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两个小家伙,纪若是能回家就尽量赶回家。
顾唯寻他们到顾家的第二天,顾诺贤就托人给两孩子改好了名字。现在,欧阳唯寻该叫做顾唯寻了,而凌墨则改名叫做顾凌墨。对于名字一事,两孩子反应都很平淡,顾唯寻压根不在乎自己到底姓什么,或是叫做什么。
而凌墨,则是不太懂这些。
吃晚饭时,凌墨嘟着小嘴有些不开心,那些精致美味的菜肴,第一次在他眼里失去了诱惑力。纪若给凌墨倒了杯牛奶,满心关怀问他:“墨墨你怎么了?”孩子看着闷闷不乐的,纪若担心他是生病了。
凌墨搁下小勺子,抬头,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仰视着纪若。他瘪瘪嘴,都快哭了。
纪若心一紧,忙搁下碗筷,将他抱入怀中。顾诺贤朝纪若跟凌墨瞅了一眼,眼神有些不悦。“凌墨你没长脚吗?这么大了,还要人抱?”诺爷吃醋了,都忘了之前他也是抱过凌墨的。
顾唯寻抬起头,看了眼纪若怀中的凌墨,才说道:“墨墨,妈咪工作累了,要休息。”顾凌墨瘪嘴瞅着哥哥,满眼委屈,“哥哥…”
嗲声嗲气的一声哥哥,直接让顾唯寻丢盔弃甲。
他干脆放下筷子,抬起连日来训练过后,有些酸痛的手臂,朝顾凌墨说:“你过来,哥哥抱你。”
闻言,顾凌墨这才从纪若怀里挣脱出来,然后跑到顾唯寻身旁,两条小腿一蹬,爬到顾唯寻大腿上。顾唯寻微微蹙起眉头,便伸出双臂环住他。
他不过才八岁,抱起五岁的凌墨来,还有些吃力。
靠在顾唯寻怀里,顾凌墨只是瘪着小嘴,两眼噙着委屈泪水,看着可怜极了。
“墨墨,告诉妈咪,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一颗心情系孩子,纪若也没了吃饭的**。凌墨小手拽着顾唯寻衣领子,却是不说话。
纪若见状,有些惊讶。
“顾诺贤,这是怎么了?”无奈,纪若只好将矛头转战顾诺贤。
今天回来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父子三人都有些沉默。顾唯寻素来是个不言不语的性子,但奇怪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顾诺贤竟然没有跟他斗嘴,这就奇了怪了。
被媳妇眼巴巴看着,顾诺贤轻叹一口气,才轻飘飘解释了一句:“哦,我说明天要把唯寻送去非洲,起码半年不会回来。凌墨这小子舍不得他哥,在跟我闹脾气呢!”他说完,心里也有些无奈,扫了眼顾凌墨,顾诺贤哼哼说:“没出息的小子,我看你能不能黏你哥一辈子!”
听得这话,纪若突然沉默了。她抬眉看向顾唯寻,见俩孩子都不说话,一时心下有些消沉。
“能。”
就在一干人都静默的时刻,顾唯寻突然开口说了个能字。
能黏他一辈子。
纪若没回过神来,顾诺贤却眯起了眼睛。顾唯寻拍着怀中小孩的肩膀,安慰道:“墨墨别哭,等哥哥下次回来,再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顾凌墨泪眼汪汪看着顾唯寻,还没彻底长开的眉眼,满是不舍。“…嗯…”想着要跟哥哥分开了,他整个人都舍不得从他怀里下来。
*
晚上洗了澡,纪若实在是放心不下,便一个人上楼去了两孩子的房间。顾凌墨已经睡着了,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顾唯寻正在整理衣服跟生活必需用品,听到敲门声,他皱眉看了眼睡着了的顾凌墨,才轻手轻脚打开门。见门外人是纪若,顾唯寻浅褐含紫的眸子闪了闪,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纪若明显察觉出孩子对她,多了份依恋。
这是好事。
“妈咪。”顾唯寻轻轻唤了声。
纪若双手背在身后,勾唇笑着问:“我可以进去吗?”顾唯寻又看了眼顾凌墨,眼里有犹豫,纪若又说:“放心,我呆一会儿就走,不会吵醒他。”
顾唯寻松了口气,侧开身子,邀请纪若进屋。
孩子们房间里,有两张儿童沙发,纪若身子纤瘦,坐到儿童沙发上,竟意外的合适。顾唯寻看着灯光下,身穿浅紫色睡衣的纪若,忽然想起她那无辜被残害的妈咪。
天下母亲,有一个共性,那便是母性。
纪若虽没有生过孩子,但她对两兄弟的关怀,却是真切实意的。顾唯寻本就敏感,他自然察觉到这位妈咪在努力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而顾唯寻,很乐意接受这个妈咪。
她或许说不来多动听的话,但她是个好妈咪。这个妈咪,比那讨人厌的爹地要好许多倍。
纪若看了眼地上的小行李箱,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初来乍到,他本就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除了衣物跟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余东西一律不带。顾唯寻实在是太沉默,纪若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顾唯寻大概也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他抠抠脑袋,这才打破尴尬,问了句:“爹地睡了吗?”
