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嬗诧异地望着她,完全没想到她要去那个地方,她边跟在她后面,边问道:“雪生姐,那个地方不是不存在吗为什么你还要去”
贺雪生停下来,怅然地望着暮蔼沉沉的天边。 她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冻得快麻木了。脑海里反复响起的都是沈存希充满戾气的质问,他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又如何让他相信
她知道不管别人怎么调查,她不亲自去一趟,就无法证明哪些记忆是真,哪些记忆是假。“我想去看看,也许我能找到些蛛丝蚂迹。”
云嬗望着她,只觉得奇怪,可既然她要去,她也拦不住,索性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贺雪生没有拒绝,在这种情况下,哥哥是不会允许她独自离开桐城的,而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她继续往前走,快到路边时,她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
她脚步一顿,随即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对那道身影视而不见。
沈存希一下午就陪着她发呆。她在公园里坐了多久,他就在这里站了多久,看见她目不斜视的走过来,他心中发苦,嘴唇嚅动了一下,她却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沈存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依诺,你听我”
贺雪生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冷漠,随即视线下移,落在他的手背上。冷冷道:“放手”
“依诺”沈存希想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出口,他缓缓松了力道,贺雪生抽走了手,弯腰坐进车里。
云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跟着坐上车,车队驶离,他就站在路边默默注视着,心里后悔不迭。他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为什么还那么冲动的胡八道
贺雪生盯着前方,车子从他身边驶离,逐渐远去,克制了一下午的眼泪,终究还是隐忍不住滚落下来。
回到贺宅。贺雪生吹了一下午的冷风,晚上就发起高烧来,最近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这次病情来势汹汹,让她根本抵挡不住。
到半夜,她烧得起胡话来,反反复复呢喃着,“妈妈,我疼,妈妈,我疼”
云嬗最先发现她发烧了,她本来打电话给她,机票已经定好了,结果听到她嗓音不对劲,等她赶来贺宅时,她已经烧糊涂了。
贺宅的人都被闹了起来,贺峰披着外套来到女儿房间,看见她烧得通红的脸蛋,嘴里一直喊着妈妈,他就潸然泪下,对这个女儿,他亏欠得太多太多。
他将她抱在怀里,一遍遍道:“雪生,爸爸在这里,爸爸陪着你,烧很快就退了。”
贺东辰穿着家居服站在床边,看医生给她输液退烧,他急得质问云嬗,“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雪生怎么病成这样了”
近来云嬗看见贺东辰越发别扭,若不是她遵守承诺,她早就离开桐城了,此刻瞧着男人声色俱厉的模样,她心里也有些委屈,她道:“雪生姐下午在中央公园坐了一下午,应该是吹了风。”
“你让她在冷风里坐一下午,你是死人吗不知道劝她回来”只要事关贺雪生,贺东辰根本冷静不下来,以前云嬗还以为贺东辰这样是因为爱慕贺雪生,如今才知道,他们是亲兄妹。
对这个妹妹,他心里亦有愧疚。
云嬗抿着唇,“雪生姐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我劝就有用,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贺东辰剑眉攒起,气得呼呼的出大气。她刚才称呼他什么,“您”
贺峰见他乱发脾气,他斥道:“东辰,不要乱发脾气,雪生这里没事,我陪着就好,你们都回去休息。”
贺东辰皱眉,“爸,您去休息,我陪着雪生。”
“别和我争,雪生从到大,哪次病了我陪在身边的,我能为她做的事已经很少很少了,不要剥夺我作为父亲的权力。”贺峰摇了摇头,女儿病成这样,他哪能安心回去睡觉。
贺东辰在床边坐下,看着不停胡言乱言的贺雪生,他心疼道:“我不困,我在这里看着她。”
贺峰唬着脸,“都叫你别和我争了,快去睡觉,别在这里污染空气。”
