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有何用?事已至此,那些过去的,便不要再计较了。”龙艳放下勺子,“龙芳”机灵,赶紧递了帕子上去。
龙艳看了她一眼,轻轻擦了擦嘴角,这才下了美人榻,走到二长老面前。
“父亲,惊天是我的希望,也是咱们二脉的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需得好好考虑才是,切莫冲动,否则出了什么岔子,我是无所谓,但咱们二脉,可就不好说了。”她的语气依旧清朗而高贵,眉目间是淡淡的疏离的笑。
“我——”二长老呼吸一滞,她这是在告诫他,不,应该是在威胁他!如果因为他的冲动而坏了惊天的事,那么就算他是她的父亲,她也不会轻饶,连带着二脉的那些族亲,她也不会放过!
这就是他的女儿啊!二长老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然事已至此,他早就没有了退路。如果让龙惊羽当上族长,那么就凭当年他亲手杀了他母亲一事,也足够他死个千百回了。所以不论如何,龙族的下一任族长,一定是惊天,也只能是惊天。
想通这一点,他面色逐渐趋于和缓,复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你方才说静观其变,难道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眼巴巴等着?”
“不。”龙艳摇了摇头,“静观其变,先是等着,等到九尹和那孽种有了动静,我们再想办法。”
“可要是他们没动静呢?”二长老问。
“那不可能。”龙艳笑道,美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生俱来的自信,“先前在大殿上,我就已经发现了,那叫九尹的丫头甚是讨厌那孽种,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嫁给他。我敢说,在惊天婚宴之前,她一定会想办法推了这门婚事。”
站在一边的“龙芳”安静的听着她说话,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一颗心脏,此时跳动的有多快。
她不得不说,这龙艳,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沉稳,聪明,果断,狠辣,难怪能一直稳坐龙族当家主母之位。
她方才的推断,没有丝毫的误差。她的确是想着这几天就找龙聚说清楚,然后等参加完龙惊天的婚礼便离开。反正她是明邪宫邪帝的徒弟,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龙聚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一刻,君卿只觉得心中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既有一种棋逢对手的痛快感,又有一种隐约的不安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安感,就好像会发生什么出乎她意料的事情来。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这一生,准确的说是两辈子,无数次遇到危险,但最后总会化险为夷。所以现在,她也没有太多的在意,只是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段日子要谨慎一些。
接下来,龙艳和二长老继续交谈着,不过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半个时辰后,二长老离开,“龙芳”伺候龙艳休息后,这才离开了。
为了不引起龙艳的怀疑,君卿并没有杀死那真正的龙芳,而是动用了催眠术。在她强大的精神力之下,催眠术施展出来,无异于摄魂术,甚至比摄魂术还要巧妙。所以,在龙芳醒来后,她的记忆里,她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给龙艳送去了燕窝粥,然后听着她和二长老密谈,最终伺候龙艳休息,自己这才退下了。
她站在路边,摸了摸头发,快步回了自己的洞穴。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近处那一株合欢树上,悠然飘落下一道身影,正是君卿无疑。她转身也要离开,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崖壁高处,龙艳所在的那座洞穴。漆黑,幽深,就像巨兽张开的嘴。
有夜风吹来,透骨的凉。君卿皱了皱眉,转眼,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一路飞掠,离院子还有些许远的时候,她骤然停了下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顺便在路边摘了不少的花。
她推开院门,声音清幽如珠玉,“二位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不睡觉,还跑到我这里来,难不成,是我这处的月亮比别处的圆?”
