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人短时间不会来骚扰九九了,至少在她精神状况不好的情况下,不会来,期间,萧大伯来看过九九,兰仲文坐在主位上泡茶,九九坐在地毯上,拿着牙签吃西瓜。
空调凉风习习,在加上冰镇西瓜,令九九原本苍白的容颜染上一丝笑意,七月是西瓜的季节,此时的西瓜又沙又甜,九九很喜欢吃。
兰仲文还给她冻了西瓜冰棍和绿豆冰棍,每天饭后让她吃一根,消暑解热。
九九每天跟兰仲文去晨练,三餐规律,现在胖了一些,看起来脸色红润,已脱离了先前的憔悴。
恍惚间,萧大伯似乎看见兰仲文的身影和萧亦娄的身影重叠,他的肩膀,似高山万壑一样广阔坚实。
萧大伯有些愕然,这个男孩,不过20岁的年纪,此等气度,实属绝世。他自己的儿子,比兰仲文要长几岁,还是个毛头小子,哪如他,把九九照顾得这样好,心细如尘,无微不至。
萧大伯伯很是欣慰,摸了摸九九的头,她没什么反应,继续小口小口吃西瓜,兰仲文叮咛她,“西瓜籽记得吐出来。”
九九没回应,兰仲文高贵的面容一沉,“西瓜籽不吐出来,不准吃了。”
然后面无表情的九九就真的张开嘴巴,把西瓜籽吐了出来。
“这……”萧大伯伯看得震惊,“九妹听得懂?”
兰仲文颔首,声音淡淡的,略带温柔,“大伯伯,九九是有思维的,但她现在认为自己是一只小鸭子。”
萧大伯没说话,仔细地端详着她。
她面无表情,甚至不说话,但只要兰仲文跟她讲话了,她好像就能听懂,萧大伯很是疑惑,兰仲文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们怎么沟通的?
“九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萧大伯沉吟片刻,询问。
兰仲文看了萧大伯伯一眼,捂住九九的耳朵,才温声道:“父母的死亡让她伤心过度,那晚老太太怎么骂九九的,大伯你应该也看到了,她先前认定自己是天煞孤星,要以死来偿还对父母的愧疚,过度伤心加上严重的压抑,导致她丧失了生的意志力。”
萧大伯伯沉默听着,脸色凝重。
那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太巧合,每年九九的生日,必定要出事端,不是这个受伤就是那个受伤,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那个风水大师的话了。
一边是70岁的亲生母亲,一边是从小疼爱的小侄女,亦娄的死,对母亲的打击也是极大的,要不是用药补着,母亲早卧病不起了。
母亲正在气头上,扬言了要将九妹剔除祖籍资格,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母亲这些年为他做过的事也不少,就算迷信,那也是为了整个萧氏好,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唯一的遗憾,就是母亲不喜欢女孩儿,老一辈的人思想都这样,儿子就算在坏在不成材,也会负担起养老的责任,而女孩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如果亦娄有个儿子,母亲就不至于那么讨厌九妹,她就是认定九妹是灾星,认为她的出生,就是萧氏不幸的开始。
其实会这么想,也不全怪母亲,母亲从小受的教育就是重男轻女,她也是那一辈过来的,知道女孩儿就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软骨,没有社会能力,没有经济能力,没有权势地位,生下来,被轻视,嫁了后,半个保姆,浑浑噩噩熬过半辈子,自己没追求过想要的东西和事业,头发已花白,可以说活着就是熬。
她不喜欢女孩儿,最大原因也是以前贫苦的时候,大战后,很多人家都过得艰苦,生了女孩儿,负担就更重了,有的人若知道自己怀了女孩儿,都会当场痛哭,又或者被丈夫当场抛弃。
而生男孩就不同的,生男孩就叫肚子争气,有面子,生更多,越有面子,而且生的男孩多了,将来养老可以轮流来,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压力那么大。
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早早嫁人,生了四个儿子,熬过半辈子,老伴过世了,她性格多少会刁钻偏激,而且年纪大了,思想就顽固,老一辈的人太注重孝道。萧大伯尽管生为长子,也不敢指责母亲的,年纪大了,能让她多快乐几年,就算几年吧。
要是没有母亲,也不会有萧家的今天,做人最重要不能忘本,九妹是小辈,应该让着母亲,他们都是这样想的,老人家一辈子就剩那么点了,能好好的,就好好的,至于小辈,一辈子还那么长,能忍则忍,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其他的,不过是过眼云烟。
