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主动过来搭讪的男人竟然会郑铭洋,那个他们之间婚姻的背叛者,她曾经的丈夫。
这一刻心情复杂的程度非言语可以描述,一闪而逝的惊讶后,随即镇定下来,打量了眼对面的男人,冷淡道:“这位先生,你听不懂中文吗?”拒绝的这么明显了,他还不自觉?上辈子怎么没觉得他是这么轻浮的一个人?还是说打从一开始他就在伪装?
郑铭洋全当听不懂,自以为幽默的道:“我上学的时候语文课是数学老师教的。”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李燕斜了他一眼:“很好笑吗?”
笑声戛然而止,郑铭洋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也暗道自己今天真是中邪了。换了平时,别说是被人抢白了,稍微给点儿脸色看,那他都是不受的。可偏偏这会儿就跟个贱骨头似的,她越是拒绝扔白眼儿,他越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激动。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看见她的那一刻,心里就不断有个声音在鼓噪,是她,就是她,就好像终于盼到了等待了多年的爱人一样,那种强烈的感觉让他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像要沸腾了似的,几近贪婪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猛然听到她电话里跟人说开房间,那瞬间就像是捉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简直嫉妒的发狂。再也按捺不住起身过来想要认识她的冲动。
几句话并不足以让他打消这种念头,迫切的想要结识面前这个对他来说只是第一次相见,却有着强烈感觉的女人。
“小姐,请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认识一下?我觉得你特别的熟悉,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倒不完全就是假话,他确实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李燕冷笑一声:“你这种搭讪方式不觉得太老套了吗?你要是一直用这种方式追求女孩”实在不想再看见这张伪善的脸,丢下两张钞票,站起身抓了包包就往外走。
郑铭洋情急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李燕回头怒目而视,他赶紧松了手解释道:“小姐,你去哪里,我可以开车送你——”
李燕强这半天都在克制着自己不去大骂他的冲动,这下子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堆积了两辈子的怨忿这一朝全都倒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跟你很熟吗?看你穿着西装革履的挺样个人样儿,内里头却是个狗屎都不如的粪渣。觉得自己有俩臭钱儿就找不着北了,背着老婆孩子在外面勾搭别的女人乱来,像你这种人站在大道上都让人觉得臭不可闻,离得近了都嫌恶心的慌。你要是有自知之明,趁早找个犄角旮旯窝起来算了,还出来丢什么人?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混蛋人渣——”
郑铭洋道:“……”他都被骂蒙了,不就是搭个讪吗,至于骂得这么狠吗?
休闲小站里的客人全都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李燕这顿臭骂声音挺大,传到了各个角落里。开始有人对郑铭洋指指点点,在他们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干了什么特别坏的事,不然的话怎么能惹得对方这么生气?
这时候,中间某个刚上人没多久的位置上,一个年青的女孩儿突然站了起来,冲着对面的中年女人愤怒道:“王姨,你怎么能把这种男人介绍给我呢?亏你还是我妈几十年的好朋友,实在太让人失望了。”撂下这句话,愤然起身冲了出去。
“哎,程程——”叫王姨的女人叫了声没叫住,回过头来冲着郑铭洋严厉道:“郑铭洋,你什么意思?不想处对象你就直接说,干什么这么故意耍着人玩儿呢?”
郑铭洋这才想到今天他在这里的初衷是为了相亲,一时尴尬的直搓手道:“王姨,那个我——”
“不用解释了,我都看见了。人家骂的对,你就是个混蛋加三级。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得瑟什么呀?”王姨重重的哼了声,起身往外走。
“唉,这位女士,你的帐还没结呢?”服务员迎过来道。
“找那个混蛋算去。”
郑铭洋掏出钱夹,认命的付了帐。
骂完一顿后的李燕冷眼旁观,刚才那叫王姨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名牌,举手投足间很有些气度,并不像是个故意摆阔的样子。
上辈子的郑铭洋这个时候还只是个打工仔,每个月拿着一千五百块的死工资,将将能养活自己而已。这个样子倒有些像几年后有了自己事业的他。
难道说他身上的也发生了变化,让他提前成了有钱人吗?李燕深思了下,这也不是不可能。
郑铭洋付完了钱,见她还没走,顿时觉得有戏的眼睛一亮,微笑着上前道:“小姐,你在等我吗?咱们这就走——”
李燕皱着眉往旁边摆了摆手道:“闪一边儿去,不知道自己那张大饼子脸特别难看吗,瞅着就让人烦。”接过后面服务员打好包的糕点,剜了他一眼,昂着头大步往外走。
郑铭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那张脸,还好吗,虽然不算太英俊,可却长得相当周正,貌似跟大饼子没什么关系吧?他不得不承认,前面那位高傲的女王,打击人的水平实在够高杆儿。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喜欢的慌,真是犯了邪了。
“嗨,小姐,你等等我——”
