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飒回到办公室,冷气吹拂下,她的脑子还是热的——急出来的。
她从小就是优等生,就算拿不到全年级前三,那也总是前十的名次,三观正确,道德优良,从来没干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行差踏错的事情也是一件没有,活到27岁,不过是偶然之下喝醉了酒糊里糊涂的享受了一回生为女人的快乐,怎么老天爷就这么惩罚她?
她摸摸肚子,不对,一定是那支验孕棒的错,一定是过期了,质量没过关。
她哈哈一笑,搔了搔后脑勺,想当啥事都没有发生,没过一秒,英气十足的小脸就垮了,大姨妈没来难道也是质量问题?她可是从来没晚过一天。
她哀叹一声,埋头倒在了办公桌上。
他妈的,好想哭!
最近没什么案子,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大家都挺悠闲的,也没人注意她的唉声叹气。
已是快7月的时节,S市热得走出去就能让人瞬间冒起烟来,那感觉和烤肉也就差一撮盐的区别了。
讲真,很多人都认为这条命是空调给的。
傍晚到点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埋头愁苦中的景飒。
曹震拎着半打啤酒和刚送来的外卖走了进来,吆喝道:“阿景,快过来,上文街开了家新的烧烤店,羊肉串是招牌,你最喜欢的,开业酬宾打八折,实惠,赶紧过来趁热吃,啧啧,火候地道,羊肉也肥厚适中,良心店啊。”
他铺了张报纸在桌上,将羊肉串摆在上头,开了罐啤酒,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夏天时节最爽的就是下了班喝一杯冰啤酒了。
景飒趴在桌上还不肯起来,这时候她哪有心情吃东西,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曹震走了过来,拿着罐冰啤酒往她脸上一放,冷得她立马跳了起来。“师兄,你干什么?”
“叫你吃羊肉串!”他啃了一口羊肉,滋味鲜美至极,“好吃!”
“我没胃口!”景飒整理了下办公桌,打算回家了。
“怎么了?病了?”他用纸巾抹了抹油腻的手,抬起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景飒挥开他的手,“谁说我生病了?”
“不生病你怎么会没胃口,羊肉串啊,你最喜欢的,昨天你还吵着要我晚上带你去吃夜宵!”尸坑案后连着几个月都没什么大案,正是修身养性的时候,他也乐得清闲,他没家小,无事的情况下,一个人也闷,景飒就成了他最好的伙伴。
“那是昨天的事!你一个人吃吧,我回去了,记得关灯。”
曹震拉住她,“不对劲!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一天都没怎么说过话。”
平常局子里就属她最活泼,他也习惯她的蹦蹦跳跳了,白天的时候只以为是天气热,小丫头犯了暑气,没精神,可说到羊肉串,她肯定是来劲的,怎么突然就提不起兴趣了。
景飒没好气的说道:“减肥行不行!”
曹震不厚道的笑了,“你这身板还减肥?再减下去都成纸片人了!来!”他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走,“不想吃也行,陪师兄吃,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出去热,等天黑了再走也不迟。”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曹震是大快朵颐,她却皱着一张小脸,看什么都没胃口。
“吃啊!看什么!”曹震递了一串羊肉给她。
景飒拿在手里,半天没动,盯着曹震看了半晌。
曹震以为脸上沾东西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景飒摇摇头,撕了一块羊肉丢进嘴里,“师兄,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说吧。”曹震用筷子夹了一些奶油金针菇塞进嘴里。
“你能不能做我孩子的爹?”
噗!
到嘴的啤酒和金针菇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天雨散花似的全落在了景飒的脸上。
曹震惊恐无比的瞪着景飒,都忘记了要拿纸巾给她擦。
景飒被喷得一头一脸,赶紧站起来拿桌上的餐巾纸往脸上抹,“不愿意就说,干嘛喷我,脏死了!”
“阿……阿景……”曹震都结巴了,认为自己的耳朵一定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景飒将擦过的纸巾全数扔进纸篓里,抬眼瞅了他一眼,重复道:“能不能做我孩子的爹!”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想逃避,不是没想过去做人流,但这是她犯的错误,没理由让孩子去承担,再说了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她下不去这手。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法子了,生下来,自己养大,但有了娘,总要有个爹吧,随便找个男人的话,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不待见这孩子,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啊。
曹震是她的师兄,人品性格,她都一清二楚,从警校认识到现在快有十年了,自从嫂子和小侄女走后,他就一个人生活,也没见再娶,他自己也说了不想再害人,没有那种打算,既然如此,她就把孩子生下来,认他做爹,百年之后也能有个人给他扫墓,她也解决了问题,挺好的,一举两得。
至于孩子的亲爹……算了,那种人家她高攀不起,更不想让人戳脊梁骨。
一想到某人的嘴脸,她手心就痒,早知如此,那天就该再多扇他几巴掌。
曹震回神了,呯的一声,两只手撑在桌上站了起来,震得桌上的空酒罐东倒西
得桌上的空酒罐东倒西歪,他脸色变得极其狰狞,“我问你,哪个混蛋!?”
