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的一个清早,周老太太带着周红英刚准备掏厕所,就被粪坑里爬上来的几个半大小子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们还没来的及尖叫,几个恼羞成怒的家伙上来就对她们娘俩一顿拳打脚踢。谁让你们不长眼睛,看见老子被按厕所里了,他妈的两个反革命坏分子还敢笑话老子!先揍一顿解解晦气再说!
揍完这母女俩,几个坏小子一出厕所门就碰见了挑着粪桶过来的周老头。一个家伙恶从胆边生,抢过扁担就狠狠地给了周老头一下,周老头应声而倒,一条腿咔嚓一声断了个彻底。
周老头躺在炕上疼得直打滚,大队和小队调查了好几天对这件事却毫无头绪。那个时候天还没怎么亮,那几个行凶的人都满身满头的大粪,周老太太三人根本看不清是谁干的。
周阳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能是他们干的吗?他们要是真有这股狠劲儿,咋那么容易就让咱们给收拾了?让他们在粪坑里待到天亮,他们就老实在那里待着,连半夜逃跑都不敢?”
这个他们当然是欺负周晚晚的二十块和他的小跟班。
“欺软怕硬说得就是这样的!”周晨可不觉得奇怪,“咱就看着吧!以后这几个见了咱们那就是老鼠见了猫,跟别人还得是横行霸道!”
“不行!我他妈的还是不解气!”沈国栋转身就走,墩子也一声儿不吭地跟了出去。
现在墩子对沈国栋整人的本事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跟着他去整这几个小子,比那天他往死里揍他们还解气!
“我是真想揍死二十块。”那天事后,墩子跟周阳几个人说起当时的情况时,很平静地说道。
“当时那股气憋着。就想着揍死他!啥都不在乎。现在想想,当时揍死他我也不后悔。以后,哪天要是真出这样的事儿了,你们别让囡囡知道就行,就跟他说我回老家了,等她长大了也别告诉她。”
周晨见周阳没阻拦沈国栋两个人,也兴高采烈地跟着出去了。
周阳摸着周晚晚的头还是有点后怕。这要是让二十块给摔坏了。揍死他一百回也换不回妹妹呀。
所以周阳根本就不阻止沈国栋几个人的报复行动,相反还出力不少。
当天下午,全屯子的孩子都沸腾起来了。二十块和他的同伙被蒙住眼睛绑在了学校旁边那几棵枯死的大树上。大家随便打去呀!
消息从三家屯迅速扩散到周围的几个屯子,平时被二十块欺负过的,没被欺负过但对他又怕又厌的,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一时间,一群又一群的孩子涌向小学校的方向。这个周日的二道坎小学迎来了它创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波孩子。
直到赵老六放工回来,孩子们才一哄而散,而绑在树上的二十块几个已经昏迷不醒多时了。
二十块伤好以后再也不肯上学了,二道坎小学终于摆脱了这个年龄最大也最能惹祸的超龄小学生。
可周老头的伤却好不了了。他一开始只是骨折。可是周老太太和周红英根本就不管他。几个儿子在周老太太的遮掩下,都以为他的病并不严重,也都没当回事。
周老头躺在炕上行动不便又没人照顾。几天就瘦成了皮包骨头。他一开始还能骂骂周老太太和儿孙,可是只要他一骂人。周老太太就饿他一顿,水都不给喝一口。慢慢的,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躺着了,而他的腿因为骨头错位,再也站不起来了。
就是这样,周老太太也没有放过他。吃多了就得拉撒,还是少吃少喝吧!衣服褥子换那么勤干嘛?就那么穿着吧!
等周老头变成浑身骚臭、褥疮满身、皮包骨头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反抗不了周老太太,只能任她摆布了。
周老太太又有话说了,这么大的味儿,可别放屋里了,白天就抬外面散散味儿吧!周老头便被放到院子一角的麦秆堆上,一待就是一整天,谁都想不起来给他一口水喝,更别提按顿吃饭了。
一开始周春喜几个还能想起来晚上把周老头抬回来,后来在周老太太的刻意疏忽下,晚上经常就把他忘在了外面。
一天半夜下起了大暴雨,周老头实在挺不住了,在泥水里爬到门口又是砸门又是叫喊,想要进来,可是雨太大了,大晚上的又都睡得实,根本没人给他开门。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他在泥水里打滚了一晚上。
没人的时候,周老太太拿着笤帚疙瘩狠狠地点着周老头的脑袋,“死老头子!你活该!一辈子夫妻,我伺候了你四十多年!到头来一有事儿你就把我卖了!那公社的小黑屋是人待的地方吗?!我给吓得都尿了裤子了,你看过一眼吗?!我差点活活饿死,你都没想着给我送一口吃的!你根本没长心呐!从今以后,我就叫你也尝尝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儿!”
可是,周老头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周晚晚冷笑,他当然得活着,还得多活几年,要不然怎么赎他前世今生犯下的罪!