“”贺东辰又坐了一会儿,禁不住贺峰再三催促,他才起身往外走。经过云嬗身边时,他还余怒未消,冷声道:“打算杵在这里当门神”
云嬗:“”
贺东辰回头看向内室,贺峰的全部心神都在雪生身上,他伸手攥着云嬗的手,将她往外拽去。云嬗挣扎不开,又不敢闹出大动静,被长辈知晓,只得被迫跟着他走出房间。
走廊里灯光明亮,见左右没人,云嬗才大着胆子道:“大少爷,你放开我。”
“放开你好让你跑”贺东辰目光犀利地盯着她,这丫头就跟鱼一样,一不留神就让她给溜了,好不容易将她抓住,他不抓紧一点,下一次要抓住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云嬗向来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见贺东辰不松手,还把她往他房间的方向拽。她一时急起来,一个擒拿手,身子下沉,手上一个巧劲,贺东辰就被她摔了出去。
贺东辰没有抵防,她竟把军校里的擒拿手与过肩摔用在他身上,直接被她摔过肩去,沉沉地砸在地板上,楼道里传来一声闷响。
云嬗摔了人,她也有些傻眼,刚才的行为几乎是下意识的,并没有想过会偷袭成功。这会儿看见贺东辰眦牙裂嘴的躺在地板上,她吓得不轻,直接反应是逃。
贺东辰浑身的骨头都摔移了位,他退伍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被人过肩摔过,他也有些懵,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看见那个胆敢摔他的女人,像头鹿一样,旋风般逃离。
他俊脸黑如锅底,揉了揉摔疼的肩膀,眼底掠过一抹狠意,云嬗,你别让我抓住,否则我要你好看哎哟,疼死他了。
云嬗闯了大祸,逃得飞快,跑出别墅,坐进车里,发动车子一直开出几十公里之外,见贺东辰没有追上来,她才松了口气。
这才发现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贺东辰这男人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实际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伪君子,她今天把他过肩摔了,来日他一定会加陪还给她。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里有种莫名的悲愤,她居然把他给摔出去了。
天快亮时,贺雪生的烧退下来,总算睡得安稳了。贺峰年纪大了,熬了一夜,鬓边的白发明显又多了些,他疲惫地走出卧室,让云姨进去给她换身衣服,以免汗湿的衣服穿在身上会难受。
云姨心疼贺雪生,她看着贺峰,鼓起勇气道:“老爷,雪生姐喊了一晚上的妈妈,要不要”
她话未完,就被贺峰打断,“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不要和她乱。”
云姨点了点头,转身进去给贺雪生换衣服。
贺雪生再度醒来时,她浑身都不舒服,身体像是被大卡车碾压而过,几乎快散架了一般。她拿掉头上的毛巾,撑身坐起来,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她闭了闭眼睛。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接通,云嬗提醒她,“雪生姐,你烧退了吗”
贺雪生摸了摸额头的温度,她出口的声音却是沙哑的,“嗯,退了。”
“我买了今天下午两点飞往a市的机票,你看是要取消,还是”云嬗昨晚摔了贺东辰,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他杀上门来找她算账。
这会儿她倒希望能和贺雪生暂时远离桐城,最起码得等贺东辰气消了。
“不用取消,一会儿你来贺宅接我。”贺雪生打断她的话,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否则她怕自己鼓起的勇气又消失了。
没有人逃离了牢笼,还愿意回去观瞻曾经囚禁过自己的牢笼的。
云嬗现在怕去贺宅,她吱唔道:“雪生姐,我早上还有点私事要办,要不我在机场等你”
“也好。”贺雪生点了点头,她挂了电话,掀开被子,无力地走向浴室。她这个情况,其实不宜出远门,但是她已经顾不得了,桐城让她窒息的想逃。
贺雪生换了衣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将证件放进行李箱里,然后拉着行李箱下楼。贺峰在楼下看报纸,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看见贺雪生拧着行李箱下楼来,他摘下老花眼镜,疑惑道:“雪生,你这是要去哪里”
“之前决定的要去出差,过两天就回。”贺雪生将行李箱搁在门边,然后走进客厅。
贺峰拧眉,“你刚退了烧,不能改天再出差吗”
