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皮亚,与许诺和解的狗
“皮亚,怎么办,你惹大祸了呢。”顾梓诺边给皮亚洗着澡,边愁眉苦脸的说道。
“汪、汪汪、汪汪汪。”皮亚看着不开心的顾梓诺,也不知所措的叫着。
“她是许诺,生我的那个妈妈。现在的我爹地的老婆,以后要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所以,也是自己人了,你以后可别咬她了。”顾梓诺象个最贴心的朋友一样,小心的叮嘱着皮亚。
“再说,我爹地可宝贝她呢,要是知道你欺负她了,肯定会把你送走的。”顾梓诺停下手中的动作,担心的看着皮亚。
“呜----”皮亚似乎真的听懂了顾梓诺的话,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的小伙伴,哀哀的叫喊着。
“唉,我给你洗完澡,我们先吃午餐吧,等爹地回来,我再求求他。”顾梓诺跪在地上,拿过毛巾帮皮亚将脚掌擦干净,然后换了毛巾帮他将身上的长毛给擦干净。
“就这样?还是我用吹风机帮你吹干?”顾梓诺将毛巾扔进洗浴室,又将池中的水放掉后,看着皮亚问道。
“汪汪……”皮亚晃了晃脑袋,迈着步子往客厅走去,显然是拒绝了顾梓诺帮它吹毛的提议。
“你别去客厅了,我去把你的午餐拿过来。”顾梓诺拍了拍它的头,快步跑到厨房那边,从一个专用的小柜子里拿出皮亚的粮食,熟练的处理好后,端到了花房那边:“你就在这里吃,我一会儿就来陪你。”
“呜----”皮亚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有些胆怯的看着顾梓诺。
“你别怕,我会求爹地把你留下来的。”顾梓诺用胖呼呼的小手,温柔的拍了拍皮亚的脑袋,抱着它的头和它亲热了一会儿,看见它开始吃食后,这才回去餐厅。
顾梓诺拿了碗筷在桌边坐下后,想了想,将菜拨到碗里,端着碗去到花房,盘膝坐在地上,和皮亚一起吃午餐----虽然已经不喜欢许诺,却也习惯了有她在的地方,不用那么守规矩的生活。
“皮亚,这是糖醋排骨,张奶奶做的,你一定觉得很熟悉。”顾梓诺放了一块排骨在皮亚的碗里,皮亚迫不及待的刁入口里后,三下两下的便吞了下去,转头看向顾梓诺,呜呜的叫起来----这熟悉的味道,让它也有了对往日快乐时光的记忆。
“好吃吧,和以前的味道一样哦。”顾梓诺又给了一块给皮亚,在皮亚的影响下,情绪不禁又低落起来----要是一切能回到从前该多好啊。
虽然爹地不常回家,可每次回来妈咪都很开心,家里也很热闹;那时候,上商务课虽然很辛苦,但也可以和皮亚一起在山上疯玩。
唉,有时候觉得长大不好,长大了会有许多烦恼;可是不长大也不行,不长大怎么保护妈咪呢!
顾梓诺忧郁着,吃完饭后,将碗筷放在地上,和皮亚说了会儿话后,见顾子夕和许诺还没回来,便躺在皮亚的肚子上睡着了。
*
顾子夕和许诺回家后,便看见这一人一狗睡在阳光里,家里的中央空调没有开,所以阳光透过玻璃晒在他们身上,皮亚大口的喘着气,顾梓诺却是满头大汗。
“你去开空调,我去给他擦擦汗。”顾子夕扭头对许诺说道。
“恩。”许诺点了点头,走到大厅将空调打开,又去顾梓诺的房间拿了条毛毯递给顾子夕。
“你进去休息一下?”顾子夕在帮儿子擦了汗,调了空调的风口后,将毛毯轻轻的盖在顾梓诺和皮亚的身上。
“就在这里吧。”许诺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皮亚后,担心的问顾子夕:“它醒了不会再咬我吧?”
