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主任老婆无奈,只好跟黄标一起先走了,留了个旅馆地址,还说是明天一早再来。
可能是黄标他们运气不好吧,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唐雷就回来了,在听了接待员形容的,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门亲戚,在听到那女人还带着八岁的孩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就算帮不了什么,也把话说清楚,免得人家一趟一趟找,想着明天一早直接去查案,可能不会局里了,便按他们留下的地址找上去,看看是否能帮忙。
在小旅店门口,正巧碰上了趁着天黑没事做,想去看看儿子的黄标。
唐雷真没有想到找他的是黄标,这一打照面,就有些愣住了,道:“老哥,怎么是你?”
难不成沈星辰真的是反悔了,为了一两千万的投资费?然后人家找他这个担保人算账来了?这样一想,唐雷不禁有些心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人家闹到局里,可真是说不清了。
黄标看到唐雷,很是欣喜,上前一步,握住唐雷的手道:“唐队长,可找到您了。“
“老哥,到底什么事找得我那么急?莫非是肖夫人真……改了主意?”唐雷心急,追问了一句。
“不是,是别的事,咱进去慢慢说。”黄标一边说,一边想要把唐雷往小旅馆拉。
一听说不是关于投资的事,唐雷心就放下一半,可看到黄标这样,又有了几分警觉,作为刑警队长,这样的情形,他可是见得多了。一知道他是警察,拐着好几道弯的亲戚或者朋友都找上门来,想要他帮什么忙。
他一个刑警队长,能帮什么?就算真有什么冤屈,不是他管辖范围内的事,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想到接待员说的,里边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万一他们提出什么他做不到的要求。只怕场面就要尴尬了。
想到这里,唐雷便将黄标拉到一边,诚心道:“老哥,你就长话短说,直接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既然你都找到这里。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只不过我能力也有限,希望你能理解。”
黄标也觉得这样就找上门实在不太好。只不过他也没办法,便咬牙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唐雷。
唐雷听完,暗暗叹息,事情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样,而且更糟糕,叹息过后只能道:“老哥,这事我真没办法帮忙,要是国内,又碰上我有朋友在当地也许还能打声招呼,可现在是在国外。我有什么办法?国外赌博不犯法,在他们哪里。没钱还就扣人是天经地义的,真没办法。”
黄标急了,道:“可您是刑警队长,到底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有办法,能不能帮忙想个办法,哪怕让他们宽限几日也好啊。”
唐雷摇摇头:“我对那边实在也不熟悉。真说不上话。”
“那个肖夫人呢?您跟她好像很熟,您说句话,比我们磕头强吧?您就帮帮忙?”黄标哀求,“邢主任孩子还小,他可不能出事啊。”
“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肖夫人也听他老公的,他老公……真不是好说话的。”唐雷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又劝道:“我早告诉过你,不要乱来,你们工厂的事,该找你们政府的有关部门,而不是自己去闹,尤其是单枪匹马跑盘山去,那地方对普通人来说可是龙潭虎穴,你上次去能平平安安回来已经是运气,这回……还是想办法筹钱吧,好在数目也不是很大,找几个意志坚定的,相互监督,把钱送过去把人领回来。”
说完,唐雷把身上的钱全部摸了出来,给了黄标,然后就走了。
黄标傻愣愣的回了旅馆,不一会,旅馆里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哭泣声。
第二天一早邢主任老婆还是不死心,求着黄标再一起去了公安局,局里的人说唐雷今天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警察办案,说不准,案子顺利两三天就能回来,不顺利一两个月都未必能回来。
刑主任老婆终于还是死心了。
跟黄标一起回去,又去求钢铁厂的负责人。
这回负责人没有生硬的拒绝,拿出一份协议,说邢主任是替他们被裁的工人去的,若是大家肯签下这份协议,答应以后不再为裁员的事闹事,厂里就出钱并且派人把邢主任给找回来。
涉及集体利益的事大家都不同意,反正负责人就这样说了,大家要是还是闹事,甚至罢工什么的,那就全部解雇,反正最近钢材销路不好,停工几日也不耽误什么。
邢主任老婆只得一个个去求大家,又哭又跪。
大家心烦得不行,再多的同情心都被消磨殆尽,这个邢主任,拿着大家的钱去赌,后来又欺骗大家,大家都没说什么,这次为了他要签这协议,他们怎么能同意?
有人说负责人是故意为难人,那负责人则说,邢主任是在外边赌钱被逮住的,赌场的人都不好惹,邢主任嘴里说欠了十来万,利滚利的,指不定是多少,派人去跟赌场的人交涉也要冒很大风险,搞不好还要搭进去一个,再问问那些女人们,谁肯让老公去一趟?那地儿可不只有赌场,还有吸干人血的狐狸精。
再说了刑主任做了那么多年的主任,家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听说了他家里还有一套房子,现在房价高,把房子卖掉,亲戚朋友再凑一凑,怎么可能连十多万都凑不出?
黄标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一切都跟唐雷说的其实很相像,投资方根本就不想要投资,只是找个借口搪塞他们?