“爸爸,我没事。”贺雪生心里感动,她走到贺峰身边坐下,“昨晚我迷迷糊糊的,看见您陪着我,爸爸,谢谢您,只是以后不要再熬夜陪着我了。”
“是爸爸不中用喽。”贺峰自嘲一句。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心疼爸爸为我熬夜,伤了身体。”贺雪生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胳膊,他陪着她,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贺峰眉目间染了笑,“就知道哄我。”
随即看到她脸色还很苍白,他心疼道:“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雪生,能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让他们去做,要学会给自己减压。”
“嗯,爸爸,我知道了。”贺雪生温顺的点了点头。
云姨端了血燕出来,贺雪生烧了一整晚,虚耗元气,所以一早她就把血燕清洗好炖上,给她补补身体。看她最近身体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瞧着就心疼。
如今她倒是庆幸云嬗当初去读了军校,至少她身体很好,几乎连伤风感冒都很难得。
贺雪生谢过云姨,然后一勺勺的喝完血燕,又陪贺峰了会儿话,门外保镖进来催促她该出发去机场了。她站起来,云姨把大衣与手套给她拿过来,她穿上大衣,戴上鹿皮手套,抱了抱贺峰,道:“爸爸,我过两天就会,您好好保重身体。”
贺峰送她出门,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她站在台阶上,对贺峰道:“爸爸,外面冷,您别送了,进去吧。”
贺峰瞧着女儿,白色的大衣衬得她肤白如雪,他想起昨晚她嘴里不停念叨的话,他心里明白,她一直没有问起她生母的事,是不愿惹他不开心。
这孩子有时候体贴得让人心疼。
他握住女儿的手,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他道:“雪生,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看看你妈妈吧。”
纵然他恨淑惠的心狠,可女儿一声声摧人心肝的呼唤,却教他无法再自私下去。她总该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那么下次她再喊“妈妈、我疼”的时候,他可以把她的母亲找来陪着她。
贺雪生浑身一震,她怔怔地望着贺峰,一直没问起,不是不问,而是怕问了伤心,她垂下眸,点了点头,“好。”
“去吧。”贺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放开她的手。
贺雪生转身朝座驾走去,保镖拎着她的行李箱跟在后面,车队驶出贺宅。贺峰站在台阶上目送车队驶离,良久,他怅然的叹了一声。
一行人到达机场,贺雪生戴上墨镜下车,云嬗接过行李,与她一起走进登机口,过了安检,直接登机,两点整准时起飞,飞机直入云霄。
起飞半个时后,连默收到消息,“你她去了a市”
“是,两点的飞机,飞机已经起飞了。”助理回道。
连默腾一声站起来,他双手撑着办公桌,宋依诺会去a市是他始料未及的,当现实与他架建的世界相冲突时,她会怎样
“废物”连默心里不安,连带的怒气冲冲,他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我不是让你们盯着她吗她去a市的消息为什么没有提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好像是突然决定的。”助理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生怕下次被摔碎的东西是自己的脑袋。
连默气得不轻,他狂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喉咙口像添了火舌一样,烧得他坐立难安。她会去a市,一定是怀疑了什么。
他走到落地窗前,双手叉腰,好在他的催眠有一部分是建立在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上。但愿,但愿她什么也不会发现。
“派人盯着她,我要清楚她在a市的一举一动。”
“是,我马上派人去办。”助理匆匆转身离开,逃也似的逃离这个满是低气压的地方。
两个半时后,飞机降落地a市机场,这边很冷很冷,下了飞机,走出机场,也不知道云嬗从哪里弄来了一辆吉普车,司机是她的师兄,很风趣的男人。