“还是去房间休息吧,我对它不了解。”顾子夕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再说,他可能需要独立的空间。”
“好。”许诺看了一眼熟睡的顾梓诺,脸上的线条变得柔润而温暖。
*
顾梓诺午睡起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盖的毛毯,便知道顾子夕和许诺回来了,当下紧张的坐起来,看了一眼皮亚后,抓着毛毯走到客厅,客厅里没人;他想了想,又拖着毛毯去到书房----果然,顾子夕正在书房办公。
“醒了?去刷牙洗脸。”顾子夕从电脑里抬起头来看着儿子----他带着怯意的脸、和带着决心的眼,让他有些心疼,也有些骄傲。
心疼他的小心冀冀,骄傲他的懂得争取。
“哦。”顾梓诺点了点头,转身将手里的毛毯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小跑到洗漱间刷牙洗脸。
“爹地,我好了。”顾梓诺再次回到书房时,顾子夕已经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手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还有一杯酸奶。
“有话和爹地说?”顾子夕看着顾梓诺。
“恩。”顾梓诺点了点头。
“边吃边说吧。”顾子夕指了指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顾梓诺走过去,端端正正的坐下后,认真的看着顾子夕:“爹地,皮亚和许诺不熟悉,它不是故意要咬许诺的,你能不把皮亚送走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把皮亚送走呢?”顾子夕沉眸看着顾梓诺。
“因为……”顾梓度睁大眼睛看着顾子夕,突然间觉得自己自己好象弄错了什么,半晌之后,才张嘴讷讷的说道:“你没有要送皮亚走?”
“不管我有没有要送,你进来第一句话,就把底限抛了出来,这样的谈判,必输无疑。”顾子夕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可是……”顾梓诺看着他,一时间张嘴结舌:“不管你有没有要送皮亚走,我都应该当作你从没这样想过,是吗?”
顾子夕的眸光微亮,看着他沉声说道:“不是应该,而是你被自己狭隘的思维给限制了。”
“我?”顾梓诺不同意的看着他。
顾子夕微微一笑,看着顾梓诺说道:“有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员工特别爱发牢骚,老板交给他什么工作,他都觉得是在故意为难他。”
“有一个月底,老板让他把上个月所有客户销售额马上报给他,这个人边做边说,你就是想整我、你就是想整我,你再整我,老子就不干了。”
“后来这个员工拿着整好的报表去敲老板的门,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老子不干了!结果老板给愣住了:其实,是因为上个月的销售业绩好,老板想组织活动奖励大家。”
顾子夕看着顾梓诺似乎若有所悟的样子,淡淡说道:“所以,你看到的,是你想看到的,而不是真实的。”
“你是不是认为,爹地因为要护着许诺,所以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把皮亚送走?”顾子夕看着顾梓诺。
顾梓诺的脸微微一红,轻轻低下了头。
“而事实是,皮亚是你的朋友,许诺是我的妻子,你的朋友咬了我的妻子,我会很心疼,但会不会因此而让你放弃朋友呢?”顾子夕沉眸看着他。
“不会,爹地是讲道理的爹地。”顾梓诺小声说道。
“在你的心里,爹地原本是讲道理的。后来因为许诺变得不讲道理了,是吗?”顾子夕淡淡的说道。
顾梓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因为你的心里已经设定了一个结果,就是但凡和许诺有关的事情,一定是她不对。所以,她和你妈咪起冲突,无论起因为何,都是她的错,只因为你妈咪身体不好,别人都不能惹。那你说,身体不好就可以不讲道理的欺负别人,这算是有道理吗?”顾子夕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顾梓诺低着头不说话。
“所以,爹地做的任何决定,只要与许诺有关,你一定会认为爹地是偏向许诺的,而拒绝去分析这其中的道理和原因。那你说,爹地连基本的事实都无法判断的话,在商场上的谈判,能让人信服吗?”顾子夕继续再问。
顾梓诺仍然不说话。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你妈咪和许诺的冲突、爹地和许诺的车祸、你手臂受伤,这些事情都已经超过了你这个年龄的承受犯围,所以爹地一直等着你,等着你能够恢复正常的情绪状态的时候、等着你恢复正常智力水平的时候,可是很遗憾,你没有----世界上的事情永远不止对错两种判断,但起码要有客观分析的能力。你说呢?”顾子夕沉眸盯着他。
