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积雪和外头一样厚,但因为有墙挡着,少了冷风,暖和了一些。
曹震将大门关上,“我去正房,看还有没有供电。”这屋子好几年没人住了,也不知道断电了没有。
景飒通知好村干部,环视了一圈破败的四合院,“真是可惜这屋子了,要在S市,这可算一等一的豪宅!”
在老北京,四合院这样的房产,开价一亿都有人能抢破头。
“豪什么宅,阴森森的,简直就像鬼屋。”小陈抱怨道。
院子里那棵长得茂盛的香樟树因为常年没人修剪,把日头挡住了,明明外头太阳很大,里头却阴暗的有点诡异。
“胆小鬼!不过是好几年没人住过!”
曹震从正房里探了个脑袋出来,“都过来吧,屋里有电。”
于是,众人都进了正房。
四合院里最重要的房间就是这正房,坐北朝南,在旧社会,祖宗牌位一般都设在正房的中间,所以正房是全宅中所处地位最高的屋子。
杜家的这间正房,进深和高度都相当大,开间有三间,建筑雅致,结构巧妙,冬暖夏凉,可惜许久没人居住了,墙角布满了蜘蛛网,留存的家具随手一摸就是一层灰,稍微吹一下,灰尘便飘散开来,呛得人喉咙直发痒。
主屋正堂中间有个铜质的炉子,上头放着一个大水壶,下头的炉灶里有些煤块,瞧颜色除了灰尘多了一些,煤块并没有变质,曹震点了火,将炉台点着,烧上一壶水,等热腾腾的蒸汽出来了,屋里便暖了起来。
皛皛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虽然灰尘满布,但不难看出这些家具都是上好的货色,黄花梨、紫檀、红木,款式古朴,都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角落的一个多宝阁雕花繁琐复杂,打磨的十分平滑,绝不是如今家具城里能买得到的东西,屋子里的鼓桌、鼓凳、香几,和多宝阁是成套的,整体风格趋于明清两代,洗练与典雅的风采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必定价值不菲。
杜家人在世时是怎样的光景,她并不清楚,可端看这些东西,就知道过得很奢豪,俨然一副旧社会地主的家底。
这和一开始知道的有了出路,原以为不过是小富,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因此疑惑也随之而来,以开书店为生的人家,能攒得出这样的家底吗?
一个紫檀雕花的多宝阁,要买多少书才能买得起。
难不成是祖上留下的东西?但根据警方查到的信息,这杜家就是一般的书商,虽然上三代算是书香门第,但都很贫寒,根本没什么家产,杜家夫妇算是白手起家。
她看向景飒,“杜家的书店开在哪里?”
“好像是离村子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具体我也不清楚,要不你等村干部来了问问,他应该知道的比较详细。”
皛皛点点头。
小陈见水烧开了,掏出一个保温杯,给皛皛泡了一杯茶,茶叶是上好的龙井,泡好后,茶香四溢。
景飒和曹震闻到味,便腆着脸的也要了一点。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老者蹒跚走了进来。
景飒见到后,立刻起身迎接,“黄老是吧?”
老者脱下脑门上的毡帽,露出满头银发,看得出已到耄耋之年,他手拄拐杖,腿脚稍有不利索,但身躯很硬朗,点了点头,他走到炉火旁暖了暖手,“警察同志,让你们久等了,我是这黄家塘的塘长!”
黄家塘就是这村落的名字,顾名思义就是这里的居民都姓黄,算是一个族群,塘里还有宗祠,供奉着祖祖辈辈的先人,算算也有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也有外姓人,但不多,杜家就是其中之一。
曹震示意小陈贡献点茶叶出来,好给黄塘长也泡一杯。
小陈也不吝啬,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
等老人坐下后,皛皛开门见山的问道:“黄老,杜家的书店在哪里?”
黄老喝了口茶,缓缓道:“就在离村子三里地的镇上,不过那么多年了,店铺早就易主了。”
“杜家是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
“大概是五十年前吧,那年村里有个小辈想去大城市做生意,就把祖传的土地卖给了老杜,哦,就是这座宅子的地皮,老杜便建了这座宅子从此就在这里住下了,这宅子是他自己建的,铺子却是租的,后来老杜夫妻车祸去世,杜芙那丫头就把书店关了,租约到期后,房东就租给了别人,现在好像是个小超市。”
“知道买的都是些什么书吗?”
