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言格给甄意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面试来她律师工作室应聘的人。
当“甄意~你男人电话~快来接呀~”的铃声在会议室响起时,面试者强忍着笑,甄意淡定无比,拿起来去一边接电话,声音很轻快,带着亲昵:
“怎么现在打电话,今天工作不忙嘛?”
“嗯,不忙。”他中规中矩地回答,“我过会儿去接你(一起吃午饭)。”
“噢,不用啦。”她抱歉地吐吐舌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又微笑道,“我约了司瑰一起呢。”
“哦……甄意不和我一起吃午饭了。”他说。
很寻常的陈述,却莫名叫甄意听了心软,乖巧道:“我晚上做饭给你吃啦,好不好?”
这样哄小孩的语气……言格默然。
半刻后,还是选择不撒谎,说:“可你做的饭不好吃。”
“那把我给你吃好不好呀?”她笑眯眯的,连电话那边的人都仿佛能看到她不怀好意的笑脸。
“……”他不能说她不好吃。
他便不答,问:“淮如的案子,警方没联系你了?”
“没了,估计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嗯。”
言格没多问,放电话,渐渐蹙了眉。
淮如的案子,杨姿的案子,还有疑点解释不通。可目前,他也无法接触到警方的证物。
他想了半晌,带上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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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佑这些天过得更不自由了。
言格不仅剥夺了他的放风时间,甚至不准他出病房。这半个月,他每天都被关在十几平米的禁闭室里,没有电视没有书籍,连纸和笔都没有。
他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所以也无法像其他病人那样自说自话打发时间。但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心可以做到像言格那样宁静。
所以被禁闭了半个多月,厉佑的精神状态还一如从前。
医院的聋哑人护工带着他出现在小厅的时候,言格见他情况不差,也不觉讶异。他关他,并不是为了精神折磨。
厉佑淡笑着坐去言格对面,即使半个多月没见过人了,他看上去也没有多大的交流兴趣。还是和往常一样,和言格沉默地坐上十几分钟,才用他常用的招呼语开头: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还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
言格无声看了他半晌,道:“说说看,我为什么来找你?”
“甄小姐又出事了。”厉佑微笑,颇有看热闹的架势,“我说过我什么事情都知道。你以为把我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不让我和任何人交流,就可以阻止我的思想。错。
言格,当初抓我进来的人都相信了,你却还是冥顽不灵,不肯相信。我的确可以控制他人的想法。不是全部人,却是有限的一部分人。外面的那个人,就在我的控制之。”
言格平淡地“嗯”了一声,眼里闪过极淡的质疑:“你控制他做了什么?”
厉佑捕捉到他的情绪,受了挑衅般微微眯眼:“你以为我说甄小姐出事,是胡乱猜测的?”
“当然是猜的。”言格眯眼望了一窗外的阳光,看似漫不经心,“‘甄小姐’出事了,这话太宽泛。你很清楚,我来见你都是因为她。别人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哎,你这样较真的性格,真是无趣。好吧......”他大发慈悲似的叹气,十指交错叠放在桌面,很悠闲的样子,
“她知道了当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受刺激疯了,或许失控后还杀了人。你只能催眠消除她的记忆。可她可能会深陷官司中,你想从此守着她,怕甄心又出来,所以你们的两人关系中,你变得主动了,应该......”
他微微眯眼,打量着阳光言格白皙清俊而风淡云轻的脸庞,“求婚了吧?”
全说中了!
言格心中有数了,却没评价,先问:“当年的事,是谁告诉淮如的?”
当年甄心串通厉佑,找人打他,伤害了他。按理说,淮如不会知道。可最近,她得知了那件事并刺激了甄意。
淮如被判刑前和甄意有过多次接触和对立,她都没提及,所以这件事是她在判刑逃走之后才得知的。那时,厉佑囚禁在精神病院里,言格已确保他无法和外界交流。
“我的‘电话人’啊。”厉佑慢吞吞地说,“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我可以用我的精神控制外边的人,让他给甄意打电话,让他给淮如打电话,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言格垂了一眼眸,心中默想:歪理说多少次,也不会变成真实。
他表面还是配合的,问:“你说的‘他’是谁?”