可这一切根本就说不出口,因为现在是他们自己把事情弄的一团糟,根本就怪不得人家,当然他们要是真能做出一个绝对赚钱的计划,投资方也没有理由反悔。
邢主任老婆舍不得半辈子辛苦攒钱买的房子就那么没有了。最后只能使出女人用的绝招,以死威胁,爬上厂里最高的楼,说要跳楼。
钢铁厂的负责人根本就没有露面,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也就厂里的人还有公安局的人来劝了一番。
刑主任老婆似乎有些癫狂,来来去去就是说他男人是为了大家,现在大家不帮忙。她就从楼上跳下去。
要出人命,自然是引起了重视,电视台也来人了,邢主任老婆口口声声说是钢铁厂毁约,之前说好要另建工厂安置被裁的员工,结果却没有。她男人去理论,却陷在赌场,生死不知。她孤儿寡母,实在没法活了……
电台记者都来了,公安局里也来了不少警察。
这个钢铁厂劳资纠纷早就是局里观察的重点了,可是据说资方背景雄厚,他们这个县城的县领导根本就见不到大老板的面,就那个负责人都不知道是第几层的小喽罗,据说这个作为他们县城最大的钢铁厂,也不过是人家众多产业中的一项而已。
工人也有上访过,可人家拿出的合约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所谓的妥善安置工人只不过是一句空话。钻了法律的漏洞,而且当初在卖钢铁厂的时候。县里有些头头似乎还拿了点好处,虚报了几样资产和产值。
之后再跟对方谈工人的事,对方就拿出了这些数据,若是全部抖出来,只怕牵连很广,不得已。县政府不但对资方的某些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帮着压制隐瞒。
可现在事态严重,电台记者都来了,万一这女人真的跳楼了,事情闹大了,谁也讨不到好,县里领导都很重视。
消防车之类的都来了,楼下还铺了救生气垫,可楼层太高,消防员说,真要跳下来,不一定管用。
公安局的一个叫卢振声的副局长亲自到了现场,别看是一个跳楼案,弄不好,就是一根导火线,这几千员工闹起来,就是大事了。
谈判专家说了不少道理,不过邢主任老婆谁的话都听不见去,一定要保证他男人回来,不然不下楼,就这样跳下去。
卢振声皱紧眉头,喝问旁边人,道:“这钢铁厂的负责人呢?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不来说句话。”
一个跑业务的宣传干事黎海上前道:“最近厂里钢材销路不好,冯厂长正在想办法找销路,联络人等等,实在没空。”
“什么事比人命还重要?”卢振声不禁怒目相对。
“关系几千工人的生路问题,若是在得不到解决,厂子就得关闭,所有工人都会失业,到时候想要跳楼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了。”黎海的态度不卑不亢,很平静的指出了一个事实。
卢振声被噎住了。
黎海继续说道:“这件事的起因是工人不信任我们投资方,我们承诺,只要工人自己想出办法,开个什么不亏本的小工厂,比如纺织厂或者什么的,我们就投资,毕竟我们是外来的,对于工人都有什么拿手的,能干什么活并不是十分了解,几千人的工厂,相信也有不少怀才不遇的,正好给大家一个施展的机会,可谁知道,老邢并不相信,非要亲自去盘山找大老板问个清楚?您说这算怎么回事?千里迢迢跑异国他乡,这下可好,被人骗了,您是公安局领导,您说句公道话,这是我们的责任么?“
卢振声道:“现在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再怎么样,你们也不能漠视人命吧?”
“现在怎么是漠视人命呢?要我们怎么办答应一些做不到的事情?”黎海说道,“我们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那女人真要跳了楼,对我们钢铁厂声誉影响也很大,可我们怎么办?你们公安局的人着急,我们也急啊,欠赌债而已,你们是公安局的,要不你们去跟她们说,帮忙把她男人找回来,就算是在国外,你们警察也不能说没办法吧,或者你们公安局给钱?”
卢振声又一次被噎住,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承诺?
黎海苦笑一声:“对这种场面,我是在也没办法,我一个宣传干事也不能代表厂里做出什么承诺,就算是厂长也不成啊?我们也不过替人打工,做不得主的,乱说一通,刺激到那女人,反而更糟糕,还请卢局长您多想想办法了,人命关天,一定要想办法把人劝下来。”
这些个奸商,口才就是了得。
卢振声只得在让谈判专家说话,并且了解一下那女人的家庭状况,看看能不能请她的亲戚出面劝人。
厂方无人出面,邢主任老婆在楼顶站久了,也不知道是自己想不开,还是脚软,就这样从高楼上掉了下来。
尽管地面上已经铺了救生气垫,还是受了重伤,被送到医院紧急救治。
邢主任老婆并不是钢铁厂的员工,钢铁厂的人只是派人去问了一下,送了两千块的慰问金,然后就没再管了。
至于媒体,也没有如很多人想的那样,抹黑钢铁厂,而是把重点放在赌博引起的悲剧上,指责这是一处赌博引起的家庭悲剧。
办案路过此地的唐雷偶然得知了这件事,只是摇头,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出悲剧了。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背后是有人在推动,从他开始知道这件事起,虽也知道不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也不至于如此。
人站得越高,所遇到的阴谋诡计就越多,在手握权势的人眼中,普通人的性命如同蝼蚁一般,利用他人的性命,哪怕是能让对手稍微皱一下眉头,这也值得了。
这也是他不愿意再往上爬的原因,他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他不愿意见识到那些丑恶,金钱和权势堆砌的金字塔顶端站不下那么多人,为了争夺一席之地,只能把别人挤下去,有的人开始只是全力稳住身子,力求不被人挤下去,可到了最后,发现把别人挤下去才能站得更稳,谁也不能免俗。
就像沈星辰,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子,一定能看出她当初提出的那个建议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也怪不得她,人都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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