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沉,不由地紧张起来,着急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岩扬了扬眉毛,放开我的手,站起身来。往花园里走了两步,背对着我说,“孩子没了的时候。其实你去深圳时,我就怀疑过,但当时所有问题集中在海洋身上,陈熙和小尹完全没有理由。但佩珊把她推下楼那天。事情太可疑,她一个人和两个保镖,不至于做得如此不声不响。他们的疑点便在于,事情安排得太悄无声息。”
我忽然松了口气,问道,“所以时候你把陈熙调去哪里了?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
陆岩说,“我让她去南山了。”
南山精神病院?梁秀文!
我问,“去南山做什么?那里有什么人?”
陆岩忽然转过身来,犀利地眼神扫在我身上。他看了我好久,那眼神犀利明亮,我差点以为他知道了我在背后查他的事儿,我捏着裙角,强装镇定地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有些事,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别知道的好。我想你单单纯纯,干干净净的,不要掺和进这一对烂事儿里来。所以,你别问好吗?”陆岩说。
我说,“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个关乎孩子的命,陆岩。我放不下的,也不可能放下。”
陆岩低着头,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我又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从我重新踏进公司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是以前单纯的周若棠了,陆岩,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不是吗?你还记得吗?你在办公室对我说过一句话,”陆岩抬起头来看我,眼神有些复杂,我说,“你说我变了。”
我上前抓着他的胳膊,企图说服他,“你总是为我筹谋为我遮风挡雨,可我想跟你一起面对风雨,面对明天,无论如何,我就是想跟你站在一起。”
陆岩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睛深不可测,我看不穿他在想什么,他不是没有动容,但最终还是被理智和寒冷打败,他握着我的手,笑得云淡风轻,在我额头上狠狠敲了一记说,“说这么些眉头没脑的话干什么?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他拉着我的手臂,将我拖到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在我头顶,有些怅然地说,“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只要乖乖在我身边,等着就好。”
他语气决绝得让我无法再继续说服他,好像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我不敢表露出太多的倔强,只好面上应付着说好,心里却想着,我一定要努力帮他,即使到最后我帮不了他,也不能成为他的牵绊。
第二天一早,小寒来家里接我,开车送我回乡下,临走前陆岩叮嘱小寒说回去一定要提醒我带户口本,回来办理过户。
小寒一面开车,一面问我,“陆岩给你买房子啦?”
我坐在副驾驶上,给嘉楠打电话,但是那孩子竟然没接,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这会儿离高考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淡淡说,“买了,说了很久叫我去办手续,可我推辞着,现在是推不掉了。”
小寒瞄了我一眼说,“把烟盒子递给我,在我包里,”我转身给她拿包,她说,“给你你就收着,矫情啥?你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买一套房子算什么?况且,我觉得陆岩现在给你安排这些是正确的,肯定是有考虑的,你就别跟自己较劲儿。女人太端着,就不是谁事儿了。”
我抽了根烟塞她嘴里,她凑过来我给她点上火,她猛吸了一口说,“我说句难听的话你别介意,不管说以后陆岩跟你怎么着,你手里捏着点儿家底防身还是好的,还记得我那话不?自己有点家底防身,别老人老珠黄了就剩下一脸褶子啥都没有,退一万步说,到时候你跟陆岩分开了,你拿什么养活自己?还像年轻时候去餐馆打工洗盘子KFC送外卖?省省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时候你该学学我,看开点,多爱自己点儿。这人啊,再怎么说也要有个自己的窝,虽说陆岩现在让你住他别墅里,可到底那不是你的呀?你还记得咱俩当初没地儿睡挤在八个人的合租房里的时候不?多可怜啊!”
“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这几天我脑子疼,很多事儿想不明白,走一步看一步,这房子我要是要,但我想,给我弟弟留着,往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我给他留着房子娶媳妇用哈哈哈哈。”我笑说。
小寒叼着烟,白了我一眼,“没出息。”
“对了,南源那边,你多帮我催催,我着急呢。”我说,“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我总觉得陆岩危机重重。”
小寒吹了口气,握着方向盘说,“乔江林那边我帮你盯着呢,没动静,我猜想这货肯定跟陆岩是一个勾当的,你也别太操心,不管怎么说,乔江林还站在陆岩这边儿呢,不至于孤立无援。别把事情想这么糟糕,他能一个人撑到现在,把烂摊子经营得这么井井有条,没两把刷子行么?”
