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少的新妻

作者:袁雨

  “子夕,你还有姐姐啊,长得像你吗?”许诺笑着问道。

  “不像,我像我父亲;朝夕象母亲。”顾子夕捉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只是,她这样一打岔,他要说的话,似乎也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了,当下不由得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

  “我母亲嫁给我叔叔,有很多原因。在我父母结婚之前,我叔叔就是我母亲忠实的追求者。只是他,怎么比得上我父亲。我母亲又是心高气傲的,什么都要最好,自然看不上他。所以当然嫁给了我父亲。”顾子夕将下巴搁在许诺的头顶,轻声说道:

  “在事业上,我母亲给我父亲很多帮助。而且,在我父亲事业最好的时候,她便退出了公司管理,回家生孩子。然后自己带孩子。”

  “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两个分开,从来没有超过两天。每天晚上一起回房,每天早上一起起床。我爸每天早上都会为我妈冲一杯牛奶,十几年如一日;”

  “他们除了为工作的事情,会偶有争执外,我几乎没有看到他们吵过架。”说到这里,顾子夕的声音不禁有些黯淡下来:“后来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第一次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凶。”

  “也只那一次,后来再没吵过。但他们之间明显就沉默了,再没有以前的默契与和谐。不久之后,我爸就病了,这一病,就是癌症。”

  “子夕,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们有时候或许是真的不懂的。”许诺轻轻抬起头看着他,第一次这么温柔的说话。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顾子夕拍了拍她的脸,继续说道:“我爸在癌症中挨了两年,这两年她也很尽心。”

  “我爸去世后,她也尽心的打理着公司。当然,顾东林也是在公司任职的、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只过了一年,她就嫁给了他。”

  顾子夕低头看着许诺,沉沉的说道:“我不相信她和我爸那么深的感情,只一年时间,她就改嫁。”

  “或许,她有别的苦衷,你和你姐姐都不了解呢。”许诺轻声说道。

  “是啊,她的苦衷就是怕我和我姐手中的股份被顾东林夺手,她嫁给他,和他约定,我在公司工作十年,他不许有任何的动作。”顾子夕冷笑着说道:“只不过,你以为她真是为了我们?她不过是为了心安而已。”

  “子夕?”许诺听见他声音里如此冷冽的恨意,不禁有些吃惊——那是他妈妈呀。

  “你知道吗?她和我爸吵架的内容,和顾东林有关。”

  “你知道吗,她决定嫁给顾东林时,顾东林的妻子正怀着第二胎,因此流产、因此离婚。”

  顾子夕放在许诺肩上的手,无意识的紧握起来,捏得她生生的发疼,他却只是不觉:“她亲自带我和朝夕长大,我们的感情深,她一直是我们最敬爱的妈妈。”

  “可是,父亲去世一年她改嫁;那一天,我亲眼看到那个平时温柔的女人,在我面前浑身是血的流产。”

  “许诺,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是我不理解一个女人的寂寞,还是她实在是太耐不住寂寞?我心目中的母亲是又漂亮、又高贵、又能干的。不是她那样的。”顾子夕伸手从窗头摸出烟,点着之后,猛抽了起来。

  “子夕,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许诺转身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轻声说道。

  “许诺,这些事情,我在心里压了很多年。每次我想起那个拉着我的手,不许我冲出去打人的女人,一身是血的倒在我的身边,我心里就很难受。”

  “许诺,这么多年,我们同处一个城市,我却从来不敢去看她。她勇敢的选择离婚、她高贵得不屑于去破坏她们,但她却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失去了身体的健康。”顾子夕猛抽着烟,直到许诺有些忍不住的咳起来,他才掐灭了烟蒂。

  “你去梓诺房间吧,这里烟味儿太重了。”顾子夕坐起来,对许诺说道。

  “不用呀,男人味儿和烟味儿总是在一起的。”许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其实,在我很难过的时候,我也想抽烟,只是学了几次,都没有学会。子夕,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要不你教我吧?”

  “不许!你喜欢烟味儿,我就让你闻个够!”顾子夕气得用力的拍掉她伸过去拿烟的手,低头狠狠的吻住了她——让他唇间浓重的烟味儿,全然的渡进了她的唇里。

  许诺轻笑着,伸手柔柔的圈住了他的脖子,柔柔的回应着他这个带着苦涩、带着发泄的吻。

  …………

  “许诺,以后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和我说。不许学抽烟,听见没有?”许久之后,顾子夕喘着粗气松开了她,看着她红润的脸,低声吼着。

  “知道了,不是没学会吗,被呛得都吐了,再不学第二次了。”许诺笑着,用手揉了揉被他吻得发麻的唇,轻轻的说道:“烟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好,我要去刷牙。”