幸好九妹还有兰仲文在照顾,他也算得上有担当了,20岁的年纪,如此作为,真是令人叹服呐。
那天,萧大伯跟兰仲文聊了很久,晚饭时候还是在九九家里吃的,萧大伯看着兰仲文给九九剔鱼骨,夹菜,荤素搭配,他是个细心的人,九九跟他在一起,萧大伯也就放心了。
夏天雷雨最是多。
巨雷轰隆而至,仿佛要将天空劈成两半。
雷声阵阵,呼吸间,像来到的窗外,仿佛要将整栋大楼炸开,九九从睡梦中被吓醒,房间白茫茫一片,她‘啊’地叫了一声,捂住脑袋。
兰仲文惊醒,就见九九抱着脑袋,窗外雷鸣惊人,兰仲文赶紧下床把窗户关上,又拉了窗帘,才跑回来抱住她。
“九九,没事,只是打雷而已,不怕哈。”兰仲文捂着她的耳朵哄她,声音温柔,“不怕的,只是打雷而已。”
九九抬起头,眼珠仿佛是透明的,没有一丝波动。
兰仲文心中一惊,用被子包住她,“九九,不要怕,有我在。”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但九九却像没有听到,捂着脑袋,瞳孔缩了又缩,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仲文抱着她,跌跌撞撞下床,把收音机和电视机都打开,希望用一些吵杂的声音和音乐来换回她的理智,奈何雨势太大,干扰了信号,电视和收音机都沙沙一片忙音。
屋外的暴雷像一条巨龙,盘旋在半空,发出噼里啪啦的怒吼,把整个天空都闪成白色的。
风大如吼。
暴雨倾盆。
九九害怕得蜷缩着身体,无论兰仲文跟她说了什么,她都像没有听到,轻轻颤抖着身体。
他快速打开吊灯,屋内一片明亮。
四处张望下,他把九九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九九抱着被子,瞪大一双铜铃眼,兰仲文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这个画面的事情。
对了。
是台风!
父母死亡那天,也是这样的气候,她是想起了什么吗?兰仲文焦急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九九,你怎么了?你是想起了什么吗?”兰仲文握着她冰冷的手,她不说话,唇色苍白如霜。
看着九九如此折磨,兰仲文的心好像被拿出体外,痛得他全身难受。
可是暴雷却没有因为九九的痛苦却削弱,越发响亮地靠近耳畔,噼里啪啦作响。
兰仲文无力地低着头,半响,他像灵敏的豹子一样窜进房间里,搬出一个电子琴,他把插头插进插座里,手有些发抖。
九九还捂着脑袋,瞳孔因为悲恸微微放大。
兰仲文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手指落在琴键上,灵动跃起。
悦耳的琴音冉冉流泻。
回荡在这间80平方的公寓里,他看不得九九痛苦的样子,唯有闭起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像只振翅而起的蝴蝶。
琴音跌宕而起,如松风掀起层层波浪,如鹤唳冲破重重峰峦,天青海碧,花红霜白,巍巍若高山兮,洋洋兮如江河。他轻身如舟突破重围,飞驶于宁和海上,竟令九九一时怔住了。
这个琴音,带着一股霸道的力量,直入九九内心。
她蹙着眉,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这个琴音,慢慢抬头,模糊中,少年的身影在记忆中,与那个坐在聚光灯下比赛的少年重叠,随着他的琴声越来越高亢,他的身影逐渐清晰,英姿卓然,坐在聚光灯下,对自己微笑。
九九脑中闪过一些片段,速度快得让她应接不暇,沉睡在心底深处的灵魂,被这股琴音感染,慢慢睁开了眼睛。
可是好困,她觉得好困,意识刚刚觉醒,她已困倦得从沙发上栽了下去。
“九九。”伴随着兰仲文惊呼,琴音戛然而止,兰仲文接住九九的身体,她的眉已平缓下来,一片安谧。
总算没事了,兰仲文呼出一口气,把九九抱回房里,窗外的雷声渐弱,时小时大,他把九九抱到床上,躺下,十指紧扣。
让她一整夜都趴在自己身上,只要九九醒来了,就会看见兰仲文的脸,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
一晚上,兰仲文就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了,早上7点一到,兰仲文的生理闹钟就会自动响起,这个闹钟,名为九九的早饭时间。
窗外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看样子会下很久,兰仲文把两片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烘烤,随手按开收音机,收取天气预报信息。
他坐在客厅里打电话,安岑模糊的声音自彼端传来,“是谁?”
