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潮起潮涨,地球并不会因为某个人心情悲伤或是喜乐而停止运转,世界则还是那个世界,时间照常往前行进着。
九九年世界末日的谣言满天飞,诺丹查玛斯的七月预言,恐怖大王从天而降,末日即将来临。人们在担忧的同时,茶余饭后则又多了个可以议论的话题。
夏天连雨季到来,接到下了三天的大雨,河水暴涨,桥梁公路毁坏坍塌,一时交通受阻。
从审计所出来,天空已经放晴了,可李燕的心情却还是处于阴郁中。邓芸芸瞅了她一眼,不无抱怨的说了句:“怎么每次跟你一起过来都是这么不顺,下回分开走吧,省得我也跟着受连累。”
李燕冷声道:“我有说过要跟你一起来吗?”早上过来的时候,是她非得说要跟着来,说好听的是抢时间,屁,那是想趁机蹭车审完了好去逛街。
单位出车,又正好赶在周五,从公司出来下午就不用再回去了,她打的什么小算盘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啊?
如果换了平时李燕或许也就忍了,可是今天她心情实在是够糟糕,点灯熬油费劲巴拉的弄完了拿过来审,这已经是第四遍了,还有完没完,成心的找茬儿折腾她玩儿呢?
TM的窗帘米数也审得那么细,三米的窗户打上四米的窗帘难道还多吗?当是糊大白纸呢,连褶皱都不用打啊?
自打李燕进公司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说话,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邓芸芸先是愣了下,随即也跟着翻脸了:“哎李燕,你这是什么态度,真以为自已翅膀硬了了不起了,跟我比起来你还差得远呢?就你那摊活,我就是不稀得干,真要惹恼了我,连着电气一块做了,让你连饭都没得吃?”
李燕也没客气,直接兑囔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实习了两年才敢上手的人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要是能行,早就接过去了,还会等到现在吗?邓芸芸,我平时那是让付你,可并不是怕你,我告诉你,往后少对我大呼小叫指手划脚的,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你——”邓芸芸指着她:“好,好,李燕你给我等着哈,最好是别撞我手里,不然有你瞧的。”
“好,我等着。”李燕冷哧了声,打开车门坐进去。邓芸芸头一甩,坐进了副驾驶座,不想跟她坐在一起。
“你看看你们俩,这是怎么地了,好好的吵什么架啊?”司机小路想调节下气氛。
下一秒,被两人一齐吼了声:“开车——”吓得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主动开口,都跟那憋着呢,李燕越寻思越觉着窝火,好死不死的怎么就让她碰着白欣然了呢?
这世界还真是小,什么人都能碰上。本来她和齐俊初的那段故事早已经画上了句点,没想到还又露出这小节尾巴?当初虽然说是勒小东从背后鼓捣事儿,可这个白欣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能为了自身利益,抛弃了相恋几年的男友,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狠踹上一脚。然后又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再重新把他找回来,为的就是利用他当诱饵,骗取别人的感情,以达到自身的目地。这种女人用阴险两个字不足以概括她的为人。
那时候齐俊初被掀穿后也跟李燕坦白了,说白欣然承诺给他份好工作,而她本身会进到审计所去。这话他倒是说过,可也就是那么顺嘴一提,谁会往心里去?
李燕有的是事儿要忙,哪里会记得前前男友的一句话,而且还是关于他前女友的?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直到在审计所见着白欣然才意识到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真看是负责审核她了,那毛病挑的是一堆一堆的,头一两次让反工重做,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全当是对方给个吓马威。可等到三次四次的时候,她开始意识到这完全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不管她做的再认真仔细,总会被挑毛病。
李燕实在气的不行,当时甩手就走了,再待下去看着那张脸,她真的不敢保证还会忍得住不两耳光煽过去?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就这么被她给埋汰的一文不值,而且还是接二连三,还不知道有没有个头儿呢,搁谁身上谁不生气?
偏偏还有人看不出火候,直往枪口上撞,那她不喷她一脸唾沫,难道还能留着她呀?