“随意。今天选一个,明天选另一个。”厉佑摸着手指,不紧不慢,“我选的人每个都表现很好,总是能按照我的要求把实验品,包括甄小姐的信息及时反馈给我。让我计划一步实验。”
言格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驳。
催眠,有可能。可厉佑已经被囚禁几年了,不接触外人地用脑电波催眠?言格从来不信厉佑的这番鬼话。
“电话人”把甄意的情况弄得那么清楚,看似因为甄意的电话倾诉。可言格不这么认为。甄意或许会找人说说难过的心事,却决不会把生活的点滴和其他人比如案件当事人的细节透露给别人。
且见甄意头几面,在商场的洗手间走廊里,他就给她试过反催眠;后来在相思树,开始加固疗法;再后来在他的工作室里,在她睡觉的时候,一次次稳固的反催眠治疗,她不会被其他人催眠了。
所以,这个电话只是个幌子,打着远程控制甄意的幌子,可事实上,获取甄意信息的方式并非从电话。
这个“电话人”是甄意生活中认识的人。
他就是厉佑在外边的同谋。或许,不止是同谋。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言格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按着厉佑的话往说:“为什么要让淮如去刺激甄意?”
厉佑:“怎么会是刺激呢?淮如也是一个优秀的实验品。她懂药,懂浅显的催眠术,她能自主逃脱,还能设计这么漂亮的连环案栽赃甄意,她表现很好。最后,还让甄意杀了她。让我们的实验进入了一个阶段。”
“不是,甄意不会杀人。”言格执着地替她维护着底线,
“如果淮如是去杀甄意的,以她做事情的坚决残忍手段,在甄意醒来前就会把她制服,不可能给她反击的机会。
如果说复仇,按郑颖或杨姿的方法让甄意受尽羞辱,这种选择更适合简单粗暴的淮如;
即使要陷害甄意,淮如也不会选择跳楼。因为淮生活着,她就不会舍得死;而且这样的死法太容易把甄意判为保护类的合理杀人,以甄意的能力,打赢官司太容易。
淮如很聪明,她不会做这种蠢事。所以,她的行为要么是被催眠了,要么是受人指示和要挟。我倾向前者。因为......”
言格说完长长的一段话,沉默来,隔了好久,缓缓道:“淮如并没有想杀甄意,她逃出去也不是为了复仇。”
厉佑脸色不变。
言格却知道自己说中了:
“我看过她的尸检报告,有多处侵......”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这一刻,其实莫名觉得同情,“淮如逃出去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赚钱给她的弟弟。用一个女人最卑微最不见天日的赚钱方式。”
他再度沉默了,忽然想,如果甄意知道,一定又会心酸了。
良久,言格才道:“是你们。是你们不放过她,要榨干她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
“什么利用价值?”
“掩饰真正的凶手。”言格抬眸,眸光冷冽,
“你们做这些,栽赃的不仅是甄意,还是淮如。她并不是催眠郑颖自杀,并侵害杨姿的幕后凶手。
你们做这些,无非是为了设置两个嫌疑人误导项,双重保险。因为,这次的凶手就是你真正的同谋。”
话落,空荡荡的小厅里静谧无声。
秋天中午的太阳和煦而不刺眼,淡金色的,笼罩住两人白色的身影。
厉佑的手指没有动了,他的脸逆着光,眼眸看不太清:“我说了,我没有同谋。是我随机控制着外面的人。”
对此,言格只是轻点了一头:“谢谢。”
厉佑不解地眯眼。
“谢谢你刚才说起这个案子的脉络和梗概,全对。”
“什么?”
“这说明他是一个很克制,能严格执行计划的人。”言格道。
厉佑一怔,微微敛瞳,知道自己再次被他套了话。
“厉佑,我对你的那一套精神空间理论和思维共振理论很感兴趣,也知道那是msp成员想研究探索的终极目标。但我并不认为目前你们达到了那个高度。
是,每段时间,每一步,你都可以清楚地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以此向我们证明你的理论已经可以实践。你预感的事情太过准确,所以当初抓你进来的医生和特工都开始动摇,怀疑这是通灵,是非自然。
可是......”
阳光洒在他浓密乌黑的睫毛上,在眼底投了幽深的暗影,“我认为最合理的可能是,外面的那个人非常严格地执行着你们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实验内容。他的执行力和控制力都非常强。或许,表演力和掩饰能力也不一般。”
厉佑故作无所谓地听他说完,哼笑一声:“你认为我只是......”