“爹地和许诺的车祸是顾梓诺不对。”顾梓诺低声说道。
“爹地要的不是你的认错,而是你在段时间里,经历了这些事情后,能够学会在感情之外,用逻辑来分析问题;学会在冲动之下,克制情绪的来处理问题。”顾子夕看着他沉默的小脸,认真说道:
“皮亚的事情,我只给你建议:作为皮亚的朋友,你有责任帮助它收敛自己的攻击性,并且确保他不再伤害家人。”顾子夕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窗外说道:“至少,许诺是家人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是的。我已经和皮亚说过了。”顾梓诺轻轻点了点头。
你要和皮亚怎么交流、或者你对他采取什么措施,我可以不过问。但是若它再次出现对家人伤害的行为,我必须得把它送走,因为这家里每一个人的安全,都是我的责任。同样,也是你的责任,因为我们是男人。”顾子夕转身面对着顾梓诺,看着他的眼神,是对他的信任和希望。
“爹地放心,我会做好的。”顾梓诺用力的点了点头:“爹地,我想去和许诺道歉可以吗?”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男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顾子夕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却是鼓励的笑意。
“我知道了。”顾梓诺低头想了想后,慢慢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慢的往外走去。
*
顾梓诺在路过许诺房间门口时,下意识的停了停,便又慢慢往花房走去。
“呜----”皮亚看见他进来,立即迎了上去。
顾梓诺抱着皮亚的头亲热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在地上坐下来,对着同时也坐下的皮亚说道:“皮亚,我刚才和你说过了,许诺是家人,你不可以咬她,你记住了吗?”
“汪----”皮亚看着顾梓诺叫了一声。
“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给她道歉,好不好?”顾梓诺边用手梳着它的毛发,边小声说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胡乱咬人,让我很没面子的。”
“呜----”似乎‘好朋友’‘没面子’这样的词,皮亚还是听懂了,当下耷拉下脑袋、威风尽失。
“这就对了,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顾梓诺咧开嘴,给了皮亚一个大大的笑脸。
顾梓诺将头枕在皮亚的肚子上躺下来,看着花房的屋顶上垂吊着的花形小灯,似乎在思索着顾子夕刚才说的话,而耳朵却一直留心着客厅的动静。
直到听见许诺房间门打开的声音,顾梓诺猛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过大的动作,吓得皮亚也紧张的坐了起来。
“嘿嘿,皮亚,咱们去道歉。”顾梓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皮亚的头轻声说道:“记得是道歉,你不能耍凶的啊。”
“呜----”皮亚睁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梓诺。
“好了,走吧。”顾梓诺深深吸了口气,与皮亚并肩往外走去。
*
“许诺。”顾梓诺和皮亚定定的站在刚从房间走出来的许诺面前。
“恩?”许诺戒备的看了皮亚一眼,停下了脚步。
“你别怕,皮亚平时不咬人的。”顾梓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许诺包着纱布的手腕,声音不由自主的又小了下来:“它只是和你不熟悉。以后就不会了。”
许诺扯着唇角,勉强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你别不信,是真的。”顾梓诺见她笑得勉强,忙伸手在皮亚的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示意它主动一些。
“汪----”皮亚大步上前,冲着许诺威武的叫了一声。许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呜……”皮亚立即又耷拉下脑袋和耳朵,温柔的低喊一声,以表示自己刚才不是故意的。
“许诺,你看,皮亚在向你道歉呢。”顾子夕看着许诺紧张的样子,弱弱的说道。
“哦。”许诺一直紧张的看着皮亚,一人一狗,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放松下来。
