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寻思她老姑也是,借钱就借钱呗干吗非得瞒着她妈,她奶也是,非得跟着一起瞎闹,明白眼漏的事儿撒那个谎实在是多余,倒是惹恼了她妈不高兴,何必呢这是?
“妈,我老姑这又生了二林,家里花钱的地方大,她跟我奶那拿钱也是怕你再多想,不告诉你也没什么恶意,你就别再生气了。”
“得了吧,你也替她们说话,你老姑夫在川阳镇水利局上班,正经的国家干部,先不说外捞,光是工资就比你大姑夫高出不少,你瞅瞅你大姑,她怎么就想着往家里买好吃的,隔三差五的给你奶钱零花,一样一都是闺女,都养着两个孩子,怎么就她困难啊?”崔玉凤不屑的‘哧’了声:“天生就是抠搜人儿,像你爷了。”
“人家闺女当然像他了,不像还麻烦了呢。”李燕扯了扯崔玉凤的胳膊:“好了妈,别生气了,佳佳和小奇都看着你呢?”
崔玉凤看了眼两小家伙,果然像李燕说的两眼溜簌簌的看着她,以为她们吵架了呢,吓得不敢出声。当时心头就一软:“哎哟我两宝贝儿哟,妈没跟你大姐吵吵,我们说话呢,好了好了,不怕了不怕了——”
小孩子也懂得看脸色,大人不高兴了,他们连声都不敢吱了。崔玉凤脸上这一露笑面,两个小娃儿也都高兴起来,恢复了活泼的模样。
“你们三个想吃什么,都说说,今天妈请客。”崔玉凤宠溺的看着三个儿女,先前的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
“妈,我要吃冰淇凌——”
“我要糖糖——”
“好好,吃糖吃冰淇凌。”崔玉凤笑着看向大女儿:“你呢燕子,想吃什么,妈给我买。”
“妈,你给我买瓶汽水吧?”李燕微仰着头,冲着崔玉凤撒娇的甜笑。以她现在的身家,这街上什么好吃的买不到,可这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宠溺,这种亲情并不是钱多少东西大小可以衡量的。汽水什么的都是其次,她享受的是这种来自于母亲的温情。
这顿中午饭崔玉凤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正街的老字号饭店,在可口饭店里点了六个菜,溜肉段、红烧鲤鱼、炒豆角、炸虾球、果仁菠菜、牛肉汤,主食叫了面饭、面条、饺子、韭菜盒。
对于一大三小来说,这绝对是顿丰盛的午餐。这么多东西几个人当然吃不完,剩下的全都打包带回去。
凌水镇街里没有什么儿童游乐园,崔玉凤带着孩子们逛了会儿街,又到服装店里坐了坐,磨磨蹭蹭直到三点多钟才回到家。
李文贤吃了中午饭刚走,吴芝兰见她们拎回来这么多东西,估计是在外面吃够了才回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崔玉凤也没管那么多,抱着搭拉着眼皮要睡觉的李奇回到了西屋,放了小被子哄着他睡了觉。
李燕领着李佳去了前街,把崔玉凤买的蛋糕和面包给李二凤和崔明春送了过去。刚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车响,跟着崔文武急匆匆的进来,一脸焦急的道:“燕子,你快跟我走,大棚里出事儿了——”
李燕吓了一跳,赶紧把李佳交给了李二凤,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门。
上了车,崔文武简单的跟她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有人跑到大棚里闹事,说从棚里买了几颗西红柿回去,吃完就拉了肚子,非得要讨要个说法。
等两人坐着车到了出事的大棚里,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旁边站着个男人正怒气冲冲不住的叫嚣,吵嚷着要见老板,几个工人全都闪在一旁不吱声。
两个带工师傅倒是上前劝说解释两句都被男人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什么狗腿子、为虎作伥、生孩子没屁\眼儿,乱七八糟的什么话难听骂什么。
李燕听了一阵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过去叫住了两人:“你们有什么事好好说,用不着这么骂人,他们都是我雇来的工人,有事跟我说吧?”
男人上下的打量了她两眼,哼了声:“我倒是听说这些大棚都是老李家大姑娘跟她老舅一起张罗扣的,原来就是你啊?”
李燕点下头:“对,就是我,这个是我老舅崔文武。”指了下后面的人介绍了下。
地上女人一听她就是老板,一高蹦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你个小丫头缺老德了,做生意都做黑心了,明知道那是些吃的东西临出棚了还往顶上喷农药,幸亏我老儿子命大,差点儿就让你们给药死了。”
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听得李燕直皱眉,把两个带工师傅给叫了过来,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来。
两人都拔愣脑袋直委屈,说小老板你也清楚,这两天一直阴天,今天刚刚放晴,根本不可能这时候喷药。
种了这么长时间的大棚,李燕也明白一些常识,冬季连阴天过后,不能力即喷药,因为蔬菜的叶面由于长时间光合作用不强,造成叶片薄、黄而嫩、纤维组织柔弱,这样很容易产生药害,怎么也要通风见光2—3天后再喷药。
她都知道这个道理,经验丰富的两人怎么会不知道?