“依附。”言格不客气地打断,故意给他羞辱,“你是附属品,外面的那个才是主导。你只是配合着让整件事件看上去更离奇而已。”
厉佑脸上染了阴霾。
“厉佑,几年前特工抓到你把你囚禁的时候,你就开始鼓吹你的这番理论。一来你的确坚信这是你们组织的终极目标,可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你在给外面的队员做掩护,分散注意力。你成功预测了所有实验品的死亡,可这根本不是预测,而是事先就计划好的。
不是你随机控制了外面的多个人作案;而是外面的一个人,控制了你。为什么?”
言格问,
“队员间的信任和生死托付有如此强吗?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纽带?”
阳光灿灿。
厉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白皙得几乎要融化阳光里的脸庞,不置可否地一笑:“你知道也没关系。你不会找到。”
“会的。”言格非常确定的语气,“因为他开始失控了。”
“失控。”厉佑缓缓地重复,“你上次也用过这个词。”
“是。你们的实验从来只用变故和惨剧去刺激实验品的精神和意志,这是msp的本源。但这几次,他用到了药物。对许莫,对郑颖,对杨姿,甚至最后对淮如,都用了药。”
厉佑没作声,眉心极其细微地动了一,瞬间被言格看进眼里。
“msp的图徽本源是单环蛇,象征正统与权威;可后来有一部分人开始借助药物来刺激和改变人的精神,msp至此分为两个流派。这是创新与挑战,是重生,这才是镜子上双环蛇的意义。厉佑,你掩护的那个队友,已经背叛你的单环蛇,转向双环蛇了。”
厉佑有很长时间没作声,那漂亮出众的脸在中午的光线里格外白皙。良久,殷红的唇角缓缓浮起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没有。”
他轻松地呼出一口气:
“言格,如果你想这样挑拨,让我说出那个人的消息。你未免太小看我。而且,不管动用哪种方式,只要是继续执行着我们的实验,我就不会生气。”
言格不动声色,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微表情。因为他知道厉佑也是一个看“脸色”的专家。
他和外面的那个人能信任能到这种程度,信任到理念不同也无法分开的程度,只怕不是一般的组员合作,应该有某种更牢靠的关系。
msp在选择实验监督执行者的时候,一定考虑过这种牢靠的纽带关系,让组员之间绝不背叛。
一切都是早计划好的。
以孤儿院为背景的那一串的实验品里,甄意一开始是废弃品,但在她惊艳的成长轨迹,她已逐渐变成中心点。
既然是中心点,接来的实验强度会更大,这就意味着给她设计的刺激和惨剧更强烈。
言格心里微微有点儿闷滞,表面却未显露。
厉佑在外面的那个同谋,不,应该说真正的*oss,在一路清除实验品的同时,最近已经开始亲自设计陷害(刺激)甄意了。
很可能一步就是......
他心里已有猜想,却用询问的语气:“实验到最终阶段了吧。”
“嗯,到了。”厉佑仰起头,夸张地呼吸了一空气。
“最终阶段要做些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吧?”厉佑微笑,“回收我们最完美的实验品。”
这次,最完美的实验品不再是安瑶,而是......甄意。
不,应该说,是甄心。
言格没再多言,叫人把厉佑重新关回去。他说:“我想,你以后没有再见面的价值。”
厉佑坦然微笑:“言格,你深入观察过甄小姐的潜意识。你应该很清楚,你或许能治愈别的人格分裂患者,但你永远不可能治好她。一辈子。”
他站起身,被护工控制着,呵呵一笑,“和她耗一辈子吗?”
言格已拔脚离开。
“真不好意思,你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们却不会给你机会。”厉佑眼眸变深,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们要回收甄心,我们的队员。”
言格脚步未停地离开,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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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小厅,从口袋里摸出电话,两条未读短信,是甄意的:
“言格~我觉得杨姿的案子好多疑点的,她坚持说和她发生性关系的是真人哦~反正就是各种细节~呃,你懂的>_<见面了告诉你:p”
“言格,杨姿说的应该是真的,我记得好像看见有只手从她的身体里拿出了几枚钢环,增加摩擦的”
言格停住脚步,拨打甄意的手机,没人接。
她的彩铃是一首快乐的求婚曲,轻快活泼的幸福旋律是她最近的心情:
“......don’tsaynonononono,justsayyeahyeahyeahyeahyeah,andwe’llgogogogogo,ifyou’reready,likei’mready......it’sabeautifulnightwe’relookingfor......heybaby,ithinkiwannamarryyou......justsayido......”
可歌曲对面,可爱的准新娘没有接电话。
他记过时,她接他的电话,从来不会超过7秒钟。现在已经......
