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知道,护士这么说,其实都是委婉的了。其实从提起伤者,护士就一直皱眉头来看,沈墨就已经知道了陆伯母的情况。可是不亲耳听到,总是有些侥幸心理。

  甚至于不亲耳听到医生的结论,她就仍旧相信,陆伯母只是摔到了哪里,骨折了而已。

  "护士,我可以把这个手机拿走吗?"沈墨道,"或许里面有重要信息。"

  她想要知道,陆伯母为什么会步行过一条街,去虹光路那面的建设银行。

  "可以",护士道,"麻烦您先交一下手术押金吧。还要在协议书上签字。"

  沈墨交了押金,签了字。笔落下之时,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

  拿着陆伯母的手机,坐在急诊室门口儿等。

  陆伯母的手机没有密码,沈墨想要查看是很方便的。看到陆伯母的通话记录并没有什么蹊跷的。从两点之后,就是她和张阿姨的电话,还有两个是王若曦的、一个陆嘉逸的。而王若曦和陆嘉逸的电话,都是在她之后,所以不是在出事的时间段。

  陆伯母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王若曦到底对陆伯母提了什么要求?

  沈墨按了下home键,发现……陆伯母的手机后台里,有没有关闭的录音程序。

  录音?

  在后台只有通话记录和录音的情况下,就说明,这录音是陆伯母就在最近几个小时内开的。

  沈墨打开录音,听到的,是陆伯母和王若曦的谈话!

  陆伯母居然把和王若曦的谈话录下来了!

  沈墨急着听里面的声音,把手机贴在耳边,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听。

  之前几句没什么,都是例行寒暄。可见陆伯母是在见王若曦之前,就已经开了录音。是料到了王若曦会和她说什么不好的吧?

  寒暄几句之后,王若曦和陆伯母说的,就是昨天和她在乌托邦中说的那开场白。说的无非是她怎么查到陆嘉逸害她,而且有本事找到证据、发布给各家媒体。

  但是接下来说出的要求,却是和昨天说给她的有很大的不同。

  "一,我要一千万",王若曦的声音,"这是你们陆家欠我的。你们陆家悔婚在先,自然要付出些金钱作为代价,但这只是代价之一;二,我要沈墨离开陆氏,不为别的,就为出一口气。她毁了我的幸福,我也不能让她好过;三,我要陆嘉逸带着姚芊芊来见我,当面向我道歉。"

  "您可以选择不答应",王若曦道,"但是……我想我有必要告诉您,除了这个筹码之外,我还有其他的筹码。只是这筹码,若是说出来,未免有些太伤人了。"

  "没关系,你说吧",陆伯母的声音,"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怕更撕破脸皮么?"

  王若曦一笑,道:"伯母这话倒是真的,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撕破脸皮的最坏情况了。既然伯母非要知道,我也不得不说出口了……我知道陆家重新崛起的真正原因。嘉逸用来东山再起的三千万,来自于萧家。而至于是什么途径,我就不必要说明白了吧?"

  王若曦的声音很是嚣张:"所以陆伯母觉得,这样两个筹码,换我刚刚说的那三件事情,是不是太便宜你们陆家了?哎……想想,我也真是仁慈啊……"

  接下来,便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得自然是王家和陆家的关系、王若曦不应该做如此过分的事,但王若曦也很委屈,说是陆家逼她的。

  总之这些怨愤之言之后,陆伯母给给出的答案是:"好,我答应你。"

  之后就有一声电话铃声响起,录音就断了。估计是张阿姨在给陆伯母打电话。这个电话,陆伯母应该是接了的。说的是一个小时后到家的事。可见这时候,陆伯母已经打算要走了。

  因为从乌托邦到辉阳路的陆家大宅,着实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再加上起身离开,和王若曦言语之间的耽搁,一个小时总是有的。

  在这之后,陆伯母的电话就再也没有打通过。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陆伯母是挂断电话之后立刻离开了,还是又被王若曦给拖住了?如果王若曦拖住了陆伯母,她又和陆伯母说了些什么?

  但是从录音上看来,王若曦今天想要说的,似乎也就是这些。所以接下来,哪怕是王若曦留住了陆伯母,说的也不过是一些怨恨陆家的恶毒之言。而且,从录音上听来,其实陆伯母对王若曦还是很有些容忍力的,并不会真的激怒王若曦。

  可能是陆伯母觉得,这件事情,到底是陆家对不住王若曦吧,所以言谈间,自然多有避让。

  更何况陆伯母是出车祸,所以王若曦对陆伯母直接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害,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陆伯母的车祸,就真的只是个意外。可是这意外的形成,一定是有什么推动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让陆伯母没有出门直接打车回家,而是往虹光路的建设银行那边去了?