“云师妹,好多年没见,出落得越发亭亭如玉了,回头让那些兔崽子看见,都要流口水了。”一见面,她师兄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云嬗难为情道:“我是来办事的,知道你休假,就叨扰你几天,让你给我们当当免费的车夫与保镖。你可不许叫着那群狼,否则我跟你没完。”
两师兄妹打趣了一番,云嬗向他介绍,“师兄,这位是我的雇主贺雪生,雪生姐,这位是我的师兄许渊。”
“许师兄,你好。”贺雪生摘下墨镜,笑盈盈地朝许渊伸出手去。
许渊连忙与她握了握手,“贺姐,你好,快上车,这北国的天气一到冬天就冻得受不了,待外面一阵儿,都能冻成冰棍儿。”
贺雪生点了点头,“这几天有劳你了。”
“客气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乎,快上车。”许渊豪爽道。
贺雪生坐进后座,云嬗则坐在副驾驶座。车里开了空调,不像外面那样冷,车子驶出机场,往城郊高速公路驶去。
雪花扑面而来,满眼都是银雪的世界。
许渊一边开车一边和云嬗聊天,他性格爽朗,云嬗在他面前话也挺多,不会刻意拘着,“你们这次要在a市待几天”
“三到五天吧,怎么怕我们打扰你约会”云嬗调侃道。
“哪能啊我还指望着你给我介绍个江南美人,让我也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许渊风趣道。
“你还嫌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年前可听了,政委亲自给你亲,你不答应,扫了政委的面子,他生气的放话,再也不帮你参谋了。”云嬗笑盈盈道。
许渊挠了挠头,扫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后面有一辆车一直跟着他们,他刚才就注意到了,他:“云师妹,你看看后面是不是你们的人,不是我们把他们甩掉,跟了一路了。”
云嬗看向后视镜,果然看见后面有一辆大众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回头看了贺雪生一眼,道:“雪生姐,我们好像被盯上了,要不要甩开他们”
“甩开他们。”贺雪生皱紧眉头,她们刚到a市就被人跟上了,这是谁的人马
云嬗朝许渊点了点头,许渊让她们系上安全带,一时热血沸腾,激动道:“炫车技的时候到了。”
云嬗一听他这话脸色就发白,连忙提醒贺雪生坐稳,下一秒,吉普车已经像一匹野马狂奔出去,转眼就在几十米开外。
等他们终于把跟踪的人甩开后,云嬗与贺雪生已经吓白了脸,贺雪生早上刚退了烧,又高空飞行了两个多时,这会儿再加上受了惊吓,她胃里一阵翻搅,她死死握住车门把,脸色发白,道:“许师兄,停车。”
云嬗回过头去,看她脸色不对劲,连忙让许渊停车。
车刚停稳,贺雪生推开车门跳下去,撑着大树吐得翻天覆地,云嬗抽了纸巾站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道:“雪生姐,你还好吗”
贺雪生吐完后,心里才觉得舒服一点,她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气若游丝道:“我没事,别担心。”
车外很冷,站一会儿就冷得全身都冻木了,回到车里,贺雪生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睡去。许渊看见她这样,心里有些歉疚,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她怎么样了”
“她昨晚发高烧,今天又坐了两个半时飞机,再被你这一吓,估计情况不太好。”云嬗忧心忡忡道,都怪她,她闯了大祸,不敢面对贺东辰,才没有劝贺雪生。
这要是出了事,回去了,贺东辰还不得把她的皮给扒了。
许渊闻言,心里更愧疚了,“我不知道”
“不关你的事,开车吧,到了酒店,休息一晚可能就没事了。”云嬗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到了酒店,贺雪生整个人都有些虚浮,云嬗拿证件去办理了入住手续,她们这次出来没带保镖,所以预订的是套房,她可以贴身保护她。
办理好了入住手续,许渊送他们上去,贺雪生精神不济,回卧室里去休息。许渊与云嬗在客厅里话,“她这情况像是水土不服啊,要不要送去医院看看。”
云嬗心里也很担心,她:“等她睡一觉再看看。”
许渊也没再什么,两人聊着军校里的事情,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晚。云嬗起身去卧室,来到床边,她伸手拭了拭她的温度,没有发烧,她才放心下来。
她转身,正准备出去,就听见她低声梦呓,“不要走开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云嬗心里一惊,她转过身去,透过窗外银雪反衬的微光,她看见贺雪生蛾眉紧蹙,不知道被什么困扰着,神情十分痛苦。
她走过去,伸手推了推她,“雪生姐,你醒醒,你在做噩梦。”
贺雪生梦见自己衣衫褴褛的被囚禁在地下室,戴着面具的男人拿着鞭子,一鞭鞭抽打在她身上,每一下都让她痛彻心扉。