我皱眉说,“我昨天试探过,想问他到底怎么计划的,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不想我卷进去,叫我好好呆着就好。可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心慌,这心里头不踏实就胡乱猜想,烦躁呢。”围丽央巴。
小寒笑话我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儿的,烦什么呢?天塌下来还有陆岩给你顶着,怕毛。我觉得你应该相信陆岩,别一天到晚心慌慌的。这男人做事嘛,肯定比咱们女人思虑周全,你说是不?”
我点点头说,“我就是担心,江明远这种人,深藏不露,我怕陆岩------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还是你说的,相信陆岩,走一步看一步。”
小寒安慰地握了握我的手,像从前一样。
四小时后,我回到了老家。老街上人很少,下了雨的缘故,大家都很少出来走动,要么都聚集在小卖部的麻将馆里打麻将,要么都窝在自己家里看电视。我踏进家门的时候,我舅舅正在削一块木头,他和以前一样,喜欢把一块柴禾木头削成木偶模样,削完了丢给嘉南玩,给我玩。见我回来,我舅舅高兴地扔下木头跑到我跟前来,欢喜地叫着我名字,“臻祯!臻祯回来了!”
他有时候脑子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时候脑子不好,就想现在,跟个小孩子似地,一定要哄着,不然就一直说话一直说话,说不完的那种。舅舅拽着我胳膊,把我往里屋拖,小寒跟在我们后面进来。
进了木门,有一块小小的堤坝,一般是用来晒稻谷或者玉米的,中间栓了一根绳子从屋檐的一头,到另外一头,用来晾晒衣服的。然后两边是卧室,客厅,再往前走是厨房,茅厕还有猪圈。
我外婆正在给猪煮猪食,身上围着围裙,双手上沾满了玉米碾成的粉末还有米糠,斑白的发丝上站着几根稻草灰,好不熟悉的模样。
我舅舅拉着我往外婆那边走,欢喜地喊着,“妈,臻祯回来了!臻祯回来了!你不要哭了!”
“外婆------”我心里一阵酸涩,生涩地往外婆那边去,外婆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惊喜的表情,随即双眼含泪,腾起一阵雾气,连忙伸手去抹了眼泪,叫住我说,“厨房里脏兮兮的,别过来,把你朋友带去房间里看电视。”
然后我舅舅就领着我们去客厅。客厅里有一张破旧的沙发,一台很久的彩电,还有一章木质的茶几,上面摆了两三个苹果,都有点蔫哒哒的,我舅舅拿起两个苹果,递一个给我,再给一个小寒。我笑呵呵的接过苹果握在手里,然后看着我舅舅对我傻呵呵地笑。
小寒早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但没想到我舅舅精神状况这么糟糕,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舅舅一直这样?”
我小声说,“不是,有时候犯病就这样,一般还是很正常的,打麻将还能赢钱呢。”
我话音刚落,外婆就进来了,她已经洗干净了手,站在门口问我,“臻祯你行李呢?”