“你们确定他们是在咱们棚里买的西红柿?”李燕背过身压低了声音问两人。
“嗯,那女的上午确实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来过,我记得挺清楚。”
“是,我也记得。”
李燕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冲着那夫妻俩道:“那你们想怎么样呢?”
“赔钱!”女人嘎巴溜脆的道。
“对,赔钱,不赔我们就呆这不走了。”男人也附和道。
“你们想要多少?”崔文武皱着眉问。
男人跟女人互对了一眼,伸出手指头道:“一万,你们拿出一万块我们就私了,不然就把你们告到派出所,把你们这些大棚全都给封了。”
李燕很想忍着,可到底没憋住‘扑哧’笑了:“警察叔叔什么都得管,真是够累的。”
“哎呀我说,你听见了没有,她叔叔是警察?”女人心虚的拿手肘拐了下自已男人。
“我就说吗,难怪这么张狂,原来是有后台啊。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都把人都吃拉稀了,就没人敢管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李燕真是又可气又可乐,对于这种人实在是没有搭理的必要。这事如果是真的,他们把刚拉了肚子的儿子丢下不管就跑这里来要钱,可想而知绝对不是称职的父母。这事如果是假的,那他们就太幼稚了,以为这样就能吓唬住他们,实在是有些可笑。不管是哪一种,这夫妻俩的人品都有问题。
“哎哎,你、你怎么走了?”哭闹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人出面,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走人了,女人立马就急了,伸手就要去拽李燕,被崔文武一把甩开,眼睛一瞪:“你想干什么?”
女人愣了下,紧跟着一屁股坐地上,张大了嘴嚎道:“哎呀妈呀,我可不活了,还有没有王法啊,卖了有毒的洋柿子还动手打人啦,快来人啊——”
李燕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的甩了句:“报警——”
一听这两个字,女人立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鹅,‘嘎’的没声了,六神无主的回头去看自已的男人。
“报、报警就报警,还、还巴不得呢,只要你们不怕被抓?”男人硬撑着气势,本着人倒嘴不倒的原则较劲儿到底。
两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李燕轻‘哧’了声:“你们都不害怕,我们为什么要担心?”转头跟崔文武说:“老舅,等会我们先去派出所一趟,让他们过来看看,好好调查调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我们的菜出了问题,还是有人成心敲诈,李逵还是李鬼,总要弄个清楚明白。”
“行,这就去。”
两人抬脚就走,没再搭理身后的夫妻俩。
等到出了大棚,走出一段距离,崔文武才问李燕:“燕子,真要去派出所啊?”
“去啊,当要得去,这种情况有一就有二,不杀一儆百,以后还是麻烦事儿。”李燕顿了下,道:“不过,这事儿也不完全就是坏事,他们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往后得让工人们加倍注意了,喷过农药的菜必须到了安全期才能采摘,这次的事是敲诈,要真是吃出问题就麻烦了。”
“这么说还真得谢谢他们给咱们提这个醒,也不知道这俩彪人是哪儿的,真是穷疯了想这么出过来诈钱。”
“生意好难免会招人嫉妒,这也正常,以后加小心就行了。”
都说树大招风,这么多大棚扣在大田里头,是成天的都有货车过来拉菜,自然引得一些人眼红,跟着生出了坏心。经过派出所人员这么一调查,这找上门来的夫妻俩是河头村五组人,两口子都好吃懒做,家里穷得叮当响,日子过得那叫个失败。四十初头都是身强体健,整天不想着劳动挣钱,净瞎琢磨着生钱的歪点子。
两人在周家堡有门亲戚,老人古语说的好,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这两家真不愧是亲戚,馋懒奸滑每样都占全了,家穷不要紧还不寻思出力,总想走点儿简便道。也不知道是怎么说起来东面大田地里那些大棚生意真是好,天天都能看见小货车一辆辆的来拉菜。于是,就有人提议,想个法儿去弄俩钱花花。这就有了夫妻俩大闹这出戏。
要说夫妻俩看着挺横,实际上却很是没胆,被叔叔们敲打了两下就什么都吐噜出来了。说出这个馊主意的人是他们的堂弟,是他让他们这么干的要真是能弄着钱分他一半儿。
当崔文武得到了消息,知道这位背后捣鬼的堂弟就是周培伍时,气的想找上门揍他一顿,被李燕给劝住了。
周培伍那就是个人渣渣,坏得没边儿了,崔玉梅没嫁给他,那真是最英明的选择。对付他这种人,只能以暴制暴。只不过,却不能明摆着来,也不是当下,等这件事风头过了,谁都想不到的时候再动手,让他猜都猜不着是谁干的那才叫高杆儿。
听她这么一劝,崔文武暂时先咽下了这口气,把这笔帐先记上,等到秋后一起算。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已是春末夏初。
