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的阴影里。
九九慢慢走了出来,一袭黑色丝质睡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仿佛带着光,随着她的步伐轻盈摆动。
她优雅走到床边,露出那双如玉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裙摆缀满烂漫的玫瑰花蕾丝团,恍如花繁锦簇的玫瑰海,星星点点,美丽异常。
短短的黑发,略带苍白的脸庞,眼珠沉静,就像烟雨中妖娆的罂粟花,冷艳中携着丝慵懒。
兰仲文就坐在床上,眼睛是迷人的暗哑。
手臂一凝力,九九就被他抱进怀里。
九九低下头,鼻子抵着他的鼻子,笑着说:“可以说了吗?宝贝儿。”
兰仲文凝视头顶上方的她,表情迷乱,“九九啊,你就不能不这么煞风景吗?”
九九憋着笑,“你休想转移话题,快说!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你要是不说,今晚别想睡觉了。”
他眨了下眼睛,笑容暧昧,“九九,我本来就打算今晚不睡觉了。”
“你想得美啊。”九九拍他的胸膛,“快说快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分手了啊?”
“好吧。”他抱紧九九的腰,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秦初来找安岑后,两人都吃了一惊,但是没说什么,太多年不联系了,再见面感觉也是淡淡的,总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于是又什么都没说,分隔太久了,彼此之间都有些生疏,肩并肩走在路上,不知道能聊点什么。
两人吃了饭,又去在广州城里逛了逛,就晚上了,秦初是突然跑来的,还没请假,得回京城去了。
安岑去机场送他,两人心中都有股淡淡离愁,拥抱对方一下,就各自回去了。
从那以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近了一些。
秦初常常晚上打电话给安岑,两人一聊就是个把小时,那段时间,两人甚至觉得已经回到过去了,彼此之间有说有笑,暧暧昧昧的,不在谈及任何过去的事情,只聊些学校的有趣事件,还有聊下彼此的生活日常。
直到情人节那天,秦初给安岑打电话,他的声音有些紧张,也有些急促,“情人节快乐。”
“同乐。”安岑的头靠在床架上,眼睛望着屋外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她有些失神地看着。
情人节这样的日子,校园里每个角落都弥漫着甜蜜,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88年,旧时代的思想已然开放,主张恋爱自由,男女见面不必偷偷摸摸,也不必在依靠书信寄托思念,可以光明正大站在街上,手牵着手拥吻。
而正是因为时代开放了,情侣们都成双成对的,更让人看得孤单落寞。
“岑,你今天有约会吗?”他的声音有些远,从电话中飘来,恍如不是真实的。
这让安岑的心痛了一下。
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试探,安岑有些迷茫的说:“没有啊,单身狗约什么会啊?”
他被逗乐了。
良久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安岑静静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紧张,白皙的指紧紧握着大哥大,有些僵硬。
然后。
她听到他说:“那么你愿意跟我约会么?”
她的心跳漏一拍。
“你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带着闷重的痛。
旧日里那些回忆。
也在一瞬间如海潮般涌了上来,席卷了所有感官,她只感到痛,心脏里碎落的记忆片段,正在慢慢拼凑,拼凑成她和他的过去。
她用力闭上眼睛,眼角慢慢滑下一滴泪水。
“岑,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自从我们分开后,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没跟任何人在一起过,我很想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电话那头,他声音郑重,安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凝着那双凉隐的眼珠,那双眼珠里,有安岑妩媚的面容。
“你不是讨厌我这样顽劣的坏女孩吗?”安岑轻问,心底深处,竟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原来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喜欢他,像他一样,彼此深爱着彼此。
“因为是你,我早已改变了我自己,安岑,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秋日魅影里,他沉默地等着安岑的回答,逆光里,他的轮廓显得深邃孤独。
安岑低着头,心口处闷得慌,让她克制不住地哭出来,好像只有宣泄出那丝压抑,她才能好受一点。
“你不要哭。”秦初沙哑着声音说:“我们分开了这么久,我想了很多事,岑,当初我没有对不起你,你知道吗?从我们分开后,我每天晚上都失眠,我每晚都在想这件事,为什么你会那么生气,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呢?我们在一起一年多,我的人品就不值得你给我一个机会么?你要走,你就无情的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么?”