“皮亚,你看清楚了,她叫许诺,是我们家里的人,所以你以后也要保护她、不能伤害她。”顾梓诺将唇凑在皮亚的耳边,低声说道。
“汪汪----”皮亚看着许诺,用力的摇起了尾巴。
“许诺,皮亚都摇尾巴了,它说你是好朋友。”顾梓诺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吗?”顾梓诺突然而来的笑脸,象四月天气里的暖阳一样,让人轻易的沉醉其中,而忘了过去的种种不快。
“你好,我是许诺,今天就当你不咬不相识吧,我原谅你了。”许诺在皮亚的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笑着说道----当然,那笑容里,仍带着丝丝戒备和害怕。
“汪、汪汪……”皮亚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仰头朝她怀里拱去。
许诺吓得脸色大变,站在书房门口的顾子夕不由得快步走了过来,顾梓诺却用力的将皮亚拉了回来:“皮亚,她是女生,你是男生,你过来。”
“呜……”皮亚回头忧怨的看了顾梓诺一眼,低头转身,踱着方步往花房走去,一副很失意的样子。
“许诺你放心,皮亚摇过尾巴了,它已经认识你是我们家里的人了,以后再不会咬你的。”顾梓诺看着许诺认真的说道。
“谢谢顾梓诺。”许诺的眸光柔柔的看着他。
“不用谢。”顾梓诺乌黑的眼睛,从她的脸上飞速的扫过后,转身便回了花房。
看着他小小的、略显轻松的背影,许诺微微的笑了----如果没有利益冲突、如果不逼着他做选择,他们之间的相处,真的可以很和谐、很快乐的。
只是,当事情发生过之后,一切,都无法回到最初。
第二节:许诺,直面真实的子夕
许诺慢慢的站起来,转身看着走到身边的顾子夕,淡然轻柔的说道:“你公司的事情,我在约也了解一些,顾梓诺这次去法国,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就当给我一次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吧。”
“你们两个都是伤员,加上一个皮亚,我怎么能放心。”顾子夕转身,与许诺一起往书房走去。
“当身边没有另一个可以依赖的人的时候,自然就可以了。没什么可担心的。”许诺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湖光楼色,似是意有所指的说道:“每个人都有独立面对自己生活的能力,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说到这里,许诺转头看着顾子夕,微微眯着眼睛:“从来没有一个人,离了另一个人会活不了。”
顾子夕看着她,眸光微沉,缓缓点头:“我明白。”
许诺重新转眸到窗外,轻笑着说道:“我妈妈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没有了妈妈,我们一家人一定活不下去,结果,我们仍然活下去了。”
“奶奶死了,我和许言又伤心又慌张,没有了唯一依靠的奶奶,我们可怎么办?可是,我们依然活了下来。”
“子夕,十年的习惯,是她的也是你的,她依赖的惯性,你被人需要的惯性。”许诺轻轻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原谅我用了‘被需要’这个说法。”
“因为我无法理解,一个人离了另一个人就无法生存的状况----没有依靠、没有钱、没有爱,一切只为了活着的时候,我们活着。”
“许诺----”顾子夕低声轻语,胸口却似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一样,只觉得沉闷得难受----对于蜜儿,他似乎从来没有分析过:她对他如凌霄花般的依附,他觉得身心疲惫的同时,也有享受这种被依附的存在感吗?
“不是这样。”顾子夕眸光微凝,轻轻摇了摇头:“我或许高估了自己对她的影响、低估了她的生存能力,却绝没有对这种需要上瘾。”
顾子夕伸手握住许诺的胳膊,看着她定定的说道:“许诺,我没有。”
“我只是客观的剖析一下男人在柔弱女子面前的心理,没有其它意思。”许诺眸光微转,淡淡笑道:“同时提醒你:许诺是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她不会撒娇、不会柔软、不会轻易的需要;所以顾子夕,你若希望在婚姻里还有那种被需要的成就感,我确实给不了你。”
“你别自以为是。”顾子夕沉声低吼着:“许诺,不要企图说服你自已心安理得的离开我。”
“没有。”许诺轻轻低下头,看着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低低的叹了口气:“顾子夕,爱情的终点,或许并不是婚姻。”
“请愿谅我只是个商人,每一个意向,都必须用契约确定下来才能够放心,包括爱情。”顾子夕沉沉的看着她,认真的眸子里,带着隐隐的痛意:“我和你的爱情,只能有婚姻这一个结局。”