“姐。”这是兰仲文第一次叫安岑姐姐,他的眼神飘忽,严重疲惫,“你能来香港玩几天吗?我最近有点忙,想拜托你照顾下九九。”
安岑安静了下,干脆道:“行啊。”
“好,那谢谢了。”
“老弟的事,就是老姐的事,应该的。”
安岑说来就来了,像一阵风一样,在当天下午就卷进了香港,由于她是访港旅客,只能在港逗留七天,她只可以替兰仲文照顾九九7天。
这次,她还带了吕颖一块来做伴,吕颖和乔漠在高考时超常发挥,成功投中第一志愿香港大学,9月他们就要来香港上学了。
这年代,如果在香港居住7年以上,就可以拿到香港永久身份证,所以他们两人都报了医科,本硕连读7年,到时候一毕业,他们就可以拿到永久身份证。
兰仲文答应了要赞助吕颖上大学,就会负责到底,至于到他公司帮忙的事情,只是随口说说,来不来都无所谓。
至于乔漠,就真的是他公司的一员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将来两人能否发展一段办公室恋情,开花结果,就看他们自己了。
兰仲文打开门,看见吕颖也来了,他有些疑惑,安岑伏到他耳边低声说:“小颖听说九九的状况不太好,想来看看她。”
安岑跟吕玫一直是朋友,兰仲文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刚好是吕玫的生日,安岑在吕玫家过的夜,和两姐妹一起睡的,吕颖听到安岑在说九九的事,就打算一起过来看看她。
“也好。”兰仲文的笑容淡而疏离,她也是九九的朋友,让她们陪九九说说话,兴许她会好得快一点。
九九爬起来的时候,客厅有男女的说话声,她的眼珠比之前清明了不少,望了望自己的手指,有些迷茫。
原来她不是一只鸭子啊,她是一个人。
她高兴地笑了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没有声音?
九九内心惶恐,跑到客厅里,两个不认识的女孩坐在沙发上聊天,而兰仲文坐在主位上看文件,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得高高的,一派全神贯注。
她看了那两个女孩一眼,跑到兰仲文桌前,把桌子拍得噼里啪啦作响。
兰仲文抬起头,九九指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九九,你怎么了?”兰仲文不解,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有片刻的晃神。
九九好了?
然而九九只是指着自己,不断发出啊啊啊的哑声。
兰仲文皱眉,给她的主治医生沈医师打电话,沈医师叫兰仲文把九九的情况描述给他,兰仲文观察着九九,眼波潋滟,“她的精神状况很好,可是好像不会说话,不断指着自己,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沈医师那端没有说话,兰仲文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半响,沈医师深邃的声音传来,“她现在的意识应该到下一个境界了,在医学上,我称她这种病叫做沉默的安妮,在她的认知力,她是不会说话的,她以为自己是个哑巴,张开嘴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这可能,是她潜意识里恐惧说话,又或者是她在逃避什么。”
兰仲文凝神听着,“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正常?”
“不用做什么了,你就跟平时一样对她就好了,至于药,得换了,你这两天带她过来开药吧,她现在除了不会说话,以为自己是安妮外,其他应该跟正常人没区别了,你试着跟她沟通吧,看看能不能帮她走出无声的世界里。”
“好。”
兰仲文放下电话,对九九朝手,她跑了过来,手脚利落,比先前呆滞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若不是她发不出声音,兰仲文都要以为九九康复了。
“九九,安岑和吕颖来看你了,你要不要过去跟她们说说话?”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心平气和。
九九貌似听不懂他的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他。
兰仲文指了指沙发上已经惊呆的两人,安岑和吕颖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九九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们以为精神恍惚,顶多就是看起来很消极,很苍白,很颓唐,但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太令人心酸了。
九九似乎不认识她们,头扭了过去,用力摇头。
她不愿意接触除了兰仲文以外的任何人,在她的认知里,是有兰仲文这个人的存在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他坐在钢琴下弹琴,那声音袅袅如天籁之音,令她沉醉。
她的意识里有兰仲文,所以她刚才一走出客厅,就直奔到这个看起来眼熟的男孩身前。
兰仲文见她摇头,心晓她还是没好。
他微微叹了口气,“九九,你今天精神很好,要不,我们今天出去野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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