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玥脸色顿白,她向后仰,想稳住身,奈何身子笨重,不像以前那么灵活,没能稳住,身体依然在往前倾倒。
她两只手伸在前面,先身体一步碰到茶几。
哗啦啦!
一手撑住桌面,另一手却落在了茶盘上,把杯子压碎,顿时瓷器碎片渣了她满手。
宁惜玥脸色更苍白了。
剧痛从掌心传来,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强忍着痛意,双手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
出去一趟回来的王妈看到客厅里的状况,顿时慌了:“玥玥,你怎么了?”
宁惜玥用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撑着桌子起身,故作淡定地说:“我没事。”
王妈疾步走过来,发现宁惜玥一只手血肉模糊,她急得脸色大变:“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她又惊又心疼,抓起她的手腕,凑近仔细查看。
“好多瓷器渣子!这得多疼呀!”她低头飞快瞥一眼茶盘,眼睛刺痛,“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快坐下,我去拿医药箱。肚子没撞到吧?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肚子没事。”宁惜玥坐到沙发上,被扎满碎渣的手微微发颤,俏脸也发白。
她从小就怕疼,十指连心,她现在不只手指受伤,掌心也惨不忍睹,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样的疼,她一辈子也没经历过几次。
就好像当初断手之痛又回来了。
宁惜玥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这会儿她也没功夫去管秋楚君跑哪去了。
王妈去楼上拿医药箱,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
宁惜玥疼得厉害,没去理会。
过了一会儿,宁惜玥听到身后有敲击的声音。
她扭头,看到纪臻正站在落地窗外面,目光焦急地敲打着。
宁惜玥瞳孔一缩,回过头不想看他,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纪臻在外面,见她扭头不理会自己,忍不住皱眉。
刚才王妈尖叫声他在隔壁院子都听见了。
她遇到什么事了?
纪臻见她不肯给自己开门,后退几步,目光落到二楼阳台上。
别墅里。
王妈提着一个医药箱快步下楼。
“怎么弄成这样?秋小姐呢?她来看望你,我让她稍等一会儿,等你睡半小时再叫你,难道等不及先走了?”王妈把医药箱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镊子,看了一眼宁惜玥的手,都觉得疼,“不行啊,手伤得严重,得让医生来,我怕把你手伤得更严重。”
王妈心肝儿乱跳,都不敢下手了。
“我自己来吧。”宁惜玥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
“那怎么行,你疼得脸都白了,还怎么处理伤口?”王妈轻轻抬着她的手背,右手握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伤口上的一块碎瓷渣夹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宁惜玥咬紧牙关,强忍痛意,手却忍不住颤了一下,把王妈吓到:“是不是很疼?”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宁惜玥虚弱地笑笑。
王妈心疼得不行:“那你忍着点,要是痛就叫出来,这里没有别人。”
宁惜玥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忽然,笑容僵在脸上,她瞪大眼睛看着王妈身后。
王妈瞧见她震惊的表情,奇怪地扭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楼梯半道跳了下来。
王妈惊得张大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纪……纪先生?”
纪臻以越野冲刺的速度,跑到宁惜玥跟前,看到宁惜玥的手,脸顿时沉下来。
“谁伤的你?”他沉声问,有种不可抗拒的气势。
宁惜玥回过神来,冷声反问:“你又攀我家阳台?”
纪臻没回答她,从王妈手里夺过镊子和纱布,让王妈退开。
王妈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宁惜玥眸光闪烁了一下:“王妈,你去收拾一下茶几吧。”
“好吧。”王妈知道纪臻是实打实地心疼宁惜玥,也就放心把宁惜玥交给他。
纪臻蹲在宁惜玥身前,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纪臻收敛心神,专心替宁惜玥把手上的碎瓷器渣子取出来,掩藏在心底的是疼惜,巴不得这伤是落在他身上。
宁惜玥怕疼他也是知道的,别说是伤成这样,即便只是破一点皮,他也心疼。
宁惜玥看着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扎在肉里的碎渣夹出来。
她不禁想到了和秋楚君的对话。
纪臻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将扎在她手里的碎渣都取了出来,然后给她上药,包扎。
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仿佛正在完成一件伟大而精细的艺术品。
即便宁惜玥不想承认,也欺骗不了自己,他对自己的上心。
包扎好后,他站起身,由于蹲得太久,整条腿都麻了,身体微晃了一下,他立即稳住,垂眸望她:“怎么回事?”