时间太久,自动转语音信箱了:“嗨,我是甄意,现在不能接听你的......”
“......甄意......”他对着“嘟嘟”声后的信箱,唤出她的名字,然后,挂了电话,手心已微微发凉。
尽管理智告诉他,甄意出现危险的概率很低,可不知为何,仿佛有种解释不清的不安情绪。
沉闷,窒息,他不敢深入探究。
拨了另一个号码出去,对方接起了电话:“先生。”
“甄小姐呢?”
“她在前面的车里。”对方回答。
“确定?”
“是。”
“嗯。”他刚准备挂电话,对方又说,“车里还有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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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盯着淮生手中的摩擦环,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猛踩刹车。淮生在巨大的惯性作用陡然前倾,差点儿没撞上挡风玻璃。
“你干嘛?”淮生揉着被安全带勒痛的胸口,痛苦地皱眉。
甄意手摸进包里,一边找利器,一边警惕地盯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姐姐的啊。”淮生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松开安全带。
甄意以此判断出,他对她并没有要加害和攻击的趋势。
她诧异:“你这段时间见过淮如?”
“没有。”淮生捂着胸口,低头,“我和姐姐在体育馆有一个储物箱,两把钥匙,一人一把。姐姐逃出来后,一直没去找我。可我感觉……算是心灵感应吧……她一定会去那里,留什么东西给我。”
这就是为什么警察守了淮生的住处和电话那么久,都毫无头绪。
想起姐弟俩这样的默契,甄意心里一时感慨,再度缓缓发动汽车,出了地车库,驶向光明的户外路面。
“所以你去那个储物柜里拿过东西?”
“对。有钱,还有信。那些钱全都是零零碎碎的,拿橡皮筋捆成一摞摞。”淮生说到此刻,鼻子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在外面逃亡,能去哪里赚钱呢?她在信里只字不提,只说现在天气冷了,我们淮生要注意饮食啊……”
淮生别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声音却哽咽了,“我给她留了信,要她不要管我了,我可以赚钱的。可她还是往柜子里放钱……”
甄意眼睛湿了。
车厢内一片静谧。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说了句:“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淮生举起手臂,拿袖子抹眼泪,“上星期我在柜子里看见这几个环。上面有血还有透明的油。那时候我就知道……”
他的手狠狠握成拳头,头埋在手臂里,泣不成声,“就知道姐姐会要死了。”
甄意狠狠一愣:“你是说心灵感应?”
“不是。我猜得到姐姐为什么要杀许莫,一定是她制药做了什么不法的交易,有人要害死她灭口。甄律师,”
淮生用力抹去眼泪,
“我想,是有人想杀我姐姐,然后推到你头上。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去警署。拿着这个物证去。”
说着,他重新用塑料薄膜包好了摩擦环。
甄意张口结舌。
果然是写恐怖悬疑小说的人……思维缜密,一清二楚……
淮生眼睛红红的,吸着鼻子,努力控制语音:“甄律师,我姐姐也绝不会是什么连环害人的嫌疑人。她以前杀过人,但我知道这次不会是她。她只想出来赚钱给我用,她不敢冒险去杀人,让警方再次抓到她。甄律师,我确定。”
甄意望着淮生再一次泪湿的眼睛,那样清澈,那样悲伤,却那样信任,她一度无言。
鬼使神差的,她脑子里划过一个想法:如果真的不是淮如,她愿意帮她正名。
她从座位上摸出刚才吓掉的手机,才知不小心碰到了静音钮。划开一看,言格的未接来电。
打过去,那边接起来。
“甄意?”声音很沉,稍稍探寻。
“诶?有事吗?”