  “你敢!”顾子夕气恼的圈紧了她,不许她动。

  “我本来还想吻你来着,可又怕你唇里的烟味儿,这可怎么办呢?”许诺看着他笑着。

  顾子夕也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她,半晌,对视的两个人才情不禁的相对笑起来。

  “许诺,那次我和她一起看到我母亲和她的丈夫在一起,是她拦住了我,不许我出去让他们难堪。而她自己却因此流产。”

  “许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流那么多血,而且,好象会随时死去的样子。我抱着她,疯狂的冲进了医院,然后,医生告诉她,孩子没有了。那年,我21岁。”

  “许诺,我恨她。却没办法和别人说,我恨她的理由。”顾子夕看着许诺,眼底的恨意却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浓——第一次,将压在心底的恨意和害怕说出来,他觉得再想起满眼是血的那一天、再想起辛兰的时候,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

  “我记得,你和顾梓诺说过,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我们不能阻止,只能尊重。你母亲选择了你叔叔,而你婶婶选择了成全,你何苦再为难自己。”许诺看着他柔声说道:“你恨,是因为你替父亲不值;你不能原谅,是因为你认为你母亲的行为害死了一个小生命。”

  “可是,你父亲若深爱你母亲,必然希望她幸福的,如果她嫁给你叔叔是幸福的话;你婶婶主动选择了成全、选择了退出,那个小生命也只是意外,你母亲连知都不知道啊!”

  “所以,子夕,上一辈的事情,我们没办法理解,也不能苛责,对不对?”

  顾子夕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叫真爱,若是我有那么一天,我肯定希望你快乐,却肯定不能看着你嫁给别人,不能看着你和别的男人拥抱接吻上床。”

  “干麻又说到我身上。”许诺一听见上床两个字,脸不由得就红了,边掀开被子下床边说道:“味儿真的有些大呢,我去顾梓诺房间去睡吧。”

  “不许。”顾子夕也跟着下了床,拉着她一起往洗漱间走去:“我去刷牙,你监督。”

  “喂,真的啊。”许诺侧脸看向他。

  “当然了,总不能被你嫌弃了吧。”顾子夕伸手揽着她的腰,边走边说道:“这些事儿,放在心里久了,越放越沉。今天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

  “听你那话,总感觉自己象个罪人似的,其实,和你什么关系啊!”许诺轻轻摇了摇头:“你说是不是?”

  “恩。”顾子夕只是轻应着,并没有回答她——十几年的心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只是,有个人说说,也是另一种解脱吧。

  那年,他和蜜儿还在热恋中,却从没想过要和她说——潜意识里,是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知道自己家里这么混乱的状态吧;又或者,他不希望她承担太多。

  而现在,他却那么自然的都告诉了许诺——是因为信任?相信她不会嫌弃?还是因为无所谓?就算她嫌弃了、就算她恶心离开,他也不在乎吗?

  “你干麻这样看着我?想吻我?还没刷牙呢?”许诺看着顾子夕看着她沉沉的目光,轻笑着说道——一如既往的爽朗;一如许诺特色的明媚。

  “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如果把你给吓跑了怎么办?”顾子夕认真的看着她。

  “因为你这么狡猾,这么奸诈,吓跑了你也追得回来呀。”许诺叹了口气,很认命的说道。

  “那是自然,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你绑回来。”顾子夕看着她笑了,笑得爽朗而肆意——这个女人,怎么能就这么懂他呢?

  他对她的爱,就是这样的自信而霸道着;他对她的爱,从一开始,都没有考虑过她若不接受的状况、也从没考虑过她拒绝的状况。

  他只想过,他顾子夕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论用什么手估、无论用什么方法。

  是因为更自信了吗?还是因为更想得到?

  他不知道,只是这样的认知,却让他非常的愉快——这个女人,如此的懂他啊!

  “傻了啦你。”许诺看着他笑得莫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许诺,我爱你。”顾子夕氏下头,突然来了句表白。

  “顾子夕,你神经不轻了。”许诺转过身,快步往洗漱间走去——这个男人的突然表白,通常会接着突然袭击,她的唇现在还是麻的,这会儿还是不要好了。

  “也不算重。”顾子夕笑着,跟在她的身后,指着着她为自己拿牙刷、挤牙膏、倒水,然后才开始刷牙——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只是?

  为他做着这样的生活琐事,却又有种淡然幸福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平淡中的幸福?

  许诺抱臂靠在门口,看着他刷牙时半分风度也无的样子,只觉这样平常的顾子夕,她也是喜欢的;这样居家的顾子夕,让她感觉暖暖的;这样本色的顾子夕,让她觉得自己是他的家人一样。

  很平常、很温暖、很,喜欢。

  “洗完了,来,闻一下还有没有烟味儿。”顾子夕转过身来,对着许诺张开双臂。

  许诺笑笑,自觉的搂住了他的脖子,仰起鼻子在他的唇上:“我闻闻看?”

  顾子夕张开嘴,用力的哈了一口气,笑着问道:“还有没有烟味儿?”