听见后面的叫声,李燕直想冷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会误以为他是个老实敦厚的男人?跟女人第一次见面就上赶着热情成这样儿,还老实?老实个屁——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怪那张大饼子脸了,真想把他那张虚假的面皮给撕下来。
只是稍顿的工夫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出了门口。
“小姐,我还没跟你正式的介绍下我自己呢,那个我叫郑铭洋,今年二十八岁,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目前还是单身。”
李燕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想报户口去街道,别在这里影响视听。”抬脚迈步往左侧走。
郑铭洋抬手叫道:“唉,小姐,我的车停在这边——”
李燕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到一辆车旁边掏出钥匙,凉凉的道:“就兴你有车,别人没有吗?”冷哼了声,开了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她现在不仅觉得郑铭洋人品不好,连脑子都有问题。这么样个人,当初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认准了他呢?可能真是她脑筋也不清楚了。
郑铭洋站在原地尴尬的要死,他打一开始就打算着跟李燕认识,直觉的认为女人都喜欢男人有钱,故意的往车子上引,为的是吸引她的注意力。压根儿没去想她是什么条件这回事,直到看她掏出车钥匙,这才意识到自己策略有问题,这么做只会让她越发的反感。
等到他意识到这点时,李燕已经开着车从他面前经过,一脚油门上了马路。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朝着她喊了声:“唉,小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回答他的是掉转的车屁股,还有连串的车尾汽。银色奥迪A4一溜烟开的没了踪影。
“哎!”郑铭洋懊恼的狠跺了下脚,对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长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的,就这么拉倒了,实在太让人窝火了。
李燕开着车心情相当复杂,再见郑铭洋曾经那些想要遗忘的过去也随之一幕幕浮出脑海。
上辈子他跟郑铭洋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通过两年的相处觉得他是个值得老实敦厚可以依赖终生的男人,于是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起初的两年他们过得很辛苦,郑铭洋的工作收入微薄,主要就靠她来养家糊口。刚有宝宝那阵子最是艰难,她没法上班而他又丢了工作,家里又没有多少积蓄,就连买奶粉的钱都要好生算计着花。
后来,郑铭洋干起了医疗器械生意,生活水平这才慢慢开始有了起色。再后来,钱是有了,可他也就变了心。
其实她早就有所觉察,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沾在衣服上的长发,领口的口红印,这些无一不在说明着某个事实。可是为了宝宝能有个完整的家,她把这些全都压在了心里,装聋作哑,不想去问,不愿去查。
原以为他只是一时行差踏错,过不了多久就会迷途知返,却没想到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口就像泄了闸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他开始整夜不着家,这也就算,竟然还把外面的女人带了回来。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撞破奸情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之间彻底完了,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一旦下了决定,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离婚,已经成了必然。
只是没想到,老天却又给了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李燕揉了揉眉心,把车停在了路边儿,这种状态下实在不适合再开下去。仰头靠在椅背上,深深了吸了口气,长长的吐出胸中郁结的闷气,方才觉得好受些。
举目朝着车窗外望出去,道边儿半黄的枯草随着轻风微摆,属于秋天的清冷萧瑟在此刻越发让人觉得心情沉闷。这时候最想窝在家里,喝口老妈亲自煮的热汤,整个胸膛里都会觉得温暖透亮。有妈的孩子最最幸福,她可怜的宝宝又有谁给他做口热汤喝?
不敢再想下去,那会让她整个脑袋都像要炸开了一样,疼痛的无法自抑。回家的欲望来得异常迫切,收拾好心情,提起精神,开着车往县城去。
自从工作以后,李燕基本上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有时候半年也不见个人影。通常都会赶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像这样平常的日子回家还是比较少见。
正是因为这点,她刚进家门就被老太太吴芝兰怀疑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不说老人还是最智慧,崔玉凤这个当妈的都没想到这点,比起来粗心多了。
李燕被老太太这么一问,当时就觉得鼻子泛酸,差点儿没失控掉下眼泪来。硬是强行止住给憋了回去,就算真的很难受也不能让家里人跟着担心。况且,真被问起来她又能说什么?总不能告诉他们,碰见了上辈子的那个渣渣丈夫,想起了被背叛的那些个糟心事儿吧?