安岑心口剧烈疼痛。
唇色苍白得恍如被阳光打掉了颜色。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痛楚隐隐跃出,“因为我也很害怕,我害怕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是我先喜欢的你,是我先招的你,又是我先亲的你,什么都是我主动的,秦秦,我总怕你会不够喜欢我,如果我一直这么没骨气,我怕你会看不起我。”
这些话。
秦初等了4年。
他心如刀绞。
阳光下,他的眼睛像是黑夜里寂静的星光。
“没错,是你先招的我,可是最后,无法放开的却是我,我承认我输了,这么多年,我仍然爱着你,没有改变过。”
盛盛的光晕里,他的声音轻得近乎无声。
安岑怔怔听着,突然,耳边的声音都淡去了,她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阵狠重的抽痛。
“我想你。”她的声音从苍白的唇角逸出。
“岑,回到我身边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说出来似乎并不耗费任何力气,只是秦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安岑没有回答。
他沙哑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坚定的力量,穿破安岑的心脏,“岑,我就在你宿舍楼下,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你就下来见我,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别来了。”
安岑脸色煞白。
掀开廉价的印花窗帘,那明月珠辉般的身影,直直立在三伏天下,阳光像千万道金光,打在他笔直的身上。
却丝毫没有夺去他身上的光芒,头发黑玉般,薄唇轻抿,眼珠凉淡,美得就像远古洪荒中的妖姬,神秘而绝艳。
他挂断了电话,一动不动的立在楼下,眼珠黯淡漆黑。
安岑失神地看着他。
她就那么看着他。
静静的。
没有丝毫动作。
也许连她自己都是不确定的,她在想,他们应该和好么?尽管还爱着对方,可是分开这么久了,他们的世界还容得下彼此吗?还适合吗?尤其是现在分隔两地,若是和好了,也只能依靠着电话联系。
四年了,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再见到他,安岑虽然还会心痛,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鲁莽的少女了,她现在能够承受失去他的痛楚了,她已经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若是和好了,将来在分开一次,她怕她自己输不起。
女孩子,总是在这个时候,就会想得特别多,尤其是深爱着的人,会想,以后还会伤害他吗?可以给他幸福吗?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吗?
突然。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广东的雨季最是没章法。
但凡天气热一点,就会开始下暴雨。
窗外的天色忽然阴沉浓黑,雨珠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玻璃上,有种急促混乱的节奏。
树叶狂乱地飞舞着。
白茫茫的大雨从天而降,浇了他一头一脸,他漠然地站着,身子没有一丝动摇,出奇的坚定。
大雨使他的视线模糊,他却不肯离去。
冰冷地站在雨中。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他轻易放弃了,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所以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也不会离开。
磅礴的大雨里。
世界被蒙上一层浓雾。
远远地,一抹窈窕的身影从雨雾中冲了过来。
安岑没有撑伞。
满头满脸的雨水。
“你疯了吗?雨这么大,你也不会找个地方躲躲雨?”雨声很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惊痛的怒气。
秦初突然抱住她,漫天大雨里,他的声音干哑,“你来见我了,你终于肯回到我的身边了。”
安岑没有回抱他,脸色苍白。
她不知道她该不该抱住他,她能一辈子不伤害他么?她能做到一辈子都爱他么?
漫天雨丝在身后飘着。
安岑失神地避开他殷切的目光,不能看着他,不能听他说话,不能冲动做决定,她努力让自己动摇的心麻木起来。
“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秦初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初……”
她咬住嘴唇,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着缠缠绵绵的细雨,眼珠有些空茫。
树叶在细雨中沙沙轻响。
秦初突然打断她,“就连我特意赶来广州,站在雨里,也不值得你回心转意了吗?安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在回到我身边了,是吗?”
他淡淡苦笑,目光凉得惊人。
一瞬间,心底里那丝微弱的期盼也被打碎了,落进他漆黑的眼珠,他的眼珠黑得吓人。
安岑咬着唇,脸色惨白。
飘摇的风雨中,安岑似听到了一丝喟叹。
然后。
他慢慢放开了她,安岑始终不说话,秦初转身,身影有种失措的脆弱。
空气很静。
安岑的心又热又痛的翻搅着,望着他绝望孤独的背影,她脑子滚过一阵轰隆……
漫天大雨里,她追上抱住他,心跳得狂乱而恸痛,“秦秦,我们先做朋友,如果分开几年后,我们还是适合在一起,我们就和好。”
他眼珠一亮。
下一刻,他的手忽然用力,揽过她的肩膀,低头吻住她。
毫无预兆地吻住她!