车子停下后,邓芸芸第一时间跳下车,气冲冲的进了楼里。不用想,她肯定上去找经理告状去了。至于怎么个添油加醋法,李燕丝毫不关心,她现在是满肚子气没地方撒呢,老头儿要是训她,那就直接甩手走人,没心情侍候他们去。
小路见她阴着脸,也没敢再主动搭话,只是帮着一起把车后座上那些个图纸预算书全都搬上了楼。这些东西看着没多少,可都是装订成册,实打实的沉。
李燕上了楼,坐在电脑前点开了部喜剧片看,现在的她需要足够的笑料来拯救下灰暗的心情,至于那些预算书明知道再改也还是会被挑毛病,也懒得再去理会,爱谁谁去。
旁边财务室里叶欢听了动静跑过来,她知道李燕在审计所不太顺利,这次不知道怎么样就来问问:“李燕,这次没问题了吧?”坐到了旁边的转椅上,探头跟着看了眼电脑。
李燕看的是《甲方乙方》,正演到大款为了吃苦跑到农村去,呆没两个月就受不了了,把人村里的鸡都偷吃的差不多了,坐在村口的土堆儿上天天盼着来人接,远远见着汽车开来,胡子拉茬儿喜极而泣的镜头。
尽管已经看过了还是忍不住想乐,这片子实在太招儿笑了。李燕盯着电脑屏幕直乐,后知后觉的道:“啊?哦,没过——”跟着又是嘿嘿的笑。
“你没过还有心思看电片儿呢,还不赶快抓紧时间弄啊,咱们经理急等着跟甲方要进度款呢,你这边结算老不过那怎么行,待会他过来要是看见你不务正业,保准得哧儿你?”
“没事儿,他爱哧就哧儿吧——”
“哎,你还不在乎,真要惹经理急眼了,你这工作可就没了?”叶欢挺不理解,平常多敬业个娃儿,怎么就突然犯起了倔脾气?好歹也装装样子,别这么明目张胆的上班时间看电影儿,要是经理不在公司也就算了,他现在就坐在办公室那头,随时都可能过来,这要是被逮住了,扣工资都是小事,一个不好火人了再直接上了炒鱿鱼,那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谁都知道经理最近心情不好,钱要不上来正上火呢,挺聪明个人儿咋就往枪口上撞呢?
这句话总算是把李燕从电脑屏幕上扯回了注意力,她也知道叶欢这是关心她,不然的话谁会苦口婆心的这么说?想到之前受的气,叹了口气:“要真是想送我炒鱿鱼吃,那担心也没用。行了,你也别跟着操心了,我都想好了,能干就干着,不能干就走人,再这么折服腾下去我都不用他开,先就累倒了。你还不知道吗,我这都接连几天没睡好觉了,就为这点儿破结算,你说我容易吗我?”
叶欢也替她着急:“那你就赶紧想办法啊,那个姓白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要是就打算卡着你想拿点儿好处的话,那就跟经理说说呗,让他来想办法,也不能总这么抻着啊?她能等,咱们可等不起啊,还指望着这笔款回来好给供应商结款呢,那帮人天天来催帐,烦都烦列死了。”
她这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走廊响起了一串脚步声,跟着郭吉安带着邓芸芸走上我代我进办公室里。看见叶欢坐在那里倒也没半点不悦,反而在眯眯的道:“行,就遍儿屋正好了,省得我一个屋一屋的通知,那你等会儿就给代为传达一下吧?”
叶欢听着挺奇怪,就问:“经理,你让我传达什么,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别让我们大家提心吊肼了,拉前知会招呼声,让好让我们有个底啊?”
郭吉安笑眯眯的道:“好事儿,晚上有饭局,你们谁都别先走,都打扮漂亮点儿好陪我去招待客人?”
一听说可以吃着好吃的叶欢挺高兴,可同时又不免好奇,会是谁能让本来着急上火的经理心情这么好?
跟她不同,李燕现在可没有那个心情去吃饭陪局,也知道邓芸芸刚才也肯定没少说她的坏话,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不想再去敷衍的出声道:“经理,请个假,我晚上有事就不过去了。”
虽然是疑问句,可让人听着怎么都像是肯定句,而且还是那种态度坚决蛮横的那种。完全不似一个下属跟总经理老板该有的口气。
叶欢一听桌子底下直拿手扯她衣服襟递眼色,意思是让她注意些,再太过份再把经理给惹恼了。而回到位置上坐下的邓芸芸,则是轻蔑的挑着嘴角,不屑的暗忖,你就等着吧,呆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她可是把审计所里的事添油加醋的一鼓脑的都说给了经理听,把所有责任都往李燕身上推了,审不完结算那就要不回工程款,看经理不好好教训她一顿才怪呢?
别说叶欢和邓芸芸了,就是李燕自己也都有了被喷的心理准备,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可接下来郭吉安的反应让三个人真是大跌眼镜。
“今天这假你可是请不了,别人不去你也得去呀?”对于李燕算不上太好的口气,郭吉安非但没跟她计较,还半点火气都没有,乐呵呵的道:“我还指望着你帮着挡两杯酒呢,李燕啊,我也知道你这几天受累了,再坚持坚持,过了这阵子就好了。至于审计所那个别人找茬儿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想办法去摆平。”
这番话说的李燕是一愣一愣的,怎么也没寻思到他能这么说?难道是她小人之心了,邓芸芸并没有告的状,而是帮着说好话了?转头瞅了眼后者的表情,显然也是挺吃惊的模样,应该并不是。
“那行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经理慢走——”三人齐声送客。
郭吉安前脚刚走,后脚叶欢就趴到邓芸芸桌子前,问她:“哎,咱们经理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啊,这阵子也没见他露个笑脸儿啊?”这边说话那边李燕的电脑也没闲着,声音那么大她不信经理没听见?竟然连半个字批评的话都没有,这是啥么个情况?