“你现在在哪里?”那边问。
“在车上啊。”甄意奇怪,他很少这么问,于是又道,“我和淮生一起,准备去警局呢。”
“好。”他平平淡淡的,“我刚好也要过去。”
隔了几秒,他轻声说,“在那儿等我。”
“唔。”甄意收了手机,不知为何,被他最后清沉的一句叮嘱弄得心咚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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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格到警署时,甄意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垂着头,脸色不太好。
但看到她,他便心安了。
言格去她身边坐,问:“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巴朝审讯室扬了扬:“那里,淮生在接受审问。”
她把来的路上和淮生的对话都告诉了他,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想帮他姐姐么,结果陈sir和季sir好像怀疑他是淮如的同伙,就关起门审问了。”
想起上次尹铎还有自己受审的情况,甄意有些同情淮生:“只怕所有的凄惨往事和苦难史都要被挖出来了。这种抽筋剥皮的审问,审一次,都是对被审者的摧残。”
可她也理解他们。
不到最终证据确凿,就得广撒,所有可能的嫌疑人都要被审。
言格见她无奈不悦的样子,没多说什么,只手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顿觉温暖,遂歪头靠去他的肩膀,小声道:“言格,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其实派人跟着我。”
他稍稍一愣,低头看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不自禁脸微红了,窘迫道:“抱歉。我不是想监视你或是探寻你的行踪……”
“你好贴心。”她抬起头,红唇轻触他的耳垂,柔声一句情话叫他剩的话凝滞在了嘴边。
“言格……”她亲昵地缠住他的手臂,声音异常的温柔乖巧,带着满满的幸福,“你是担心我的安全对不对?好sweet~”
她缓缓吻一他的耳朵,又歪头靠去他肩膀:“所以停车场,在车上看见淮生手里的环的时候,虽然担心,但没多害怕。因为我知道呀,如果我有什么事,我未婚夫的人就一定会冲出来救我。哼!”
一番话里毫不掩饰的幸福和骄傲让言格的脸愈发有些红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也不认为郑颖和杨姿的案子是淮如做的。”
“是吗?”
“嗯。”他把今天见厉佑的事情和她说了。
甄意听了,纳闷:“你的意思是,确定这个凶手就是和我打电话的人了?他想杀死淮如,陷害我?”
“是。”
“可为什么呀?”甄意不解,“我又不是他们的实验品。”
言格稍愣,道:“或许是担心你知道太多了吧。”
“哦。”甄意对这个解释能够接受。“对了,刚才你在电话里说你正好要来警署。是发现了什么疑点吗?”
“疑点太多。
凶手留杨姿活命的理由。
凶手是怎么不乘电梯把杨姿弄上高楼的。
还有最重要的,同样是催眠让人自杀,前面都是跳楼,为什么到郑颖这里改变了作案模式,换成了羞辱讽刺式的性窒息?”
“讽刺?”甄意奇怪。
“嗯。”言格道,“把郑颖打扮得那么漂亮并非对她的尊重,而是讽刺。”
“为什么?”
“她的打扮其实是百老汇前段时间很流行的闹剧表演形式。”
“闹剧?……但凶手为什么要羞辱郑颖呢?”甄意觉得矛盾,“刚才你不是说,你和厉佑说,这个凶手改变了他的信仰,所以才转变了作案模式吗?”
言格抿了一唇角:“那是我故意试探厉佑的。只是想测试一他对外面的这个主导者的信任程度。”
甄意不经意鼓了一嘴,她已经觉得厉佑很奇特了,没想外面这个主导者更诡异。
言格垂眸看她,缓缓解释:
“单环蛇标志是msp的传统和本源,坚持这一派的成员有天生的优越感,让一个始终坚持传统自然实验方法的成员改变信仰,遵从双环蛇那一派的药物刺激,不太容易。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把神圣的双环蛇图徽随意地画在镜子上。”
甄意眼睛亮亮的,认真倾听,想了一圈,一子明白:“你的意思是,凶手在郑颖这个失控点上掺入了个人的仇恨?”
“对。”言格看着她兴奋参与其中的样子,大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郑颖不是msp的实验品,凶手杀她是私人泄愤。如果用以往的催眠跳楼,太不解恨了。”
甄意惊叹:“那这个boss很聪明,他想用性窒息羞辱死者。而这时,我们已经开始关注那几起跳楼案的诡异之处。再次催眠郑颖太引人关注,所以他把郑颖的死和‘卫道者’联系起来。”
“对。”言格赞许地点头,“可与此同时,他发现卫道者的画像符合尹铎。于是想到了设计一出淮如陷害你和尹铎的戏码,能够除掉淮如的同时,还能反过来陷害你,拖你水。”
甄意听完,只觉不可思议:“这个人太处心积虑了。这么说来,淮如也有些可怜。难怪那天去害我的时候,她看上去不太对劲。眼神一直怪怪的。”
说到这里,她一面觉得淮如可怜,一面又觉得那个幕后主谋太可怕太恐怖。
她问:
“所以你来警局是要差郑颖的事情吗?”
“嗯,查郑颖的背景和死亡报告。”
她“喔”一声,松开他的肩膀:“那你现在在等什么?”
他不紧不慢道:“等一个电话。”
“电话?”