这个吻充满了失措和脆弱的味道,可是又似乎带着涅槃重生的希翼,那失而复得的味道浓烈得让安岑心慌。
她冰冷的唇感受着他浓烈的深情,渐渐的,安岑的心变得柔软,她抱住他,缓缓沉浸在他柔软的唇瓣中。
从那以后,他们的感情又浓烈了起来,每天晚上都聊电话,安岑说先跟秦秦做朋友,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让两个人都试试,如果不行,那就是朋友,如果真的适合,那么就在一起,走到白头。
异地恋是甜蜜而痛苦了,见不到看不到,只能凭着自己坚定的信念去维持那段漫无尽头的感情。
好在两人心中只有对方,节假日也能见见,不至于忍受长期分隔的痛苦,秦秦是学建筑的,总会给安岑寄一些小模型,那都是他得奖的作品。
彼时,他们尚未和好,秦秦总是在电话里试探性问她,“岑,我妈妈快要生日了,她说她想见见你,你能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吗?”
安岑吃着冰淇淋,口齿不清地回答,“不去。”
“干嘛不来?”
“那好,我问你,我去参加你妈妈的生日派对,要以什么身份去你家?朋友?同学?”
“可以啊,也可以说,你是我女朋友。”
“才不要咧。”安岑笑得傻傻的。
“为什么不要?你不想跟我和好吗?”
每当这时候,安岑就会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暂时不要。”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对啊,我肯定不信,咱们都那么久没见了,万一你现在变成个拉皮条的,那我就完了。”安岑打趣他。
“怎么说话的?我像是那种人吗?”
“像。”安岑哈哈大笑。
“老损我,我明明就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秦秦自恋的说,眼珠温柔,“岑,为什么你老是不肯跟我和好呢?”
“因为我觉得咱们现在这样挺好的,因为还没在一起,所以珍惜所有跟对方在一起的时光,也因为没有在一起,没有理由吵架,每天过得这么开心,你觉得我们这样不好吗?”
秦初沉默想了下,“也不是不好,只是岑,我想你属于我一个人。”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好呢,说不定,我哪天就心软跟你和好了。”
他莞尔,“好,岑,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两人就一直这么不温不火,又甜甜蜜蜜地谈着类似朋友,又似情人的恋爱。
大三这年,美国大学有个学生要来北京体验生活,特别向学校提交了交换生申请,那个学生很优秀,所以美国大学很爽快地同意了,并且同意为他找到适合的学校。
中国这边,学校挑中了秦初作为国外的交换生,他是学校里建筑学得最优秀的学生,此去美国,交换半年。
众所周知,美国哈佛的建筑系在全球是有排名的,秦初热爱建筑学,美国大学的邀请,对他来说是天赐良机,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他向安岑诉说完整件事,素日里冷淡的他此时十分激动,这个机会也许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如果去了,可能他的人生会从此不一样,他会设计出一座座属于他的高大上建筑,从此,站在人生的巅峰。
他笑着对安岑说:“岑,你也一起来美国吧,费用全部我负责,到时候我们可以同居,你说好吗?”
安岑手脚冰凉,嘴上却笑着说:“好啊,学校的通知什么时候下来?”
“我还没申请呢,就是今天导师跟我提了下,我打算先问问你的意见。”
“你是怕我不同意吗?”
