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这一趟的南方之行,花掉了她和崔文武两次卖药材根儿赚的钱。 不过,她有信心可以翻倍再挣回来。
八十年代开始,南方的一些服装开始兴过来,那些新潮的衣服款式新颖、品种丰富,花色繁多,在凌水镇这样的小地方刮起一波波流行风潮。
前两年风靡一时的喇叭裤就是例子,几乎大街小巷都遍布着那种裤腿肥肥的像喇叭形态盖住脚面的长裤。直到几年后,凌水镇上这种裤子仍然随处可见。
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短袖、裙子已经开始有人在穿了。李燕知道,这一年的夏天将属于红裙子的天下,白衬衫红裙子是女性流行的主流。
比起凌水镇,县城里流动人口和消费能力各方面都要上个台阶。所以,她把进军流动小商贩行列的第一枪打在了县城距离主街不到两百米的三岔路口旁的一排白杨树下。
这里属于一片混杂地,方圆五百米内含概了学校、医院、商店、市场、厂房、办公场所之外,还有两处较大的居民区。虽说跟主街无法比拟,可是人流也很多。
依旧是舅舅外甥女两人组,大清早就起来收拾好货包,雇了辆马车坐到镇上。又搭了辆去县城的顺风车,不到八点钟就到了现在所处的位置。
打开提前准备好的大块塑料布,垫在土路上,跟着把零零总总杂七杂八的捡出来一些,衣服、鞋袜、眼镜、发夹各式物品铺了好几米远去。
这些样式新颖,品种繁多的大小东东,到底都是南方新兴起,就算在县城里也不多见,没多大会儿的工夫,就吸引了路过的人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这些涉及面较广的货物里,总能找到符合自已年龄段的东西。大到一件衣服,小到一根火柴棍精细的头夹,价钱也由五六毛钱到五六十块钱,贵贱先不说,却很是能聚拢人气。
要说这些东西当中,卖的最好的当属那些白衬衫和红裙子了。要不怎么都说女人的钱好赚,看到漂亮时髦的衣服,好美好浪的大姑娘小媳妇就都走不动道儿了。谁不想打扮的更漂亮些,让身边的人多夸奖几句。就算价格贵一些,也挡不住这种爱美的天性。
稍差些的就是那些花色各异的短袖男式衬衫和带起来颇为拉风的蛤蟆镜,这些东西小青年可都喜欢,自然不差那十块二十块钱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嫌贵不买,可是又忍不住留下来想要再东瞅瞅西看看。对于这样的人,李燕和崔文武也不急着赶人,他们越是留在这里,越说明他们这次进的货好。
整整一天的时间,李燕和崔文武卖掉了几乎一半儿的货。从县城往回来的时候,两人累的话都不想说了。
崔文武倒还是其次,李燕可是真的累惨了,怎么说她都还是小孩子,再能干那副小身板儿也在那儿摆着。坐在破旧的小客车上,颠簸了一道,也累睡了一道。
等到两人回到堡子里,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迷迷糊糊的李燕被她老舅崔文武从马车上抱下来,拎着重量稍轻的小件儿货物袋就晃晃荡荡的先进了大门,崔文武在她身后去提剩下的那些袋子。
刚一走进院子里,李燕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小婴儿哭闹声和有些陌生女人尖利到刺耳的吵骂声。
一瞬间,所有的磕睡虫全都被赶跑了。李燕三步并做两步的就冲进了屋里,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全然不顾这家里头还有个三两月大的小婴儿,这么破口大骂?
东屋里头,吴芝兰抱着哭闹不止的小李佳正站在地中央,满脸通红气到不行。在她正对面的炕头上,大儿媳妇戴桂珍盘腿大坐,手里拎了件衣服,气哼哼的咒骂道:“……嗯你说她崔玉芝对劲儿吗嗯?我去买衣服不给便宜就算了,还拿了件破洞的给我,这要不是我发现的早,等到穿上身还不得叫人家笑话死啊?我都听别人说了,那店是你二儿媳妇开的,真是光知道挣钱了,真可是缺大德了。我今儿个就坐这等她回来,把衣服扔她脸上,看她怎么说?”
“哎呀,大娘来了,这是怎么滴了,气得脸都绿了,快赶上河里捞出来的王八盖子了。”李燕听了个大概,从走廊里走进屋里来,不紧不慢的冲着戴桂珍道。
“小死鬼儿,你才王八盖子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像你那个缺德的妈。”戴贵珍又黑又丑的一张晚娘脸拉得老长,凶巴巴的架势就差没伸手去打人了。
李燕不生气不发火,甚至还带着那点儿笑意的道:“是,我嘴里是吐不出象牙。可不像大娘,什么都能吐出来,就是不吐人话。”
“你——”
“老李家大嫂,你想干什么?”崔文武随后走进来,朝着戴贵珍立瞪眼,警告意味浓厚的低喝了声。
戴贵珍前倾的身体又坐了回去,举高的手臂也收起来。嚣张的气焰灭下去不少。
要说这人都怕厉害人是一点儿也不假。崔文武在周家堡子里能打架的名声很是响亮,不光是那些半大小子怕他,连成年大人也都对他挺打怵。戴贵珍也不例外,心说这小子挺混,可别惹乎他再挨了打可就不合适了。
可又寻思着就么算了不甘心,硬着头皮艮着脖子冲崔文武道:“崔老八,这是我们老李家的事儿,跟你可没关系,你犯不上跟我大小声。”
崔文武哼了声:“我犯不上?你刚才骂完我六姐骂我三姐,你说我犯不犯得上?”
戴贵珍词穷的伸胳膊往外甩了下:“就是你们理亏,卖了件破衣服还不许我说了?告诉你,就是到哪里打官司我也是有理。”
“老大媳妇,你看你进来就吵吵把火,我也没说什么,不就是件衣服吗,等玉凤回来给你换件新的不就行了吗?”吴芝兰压着火气,打算化解矛盾。小李佳在她怀里渐渐收住了哭声,两个小黑眼珠子还沾着泪水,骨碌碌的往外看。
戴贵珍道:“换一件就行了吗?得给我个说法,我不能白白就这么受了窝囊气就算了,到现在我这胸坎上还气得生疼。”
“那你想怎么样?”李燕冷冷的看着她。
“……怎么着也得赔我两件衣服钱,还有我看病买药的花费,差不多两百块钱吧。”
李燕暗自冷笑,就知道她得趁机捞便宜,不然她就不叫戴贵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