“婆婆,我回来看看你,还要回去上班-------”我站起身来,悻悻地说。
然后外婆脸色瞬间变了,沉着脸问我,“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不听了?你这么大的闺女了,我------”说着,外婆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赶紧上前去,抓着外婆的胳膊肘说,“我们去屋子里说好吗?您别哭。”外婆点头,我回头对小寒说,“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我带着外婆,回到了卧室。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户口本出来。小寒惊愕地看着我,看着我把户口本塞在包里,拉着她去厨房做饭。
吃过饭后,我留下了两万块钱现金给外婆,和小寒一起开车回去北城。
回去的路上,小寒问我,“你跟你外婆说什么了?她不是特别反对你和陆岩在一起吗?怎么这回能爽快地答应你回北城?”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事物,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下午,我和陆岩安排好的人碰面,办理了房产证。买房产证的时候我才知道,陆岩给我准备的房子,不是一套普通的公寓,而是北城最好地段的一套四百平的复式,价值好几百万。
陈深婚礼那天,陆岩和江佩珊出席晚宴,陈深给我发了请柬,但我没去,托陈扬帮我带了两千块的红包去,然后一个人在家睡大觉,可刚午睡醒,乔辰便打电话来,说约我出去逛街。我不好推脱她,毕竟当初在深圳,她帮了我不少,所以就应承了下来。
等我赶到商场的时候,却发现,程思远也在,我有点尴尬,才明白过来乔辰这么做的意思,但都是朋友,我就没多说什么。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夜晚一起吃火锅,玩了大半天,累得不行。
程思远开了车子送我和乔辰,他先送的乔辰,再送我,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觉得程思远车子开得真慢,一路上聊天回家,差不多九点钟了。
别墅门前的灯亮着,昏昏暗暗的,风平浪静,陆岩还没回来。我甫一下车,电话响起来,是南源打来的。我心头一紧,连忙接了起来,回头跟程思远说拜拜。
南源说,“你叫我查陈熙,查到了。”
我手上拎着东西,进了门阿姨赶紧接过去,然后我跑到花园接电话,南源说,“陈熙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江明远是孤儿院的资助人,长期资助一批小孩子学习和生活,陈熙就是其中之一。她胸高中开始一直接受江明远的资助,顺利考上了A大的建筑系,是建筑系的高材生,毕业后,通过正常招聘进入陆氏地产,做了陆岩的助理,随后五年的时间里,一直跟在陆岩身边。她明面上是陆岩的员工,但幕后老板是江明远,明白了吗?”
这个结果我早就料想到,但没想到南源却说,“陈熙在孤儿院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伙伴,叫梁毅,现在是江明远的保镖。而你说的陈扬,跟陈熙没有一点关系,陈扬是陆岩的助理,据我的调查,他对陆岩十分忠心。”
“什么?梁毅?”我一下子懵了,没想到这一层,一直以为陈熙和陈扬可能有问题,却没想到,是陈熙和梁毅!
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陈熙没有把梁毅私自发短信提醒我的事儿告诉江明远,梁毅和她是青梅竹马!
南源说,“梁毅有个妹妹,叫梁媛,但是患白血病死了,五年前死的。当时,江明远资助了他妹妹的手术费。江明远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借梁毅的手做的,这个人,手上不干净。”
“比如?”我问。我忽然有点心慌,想起梁毅那天半夜跟我说的话,心里头一抽一抽的。
南源说,“这个事儿得慢慢查,涉及到的东西和人都太多了,不是这么容易查到的。”南源提醒地说,“周小姐,这件事越来越危险了,水越来越深,你确定要查下去吗?可能咱们很快会被人盯上。”
我憋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鼓足勇气说,“南源,你怕吗?”
南源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怕什么?只要你不让我杀人放火,我没什么好怕的,你给我加钱就好了,我一个帮忙办事的,白道黑道还算有点关系,但是你不同,你明白吗?我建议你考虑考虑再做打算。”
我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说,“南源,都走到这一步了,咱们就暗中进行下去,不管查出来什么,我都要一个结果,还要加多少钱,你说个数,我一会儿给你转过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南源警惕地问,“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我要你帮我查到当年江明远下手摧毁陆氏地产工程的证据。不是线索,而是证据,能把他推进监狱的证据。”我说。
“你是想把他送进监狱?周小姐,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个几率很小,几乎不可能。而且,现在动手去大力调查当年的事情,很可能被江明远察觉,后果将不堪设想。”南源沉重地说,“我必须提醒您,这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我思考了几秒,心想,危险就危险,我豁出去了,倘若有朝一日陆岩败在江明远手上,我可能抓着证据提陆岩翻牌。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是江明远一手促成了陆氏地产的悲剧,那一定会留下把柄,留下蛛丝马迹。而这些蛛丝马迹,很可能成为日后陆岩翻盘的重要契机。
“南源,我决定了,帮我查。近期我们先不要联系,有什么线索,你都帮我把文件寄给凌寒,他会帮忙交给我,我们不要见面,不要联系,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或者你联系凌寒。”我说,“我一会儿给你汇五万块钱,事成之后,十万答谢你。”
南源叹了口气,郑重地说,“好,我尽力。账号我发你手机上。”
挂了电话一会儿,一条手机短信进来,是南源的账户,我立马给他汇了五万块钱。要平时花个五万十万,我胆子都要吓破,可现在这事儿,我毫不犹豫就开出了口。
夜晚,陆岩没有回来,我等到十二点钟还没有动静,按捺不住,便拨通了陆岩的电话,第一次拨过去没人接,我又拨了一次,这才有人接起来,我着急地问,“你在哪儿呢?还不回来?”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笑,冷哼道,“回哪儿去?他在哪里,你让他回哪儿去?”