“是啊,岑,没想到你会陪我一起来美国,我真的太开心了。”
“难道我不去,你就不去了吗?”安岑笑着反问。
“对。如果你不来美国,我也不不去。”
安岑的笑容僵在嘴角,她轻轻说:“我当然会陪你一起去了,我们要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挂断电话后,安岑望着窗外的夜色,失魂落魄。
这天终于来临了,他要展翅翱翔了,而她变成了他的累赘,一个成功的男人,是不可以依附在一个女人身上的,尤其他学的是建筑学,国内的建筑理念远远比不上国外的。去美国,是他人生事业的必经点。
如果她要他留下,她就是捆绑了他,若以后他混得好了,尚且没事,可如果他混得不好了,也许他会一辈子怪她吧,怪她当初不理解他,害得他一生碌碌无为。
那一晚,安岑想了很多。
也许他们是不适合的吧,勉强走过了一年,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似乎他们从在一起到现在,就没有一帆风顺过,处处是磨难。
初识时剑拔弩张。
相爱时猜忌多疑。
和好时梦想阻碍。
第二天秦秦给安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岑,学校的通知已经下来了,你也快来向学校申请休学吧,这两天我就去广州接你,美国那边比较冷,我们一起去买些羽绒服吧。”
安岑静静听着,手脚冷得吓人,“秦秦,最近我奶奶病了,病情有点严重,我可能暂时去不了美国了,你先去,等过一个星期,我就去找你。”
起初秦初是不同意的,坚持要等安岑一起出发,可是安岑一直催促他,让他不要耽误学业,所以秦初就准时出发了。
轰隆一声。
前往美国的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
安岑望着空旷无垠的蓝天,轻声在心里说了声句。
秦初。再见。
秦初到美国后,安岑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直到秦初租到公寓安顿下来,安岑才实话对他说,“秦秦,我不会去美国了。”
她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是那么静,那么冷。
秦初放松的身体顿时僵住。
“岑,你在担心什么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休学来美国陪我,就当是来度假了,要是你不放心,等半年后回国我们就先结婚,然后继续上大学。”
“秦秦,我连英文都说不好,我去了能干嘛?天天躲在家里等你回来吗?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去哪里能玩得起来?开心得起来吗?”
她是个英语白痴,连跟别人沟通都有问题,要怎么生活?高中的时光她都荒废了,而现在来后悔,已成定局了。
他怔怔地站在公寓的露台上,心底里有股凉气慢慢在血液中流淌,胸口恸痛的心脏仿佛凝冻了起来,他几乎不受控制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会和我永远不分开。”
一阵骤然的疼痛。
安岑猛地握紧手指,用掌心尖锐的痛逼退内心的痛楚,强力克制着,让声音听起来很淡。
“是,我是答应过你,可是我现在反悔了。”
“你反悔了……”秦初失措地重复着她的话,脸色发白,“安岑,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打算和我一起出国?”
声音轻得恍如耳语。
安岑用力闭上眼睛,喉咙里隐约有血腥气息,好像是鲜血在翻涌。
她站在窗帘旁,就像被风化的石头,冰冷得毫无温度。
“对不起,秦初,祝你在美国过得幸福。”
她说完,便想将电话挂断。
“等等!”他脆弱大喊,声音嘶哑,“安岑,你会等我吗?”
“不会!”
秦初脸色煞白!
双手暗暗的紧握,他克制住心里突如其来的绞痛,不,她只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故意说话来气他,她不是这么想的,她不是!
“岑,你要是不来,我就天天给你打电话,节假日,就回去看你好吗?”秦初站在露台上,屋外正在下雪,他穿着白衬衣,有种透明的淡淡光芒。
他静静等着她的回答,只要她轻轻一句应答,世界就会恢复成以前那般美好。
可是。
她没有回答。
电话里只有沙沙沙的声音。
世界一片寂静。
他眼底藏着不确定的脆弱,虚弱问她,“安岑,你永远不会再见我了,对吗?”
他背光而立,眼底水汽更浓了,眼珠浓黑浓黑,祈求般问着她。
这句话,是他用尽所有自尊问的。
“不必了,秦初,异地恋本来就很没意思了,异国恋,更是没意思,就让我们放过彼此吧,以后,别在联系了。”
电话嘟一声挂断了。
秦初的虚弱消失在唇角,心痛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喉咙里像被一团棉花堵着,令他无法呼吸,他哭不出声音,可是,又不能呼吸。
惨白着脸跪在地上。
后来,他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中途,他回国了一次,托人找她,她不愿出来,跑去了香港,秦初失望回美国。
两年后,安岑已经是晟钻珠宝的最高执行人,有次她回家探亲,遇到了秦初的发小。
他的发小告诉安岑,两年前,秦初回国的时候,整只手的皮肤都烂掉了,他去了美国后,水土不服,生了皮肤病,他一直不肯去看医生,直到整只手都烂了,申请到了回国的病假。
他用这个病,作为来见她的最后的理由,可是她终究没去见他。
听说他整只手的皮肤都烂了。
安岑捂住自己的嘴巴,惹红了眼眶。
缓缓闭上眼睛,泪像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是吧。
她一直就是秦初的灾难,只有离开他,他才会过得更好。
她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抽痛,让自己不去想他,散了吧,就这样随风散了吧。
原以为秦初此生都不会原谅她,也不会在联系她,没想到,一年后,他又辗转打听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你过得还好吗?”他的声音凉淡,在美国呆久了,语调也变成ABC腔了。
一开始,安岑听不出是他的声音。
“你好,你是谁?”
