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家里没养狗,李燕人小脚步轻,直走到院子里都没惊动屋里头的人。 拉开半掩着的房门,经过砌着锅台灶的外屋地时,听见东屋里有说话声就走了进去。
东北天冷,农村家家户户都砌着火炕,那时候还没有地板革铺得都是炕席。被热度烘黑了的席子,看着就觉着埋汰。
周生家是三间茅草房,东屋里的火炕并不大,也就免强能睡下四个人。李燕进屋的时候,周生正坐在炕沿上抽着烟,他老婆坐在炕里头嗑着瓜子,李大中半躺在炕梢的被垛上看着十二寸的黑白小电视。
“爸,回家吃饭了。”
“哟,燕子来了,快到炕上坐。”周生媳妇戴贵花放下手里的瓜子,往前起身趴跪着就要去拉站在地上的李燕。她的这个动作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对于一个只有八岁大的孩子而言,明显在过热情,至于是不是做给大人看的也就只有她自已心里最清楚。问题就在于她整人身体是横跨在李燕她爸李大中身上,还是腰腹部位,这么亲蜜的举动,不是夫妻俩做出来,能不让人起疑心吗?
李燕是听过她妈崔玉凤说起戴贵花和她爸李大中有奸情,堡子里也都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没亲自抓着过。为这事两人没少吵架,李大中是个没理都能强辩出理的主儿,硬说她妈是拿屎盆子往自已脑袋上扣。
那时候的李燕已经长大成人,对于小时候的事情也记不清楚了,两人到底谁是谁非,也没办法证明。重活一回,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才知道她妈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经历过丈夫出轨的李燕,完全能够体会崔玉凤的愤怒心情和做为妻子的悲哀,真想扑过去亲手撕开戴贵花脸上那伪善的面具。下一秒钟,在目光扫到周生刻意错开的视线时,立时冷静了下来。她丈夫明知道自已老婆跟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头顶上的绿帽子都能摞得老高,都能忍住不吭声,就算当着面的拆穿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反倒会招来她爸李大中的毒打,得不偿失,想要报复,以后机会多得是,不急在一时。
“三婶儿,我不坐了,家里还等着我和我爸回去吃饭呢。爸,走啊,奶都着急了,快下地吧。”
“天儿也不早了,那我就回去了。”李大中不紧不慢的坐起来,跟着周生两口子打招呼,戴贵花跟他直眉来眼去:“二哥,那你走啊,赶明儿个有空我去看看二嫂,恭喜她又生了个千金。”
李大中哼了声:“什么千金,都是赔钱货,就是不会生。”
“哎呀,二哥瞧你说的,闺女多了也好啊,哪像我就生了一个皮小子,想要闺女都没有呢?”捂着嘴娇笑。
“崔玉凤要是能赶上你一半儿就好了。”对于自已老婆,李大中从来就直呼其名,从不叫昵称。
李燕走在前头,听见两人的对话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她妈几个小时前刚经历了生产的剧痛,辛辛苦苦生下了周家的血脉,她爸不知道心疼也就算了,还嫌她没有生下儿子,一个劲儿的贬低她。这时候的她爸,可真是够渣的。
回去途中,李大中走得大步流星,从来不知道心疼女儿年纪小走得慢而有丝毫放缓脚步的意思。
李燕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在后头跟着,脑袋里却没闲着转了好几转。眼看着李大中还差十来米远就推大门了,这才出声道:“爸,你等下。”
李大中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道:“叫我干什么?”
李燕小跑着追了上来:“爸,我想起了件事儿,刚才忘跟你说了。”然后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道:“爸,我跟你说,我放学那会儿不是天阴阴的有些黑吗?”
“嗯,那怎么了?”
李燕组织了下语言,道:“过河走小桥的时候,我看见天上有团火,长的那样子有些像鸟后面还拖着长长的尾巴,朝着咱们家的方向就飞过去了。我跟在后面,看见它落到房顶上就没了,跟着天就晴了。我又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只像鸟的火团再飞出来。爸,你说它能不能钻进房顶的水泥里,别再把咱家给烧着了?”
“……小孩子,别瞎扯淡。”
“真的爸,我真的看见了,我没骗你。”李燕生怕李大中不相信,抬着小脑袋踮着脚前尖儿,着急的去扯他的衣服袖,摇晃着坚持自己怕说法。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李大中稍稍用力就拽回了胳膊,抹回头重新迈步往前走。
李燕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开大门的背影,勾动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其实她编这段谎话也没想着要她爸真的百分百的相信,只要能在他心里稍稍有那么点儿意识,觉得李佳的出身带着几分神秘色彩,她就心满意足了。至少会让他有所收敛,不再因为生了个赔钱货而对她妈肆意发火。
事实上,得到的效果远比预期中的要好。当天晚上吃过了饭,李燕在西屋看她妈给妹妹李佳喂奶,隐约听见东屋里头李大中跟吴芝兰说话声断断续续透过来:“……火凤凰落屋顶了……燕子……天晴……”
李燕赶紧跑到门口,竖起了耳朵细听。就听见吴芝兰惊喜的道:“这可是好兆头了,说不准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吉祥鸟呢。我还说呢,这七八天都没电了,她一落生灯就亮了。加上燕子看见的祥瑞征召,大中啊,咱家以后保准会越过越好呢。我可告诉你,别再跟玉凤撂脸子了,她这是给咱家生个宝啊。”
李大中没放声,算是默认了。
听到这些话,李燕忍不住乐,笑眯了眼的离开门口,重新爬上了炕坐下。
崔玉凤一边喂着小李佳,一边问大女儿:“燕子,是不是做什么坏事儿了,看你乐得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
“哪有啊妈,你闺女我这么老实能做什么坏事?放心吧,我做得可都是大好事儿。”李燕偎到崔玉凤身边,小脑袋靠在她胳膊上,轻声的唤道:“妈——”
“嗯?”崔玉凤低头摆弄着丰满的乳的口,两根手指勒住来精急冲而出的乳汁,不让小李佳再呛到。
是谁说哺育婴儿的母亲最美丽?李燕看着崔玉凤年青佼好的面容,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定要老妈过上舒心的日子,不再受气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