“做生意都是糊口,红什么就卖什么,没一个统一,小儿书,课本,名著,什么都有。”
“生意很好?”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老杜出手很阔绰,应该不错吧,要不哪能建这么大的宅子,在村里住了几年后,老杜就娶了媳妇,媳妇不是我们村的,也是外乡人,说是家里以前订下的,在村里稳当了,生意也有模有样后才把人接了过来,要说老杜这个人,真是没话说,但凡村里有什么事,他都是第一个出来帮忙的,村子几十年前缺水,要找人挖井,老杜二话不说就掏了钱,每逢祠堂修缮老杜也总是捐钱出力,本来村里人都很排挤外星人,但看老杜为人爽快,久了也就把他当自家人了,可惜就是命太薄了,正是壮年的时候就遭了大难,唯一的一根独苗也……”黄老唏嘘的摇着头叹气,“杜芙那丫头自从老杜和他媳妇走了以后,性情跟着大变,村里的人因为惦念着老杜的好,能帮就帮,可那丫头就是不开眼,像疯了似的,见人就骂,骂完了就赶,久了谁还乐意用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但村里人淳朴,也不跟她多计较,后来招娣发现她失踪了,村里的人也是一顿好找,就怕她出事,为了这事,村里的几个老长辈也是操碎了心,可就是找不到人,想着年轻人可能腻味了村里的生活出去走走也说不定,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便找了人轮流帮忙料理这房子,但近几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村里人少,又都是老人,精力有限,也就没那么热络了,尤其这两年,自家的田都缺人手,也就没人来了,本来想杜芙那丫头早晚回回来的,没想到……”他擦擦眼角,“这一家人的命可真苦。”
的确苦,最后一家人全死了,一个没剩。
“虽然没人来打理,但看得出里头东西都维持原样,一件没少,你们也有心了。”
一门死绝,留下偌大的房子,村子也不富裕,也没见他们闯进来瓜分东西,可见这村里的人有多淳朴。
“那是当然的,老杜生前帮了村里那么多事,我们怎么能干那种人走茶凉的事,前几年倒是真有几个年轻不懂事的,想进来偷点值钱的东西,好在被人发现被抓了个现行,要不真是丢尽村里人的脸了。”
“那杜家的亲戚有没有来过?”
黄老摇头,“老杜活着的时候就没见他和亲戚来往过,倒是生意上的人来来去去挺多的,他和媳妇出车祸亡故后,我们也问过杜芙,问她要不要联系杜家的亲戚,她却什么都不肯说,后来等到她失踪了,我们也想联系来着,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找人,老杜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把这女儿给宠坏了,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怎么说?”
“你们来的时候看到外头的樟树了吧?”
众人点头。
“老杜的媳妇当年生的是一双千金,老杜高兴极了,特地花了一大笔钱拖人从老远的地方买了两棵樟树回来,本想讨个彩头,给女儿长大了做樟木箱子当嫁妆,没曾想大的那个一岁的时候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直接把脖子给跌断了,救都来不及。”
皛皛诧异道:“杜芙是双胞胎?”
“是啊!两个娃娃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那个大的,哎……”他拿出长杆烟斗,点着了抽了一口,“这人呢,真是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旱烟的味道不怎么好闻,老人家却抽得滋滋有味。
小陈嫌弃的挥了挥手,想到烟味对皛皛身体不好,想叫老人家将烟灭了,却被皛皛的眼神给制止了。
“黄老,杜家除了书店,还有其他什么生意吗?”
“这倒没听说,老杜这人踏实,一门心思的打理书店,从不搞投机取巧的事情。”
皛皛低喃道:“这就怪了……”
景飒问:“怪什么?”
“只有一个书店,若是在大城市,人多,需求量高,狠赚一笔也不是不可能,但在这地方,一天能卖几本书?”
“这……”景飒愣住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皛皛没回答,对着黄塘长又问道,“杜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老杜的媳妇吗?”黄老笑呵呵的说道:“是个大美人,老杜可宝贝她了,像是身体不好,老杜都舍不得让她出来见人,她也很少在村子里露面,难得能看到一回,有一次为了修缮祠堂的事,我去找老杜,碰巧瞧过一回,漂亮是漂亮,就是面相不好,总是愁眉苦脸的,像个病西施。”
“娘家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或许有钱都是这位杜夫人也说不定。
“她嫁给老杜那么多年,从没见过有娘家人来,听老杜说也就是一般人家。”
一般人家?
那杜家这留存的丰厚家底是哪来的,总不见得是别人送的吧。
“对了,我听说杜家收藏了好几本古书,就是后来被杜芙卖了的,黄老可有印象?”
“有印象,有印象!听说一本就卖了好几十万呢,我们还纳闷,什么古书这么值钱!我听黄顺说,哦,黄顺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闲人,总喜欢到处闲逛,没事还会偷瞧人家家里的事,听他说,来买的人都是直接带现金来交易的,他就好奇了,想看看那些书长什么样,但啥也没看到,那些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装进了个奇奇怪怪的箱子。”
“奇奇怪怪的箱子?”
“嗯,他是这么说的,问他怎么奇怪了,他说那箱子里头装的都是冰块。”
听闻,皛皛十分诧异。
中国的书画源远流长,历史上很多名人的书画因为经历战乱、灾荒、人为损坏等,能流传至今的已是凤毛麟角,因此更加弥足珍贵,在收藏上也就相当讲究,因为收藏过程中,这些脆弱的书画很容易发生损伤、虫蛀、霉变等现象,一旦发生会大大降低收藏价值。
其中最大的天敌就是潮湿,一潮湿就容易发霉。
特别是古旧书画,年代久远,上面沾有大量灰尘和微生物,保管不当就容易引起霉变和虫害,最要紧的就是保持干燥,收藏之前还会进行消毒。
消毒一般常见的是熏蒸,或者在画箱内放适量的芸香、麝香、莽草、樟脑等,密封一段时间,也可以起到消毒的效果。
但,从没听说书会用冰块收藏的,冰块会有大量的湿气,这不等于是给蛀虫、霉菌生长提供条件吗。
------题外话------
惊悚延后,我忘了一个很大的伏笔……呵呵,估计这个伏笔你们看了一定云里雾里。
哈哈哈……
其实等揭开的时候,就会恍然大悟的。
话说,我最近失眠严重啊,明明很困,就是睡不着啊,三点睡觉,六点就能醒啊。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