精神与的双重折磨,只是想让她屈服,想让她去主动取悦他。她不肯,就会换来更凶猛的鞭打。
不管她怎么挣扎反抗,都逃不掉,每次逃到一半,都会被抓回去,然后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陷在这样的梦境里,逃无可逃,满心都是绝望。
云嬗见她没反应,她又推了推,“雪生姐,你醒醒,雪生姐”
她陷得太深,除了发抖,还在胡话,云嬗叫不醒她,急得满头大汗,许渊在外面听到她焦急的呼喊声,他起身走进来,看见贺雪生一直在梦呓,他道:“她在梦境里,如果强行让她醒来,可能会对造成一定的伤害,就像强行把一个梦游的人叫醒一样,你手机里有没有那种能安定人心的轻音,给她放音。”
云嬗拿出手机,点出播放器,选了一首音播放,钢琴曲盘旋在卧室里,贺雪生的呓语声逐渐低下去,神态也恢复如常。
云嬗见状,悄悄的松了口气。
直到她再度平稳的睡去,两人才退出卧室,云嬗道:“许师兄,谢谢你,要不是你在这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云嬗,你是关心则乱。她是那人的妹妹”许渊刚才就想问了,又怕触到她心里的隐秘,才没有问。
云嬗垂下眸,点了点头,“是。”吗史名圾。
许渊望着她,他的五官粗犷,剑眉如刀刻般凌厉,整个张都透着粗犷的男人味儿,他钟情于云嬗,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这次她来a市,几年没有休过假的他,拼了命争取了休假。
他一直知道她心里有个人,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生了根,没人可超越,“那件事他知道了吗”
云嬗倏地抬头望着他,脸上掠过一抹惊慌,她道:“许师兄,那件事已经成为永久的秘密,你答应过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也不会再问我。”
许渊抿紧薄唇,“你为他付出了什么,他应该知道,这难道不是你回去桐城的初衷吗”
云嬗狼狈地转过身去,声音多了几分凌厉,“许师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累了,你回去吧。”
许渊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心疼,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门在身后被关上,云嬗缓缓蹲下去,她的手死死的按住腹,额上冷汗涔涔。除了许渊,没人知道,她这里,曾孕育过一个孩子。
贺雪生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八点多才醒,她从卧室里出来,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来到这个地方,她就开始做噩梦,以前不甚清晰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除了那个对她施暴的男人,她始终听不清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走进客厅,她看见云嬗窝在沙发上,大概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她猛地坐起来,警觉性十分高,“雪生姐,你醒了。”
贺雪生点了点头,她来到沙发旁坐下,她的脸色很不好,面部浮肿,唇边因为上火长了些痘痘,像急火冲入肺部,因焦虑与水土不服产生的种种不适。
云嬗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我陪你去趟医院”
“不用了,我有点饿,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贺雪生摇了摇头。
“也好。”云嬗点了点头,她起身去给她拿羽绒服,这边的天气很冷,穿大衣会冻成冰棍儿。穿好衣服,戴上手套,她们才出去觅食。
刚打开门,就见许渊站在门外,他手里拎着外卖,手正举着,看见她们站在门口,他道:“你们要出去”
“雪生姐饿了,我带她去吃点东西。”云嬗看见许渊,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许渊侧身进来,他道:“外面冰天雪地的,这个点也没有什么吃食了,我带了外卖过来,我拿进厨房里热热,你们将就着吃点,贺姐身体不好,就别出去受寒了。”
云嬗心知他得有理,两人回到客厅,屋里有暖气,比外面舒服许多。贺雪生摘了手套,脱下大衣,看许渊一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许师兄,我来帮你吧。”