“咱们不谈这个问题了,说好了的,我们给彼此一段空白,或许换个环境、换种相处、我们之间,未尝不能海阔天空。”许诺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打在对面楼房的玻璃外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这样的玻璃幕墙,在深夜遇着霓虹的时候,美得象海市蜃楼令人惊艳;在阴雨的白天,被斜雨冲淋,又象烟雨江南般让人心醉;只是在这样艳阳高照的夏日午后,却激烈得让人无法直视。
就如爱情,有让人沉醉的甜、有让人忘却烦恼的美、更多的,却是让人无法回避的苦。
“在海情里,我不要海阔天空,我只要与你晨昏共度。”顾子夕站在她的身后,伸手圈在她的腰间,将她温柔的揽入胸膛,将唇轻轻贴在她的耳后,低声软语里,声音里是让人无法抵抗的柔软与心疼。
这一下午,两人什么事也没做,只是这样相拥着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太阳慢慢的从正空走远、看着对面那整幢的玻璃幕墙由刺眼的白、到醉人的红、再到霞光满天,最后是海市蜃楼般变幻的魅惑。
“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景色总会随心而动。”顾子夕轻声说道。
“天黑了,顾梓诺该要饿了。”许诺轻轻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双脚,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眸看着顾子夕,轻声说道:“那我们都多些耐心,再等等。”
“多些耐心,再等等,不要逃。”顾子夕低头在她唇间轻触了一下,轻轻松开揽着她的手,转过身去,花房里,顾梓诺正躺在皮亚的肚子上看着书。
“我去安排晚餐,你去收拾行李吧,明天,我送你们到机场。”顾子夕低声说道。
“好。”许诺点了点头,看着花房里面,屋顶满满的小碎花灯,七零八落的亮着,照在顾梓诺安静的脸上,让他的刻板与倔强也显出几分柔和来。
第三节:子夕,再见的领悟
第二天,机场。
“顾子夕,再见。”安检之后,许诺站在旅客分流长廊里,对站在外面的顾子夕用力的挥着手。
“爹地,再见。”顾梓诺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也用力的挥着手。
“再见。”顾子夕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两个字却说得几不可闻。
“梓诺----”艾蜜儿的声音纤细而柔软,这时候却带着些力竭的气喘。
“妈咪,再见,我会很好的,你别担心。”顾梓诺用力的挥了挥手,看见艾蜜儿在玻璃隔板前站定后,给了她一个从容却有所保留的微笑后,转身与许诺一起往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了那次的视频之后,虽然他自然的将责任全推到了许诺的身上、虽然对艾蜜儿仍然信任孝顺,心里却总觉得隐隐的难受;她面前,也同样回不到过去那样没有隔阂的亲密。
在他的心里,妈咪,再不是那个温柔得仙女似的女人了;在他的心里,那个温柔的妈咪,再也回不来了……
*
“你不去吗?他们两个行吗?”艾蜜儿转身看向顾子夕,不解的问道。
“恩。”顾子夕轻应一声,许诺和顾梓诺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后,他径直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身边的艾蜜儿于他来说,就如空气一般。
“子夕,我以前错了,以后再不会打扰你和许诺了。”艾蜜儿纤细的声音自声后隐隐传来。
顾子夕只是大步往前走着,连步履的速度都没有改变一下----许诺说得对,没有一个人离开了另一个人会活不了,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许诺曾经说过,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都不是女人自己的事,能让她们输或赢的,从来都只是那个男人的态度。
所以许诺从来不屑与艾蜜儿去争----她霸气得只需在乎他的态度。
可他却让她在这场战争中,占了赢面、却仍然赢得不够痛快。
“许诺,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只能是过去;有些事,必须放下。”
顾子夕大步往前走去,一直无法捋清的思绪,却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在艾蜜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霍然明白----离婚不只是形式,离婚是一种仪式:与过去完全告别的仪式。
结婚也不只是爱情的契约,结婚也是一种仪式,一种全新开始的仪式----在这全新的开始里,两个人都必须有拿出对新生活全部的诚意来。