对于即将面临升学的六年级师生来说,正是要劲儿的时候,争分夺秒的复习着学过的知识,期望在小升初的考试中能够取得好成绩。
这时候全国还没有完全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像中心校这样的小学升学率要比下面村小要高上一些,近两年都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七八。表面上是这么回事,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优胜劣汰这么一说,只要不是全考个零蛋,有点分数就都能顺利升学。至于那百分之三二,倒不是卡在成绩上,完全是那些主动放弃念下去的学生拉低了这个概率。
对于孩子的学业前途并不是所有家长都跟李燕她妈那么彪悍坚持,有个别的家长会觉得孩子读完小学六年级的书已经够用了,完全不必要念下去增加家里的负担。一百个学生里总会有那么两三个,最终没办法再读下去。
而这些内情绝大部分学生是不知道的,对于那个升学率也完全没有多少概念,总是心怀忐忑,担心稍不努力就会考不上,认真而执着的一遍遍的复习着功课。
眼瞅着再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中午放学的路上,小三儿跟李燕念叨着自已的担心,万一考不上怎么办?正巧副校长赵杰利从后面走上来,小三儿就问他:“赵校长,你说我们能不能考上?”
赵杰利不笑都像在笑的小眯缝眼儿弯了起来:“放心吧,我保证你们都能考上。”
“真的假的?”小三儿按捺着雀跃的心情想要再次确认。
“真的!”
“那太好了,要是真能考上就谢谢赵校长了。”有些熟悉的场景让李燕露出了笑容,循着记忆说出了即定的答案。
“行,考上了给我买两斤香瓜吃就行。”赵杰利步子大,说话间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
“肯定给你买。”小三儿扯着脖子保证,生怕前面的人听不见。
“燕子,你听见了吧,真是太好了,赵校长说咱们俩都能考上呢。”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原本的不安情绪全都一扫而空。
李燕抿嘴轻笑的看着一脸喜悦的小伙伴,当初她的心情也跟小三儿一样,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考试前的烦燥焦虑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尽管她们一再下了保证,可最后也没真的给赵杰利买那两斤香瓜。倒不是因为忘记了,主要是兜里羞涩,反正目标已经达到了,不买也没什么关系,全当是忘了。
这件事李燕倒是一直有印象,这回重来一遍,她觉得应该把这份人情给补上。加上当初联系马家兄弟卖药材那次,两下加起来倒真是应该向赵杰利表示下谢意。
凌水镇有两个中学——凌水一中、凌水二中,两个中学一东一西,相隔大约一千米左右。一中距离正街比较近,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在中心小学的后身。按照地区划分,一般非镇里下属的其他各村小学的生员升到一中就读,学校提供食堂,并且有专门的宿舍。而镇里的三所小学则要归属二中,这里没有食堂宿舍,全部是家近走读的学生。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会有少部分离一中较近的学生会选择就读一中,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两所中学一中建校更早些,师资力量来说二中更强势,学校就是这样,什么都是次要的谁的升学率高谁就是老大。近些年,二中的升学率明显高于一中,这就形成了一种现象,一中的师生在二中师生面前就总有那么点儿抬不起头。
中心小学的考场设在了二中,早上九点钟开考,上午数学,下午语文,其他辅课之前全部在学校考完了,主要还是看这两门。排大榜也是只计这两门的分数。
八点钟的时候,二中的大操场上就聚集了三所学校的学生,大多以班级为单位,男生女生分开,这一堆那一伙凑到一块说说笑笑,缓解下紧张的情绪。
李燕和田莉、郭美玲还有班上的两个女生一起,讨论了下可能会考到的题目,纷纷发表着自已的看法,打赌看最后谁猜得对。
在这个问题上,李燕和她们是处于同一起跑线,当年小升初的考试题她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哪还记得考了什么?按说她成绩也不错,可比起其他好学生,考完试总会清楚的记得考过的哪道哪道题,跟别人对对答案什么的,她就不行了,也可能是考得时候精神过度集中,只要结束的铃声一响,脑袋立马条件反射性的放空,半点不记得过程,半个小时内绝对会忘光光。
自小到大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考后翻书对对答案这种事,对于李燕来说那就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这就造成了她对考试题目无从下手的局面,半点儿捷径都走不了,跟所有人一样只能循规蹈矩的大面积复习。好在她基础过硬,小学的这些课程还难不倒她,答个九十多分还是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