  去银行,要么是存钱要么是取钱,要么是办理理财业务……"钱?钱……"沈墨忽然嘀咕一声。

  对了!钱!

  王若曦说了,她要一千万的补偿,而且陆伯母也已经答应了她!难道陆伯母去那边的建设银行,是为了给王若曦转账?

  可是一千万是大数目,要提前向银行预约的,陆伯母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除非……她糊涂了!

  在忽然忘记其他事情的情况下,记忆力只有要去给人转账这一个念头儿,她自然会一根筋的去做这件事情!

  如果陆伯母忽然糊涂了,忘了要回家、只记得要给王若曦转账,她一定会去找银行。而因为忽然犯了糊涂,行动自然也不那么利落了,估计光是问路,就要问上好长时间。

  如此一来,在神情恍恍惚惚的情况下,被车撞了,的确能说得通……沈墨长叹了一声,心里不断祈祷着,希望陆伯母能没事。

  而至于王若曦说出的第二个筹码,沈墨其实只是一瞬惊讶而已。随即便已经想到,这事儿,应该是叶诗雅告诉她的。

  吴天知道这件事,而且已经把它告诉给了陆嘉逸。既然已经和萧北在面儿上闹掰了,再把这事情告诉给别人,实在不算稀奇。从吴天能帮叶诗雅合成照片就可以看出,吴天对叶诗雅真是很不错的。那么有如此劲爆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告诉给她?

  呵呵……现在就连王若曦也能在这事情上插上一脚了。只怕长久下去,这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还不如直接昭告天下的好。

  正想着,忽然手术室的灯灭了。

  沈墨紧张得手心都已经冒出了冷汗,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她希望听到医生说的是:"已经脱离危险了。"

  一定会这样……可是……

  有护士推着一个人出来,那人,已经被盖上了象征死亡的白布。

  沈墨怔怔起身、怔怔地走过去,怔怔地向里面看着,怔怔地问道:"医生,我伯母呢?什么时候出来?"

  医生叹了一声,道:"女士,您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沈墨一个踉跄,却还是用理智稳住了自己。

  总算回过神儿来,看着医生,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伯母她已经……去世了,是么?"

  医生点点头,道:"情况太严重,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沈墨看着那盖在陆伯母头上的白布,觉得……陆伯母头颅的形状都有点儿不太对劲儿。有未凝固的血液,从白布上透出来。

  沈墨不敢掀开白布去看……"墨墨!"忽然一阵急切的奔跑,伴随着急切的声音。

  "妈妈怎么样?"陆嘉逸抓住沈墨就问道。

  其实在跑到手术室前的这个过程中,他已经看到了那蒙着白布的人。只是他不相信这是他妈妈。

  今天早晨,她还好好儿的……可是……看到沈墨的眼神……

  陆嘉逸有些抓狂,忽然狠狠盯着医生护士们,问道:"谁是主治医生?"

  见此情况,医生和护士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要找事儿的,因而谁也没说话。在护士们下意识的掩护下,三个主治医生绕过陆伯母,往电梯那边去了。

  陆嘉逸拔腿就要冲上去!

  "嘉逸!"沈墨拦住了他,道,"我们尽量理智一些!"

  "理智?你让我怎么理智?"陆嘉逸道,"妈还好好儿的活着,他们就给弄了一个白布吓唬人!我要去告他们!庸医!我要去告他们!"

  "嘉逸,你冷静一些……"除了这句话之外,沈墨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的言语来劝说。

  "你看看!妈妈她还好好儿的!"陆嘉逸忽然掀开了蒙在陆伯母头上的白布。

  吓得一旁的护士们"啊"的一声惊呼!

  沈墨也被陆伯母的样子吓到了,但她不会惊呼,因为这是她的母亲。

  不管母亲变成什么样儿,这都是她的母亲,她都一样爱她。

  陆嘉逸看着这白布下的人的样子,终于不再咆哮了,而是重重跪了下来。颓然地跪着,盯着这已经变了模样的人……沈墨不想让陆嘉逸受到太大的刺激,不想让此时这一刻,变成折磨他一生的噩梦。她缓缓盖上了白布,对护士道:"送到太平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