云嬗连忙站起身来,道:“雪生姐,你坐着歇会儿,还是我去吧。”
罢,她走进厨房要帮许渊的忙,许渊不肯,让她边上待着,然后把外卖放进盘子里,一样一样的放进微波炉里热着。
两人站在厨房里相顾无言,许久,许渊道:“云嬗,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你的事,以后我不会再过问了。”
“谢谢。”云嬗轻声道。
许渊外表看起来虽然粗犷,但是内心其实很体贴的,知道贺雪生身体不好,他买的是清淡的鱼片粥,据是个地道的广东人在这里开的粥店,他家的粥远近闻名。
热好了饭菜,云嬗端出来放在茶几上,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贺雪生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感觉得到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没有下午见面是和谐了。
“贺姐,你们明天打算去哪里”许渊打破沉默问道。
“去洛水镇。”
“那你们今晚早点睡,洛水镇地处偏僻,要开许久的车,你们要养足精神。”许渊完,看向云嬗,道:“洛水镇是两国的边界,地处极寒之地,你们穿这点衣服怕是御不了寒,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带两件棉大衣过来。来了a市,就别想着要风度不要温度。”
一句话得两人都红了脸。
吃完饭,许渊很自觉的离开了,他没问贺雪生去洛水镇干什么,她们千里迢迢来,又去那样贫脊的地方,肯定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
贺雪生洗了澡出来,下午睡得太多,一时睡不着。她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上了飞机后,手机就一直关机,没有开过。
她盯着手机,手指按在开机键上,终究没有按下去,她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耳边传来敲门声,她微微撑起身体,看见云嬗推门进来,“雪生姐,你还没睡”
“嗯,你也还没睡”贺雪生坐起来,往旁边移了移,让她坐到床上去。
云嬗倒也没有推辞,她掀开被子坐在她旁边,感叹道:“还是桐城好,温度适宜,再冷也不会冷成这样,人都快要冻僵了。”
贺雪生莞尔,像是想起什么,她脸上的笑意敛住,她道:“我曾在这里生活了两年,确切的,是被囚禁了两年。”
云嬗偏头望着她,她的话让她格外心疼,她道:“雪生姐,你坚持亲自过来,你想找什么”
“找回缺失的记忆,最近我一直噩梦缠身,我分不清哪些东西是真的,哪些东西是假的,只有来到这里,我才能确定。”或许她真的很傻,才会因为沈存希一句不信任的话,就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证实。
可她到底想证实些什么
“秦医生帮不了你吗”
“我不知道。”贺雪生摇了摇头,秦知礼在心理治疗方面确实非常专业,可是她的进度太慢了,她无法让她分辩她记忆的真假。
“警察断案,都会如果陷入绝境,就回到事发之地,重新查找证据。如今的我,可能已经陷入绝境了,所以我要理清眼前这团迷蒙,我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
云嬗怔怔地望着她,只有心理强大的人,才敢回到曾经被囚禁过的地方,贺雪生比她想象中更坚强,“其实我想不明白一件事,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囚禁起来,单纯为赎金,他们从来没有向沈总勒索过,可不是为了赎金,他们为什么要虐待你”
有那么多的疑团解不开,绑架她的人,似乎不为赎金,好像是为了虐待她。可如果是连默绑架了她,以他对她的感情,是不可能虐待她的。
贺雪生目光里多了一抹灰色,她看着窗外白色的世界,这里是最纯净的地方,对她来,却藏着无尽的丑陋。
“我来这里,就是想要解开这些迷团,还想去看看忆。”想起女儿,贺雪生心如刀绞,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再踏入这里,她一定会觉得很孤单。
她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受着病痛的折磨,还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想想,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云嬗望着她,听她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抽搐了一下,与她感同身受。她倾身抱了抱她,“雪生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贺雪生闭了闭眼睛,良久,她沙哑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