进了七月,天气暴热起来,周晚晚和沈爷爷五月末一起种的格桑花早早地就开了。窗台下、障子边,一小朵一小朵看似弱不禁风却坚强柔韧的小花,看得周晚晚欢喜极了。
她拿一个黑色的大肚子陶罐插了一大把粉白、淡紫的小花,衬着翠绿色的叶子,雅致而清新,让沈国栋给沈爷爷带过去。沈爷爷工作的时候看着,也能有个好心情。
沈爷爷身体恢复以后就闲不住了,正巧部队在绥林县附近的一个大型军工项目又需要一个身份级别足够高的人来压阵,他就主动接下了这个工作。所以周晚晚已经好多天没见过沈爷爷了。
不过祖孙俩还是互相惦记着对方,上个周末沈爷爷就让沈国栋给周晚晚带回来一个俄罗斯套娃,说是那边的苏联专家听说他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女。特意送的礼物。
陶罐里是灵泉水,格桑花开了一个星期还很精神,沈爷爷非说是他和小囡囡种的花好,小囡囡手巧,会插花,放在办公室里谁来跟谁显摆,结果又帮周晚晚忽悠来一大把苏联巧克力糖……
沈国栋这段时间也顾不上吃醋了。他在忙着调查二十块的事。
他和周阳几个人讨论了一下。几个人一致认为二十块找麻烦这事儿有点太过巧合了,恐怕背后还有别的原因。所以最近两个周末他们连小寒山都不去了,全力调查这件事。
钱什么时候挣都行。妹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给欺负了!
结果还真让他们找出一些端倪,深入调查下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钱刚兄弟。
原来,钱刚兄弟早就跟二十块这一伙儿人混熟了。靠着在县城里跟小混混打交道的口才和“见识”。他们很快就把二十块这几个人忽悠住,让他们几乎对他俩言听计从。
找周晚晚麻烦的事。他们还真没直接支使二十块,而是不着痕迹地暗示几个人。
他们在二十块几个人面前先是把周阳兄妹说成没有良心的白眼儿狼,欺负家人,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成功地激起二十块为朋友打抱不平的“正义感”。
再念叨着惹不起他们,要报复只能背后下黑手,实在不行。大的打不过,不是还有小的吗?反正他们一家子兄妹都不是好东西。
所以。二十块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落单的周晚晚,就马上下手了。
钱刚和钱铁在放工回家的路上让沈国栋和墩子给截住了,要不是因为周围有好多一起放工的社员,他们兄弟根本不用往家抬,直接扔南山去就行了。
可惜,他们被抬回来也不安全,周阳和周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他们又被胖揍一顿,连来拦着的周老太太都被不知谁的拳头打中,一只眼睛立刻就肿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春亮死死地抱住周阳,由于太过用力,额头青筋直蹦,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几乎拉不住暴怒的大儿子了。
周老太太顾不得脸上的伤,死死地拦在钱刚兄弟俩身前,“你要打,就打死我这个糟老太太吧!我给你们那个小祖宗抵命去!”
她不说还好,这样一涉及到周晚晚,简直是碰了周阳兄弟俩的逆鳞,周阳一手肘狠狠撞开周春亮,扑过去就狠狠地狂揍钱刚。
拦在中间的周老太太根本就被周阳无视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周阳的拳头狠狠地砸过来,下意思地抱住了脑袋。好在周阳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才能爬着逃出周阳的攻击范围。可是,虽然周阳没有刻意去揍她,她也被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周晨也在周春来和周春喜的钳制下死命挣扎,虽然没挣开,却也让两个人累出了一身汗,衣服都被他扯破了好几块。
周家又是一片混乱。
等事情终于平息,大家都睡下以后,周春亮躺在炕上怎么都睡不着,他觉得必须得跟两个小兔崽子说道说道今天的事。
摄于两个小畜生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的狗脾气,周春亮也不敢再为钱刚兄弟俩说话了,他自认为很聪明地选择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三乐,你咋不孝顺你奶呢?”
孝顺周老太太就得听她的话,这俩小畜生听话了,家里就能消停不少,他也就省心多了。
而且,他们那些好吃食也不能总这么吃独食不是?都是一家人,咋地也得拿出来给大伙儿分分呐!
“我奶有自个儿女孝敬就够了,”周晨淡淡地说道,“我们要孝敬也是孝敬我妈。”
“你妈都死了好几年了!你们还想记一辈子?!”周春亮气得坐起了身子。
一提李秀华他就火大!这老娘们儿自个瞎折腾,把命搭进去了还不算,几个小畜生也学她!一天天把家里搅和得鸡犬不宁!都是让这个败家老娘们儿给带坏的!
“爹,你还记得我妈咋死地不?”周阳平静地问周春亮,可这平静中的沉重却让周晚晚几乎窒息。
周晚晚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她善良而重视亲情的大哥,今天这场伤害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