“什么哪个混蛋?”
曹震都快被她气死了,吼道:“孩子的爹!亲爹!”
景飒赶忙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行不行?想整个警局看我笑话啊。”
“这种事你以为能瞒得住?肚子会大的,你……你赶紧跟师兄说,是谁?我现在就拿枪崩了他!”
景飒别开视线,“不知道!”其实是不想说。
“不……不知道!?”曹震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音调尖锐的就像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他一个健步冲到她跟前,扣住她的肩膀,“什么叫不知道!你连和谁……谁……”上床两个字他是说不出来的。
景飒于他,说是师妹,实则和亲妹妹没什么区别,从警校开始,两人就很投缘,走得也特别近,照理说两人爱好事业都相同,变成情侣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和景飒就是走不到那一步,不是她不好,而是他真的只能当她是妹妹,而她也亦然,即便是自己的妻女被歹人报复所害,连具尸首都找不到,他自暴自弃,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荒唐岁月,是这丫头陪着他熬过去的,也是她帮助他重新站起来的,他也没有对她产生半分男女之情,只是感激老天爷仁厚,夺走了挚爱的妻子和宝贝女儿后,还能给他这么一个好妹妹。
既然是好妹妹,他怎么能容忍有男人欺负她,还把她的肚子搞大了。
孰不可忍!
但这丫头竟然连是谁都不知道!?
要不是顾忌她有身孕,他真想狠狠暴打她一顿屁股。
“看着我,不准游离视线!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笃定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
“师兄,你就别问了!”
“什么叫别问了,那混蛋搞大了你的肚子,就该对你负责。”
“我都那么大了,经济也独立了,要负什么责!”
“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景飒挣脱他的钳制,“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了吗,别人还不说呢,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你还有理了!”
“行了,行了,不说了,我自己想办法好了!”
曹震额头上立时爆出了好几根青筋,“你能想什么办法?”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不觉得当未婚妈妈有什么不好,家里的太后不是老催着她结婚生孩子吗,好了,现在孩子有了,至少完成了一个任务。
“你是疯了!”曹震大长腿一伸,取过办公桌上的车钥匙,拽住她的手腕,“走!”
“干嘛!?”
“去医院!”他用力将她拖到门口。
“去医院干嘛!?”景飒死死抓住门框,就是不肯走。
“拿掉!”曹震说得很无情,可能是觉得自己口气不太好,怕吓着她,吸了一口气,将声音放轻,又道:“不是师兄冷血,而是这孩子你要不得,有了孩子,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听话,我们去找蒋唯,他医术好!”
安卉婚宴上,蒋唯是伴郎,曹震也是在那时认识的他,知道他是很有名的妇产科医生。
未婚有孕虽然在如今不是什么大恶不赦的事情,但他是男人,他知道男人的心思,这世界上像康熙这样的男人是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有那么一个已经是奇迹了,大多数的男人依然是旧社会传统下的衍生品,他不是不能做这孩子的父亲,但他不想景飒后悔,她还太年轻,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神经病!”听到蒋唯的名字,景飒更不能走了,让他知道了,某人不就也知道了,还有皛皛和安卉也会知道。
她本来就想瞒着,去了不就天下皆知了。
“这时候你还倔,平时你怎么胡来都行,这次不行,得听我的,师兄不会害你的,你放心,到时我就说你生了急病,你好好养两个月,其他的事情,师兄会帮你解决。”
“这不是重点!”
“这还不是重点!?丫头,这关乎你一辈子!不能随着性子胡来,未婚妈妈不是那么好做的,不是你看得那些偶像剧!”
“你不要再说了,这事我自己会做主!”景飒用力甩开他的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行!”曹震不许她在这这件事情上任性。
景飒知道他是铁了心了,只好软语相求,“师兄,我求你,这事你就让我自己决定,好不好?我拜托你,我不是胡来,只是这是一条命,要不这样,你再让我好好想想!”
“这事是能拖的吗?”等孩子大了,再想不要,吃苦头的可是她。
“你就不能让我想几天吗,就几天,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答复!”她拱着手对他拜了拜。
曹震心忧逼急了,她会出事,只能妥协,“三天!不能再多了!”
“行,三天就三天!但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知道了!”他答应道,“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明天别来局子了,在家把事情想清楚了再说!”
“哦!”
曹震将景飒送回了家,道别后,他心里烦闷,越想越担忧,便找了个酒吧喝酒,喝到一半,他突然觉得这事不能瞒着,必须要有一个人说服景飒,这么想着,他就想到了皛皛。
她的话,那丫头一定会听。
他赶紧起身结账,驾车赶往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