沈存希失眠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听到楼下电视声音震天,他气床气很大。连拖鞋都没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护栏前,瞪着楼下快要上天的沈晏白,寒声道:“把电视关掉,吵死人了。”
沈晏白根本没有听见,他还自顾自的在沙发上跳着,边跳边按手里的游戏手柄,大声喊道:“揍死他,揍死他”
沈存希满头黑线,他迅速下楼,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客厅里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沈晏白打得正兴起,电视突然关掉,他爆了句粗,“卧槽,谁敢关”
看到沈存希黑沉着脸站在那里,他怯怯的往后退,不敢惹他,唯唯诺诺道:“爸爸。”
沈存希将遥控器扔在茶几上,转身上楼。沈晏白瞧着他满含怒气的背影,他抿紧了唇,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内分泌失调。”
沈存希回到卧室,看着床头上挂着的婚纱照,一阵心浮气躁,他叉着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跳上床去,来到婚纱照前,指着宋依诺的鼻子道:“叫你倔,一天不给我挠痒你就过不去是不是”
瞪了半晌,他突然叹了一声,神情落寞下来,“这一生,也只有你让我一会儿在天堂一会儿在地狱,来回奔波得好累,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照片里的宋依诺依然温柔浅笑,眼中含情。
沈存希像魔怔了一般,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搂着她,低低呼唤,“依诺,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吧。”
此刻的他,呼唤的是七年前,那个一心一意爱他信他的宋依诺。如果不是曾经有过那样的美好时光,如今的他,又怎么坚持得下去
良久,他才退开,从床上跳下来,转身进了浴室。
梳洗完出来,他再也没有看那张照片,他进了更衣室,换好衣服走出主卧室。已近年关,这是他们留在国内过的第一个年,兰姨早早的张罗起来挂灯笼贴对联,要把依苑弄得喜庆一点。
沈存希从楼上下来,看见她和老王在外面挂灯笼,在国外,是不会过中国人的新年,只有一些华侨居住的地方,晚上会放烟花。
沈存希挽着大衣,他走出别墅,老王连忙从楼梯上下来,“沈总,要去上班吗”
“嗯,我自己开车去就行。”沈存希摆了摆手,示意老王不用送他,他自己去公司。开车到公司,他拿着手机,手机一晚上都没有响起过。
每次吵架,都是他先找台阶下,他抿了抿唇,将手机放回包里,走进办公室。
一早上都在开会,虽然已经安抚了股东们,但是股票依然开盘跌停,公关部那边已经尽力与媒体周旋,往常都买他的账的媒体,这次就像苍蝇盯上肉一般,不肯轻易放过他。
不仅如此,法院送来传票,控告他暴力谋杀未遂。
拿到法院传票,他冷嗤一声,连默想借此机会让他万劫不复,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他目前控股45,除非他把沈氏流落在外的所有股权拿到手里,否则他别想拿到经营权。
只要他拿不到经营权,美国那边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严城担忧地望着他,“沈总,律师团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你别担心。”
“连默知道就算闹上法庭,他也未必赢得了这场官司,他闹这么大,除了让沈氏内部人心浮动,利于他游那些大股东们,根本不能奈我何。”沈存希眉目间染着一抹绵长的嘲讽。
“但是到底多了这么根刺扎在那里,不拔去就会变成后患。”
“他可以利用这个新闻,我们为何不能利用”沈存希冷蔑道,连默想凭这个置他于死地,根本是白日做梦。
“沈总的意思是”严城诧异地望着他。
“舆论向来是要靠人引导的,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了。”沈存希抬头望着严城,严城与他共事多年,有些事不需要他点透,他就明白。
“是,我马上去办。”严城激动道,他就知道沈总不会坐以待毙,他果真留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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