听到她的声音,二人齐齐转头看向她,月光下,她的眉眼如同三月细雨浸润过的江南,迤逦到了极点。
“你去了,哪里?”一人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和你有关系吗?”君卿笑了,“虽然这里是龙族的地方,可二公子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
“我——”龙惊羽被她的话弄得一滞,顿了顿,这才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二公子不必多说。”君卿打断了他,“也已深了,二公子还是请回吧。”说着,她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只琉璃瓶,将手中的花插了进去。
原来她是采花去了。
龙惊羽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面色复杂的看了君卿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
龙惊羽走之后,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另一人走了过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露出如同霜雪一般的好容貌。
“你已经去过了?”他开口问道。
“嗯。”君卿点了点头,将花仔细插好,这才挑眉看向他,“萧肃师兄,我很好奇,你为何告诉我龙艳和二长老约定三更见面之事?又为何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这里?难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听了她的花,萧肃面色一变,不过眸中依旧清冷,“关心又怎样?不关心又怎样?有区别吗?”
纵然我真心待你,可你,无论怎样都对我怀有敌意,不是吗?
“不怎么样,也没有区别。”君卿手掌往前一送,一股柔和的清风旋转而出,将那琉璃瓶托着,稳稳地放在了石桌上。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问?”萧肃道。
“呵。”一抹淡笑自她唇角溢出,她慢慢走上前,停在了离他只有半尺远的地方。眉眼婉转,半眯的眸子溢出难见的魅惑风情,“莫非,你对我动心了?”
萧肃眸中的清冷如同冰面一般瞬间破裂,他愣了愣,这才道:“你想多了。”说完,眼神快速移到了别的地方,不再看君卿的脸。
那容颜太过美好,如同海市蜃楼,一不小心就会将人蛊惑。
“是吗?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君卿脚下挪动,同他面对面而站。
萧肃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逼入死角一般,无处躲藏,无处避让。他笼在衣袖里的手捏紧,目光终于不再闪躲,而是直直看向她。
因为挨得很近,他的鼻息就在她面前涌动,二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难以区分。
萧肃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破碎开来,再也不受他的控制,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伸出手去托她的后脑,一张脸快速凑近了她。
“我喜欢你。”他如是说道。
得到了答案,君卿眸中原本带着的笑意瞬间熄灭,她身子一伏,快速从萧肃胳膊下滑了出去,同时右手猛然出击,往他胸膛袭去。
萧肃这人实在太过诡异,先前在九曲镇,他几次三番怀她好事,如今又突然跑来向她献好,还美其名曰“喜欢上她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他喜欢,或者说有什么契机让他动心。
掌风袭来,萧肃来不及去管心中那因为扑空而涌出的失落感。他身子直直后仰,如同一条绷直的线,快速向着地面倒去。
他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地面上,这才把君卿的那一掌躲掉。然后也不见他如何使力,身子就又直勾勾的站了起来,倒是像极了僵尸。他愤怒地看着君卿,他不明白,明明是她诱惑他说出喜欢的话,怎的现在又要对他动手?
只是君卿却不会管他愤怒与否,她如玉的手指微微一动,萧肃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到一股杀气从背后袭来。
是花!是方才她采回来的花!
原本柔弱娇嫩的东西,在她手中,就像是嗜血的利器。五片花瓣分开,旋转着向他割来。
“噗嗤!”利器没入肉体的身影响起,不是一道,而是足足四道。也就是说,那五片花瓣,萧肃只躲过了一片。
有鲜血从他的两只肩膀,两只手肘,以及左腿根涌了出来,说实话,她下手并不重,但却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
“你走吧,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今晚为我提供了消息,两者相抵,就此两清。你这个人,我着实讨厌,所以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君卿道。
此时已近四更,露水深重,寒气逼人。一阵风吹来,萧肃只觉得那风竟是穿透了他的衣衫,撕裂了他的血肉,一个劲的往心里吹。他看着她,思绪翻飞。
他二人本无交集,一切都开始于那场新弟子考核。他知道,她很想要揪出那残害少女的凶手,可是他阻拦了她,让一名无辜少女在她面前消失。
如果他早知道夕雾会死,那么那个时候,他绝对不会拦着她。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偏偏就拦了。
不是为了和她作对,也不是为了争夺功劳,为的,只是自己和夕雾一样,那同属于异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