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东的意思是想让上官封容来设计这些别墅了?”
“是啊,他说这叫名人效应,这家伙弄出的东西能要上价。可好吗,他名气大可臭脾气也不小,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答应,说回家这段时间主要是想安心的陪着老爹,不想接活儿,你说说,这还真有人有钱不想赚的?”
李燕若有所思道:“嗯,他是个孝子,倒是有可能会这么做。”
“怎么谁都知道他是个孝子,那看来他还真就是孝顺了。”邹铁点点头,道:“小东也说了得从这方面着手,这两天我们也没少费劲儿,送了不少好东西过去,可都被拒之门外,后来干脆连面儿都不见了。这把我俩给愁得呀,好不容易打听到老家伙特别喜欢集邮,这要是送他几张绿衣红娘我看他不动心?估计他儿子要是不同意,他打都能打得他卑服了。”
李燕失笑道:“你以为是这红印花是田间地头的大白菜呢,说送几张就送几张?多少人想花钱都买不到的珍邮,真要那么好弄就不这么珍贵了。”不知道这邹铁是个什么来路,听他说话雅俗参半,光看他一身行头和偶尔流露出的气质那时非富即贵,可大多时候又是匪气十足,让人摸不透。不过这人还是满有魅力,至少看着不会让人产生反感,有时候还挺招笑。
“哎呀反正我不管那些了,小东不说你以前专门摆地摊收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吗,你就从中挑些值钱的给那老家伙送去,让他看在东西的份儿上让他儿子点了这个头?”
李燕低头不语,沉默了几秒道:“为什么是你来说,勒小东他怎么不自己来?”
邹铁道:“嗨,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小子拉不下脸来说,怕在你面前丢份儿呗。”
会说不如会听,他再掩饰仍然被她听出了破绽。李燕斜眼看他:“那这么说这件事是你的主意了?”如果勒小东真的怕丢脸,压根儿就不会跟他提,这种欲遮还露的把戏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被她说破邹铁也承认的干脆:“没错,这事儿是我的主意,你摆小摊儿的事也是他以前跟我随口提了一嘴,并不是这会儿才说的。我当时觉得挺有意思就记住了,听到那老头儿爱集邮就想了起来。今天我过来小东他根本不知道,我也是实在坐不住了,李燕你不知道,就为了接他爷爷丢下的这些烂摊子,小东差不多把手上的钱都投进去了,这阵子正打算把收藏的几件古董变现呢,你就说吧,我能眼睁睁的看他急得团团转,成宿成宿的不睡觉,那头发一把把往下掉——”
李燕:“……”
“哦,当然了,我可能说的有些太夸张了,反正是他现在的压力那是相当的大。那个上官疯可能不会长呆,得尽早想办法让他答应。可是这好邮票哪能说弄着就弄着,我这才想到了你。”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答应?”
“问问呗,反正也不会少块儿肉,你答应了最好,不答应我再去想别的办法。”邹铁笑嘻嘻的道:“就凭你和小东的关系,怎么着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吗?再者说了,你不是也答应了他爷爷要帮衬一把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该出手就出手吧?”
李燕白了他一眼,嘟囔了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哎,你还真就说对了,勒家的事我知道的还真就是不少。”
说他胖还喘上了,李燕吐了句糟,微顿了下道:“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这样吧,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回去把东西准备一下,后天这个时候你过来接我,把勒小东也一起叫上,咱们去趟上官家。”
邹铁一拍大腿:“爽快,够意思。那行,我后来再过来。”
李燕点了下头,开了车门下去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
邹铁的赞扬并不完全准确,她之所以会答应这件事,不光是出于情面道义。当时她确实是答应了勒恩生要帮衬着差点儿,可那也只是空头支票不涉及实体性物质。适当的时候给几句提醒,充其量只浪费点儿口水而已,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这个请求。就算是她这次摇说NO也并不违背承诺,说不出她别个来。
既然明确表达了态度,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想好了该以什么样的价值去做交换?能让她胸有成竹的东西,必然是相当的有份量。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更多的是为自己做考虑。