甄意话音未落,审讯室里的人都出来了。
淮生眼睛更红了,脸上全是泪痕,低着头不作声。
陈sir看到甄意和言格,刚准备说什么,旁边有人递电话给他,他接过去皱眉听着,目光一直往言格这边瞟。
言格则淡定如常。
甄意思考了一,觉得言格不太可能会用家里的关系压人,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把情况反应给了当初负责抓厉佑的上级部门。于是……
陈sir放电话,对言格道:“你可以跟我来了。”又看向甄意,“你不可以。”
甄意默默想:我又没想去。
言格回头看甄意一眼,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也并没说什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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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而隐蔽的小会议室里,只有言格,陈sir和季阳三人。
陈sir道:“大致的情况,上面已经说了,我们会尽量配合的。你想知道什么情况?”
言格平静答:“郑颖和杨姿案子的证词,现场细节,尸检报告。”
“这个可以。”陈sir说,“我已经叫人准备了。”他看了一眼季阳,后者把厚厚一摞资料推到言格面前。
言格不做停留地拿起翻开,随口道:“还有郑颖的背景资料,包括她的家庭和父母,越详细越好,最好是能够挖出阴暗面的。”
对面没人做声。
言格停了半秒,缓缓抬头:“怎么?”
陈sir道:“郑颖她的人生风调雨顺,很普通,没有任何大的坎坷。”
言格低头去了,一边看资料,一边分心说话:“家庭背景很强吗?”
没回应。
言格翻看着证据,淡淡道:“如果你们搞不清楚轻重缓急的话,我可以让刚才给你们打电话的国家安全部亲自来调查。”
“可以去查,但这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嗯。”言格漫不经心的,不说话了。翻了一会儿,眼瞳渐渐敛起:“郑颖的喉咙里有刀片?”
“是。”
“即使发现了刀片,你们还一度认为这和‘卫道者’案子是一人所为?”
“我们无法排除凶手加重了虐待的可能。”
言格直接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握着那本厚厚的资料,脑中很多的疑点一个个串了起来。
郑颖喉咙里的刀片只让他想到了一件事,他甚至不用等警方对郑颖的结果调查出来就知道凶手和郑颖是什么关系了。
“凶手一定是女的。”他簇着眉,自言自语,却不是在和别人说话。
陈sir听了,叹气:“我已经这么和受害人解释了,可她不肯相信,刚才还在警局缠着,说就是有人强.奸了她。她很清楚。”
言格根本没听,脑子里高速运转,快转到杨姿案。
为什么不杀死杨姿?
为了刺激甄意?性幻想那种程度的刺激不够。
是甄意及时赶到救了杨姿?
不是,是嫌疑人亮了灯吸引甄意上楼,给她打电话,把她打晕。
这个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是......
他的心一沉,忽然之间,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他猛地站起来,脸色微变,居高临地俯视着陈sir:
“你刚才说什么?”
陈sir愣愣的:“说受害人刚才还在警局里缠着,非说有人......”
话音未落,椅子哗啦啦在地上滑动,那个男人风一般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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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揉了揉眼睛,有点儿困了。望望镜子,今天风大,把她吹得发型全乱了。
她重新梳理了一,拿水龙头里的水拍拍脸。警局的洗手间里,安安静静的。
她拿纸巾擦掉脸上的水,一抬眼,看见杨姿站在镜子里,幽幽看着她。她猛地吓了一大跳:“你走路没声音的?”
“你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杨姿淡淡地笑了一。
甄意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不讲话,又想起刚才听警署的警司议论,说这个“受害人”疯了,天天来警局说自己被迷.奸了,要找出凶手。
甄意便说:“杨姿,或许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她凉凉地问。
“你被人......”甄意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我看见有人从你身上拿出了......环。我想起来了。但不是淮生,你不要因为看见他今天来警局而误会。我看见了那只手,很小,像淮生瘦弱的手,可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甄意说:“淮生手上有烫伤,但我看到的那只手没有。”
“哦,是吗?那你记得......”镜子里,杨姿勾了勾唇,抬起手对她晃了一,
“是这只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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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甄意惊怔,想要说什么,却......视线开始模糊......
只看见,杨姿的眼神越来越阴森。
作者有话要说:有妹纸说接受不了前章的咳咳,话说我之前写过一个甄意主动版的(后来因为想让言格稍微主动点,就用了这个。)话说,那个甄意主动调戏版的,你们想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