宁惜玥把头转向一边,不想告诉他实情:“没什么。”
纪臻黑眸微眯,伸手想要把她的头扭回来,看到手上沾着的血渍和药水,他手顿住,默默收回来:“没伤到肚子吧?”
“如果伤到,我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宁惜玥冷笑一声,忽然抬头看他,“你潜入我家的账还没
“你潜入我家的账还没算!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纪臻皱眉:“谁让你不开门。”
宁惜玥忍不住气道:“我不给你开门,你就从阳台爬上来吗?”
纪臻点头,英俊逼人的脸没有半丝愧疚。
宁惜玥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表情,更气了。
这家伙……
“别气了,小心动了胎气。”纪臻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他整个人忽然僵住:“又动了?”
宁惜玥抿了抿唇,朝他冷声道:“放手。”
她一手直接把他的手拍掉。
纪臻马上又把手缠了回来。
“王妈,送客!”宁惜玥气得大声喊道。
王妈已经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纪臻小心翼翼替宁惜玥处理伤口的模样,她可全瞧在眼里。
别的不说,纪臻对宁惜玥真的很好。
王妈想要劝宁惜玥几句,但是也要在私底下,在纪臻面前,王妈自然是向着宁惜玥的。
她立在旁边客气地说:“纪先生,请回吧,玥玥要休息了。”
纪臻皱眉看着宁惜玥:“你还没说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不小心摔倒,行了吗?你可以走了。”宁惜玥问。
纪臻幽沉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要看穿她的灵魂,看她有没有说谎。
宁惜玥被他看得不自在,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纪臻点了点头:“以后小心一点。”
纪臻不想一再惹她生气,只能服软,先离开宁家。
见纪臻走了,宁惜玥松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担忧烦恼。
“王妈,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楚君?”
“没有啊,你见到她了?她怎么那么快就走了?”王妈奇怪地问,桌子地板都清理干净了,她多瞄几眼,就怕有碎渣子掉在这些地方,不小心踩到或者碰到,可是会流血的。
宁惜玥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把和秋楚君的争吵告诉别人。
想到秋楚君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很沉重,也很累。
自己的朋友喜欢上自己前男友,以前看到这种情节的电视剧或者,她都忍不住想笑,可现在却真真实实发生在她身上,她完全没了分寸。
若是她与纪臻真没了感情,她也就不会这样烦恼。
可是,自己不但对纪臻仍然割舍不下,而且还怀着他的孩子,难道以后要让自己儿子叫楚君一声后妈?
想想那副画面,她都觉得受不了。
楚君对她的控诉没错,她口是心非,自欺欺人。
她不舍得把纪臻让给别人,可楚君……她亏欠她的实在太多。
宁惜玥疲惫地站起来:“王妈,我想回房间里休息。”
王妈立刻关心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王妈松口气,把宁惜玥扶回房间。
……
纪臻回到隔壁家里,觉得不对劲。
以她的小心谨慎,怎么会把自己伤成那样。
而且,她那时情绪也有些不对劲。
虽然和平日一样,没给自己好脸色。
但他好像从她眼里看到难过委屈。
是什么让她受了委屈?
