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送来的贺仪是一扇绣面,用檀木镶嵌成一面挂画,上用金银丝线绣成的四个大字:客似云来。
田敏颜使伙计挂在客堂柜台的正上方,如此,一进门就能看见那醒目的金光闪闪的四大字。
而让田敏颜等人惊愕的不是柳家送来的这个贺仪,而是柳家当众表露的身份,顺天府尹,而柳叶氏,则是顺天府尹的正经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正三品的柳淑人。
东家和三品淑人有交情,第一楼上下都表示十分欢喜和兴奋,这可是与有荣焉的事儿啊。
伙计们高兴,在后院的田敏颜一家子却有些愁眉难展,柳叶氏弄这么突然的一出实在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正三品的诰命,那那不是比知府大人还要大么?”罗氏结结巴巴地道。
“娘,我们这青州知府才是从五品的官,自然比他要大的。”田敏瑞说了一句。
“哎哟我的神哎,这这哪能啊,从前儿咱们还当平常人家走动呢,这这,他们该不会怪罪咱们吧?”罗氏一拍大腿,激动中带着些许惶恐。
罗氏就是这样,骨子里有着尊卑分明的思想,对身份贵重的人总带着敬意和惶恐卑微,而之前,他们的相处,让她担忧是不是有不妥而引来祸事。
“娘,别担心,若是怪罪咱们,柳夫人就不会着人送这么幅贺仪来了。”田敏颜轻拍了拍她的手,眼里却是一片疑惑。
“囡囡可是想到什么不妥?”田敏瑞和她是双生子,这么点子情绪还是能感应得到的。
田敏颜嗯了一声,她确实是很纳闷,从前虽然在心里清楚知道柳家的行事做派,绝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人家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这也便罢了,就是来头大,也没必要向众人表露自己的身份啊,从前,柳家和他们来往,从来就没透露过一丁点他们的来路呢。
可如今,柳家在田敏颜他们挂牌准备开张之时,当着这么多乡亲表露身份,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人们,这铺子的东家,可是咱们柳家交好的亲友。
而柳家这么表露身份给第一楼带来的好处可不少,至少就先打消了那些个想打歪主意的人,这酒楼可是有后台的,后台还不小,轻易不能妄动。
再其二,就是这酒楼的东家和这么个大官有关系,那些想要攀关系的,定会闻风而动,田敏颜相信,明日开张,会比他们想象中的热闹和盛大。而日后的生意,有些头脑的人,肯定会先考虑第一楼,毕竟谁都想和大官套上点关系好行事的。
不管柳家这一出是出于什么用意,这个情,田敏颜他们是不想承,如今也承下了。
“既然柳家这么弄这么一出,前儿的菜单咱就不能马虎了,还得再添些什么才是。”田敏颜抿着嘴说道:“还有,这二楼的雅间全部给留着,明日来的人肯定会比我们预算的多,我得再去和掌柜厨娘商定一下菜量,别弄得明日不够菜咱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虽然柳家来人说咱们开张定然是走不开,也不用去谢礼什么的,但既然柳大/奶奶他们都已经来了县城,咱们不去拜访一下也说不过去。”田敏颜又道:“所以下晌我打算去柳家的院子里走一趟。”
“是该这样没错,人家体谅咱,咱也不能托大了,囡囡你备上份厚礼去。我再和城忠去供货的那几家说一声儿,让他们再多送些肉菜过来。”田怀仁说完便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你爹他还真是,风风火火的。。。”罗氏见他这么急,不由摇了摇头,眼里却很是欢喜。
田敏颜笑了笑道:“娘你其实心里欢喜着呢。”
罗氏嗔她一眼,说道:“你们都忙着,就我当甩手掌柜,这可是有啥子要我帮忙的,也别紧着我肚子,不碍事呢。”她摸了一下肚子,总觉得现在的空闲有些过福了,这在从前,可真是想也不能想的。
“娘你要帮的忙就是好好养着,将来给我们添个白胖的妹妹。”田敏颜嘻嘻的一笑,趁罗氏脸红嗔怒的时候溜了出来,她得看看铺子里可是有啥遗漏和不到位的地方。
二楼有雅间六间,田敏颜不像别人那般风雅,用的是四君子名或是花名,她用的是民间的二十四节气的几个,分别是立春,谷雨,夏至,立秋,白露,寒露。
她也想好了,以后就是开分店,这雅间的名字也都用二十四节气来起名。
六个雅间的格局基本都是一样,只是里头的摆设有些不同,就是挂的画都不一样,各个节都有其应景的画。
田敏颜尤其喜欢寒露那个雅间,位置靠近东街面,进入雅间,入眼的是一面薄屏风,上面画着霜雪飘飞的景象,屏风的下边角上,摆了一个青瓷圆肚花瓶,瓶口有碗口般大,上面凌乱地插了几根长而高的富贵竹,郁郁葱葱的很是养眼。
转过屏风,就是一张大圆桌,上面铺着妃色印花台布,围着胭脂色台裙,台上摆了插着一支百合的靛青花瓶。雅间的墙面上,挂着两幅雪中梅,靠左边的墙,放了一张木制的茶座,上摆着整套的功夫茶具,茶座周围还放了几个实心的木杌子。
雅间外还有一个廊台,廊上的屋梁挂着两盘吊兰,廊下摆放了一张竹桌并四张有扶手的竹椅,雕栏用红漆重新刷了,此时红漆已干,发出淡淡的漆味。
田敏颜倚在雕栏上,看向街面,正是晌午,行人并不多,远远的看过去,能看到飘香楼里头人影绰绰。
飘香楼也是两层小楼,同样设的雅间,田敏颜也能看到那边的廊台,只是不像她设计的这般,空空如也,不由勾唇笑了笑。
倚着栏看了一会,田敏颜转身入内,也不知是有所感还是怎的,她停了停,重新看向飘香楼那边,只见人影一闪。
田敏颜抿了抿唇,想到那抹月白色,按下心中的不适,甩了甩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