是江佩珊。
我冷哼,“江小姐,晚上好,我找陆岩。”
江佩珊冷笑,嘲讽地说,“这么晚了,你找我老公干什么?他睡了。”
她故意把老公两个字说得很重很重,故意提醒我她才是陆岩明媒正娶的陆太太。
我轻笑道,“既然陆岩不在,那就算了,江小姐,再见。”
“等等!”我要挂断时,江佩珊忽然叫住我,“周若棠,你不想知道今晚上我们做了什么吗?哈哈哈哈,你在别墅焦急地等他回去时,他在我的床上,跟我做爱。”
闻言我愣住了,陆岩跟她睡了?心里忽然疼了疼,有点不知所措,江佩珊在电话那头笑得肆无忌惮,开心死了。我捂着电话的手有点发抖,冷笑道,“江佩珊,你真可怜!”
“可怜?周若棠,我不可怜,你该看清楚了,不管陆岩在外面怎么浪,他始终是要回家的,跟我在一起,我才是陆太太,你明白吗?他喜欢你又怎样?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能带你一起去吗?你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吗?我告诉你啊,只要我活着一口气,你想都别想!”江佩珊说。
我轻笑,嘲讽地说,“江佩珊,你听过一句话吗?一个人最缺少什么,你就看她炫耀什么。你别得意太早,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江佩珊瞬间冷了,咬牙切齿地说,“周若棠,话别说太早,你跟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没资格跟我比较。时移世易,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到时候你是哭是笑,未知数呢。”
“江小姐,我给你提个醒,要是你想抓着陆岩一辈子,就千万别背叛他,你们认识十五年,他的性格你该比我了解,一旦鱼死网破,你什么都得不到,你信不信?”我故意说。
江佩珊站在陆岩和江明远之间,关系很微妙,关键时候,她能起到必不可少的作用,而这一切,还的看江佩珊把陆岩当成什么,是否愿意为陆岩牺牲一切。我最担心的是,这个女人太蠢,想要靠江明远的势力来拴住陆岩一辈子。
江佩珊愣了愣,疑问道,“周若棠你什么意思?”
我轻笑,“没什么意思,江小姐这么聪明,还是好生想想吧。对了,不必告诉陆岩我来过电话,拜拜。”
挂了电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江佩珊的话萦绕在耳边,我不禁疑惑,陆岩和她真的睡了吗?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我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夜,抹掉了泪水。
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第二天到公司时,陆岩云淡风轻地,什么都没说,我坐在位置上六神无主,心想要不要问问,可我怎么问?他跟他老婆睡在一张床上天经地义,我怎么问?我问什么?我以什么立场和资格去问?真是好笑,一个情妇去质问金主和原配的房事吗?周若棠,你别自取其辱。
可不管怎么想,心里都是委屈的。
“周秘书,十点半的会议准备好了,是您做会议记录还是我做?”方涵忽然走到我跟前来,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说,“这是今天上午开会的广告商名单。”
我翻开看了一眼,对方涵说,“你做记录吧,我有点没睡好,脑子懵的。”
“那你休息下,要不要我帮你冲杯咖啡?”方涵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点了点头,“麻烦你。”
不一会儿,方涵端了杯咖啡放在我桌上,笑道,“你赶紧休息,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了。”
我喝完咖啡,闭着眼睛养了养神,然后匆忙跟着去会议室准备,然而会议刚开始不久,前台小妹慌慌张张敲开会议室的门,我赶紧走出去,前台小妹紧张兮兮地说,“周小姐,赶紧告诉陆总,南山医院来电话了,陆夫人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