吴芝兰年纪大了,可还没糊涂,看到李燕别扭的表情就隐约猜到她可能是有心事,拉着大孙女儿的手,拍着安慰道:“燕子,人活这一辈子不易啊,磕磕绊绊,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哪有人是一帆风顺的?遇着问题了就得解决问题,只有不断向前看,才能更好的活着。”
“奶奶,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
“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啊,你奶奶我还没有老糊涂。你当我是你妈那么粗心哪,孩子突然回家也不说好好问问有没有事儿?”吴芝兰摸摸李燕的头,慈祥的道:“燕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个家了。你要是结了婚,身边有个人时时刻刻疼着,那我们也就不跟着操心了。”
“嗯,我知道了,会考虑的。”
“你这丫头,光嘴上说的好听,这一年年的过去了也不见你有个动静。要我说呀,小东那小子真是不错,咱们家人也都挺喜欢他。这两年你妈那儿也松了口,算是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事了。是不是他们家那边儿还不行事儿?那小东不是说了吗,可以不用去管,那你们俩个人还等什么,找个时间把婚事给办了吧?奶奶我年纪大了,说不好哪天就走了,再看不见你结婚可就遗憾了。”
“奶奶——”李燕一把搂住老太太,鼻子又是一阵泛酸。上辈子老太太就是没能等到她结婚,临走前念叨最多的就是她的婚事。那时候农村来讲,姑娘要是过了二十五岁还没婆家,那可就有些岁数大了,会被村里人笑话嫁不出去。
眼瞅着往三十奔的人还没个对象,老太太急得跟个什么似的,四处托人给她说媒。她那时候在外面工作,逢年过节回到老家总是会被七大姑八大姨捉去相亲。后来相亲相得她都怕了,只要一提这两个字头都大了。
那时候又哪里会想到,挑来挑去的结果却挑了那么个渣货。
重新活过,因为跟勒小东的纠纠缠缠,家里人没再按排她相亲,也就会像现在这样不时的催促下。对于吴芝兰,李燕是打从心里觉得亏欠。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最后的岁月里掂记最多的就是她的婚事,说什么这辈子也要弥补这个缺撼。
那个渣货既然出现了倒也好,该了结的就让他了结了。从此彻底跟他说拜拜。
一天之中,只有晚上的时候李家人才会聚齐。
这两年李大中的棚菜扩大了种植规模,从原来的二十个棚到了现在的一百多个棚,扩充了五倍不止。周家堡棚菜种植基地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疏菜批发市场。紧临着棚菜区又建起了山野菜加工冷冻厂,制成品销往全国各地,每年的效益都很可观。
崔玉凤的服装生意已经发展到了周边各市,‘火凰’服饰不折不扣的成了地方品牌。原来的小服装加工厂远远满足不了日益增长的需求,已经从百来坪的小作坊改迁到了几千坪的正规服装工厂。她本人也成了县里有头有脸的女强人,时常在地方台能看到关于她的报道。
李佳今年上高三,学习成绩处于中上游水平,想要考上个好大学有些困难。她本人的意思是想考艺校,崔玉凤刚开始还挺反对,觉得小女孩儿学门实用的手艺像是上个卫校了,读个师范了,下来当护士、当老师的多好,体面还好找婆家。后来被李燕给说服了,就按照李佳自己的意思,她想往哪方面发展,家里人全力支持就好。
李奇也顺利的升到了重点高中,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始终名列前茅。因为小时候的刻意锻炼培养,性格上也一改之前的懦弱,变得自立有主见。随着年纪的成长,俨然已经成了有责任有担当的小男子汉。这点让李家人觉得相当的欣慰有成就感。
高中的课业繁重,两个孩子又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在饮食方面崔玉凤这个当妈的相当重视。每顿饭都精心搭配,尽可能做到营养搭配,更好的利于吸收。
本来就不错的伙食因为李燕的回来变得越发丰盛,满满的一桌子菜荤素海鲜样样皆美。佳肴美味,气氛欢快,每个人都吃了不少。特别是李奇,十七八岁的毛牛小子,正是吃穷老子的年纪,两大碗米饭,各式菜若干,外加汤水中蛊,加起来都能装满小号脸盆。看得李燕直咋舌,调侃的感叹道:“你仗着是小子,这要是女孩儿,哪家敢娶进门当媳妇,吃都能给吃穷了。这要是灾荒年代,第一个就得把你给卖了。”
李奇嘿嘿一笑:“幸好我是男的,不用担心嫁不出去,不像某些人都成老姑娘了,还没找着人家?”
李大中道:“奇奇说的对,燕子啊,你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哈?”
李佳笑道:“大姐,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都着急吃你喜糖了?”
吴芝兰道:“燕子啊,别再让奶奶盼着了,抓点儿紧结了吧?”
崔玉凤道:“不让你们处的时候拼命往一块凑,让你们在一起了吧还反倒不着急了?我可告诉你燕子,等回去告诉勒小东,给你们一年时间,再不结就分开吧?”
李燕道:“……”这是赤果果的逼婚哪,还是全家一起总动员。看来,她真得好好考虑考虑某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