“我?我是一个你讨厌的人吧。”讨厌他,所以躲着他,不让他找到。
安岑挑眉,“我讨厌的人?我并没有讨厌的人啊,你是谁?”
隐隐的,安岑竟然有些期待,她的手颤抖冰冷,会是他么?
“你不讨厌我吗?”
“你到底是谁?”
“原来你已经忘了我。”他的声音冷淡,“安岑,你在香港过得好吗?”
真的是秦初!
几乎是一瞬间,安岑的心绞痛起来。
她紧紧握着双手,努力克制着失控的情绪,笑着说:“秦初,我过得很好,你呢?”
“我……”他犹豫了下,声音模糊,“安岑,我要结婚了。”
她的脸色骤然苍白。
心底里,充满浓烈的绝望。
“你要结婚了?”安岑不确定的问,心被搅得透不过气,秦初要结婚了?当初说着只爱她一个人的秦初,要和别人结婚了?
“是的,是家族联姻的女孩,婚礼是12月27号,在华盛顿举办,安岑,你会来么?”他的声音有一丝试探,也有一丝不确定的希翼。
他结婚的日子,竟然就是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初恋的纪念日,也是他以后的结婚纪念日。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安岑手指愈发冰冷,反问道:“我?我去干嘛?抢亲吗?”
他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的沉默。
然后他轻柔地问:“你敢吗?”
声音像是黑夜里寂静的星光。
安岑怔怔出神,良久,唇角也渐渐有了迷离的笑容,仿佛他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
她笑着问:“你要玩这么大吗?”
“你敢吗?”他固执地问,声音落寞。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安岑突然觉得他很脆弱,她的心动了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说:“我去了,你的未婚妻会不会杀了我呀?”
“会。所以,你敢来吗?”
“我敢。”
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我等你。”
空旷的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安岑坐在真皮沙发椅上,犹豫了几秒,鼓起勇气说:“秦秦,你恨我吗?”
“我恨你。”
“你恨我?”
“是,我恨你。”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凉淡,甚至比以前更加冰冷。
安岑全身发凉。
几乎是条件反射下,她的心骤然一疼。
耳膜轰轰作响,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她惊怔。
她才准备好放下一切,义无反顾去找他,然后他又说他恨她,那么他到底是真的想她去?还是想借机羞辱她?
他爱她?要她去抢亲?
还是他恨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婚礼上羞辱她?
“安岑,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秦初低喊,声音里充满了惊痛和恨意。
安岑的脸色骤然苍白。
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顷刻间荡然无存……
听到这,九九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兰仲文,“兰花儿,秦初是要报复她?”
兰仲文托着下巴,眼珠明净湛然,“我也猜不准,也许是,也许不是。”
“那你说,安岑该去找他么?”
兰仲文没有说话,伸手揽住九九的腰,才抬起惑人的眼看她,“你晚上买这套衣服,就是打想出国的注意是不?”
九九点头,想了下,又摇头,“不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是你觉得安岑应该去找他吗?”
“老婆啊,你们机票都买好了,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早点睡吧,明天你们还要出国呢。”他手臂一凝力,九九就被他压在身下了。
九九不依,不死心抬着小脸问,“你说嘛,该不该去?”
“该。不管结局是什么,她都应该去争取试试。”
“为什么?你不担心秦初是骗安岑的吗?”
“哎呀九九,比如你要跟我分手,我能不恨你么?比如你要跟别人结婚,我能不生气,不对,我是要杀了那个奸夫。九九啊,恨本是爱的来处,这么多年他都不肯放手,又怎么可能是真的恨她呢?”
“也对。”九九嘟起小嘴,兰仲文正要吻下来,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让兰仲文的吻落在她手背上,“我还没问完呢,兰花儿,你怎么知道我们买好机票了?我们明明保密得很好呀。”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兰仲文微笑,眼珠灼灼。
九九哈哈大笑。
被他瞪了一眼,他低下头,淡漠的眼珠凝视九九,“好了,九九,明天你就要出国了,现在,该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吧?”
九九脸色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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