他皱紧眉头,后悔自己没有在家里安装监视器,要不然就不用这样胡乱猜测了。
她不待见自己,宁家上到一家之主,下到佣人保姆,都不会给自己提供她的信息,他想要了解她的动态都困难,更别提时刻保护她。
他拿出手机,关机,然后掀开后盖,手指在上面摆弄几下,盖上后盖,开机。
手机界面与平时使用的不同。
他迅速切换到通讯录。
找到一个号码,按下拨号键。
……
秋楚君从宁惜玥家里跑出来,没过多久就后悔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走下山她双腿得走断了不可。
但她现在又拉不下脸来回去找宁惜玥。
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只在欺骗自己,欺骗世人。
医好自己的眼睛,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愧疚而已。
不,不只是为了良心稍安,宁惜玥根本是为了洗,白她在公众的形象而已。
还有那家慈善医院,说是做慈善,不也是为了树立良好形象?
除了出点钱以外,她还做了什么?
哄得自己哥哥还有一群男人替她卖命,她倒好,动动嘴皮子,拿出几瓶药,就名利双收!
真是有心机的女人!
秋楚君越想越气。
就在这时,一辆车缓缓靠近她。
秋楚君回头看一眼,看到车里的人,她不禁愣住。
“你怎么在这里?”
林源坐在车里,冲她微微一笑:“需要送你一程吗?”
他把车停在她身边。
秋楚君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坐进副驾。
“你怎么在这里?”秋楚君重复问道。
林源淡笑:“有位富豪让我来给他做下心理辅导。”
至于是哪个富豪,他并没有说。
秋楚君也不怀疑,微微勾起唇角:“你原来还有副业啊。”
林源笑道:“没有人会把钱往外推不是?你可是我第一个免费客人。”
秋楚君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开导,仿佛忽然找到了主心骨,
了主心骨,她扭头看他:“那要谢谢你免费提供服务,不过,我又遇到烦心事了。”
“哦?又怎么了?说出来让我听听,或许我能够帮助你。”
林源侧眸,双眸深邃,如同在深情望着自己女朋友一样。
秋楚君看着他的眼睛,感觉遇见了世界上最可信的人一样,她忍不住点了点头:“好。”
……
“谢谢你送我回来。”
车子停在楚家所在公寓下。
秋楚君站在车窗外,对车内的林源表达自己的谢意。
“送美女回家是我的荣幸,不知道秋小姐心情好点没有?”
“好很多,谢谢。”
秋楚君挥别林源,带着笑意走进公寓大楼。
回到家里,她听到妈妈正在讲电话。
“又不回来了啊,我知道了,你少喝点酒,生意重要,身体更重要。”
秋母挂了电话,回头看到秋楚君,惊喜道:“楚楚,你回来啦。”
“嗯,我哥又不回来吃晚饭了?”秋楚君关上门换拖鞋。
“是啊,公司有应酬,听他说要去见个大客户。”
秋母回答完她的问题,反问她:“你不是去宁家了吗?跟惜玥相处得怎么样?”
秋楚君笑脸微微一僵,同时心里生出一股恼意。
宁惜玥,还真把自己哥当走狗了么!
想到她哥经常出去应酬,一身酒气回来,可名利的大头都是宁惜玥的。
凭什么他大哥要替那个女人做嫁衣?
“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秋母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开心,不由纳闷。
秋楚君摇了摇头,敛下怨怼的表情:“没有,我想到其他事情去了。妈,我还有事,先回屋了。”
夜里十二点,秋家。
秋楚扬打开家门,开了一盏灯,身体微微摇晃地走起来。
他身上带着酒气,眼神也有些迷离。
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他的房间走。
“哥!”
客厅沙发传来一声呼唤。
秋楚扬一愣,眯着眼看去,隐约看到客厅坐着个人:“楚楚?你怎么坐在那里?不开灯?”
秋楚君站起身,往他的房间走去:“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秋楚扬松了松领结,暗暗奇怪,跟在她后面进屋。
秋楚君打开卧室里的灯,让秋楚扬把房门关上。
秋楚扬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照做了。
秋楚君问他:“你今天又去应酬了?”
