就忙不过来了,过两天我再跟客人那边联系,看他们收到图片了没有。”
秋生看了眼秋菊,觉得她没有安排好就把自己叫了过来,有些突然,“那你尽快联系呀,我可不想闲着,我是闲不住的,我现在只想赚多点钱,好让你那些外甥、外甥女过上好日子。”
秋菊叹了口气,“放心吧,哥,不会亏待你的,过两天我有两个外国客人要过来,我让他们看看你的手艺,说不定还能卖到国外去呢,好日子都在后头,你别太着急了。”
“外国客人?”秋生听说过秋菊跟外国客人的事,他也很不解,放手中的藤条直盯着秋菊,“秋菊,你从小生活在农村,连学堂的大门都没进过,你是怎么学会说洋文的?”
陆大山也很是不解,语气中带着点开玩笑的味道,“对啊,姐夫,我也觉得奇怪呢,她说是挺广播学的,我也买了个收音机,可里面的那些话我一点听不懂啊,就跟鸟叫差不多,我还去新华书店买了本入门的外语书,一样是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到现在我也就会背诵几个英文字母,还有,很多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她都会,姐夫,我真怀疑,她真是秋菊吗?秋菊跟她能搭上边吗?”
秋生心里一怔,把秋菊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看上去,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又觉得完全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从她这些年对娘家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已经不以前的秋菊了,而且,前些年她到娘家的时候,似乎很多地方都不记得,连以前的老邻居都不认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我妹妹长的一模一样?难道是你把秋菊藏起来了,然后变成了她的模样?”
秋生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聊斋,里面有一个故事叫画皮,难道是……秋生把抓起一把藤条,握的紧紧的,惊恐的盯着秋菊,“画皮,你是画皮?”
什么画皮?秋菊一没反应过来,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呢?哪来的画?”
陆大山心里一震,一个酿跄,脚踩着藤条跌了去,一屁股坐在了藤条上。“你这么说真的有道理,除了这,没有其他的解释。你不说,我还觉得没什么,秋菊,你真是画皮?”
秋菊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有些惊恐,“你说聊斋里面那个狐狸精?你们想哪去了,我像是狐狸精吗?你们看看我有哪一块皮是画上去的?我就是一个人,好端端的一个人,别胡思乱想。”
秋生跟陆大山两个人还是有些惊魂未定,那就问个最简单的问题好了,“你真是秋菊?秋菊,我问你,咱家以前隔壁住着谁?他们有几兄弟?”
隔壁?秋菊想了想,老韩家隔壁哪有什么房子?不是一空地吗?对了,还有些断壁残垣,低矮的围墙,原来那里以前住着人哪?这还真不知道,心想,这小媳妇也是,身子全给了自己用,意识却全带走了,一点记忆也没留。
秋菊忙笑道,“这时间过了这么久了,谁会记得?都小时候的事了,嘿嘿,不说这个了,咱说点别的吧,你们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请客啊?”
秋生一脸的严肃,“小时候?你出嫁的时候咱隔壁还住着人呢,说吧,你到底是谁?秋菊呢?她到哪去了?”
秋菊一脸的无辜,心想,就跟他们说实话好了,不然,很难解释的清楚,“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我被春来打的死去活来的,在床上躺了两天,后来,醒过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前的事反而全都不记得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