“许诺,原谅我有十年的婚龄,却从没弄懂过婚姻的意义。”
“许诺,我们的婚姻生活,重新开始吧。”
看着机场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顾子夕只觉得心里一片轻松----在心结解开后,对于他与许诺的未来,他有信心。
第四节:梓诺,在应该与想要之间纠结
“你上次不晕机的。”顾梓诺看着脸色苍白的许诺,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我经历过两次飞机失事,两次都差点儿死了,你说我怕不怕?”许诺双手紧握着坐椅扶手,脸色一片紧张的苍白。
“小姐,需要帮助吗?”空姐看着许诺的样子,也觉得紧张。
“麻烦帮我拿张毛毯。”许诺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次顾子夕订的是头等舱,空间还算大,颠簸程度也强了许多,所以许诺难受的不在于物理感受,而是心理作用----这种害怕与紧张,让她觉得整个胃都在抽蓄。
“你不适合坐飞机,以后不要再坐了。”顾梓诺伸出小胖手,轻轻触了触她用力得连指关节都发白手,轻声说道。
“我必须克服,我姐姐下个月在美国会有个手术,我在那边也有个城市发布会。”许诺闭着眼睛,做着吸气、呼气的调节,慢慢的,感觉好了许多。
顾梓诺看了一眼许诺,心里却是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难受与痛苦----许诺是妈妈,许诺却是把自己生下来就送人的妈妈。
顾梓诺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只是,在她难受得轻哼出声的时候,他却又忍不住喊了空姐过来,倒了温开水递给她。
“谢谢,你休息,不用管我。”许诺伸手接过杯子,强忍着难受对他说道。
“我才不想管你呢,谁让你这么吵人。”顾梓诺轻哼一声,重新扣好自己的安全带,拿起小书包里的漫画书闲闲的翻起为。
“那我不吵你。”许诺轻扯了下嘴角,淡淡的说道。
“我戴耳机了,不听你。”顾梓诺打开小书包,拿起耳机塞住耳朵,不再理会她。
许诺只是淡淡笑了笑,慢慢的喝着杯中的水,似乎,在飞机平稳之后,只余下一些紧张,倒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有顾梓诺在身边----在儿子面前,她不应该这么没用的,对吧。所以潜意只里就勇敢了起来,在最初的不适过后,体内的强悍慢慢的又回来了。
顾梓诺斜眼悄悄的看了一眼,不禁又皱起眉头来,低头想了想,扯下耳机,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许诺。”
“恩?”许诺扭头看他。
“你不舒服就喊出来吧,我不怕吵。”顾梓诺看着她说道:“我不能做个没有同情心的孩子。”
“没有,我现在好多了。”许诺自然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见他下意识的僵住后,便即收回了手:“你看书吧,我闭着眼睛休息会儿就好了。”
“哦。”顾梓诺见她闭上了眼睛,脸上因为她摸自己的脑袋而生出的不自然才慢慢的褪去,扭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慢画,梦中那个黯然离开的长颈鹿又浮现在眼前。
妈咪不再是妈咪、许诺不再是许诺,我该怎么办呢?
顾梓诺盯着漫画书发着呆,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应付现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似乎,他觉得与许诺的关系太好,是对不起妈咪的;
而想起那个凶悍的妈咪、想起梦中那个拿着枪的妈咪,他又隐隐的觉得,和许诺的关系太好,妈咪会不开心、会对许诺更凶的,他也不想这样。
如果没有这些原因,他和许诺的关系会好起来吗?
顾梓诺用余光瞥了许诺一眼,心里暗暗的想着----他喜欢许诺的快乐、喜欢许诺的自由自在、喜欢许诺的笨拙却强悍、喜欢许诺在工作时候的历害,只要和爹地无关的那个许诺,他都是喜欢的。
她和爹地不结婚的话,自己和爹地就是两个人的家;她和爹地结婚的话,自己有妈妈、有爹地,也和其它小朋友一样了呀。
顾梓诺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许诺微闭着眼睛苍白的脸发着愣,这一次,久久的,都没有转过眸子去----五岁的他,懂得维护自己的妈咪,却又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毕竟,她不是后妈。
所以五岁的他,在这样纠葛复杂的关系里纠结着、难受着;一边觉得应该讨厌许诺、一般却又想亲近许诺,在这样的矛盾与纠结里,他的行为就越发的矛盾、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