勒小东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能趁着这个机会跟他搞好关系,未尝不是件好事。人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最困难的时候帮上一把,倒不指望他能感激一辈子,至少以后就算是有个摩擦对冲的也能有所顾念,单就这个就值得她这么去做。提前施恩未雨绸缪总好过事到眼前疲以应对要好。
既然已经决定日后要在D市发展,多个朋友就多条路,而且这个朋友还颇具份量,现在撒下一把豆,秋天就会收获一钵金。这样的投资,但凡稍有些眼光的人就都会去这么做。
回去后李燕就找到了孙励请了假,坐了最后一班客车回到了家。
这不年不节不周末的她突然就回来了,家里人都挺惊讶,李燕也没多做解释,吃完了晚饭就去了一楼的仓库。当初收上来的各种小票、钱币都被分门别类的装进隔潮的塑料制成的方型箱子里,整齐的码放摞好,上头都用字母数字标注好,这样查找起来也比较容易。
装着邮票的几个箱子靠在左侧和粮票紧挨着,中间留了一米来宽的过道儿,以便好区分搬运。因为数量不多,只放了窄窄一摞,打眼看过去很好分辩,上头写着YP1至YP4,前两个箱子里是新票,后两个里是用过的旧票。李燕把前两号箱子搬出去拿到了楼上卧室里。
当初兑换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大致的看了下,并没有认真详细的去比对。这几年过去了,也没想着去好好整理下,主要是东西太多,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懒得去弄它们。想着等到时候价钱合适了的时候再着手也不迟。如果不是这次的事,她还会让它们继续躺在仓库里。
箱子最上面放着本邮票大全,有字有图片,只要拿起每张进行比对就可以了,倒也不是太难,只是耗些时间而已。功到自然成,
两天后的下午,邹铁准时的出现在建校,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勒小东。
李燕背了个帆布料的书包,上了车后看见勒小东,第一句话是:“你又瘦了,胃还是不好吗?”语气平和起伏不大,让人听了那就是在陈述事实,并不没有多少关怀的成份在里面。
就算是这样勒小东还是觉得挺感动,本来觉得挺没有面子,听她这声并不算感情外露的问候,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这段时间里他真是一直都在硬撑,身边的家人一个个对他虎视眈眈,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情可言,想到的就只有各自的利益。别人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爹妈都跟着一样的起劲儿,丝毫不理解也不支持他做的这些事情。
身处冷漠的环境里时间长了连心都跟着硬了,却在这一刻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鼻头泛酸。眨了两下眼睛,暗自深吸了口气,才把眼眶里的微热湿润感给眨没了。顿了两秒钟,方才道:“好多了,那天的药效果不错,我一直在坚持着吃。可能是这段时间忙活得累了,肉也总长不上来。”
“嗯。”李燕轻轻的应了声,没再多说别的。
车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中,三个人没谁再开口,由邹铁驾车朝着市郊驶去。
上官家离市区大约有三十多公里,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所在的那个小区楼下。
李燕把背包挎上单肩,打开门下了车,扭回头跟勒小东和邹铁道:“待会儿我自已先上去,差不多了再喊你们。”两人之前来过几次,她担心对方看见他们连门儿都不给开。
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勒小东点点头:“也好,那你上去吧。”微顿后想到什么又嘱咐了句:“要是不行就赶紧出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李燕并没有主动说明她今天带来了什么样的筹码,而他和邹铁也没好意思细问,所以对于有几分胜算估量并不准确。
相比起来,邹铁要比他乐观多了,可能也只是在给自己打气,道“我相信李燕可以马到功成,小东,我们俩就等着她的好消息吧。”
李燕把跟一抿,笑道:“嗯,这话我爱听,放心吧,有我出马顶你们俩,肯保把这事给办妥了,兄弟们擎好吧!”把背包潇洒的往后甩了下,几步就迈进了楼里。
事先已经问好了楼层门号,李燕‘蹬蹬蹬’一通爬楼梯,要说是常锻炼身体好,一口气儿上五楼都不费劲儿。
“一体三户,中间门上贴了倒幅字的那家就是。”脑袋里回忆着勒小东的细致的介绍说明,李燕站在门外抬手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谁呀?”门里有声音传出来,听着是个老人。
李燕拔高了声音道:“这是上官老师的家吗,我是他教过的建校学生,找他有点事儿?”