“是啊。”秋楚扬坐到床上,双腿分开,姿态略显懒散。
秋楚君看得出他神态疲惫,她有些心疼:“我刚煮了点醒酒汤,你先喝了吧。”
她走到桌边,将放在桌上的碗递给他。
“今天怎么那么贴心?”秋楚扬瞅她一眼,目光里透着戏谑的光。
秋楚君抿了抿嘴:“难道我以前不贴心?”
“以前也贴心,不过今天更贴心了,是不是有什么要求哥啊?”秋楚扬跟她说了几句话,酒醒了大半,开起自己妹妹的玩笑来。
秋楚君坐在秋楚扬对面的椅子上:“哥,以后不要出去应酬了。”
秋楚扬愣了愣,然后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疼哥吗?我没事,只是喝几杯酒,晚点回来而已,就当是加班了。这应酬不是想推就能推的。当然,能推的我都尽量推了。”
他只当是妹妹心疼自己呢,心里暖暖的。
暗道,小丫头长大了懂事了,懂得心疼哥哥了。
秋楚君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真正含义,具体解释:“我的意思是哥以后不要当这总经理了。”
秋楚扬放下手里的碗,正了正脸色,认真地问:“你怎么会这样要求?”
秋楚君站起身,坐到床边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撒娇:“我不想哥哥那么累嘛。”
“趁着年轻打拼,哪个有志气的青年不是如此?况且,和很多人比起来,你哥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自己身上抓下来,看着她的脸问,“跟哥说实话,为什么不让哥当总经理?”
秋楚君低下头,拿发顶对着他,半天不吭声。
秋楚扬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决定要不要答应你啊。”
“你是不是喜欢宁惜玥?”她被他抬起脸,她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
秋楚扬被她问得一愣,继而皱了皱眉:“小丫头,别胡思乱想,我和她只是合作伙伴。”
说着,拿手勾了勾她的鼻子。
秋楚君扬声道:“你胡说!如果只是合作伙伴,你为什么要那么卖命?如果只是合作伙伴,为什么她什么也不用做,都是你在操劳?”
秋楚扬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会那么想?我和她只是分工合作而已。我管理公司的运营,她负责技术那一块,而且公司的原始资金,大部分也是她出,你老哥我只要出点力,就能赚那么多,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呢。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我轻易就得到。怎么能叫卖命?小丫头,你是不是和惜玥吵架了?”
他说的没有错,可在秋楚君的眼里,却成了他替宁惜玥开脱之词。
她现在看宁惜玥不顺眼,便觉得只要是有关宁惜玥的,都是对方的不对。
心里不但没有被秋楚扬开解,反而对宁惜玥有更多的误解。
她愤怒以为,宁惜玥已经把她哥迷得找不着北。
她哥现在是典型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秋楚君心里愤怒不已:“大哥,你赚的钱够多了,而且咱们家也有自己的产业,你何必去给别人打工?”
秋楚扬被她吵得有些头疼,加上酒喝多了,脑袋昏沉沉的,并不想与妹妹争论这种话题。
他用力揉揉秋楚君的头:“现在是学习呢,而且我这是去当大老板的,公司有也有我的股份,哪里是给别人打工?这些你别操心了,乖,回去睡觉,工作上的事我心里有数。”
见大哥已经鬼迷心窍,秋楚君愈发讨厌宁惜玥。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叫大哥放弃现在的工作,不要给那女人卖命。
秋楚君急急抓住秋楚扬的手,对着他投来的不解目光,严肃地问:“大哥,如果我和惜玥同时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秋楚扬微窘,嘴角抽搐,他没想到自己也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只不过这问题从妹妹口里问出来,实在叫他诧异啊。
“楚楚,你会游泳。”他耐心说道,心里已经认定自家妹纸和宁惜玥吵架了。
只是不知道她们俩怎么会吵起来,之前不都好好的么。
而且两人久别重逢,应该很高兴才对啊。
秋楚扬暗暗纳闷。
秋楚君眼神一变:“所以你会先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