  “这才差不多,比刚才的烟味儿好闻多了。”许诺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偿偿,味道是不是也比刚才的烟味儿好多了?”顾子夕笑着,趁势低低的吻住了她。

  在这样暖暖的讲着心事的夜里、在这样透着微光的房间,他们就这样轻轻的相拥在一起,柔软的亲吻着彼此,没有霸道也没有矫情,只是这样缠缠绵绵着,许久许久,也没有松开……

  而在不能更近一步的压抑和克制里,这样的吻,似乎成了他们表达爱恋的唯一方式,所以,总觉得不够、总想吻她、再吻她更多一些;总想牢牢的镬取她所有的甜蜜,让她的芬芳在自己的唇间全然绽放……

  …………

  “还有故事要讲吗?”回到床上,许诺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有些困顿的问道。

  “多着呢,这样吧,当睡前故事,每晚讲一个好了。”顾子夕伸手将她圈到胸前,笑着说道。

  “那你是准备时间顺序、还是按轻重缓急,可别尽讲些不好听的,哄我天天陪你。”许诺趴在他的胸口,微眯着眼睛笑着说道:“不过,你就算哄我,也就这两天了。”

  “倒是。”顾子夕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低低的问道:“回国了,搬出来住可好?”

  “当然不好,你是头大灰狼,天天一起,哪天把我吃了,我都不知道呢。”许诺摇了摇头,慢慢的闭上眼睛,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不是说过了吗?在能给你一段婚姻的承诺之前,不会吃你的。”顾子夕轻轻的笑着,也不知道睡着的她,将这话听进去没有。

  而她的话,却让他开始想回国以后的事——如果,能够共同生活一段时间,是不是,他们对于婚姻、对于未来的定义,会有所改变?

  那些想象中的障碍、那些埋藏最深的感情,会不会在彼此的相处里,变得不再重要?

  “许诺,要不,我们试一下?”顾子夕看着睡着的许诺,眸光慢慢的亮了起来。低头在她唇间轻吻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

  第二天早上,许诺一睁开眼睛,便看见顾子夕正含笑看着她——似乎这个男人一夜未睡似的:她睡着的时候,他也是这个表情呢?

  只是?

  感觉到他圈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心里仍有着暗暗的心惊。

  “早上好。”许诺不着痕迹的将他圈在自己腰间的手移开,心里想着:若再多几次这样,自己一定会被吓得心脏病的。

  “早上好。”顾子夕轻瞥了一眼自己被她移开的手,浑不着意的问着早安。

  “我起来了?我怕顾梓诺看见。”许诺朝门外挑了挑眉头。

  “一起吧。”顾子夕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拉开被子率先下床去,边往外走边说道:“把衣服整理一下再出来,睡着的时候都散了。”

  许诺一愣,忙低下头——原本穿戴整齐的小内衣,居然整个儿跑了上去,现在这模样,和没穿还真没什么区别。

  这个小人,他没看到定然也摸到了,否则怎么会知道的!

  “顾子夕,你到底——”许诺大叫。

  顾子夕抱臂站在门口,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着她问下去——她能怎么问?问他看了没?还是问他摸了没?

  “你?还不快出去!”许诺拉起被子将自己遮起来,满脸通红的看着顾子夕。

  “我先去了,你也快些,等着你帮我挤牙膏呢。”顾子夕笑着,转身帮她带上了房门。

  “小人!”许诺恨恨的腹绯着,在被子里快速将衣服整理好后,这才悻悻的出去。

  而顾子夕果然站在洗漱间门口等着她。

  许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梓诺的房间,见没有动静,便朝顾子夕走过去,接过他递过来的牙膏和牙刷时,不禁笑了——很有夫妻的感觉,是不是?

  夫妻?

  许诺呆了一下,低着头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自己默默的站到了旁边,默默的挤好自己的牙刷,慢慢的刷起来。

  直到洗完脸,伸手去拿毛巾时,顾子夕已经将毛巾递在了她手上。

  许诺愣了愣,慢慢的将脸擦干,还没转身,顾子夕又将她手中的毛巾接了过去——及时而又贴心。

  “我可以评你五星级男友了。”许诺开着玩笑,刻意忽略着这种自然的亲昵、与默契的互动。

  “会给机会让你评的。指标你可以随意的列。”顾子夕边洗着毛巾,边笑着说道:“比如说,做早餐的水平;比如说,铺床叠被的水平;比如说,早安吻和早安吻是否及时;比如说……”

  顾子夕用毛巾擦着手,看着许诺笑着说道:“你完全可以按一个五星级老公的标准来列评价标准。怎么样?”

  “我自己也没有五星级,所以不敢要求别人五星级。再说,你把我的胃口养刁了,我以后可不好找老公。”许诺笑着,并没有答应他的提议。

  “你倒是提醒了我,真是个好主意!”顾子夕轻挑眉梢,眸光微亮。

  “懒得和你说。”许诺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一阵淡淡的悸动——被一个人这样的重视着、这样的宠着,感觉,真的很好。

  好到她快要无力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