门里是短暂的沉默,跟着有脚步声走过来,然后猫眼儿里一暗。
李燕站着没动,知道里面的人正在打量她,可能是在确认她的身份。两秒钟后,防盗门从里面推开,她被让了进去。
“你是封容的学生啊,他不在家出去买菜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稍坐一会。”
“哦,好的。”李燕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面前的老头儿,看年龄大概能有六十几岁,瘦削微微有些驼背,上官封容跟他长得比较像,看一眼就知道是父子俩。单就气质上而言,老得要比小的强,至少脸上干干净净,没有那么不修边幅。
李燕坐下来跟老头儿唠扯了几句,然后就把带来的背包解开,拿出里面的东西,道:“爷爷,初次见面我也没买什么礼品,这两盒是我家里产的蛤蟆油,喝了对身体好。”把两个一尺来长半尺来宽的塑料盒放到了桌子上,里面一个个蛤蟆油整整齐齐的码了两层。
“哎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呢?”上官庆裕也算是有见识的了,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最上等的蛤蟆油。个大而带着温润的色泽,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没什么,学生孝敬老师应该的。”李燕边说着边把里面的一个小册子取了出来,漫不经心的道:“我听说爷爷喜欢集邮,就带了几张过来,您给掌掌眼看看怎么样?”
“这怎么好意思?”上官庆裕理智上觉得应该去拒绝,可是作为一个资深集邮爱好者,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好奇的心理占据了主导地位。尽管手已经伸了出去,可嘴上还在客气:“东西我是不能要,我帮你看看倒是可以——”手上翻开了小册子的第一页,顿时倒吸了口凉气,震得呆住了。
下一秒,怕被别人瞧见一样,飞快的合上了册子,声音颤的破了音儿:“这、这个是片红?”
“嗯。”李燕点点头,她知道这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他的这声问与其是跟她说倒不如说是问自己更恰当些。
果然,这个字刚落下,上官庆裕就迫不急待的再次翻开小册子,把第一页上的两连‘一片红’拿手指隔着薄膜轻轻的抚摸,脸上的神情简直比对待情人还温柔。缓缓摆着头,发出一声感慨:“都在图片上看过,今天总算是见着真的了。”指腹摩挲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翻到了下一面。
“……这个是十革35年错版票——”
“还是这个是梅艺全票——”
……
惊呼声一而再的响起,十几页的小册子翻完后,上官庆裕已经激动的满脸发红,两眼放光:“小姑娘,这些票多少钱,我买我买——”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想弄到手,只要条件充许的话,大部分人都有这毛病。
“爸,你要买什什么,这么大声老远都能听见?”上官封容拎了一包菜脱鞋进来。
老头儿赶紧冲他招手:“儿子你过来,看看你学生这个邮册,可全都是好东西啊——”
“我学生,谁啊?”平时他倒是也会受邀出去讲两堂课,可这老师的头衔听起来还是觉得很陌生,能找到家里来的学生,他一时还真就想不出能是谁?
“上官老师你好!”李燕站起来微笑的冲他打招呼:“我是建校的学生,我叫李燕,上周末在活动中心听过您的课。”
“哦,是这样啊。”上官封容恍然道,“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家的地址柳校长也是知道的,这个女学生能找过来显然是事先问过了,倒也不算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忽略父亲刚才的那句话,视线朝着桌子看过去,紧接着问道:“什么邮册?”
不需要李燕来回答,上官庆裕喜滋滋的把册子翻到了第一页上,不无得意的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父亲喜欢集邮,他也跟着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你是红印花、片红这样的珍邮稍微明白点儿的人就都知道,珍贵程度
堪称国宝级。
“你叫什么来着——那个李、李燕对吧,这两格邮票你哪来的?”比起激动的只想得到邮票的父亲,上官封容想的更多些。只有一堂课之缘的学生,特意拿着这么珍贵的邮票找上门来,其背后的目地相当的耐人寻味。
知道他会起疑心,李燕也没有打算要隐瞒,实话就实话了:“上官老师,你不用紧张,这些邮票都是我自己的来路没有问题。我今天过来是看看上官爷爷的,顺便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上官封容眼光闪烁了下,联想到这两天一直有人上门来的事,已经猜出八九分,本来就发暗的脸色越发的沉下来:“你跟那俩个小子是一伙的?”
“就算是吧。”目地都是一样,免强可以算作同伙。
“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次回来就是想多陪陪着我父亲,不想接任何的工作。我想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你们为什么还是不断的上门来骚扰,要是还这样的话,我可就要报警了?”上官封容有些不堪其扰,如果不是考虑到她是个女生,真会立即动手把她哄出去。
提前已经想到过他会拒绝,李燕把准备好的劝说词直接吐出来,道:“上官老师你别这么不通情理,我朋友他也是遇到了难处,不然的话不会一再的肯求你帮忙。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想被工作占去太多时间,可这也是没有办法,但凡有别的招儿也就不来打扰了。”
“不行,真的不行。”上官封容只是摇头拒绝。
上官庆裕听了半天没弄懂,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插了句嘴:“儿子,她让你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