邓芸芸让李燕挨批的计谋没得逞,没好气儿的冲她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渲泄怒气的似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从办公桌抽屉里捞出瓶矿泉水,拧了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子下去,喘了口粗气的瞪李燕一眼。
她要不来这么一下子李燕还在那郁闷呢,这么豪爽的喝水作派倒是一定程度上取悦了她,整个人松快不少。不为别的,就为刚才她喝的那瓶矿泉水是自家的牌子,任谁对一个乐意给自己生意捧场的顾客都不会太反感。
李燕真是巴不得她能再多灌几瓶,如果可以的话,都想过去跟她握个手合影了,词儿都想好了,邓芸芸同志,感谢你长久以来对高台矿泉的支持,你的这种以德报怨精神非常值得大家学习,我以后就向你看齐了,就冲着你的默默支持,我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她这里YY的挺乐呵,把邓芸芸和叶欢俩给整蒙了,心说这反常态还带传染的啊?刚刚才送走了一个,怎么这里还有一个?前者翻了个白眼,暗道了句神精病。后者则是靠过去,摸了下她脑袋,停了两秒钟,得出结论道:“这也没发烧啊——”
“边儿去,我不用被炒鱿鱼了高兴的还不行吗?怎么着,见不得我乐呵是吧?”李燕作势露出挑衅的表情。
叶欢也跟着轻松道:“哎呀,我求求你了还是乐呵吧,你看刚才那劲儿,爱谁谁都快赶上黑涩会老大了?”
李燕龇着牙乐。
“还乐呢,你今天运气好,幸亏经理心情不错,不然就你那态度不被炒还留着你啊?可别说我没警告你,李燕,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儿了,现在找份工作多难啊,咱们公司虽说不大,可是各方面条件都还是不错的,你可别不知道珍惜啊?”
“你说这些顶用吗,人家现在能行了,瞧不上咱们这样的小公司了,随时都打算跳槽呢。没看见比起刚来的时候牛逼多了吗?”
叶欢是真的出于关心,就算她再多吁叨几句李燕也就笑笑听着就结了,可是邓芸芸明显歪三拉四的口气,让她听着特别不舒服,“我跳不跳横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吉安公司姓郭,可不是姓邓,你也不过是个打工的管得未免太宽了点儿吧?”
“我就是看你这德行不顺眼,怎么了?”邓芸芸仗着自已在公司颇有地位,对于李燕这后来居上的速度不太满意,一山难容二虎,现在就颇有点儿这个味道。
李燕‘哧’声冷笑:“你看不顺眼算个屁啊,有能耐你让经理也看我不顺眼,那才叫高杆儿。我听说有种风吹着特别有效果,我看倒是挺适合你,你不仿试试看哪?”
要说李燕有时候也挺阴险,故意含糊其词的说法,让邓芸芸怔了下,条件反射的开口问了句:“什么风?”直接就中了圈套,被带到了沟里去。
李燕看着她只笑不语,叶欢不无尴尬的小声道:“你就别问了——”
看这情形邓芸芸一下子明白过来,当时脸色就变了。
其实公司统共就这么几个猴的人儿,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的能瞒得过谁啊?邓芸芸巴结郭吉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巴结有别于下属对老板的巴结,而是指的女人对男人关系。
别看郭老头儿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可是人老心不老,花花着呢。不过他有一点挺好,本着好马不吃窝边草的原则,都在外面得瑟从来不跟公司里的人乱来。
可是他没这个心,有的人却往这方面想。比起一个月辛苦挣个千八百块,有些方法途径更简便,不但在金钱方面得以满足,地位上也会有所不同。这些个优点集中起来,要不怎么那么多人上赶着被这个老板、那个总栽包养呢?
邓芸芸的这种心思但凡是眼睛没啥毛病的就都能看出来,李燕有双明亮的眼和聪明的脑袋瓜儿,来没多久就已经发现了。事不关已,那都高高挂起,一旦碰着自己的痛处了,像是这种小尾巴那还不是随便一说就出来了吗?
这吵架吗,当然是怎么赶道儿怎么来,对方有伤疤可以去掀,那谁还会闲着吗,不往她痛处戳干什么去?
别看郭老头儿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那也不是谁想吹枕头风就能吹得上的。李燕拿这个埋汰邓芸芸,那真是拿刀子直扎要害,一捅就让她哑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