纪若微怔神,顾唯寻主动开口,真是难得。“还没有,他还在工作。”
“哦。”
话题到此,又陷入了沉默。
背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纪若右手伸向顾唯寻,手里握着一个相框。“这个是全家福,你带着。”顾唯寻愣了愣,眼里因为全家福三个字,荡开一圈涟漪。
浅紫色的眸,霎那间光辉璀璨。
他伸出双手接过相框,扫了一眼,眉眼微微柔和。照片上四个人,顾诺贤双手插裤兜,牛逼哄哄的,目光只看着纪若。纪若站在两个孩子身后,嘴角努力勾出还算动人的幅度。
他跟顾凌墨手牵着手,他抿着唇,五官线条坚毅。
顾凌墨朝镜头傻傻咧嘴,笑得没心没肺。
顾唯寻很郑重的将相框放进行李箱,才道:“妈咪,谢谢你们。”
“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个字。”纪若双手搁在双腿之上,其实她很想拍拍顾唯寻的脑袋,但她担心顾唯寻接受不了,便硬生生压制住了。
顾唯寻蹲在地上整理行李,他头也不抬,慎重说道:“谢谢你们,愿意照顾墨墨。”
纪若看着他,心里略酸。
“墨墨智商的确有些问题,之前也有人家想要领养他,我担心那户人家看出他身体缺陷后会不要他。所以我背着院长,跟那户人家说,墨墨家族有神经病病史,领养了他也是个累赘。”
顾唯寻声音淡淡,语气平静。
这番话从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口中脱出,多少有些惊心。纪若嘴皮子蠕动了几许,说不出话来。
顾唯寻仰脸看着有些出神的纪若,第一次,他对她扬起了笑脸。“我知道,你跟爹地看着不好接近,但绝对是一诺千金的人。因为是你们,所以我才愿意答应做顾家的继承人。”
“妈咪,爹地那人虽然欠扁,但他真的很爱你。”想起顾诺贤说起纪若不会怀孕时,满脸云淡风轻,满目宠溺的模样,他第一次对顾诺贤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触。
一个这么疼爱老婆的男人,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这话,纪若竟有些羞赫。
“妈咪,我走后,墨墨就交给你们了。他有些呆,越长大了就会越明显,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多用心了。”顾唯寻像个小大人,此行去非洲,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顾凌墨那个呆子。
此时小呆子脸上挂着泪珠,呼呼大睡,十分香甜。
的的确确是个没心没肺的。
顾唯寻只有这一个要求,纪若自然不会拒绝。“好。”
实在是没有可以交流的话题了,纪若才起了身,“唯寻,去了那里要照顾好自己。那里很危险,你要时刻打起精神,切记,该狠的时候,绝对不要心软。”
听得纪若这话,顾唯寻眼里闪过意外。
看来他这妈咪,也不是什么良民。
“好,我记住了。”
*
“你上楼去看他们了?”
纪若回房时,顾诺贤已经躺下了,正在等着她。纪若点点头,脱下鞋子,靠着他胸膛躺下。顾诺贤五指伸到纪若发丝间,轻轻按动她的脑袋,纪若闭着眼睛,小声嘟哝说:“顾诺贤,你可要派人暗中保护好他,他要是缺了胳膊少了腿,我就拿你是问!”
顾诺贤轻轻笑,纪若听得脸红心跳。
“你笑什么?你到底答应不答应?”纪若翻身趴在他身上,眼里有恼怒。
顾诺贤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直面回答她,眼神却是一点点暗了下去。“若若…”
纪若冷眼看他,没有说话。
“你手,放我那里了!”
纪若眨眨眼,压在小腹下的手动了动,才发现手放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她:“…”
“这样,你今晚伺候我满意了,我可以考虑多派几个人陪着他去非洲。”诺爷脸皮比高跟鞋还厚,脸不红气不喘。纪若眯眯眼,她翻身躺倒自己的枕头上,一副姐是女王的模样。“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把我伺候爽了,明天早上有鲜虾粥喝。”
顾诺贤眼带笑意,这样…
也好。
他取下眼镜,翻身,手指撩起纪若裙摆。
认真取悦一个人的时候,顾大少爷是十分有魅力根本事的。
纪若本就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她在他的动作下,节节退败。
夜半,少儿不宜的呻吟,一浪盖过一浪。
*
次日早晨,纪若果真熬了粥。不过,喝粥之人不再是顾大少爷一人,还多了另外两个小人。
诺爷沉着脸坐在餐桌上,瞪着对面两个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家伙,心里装了一窝子火。说好的给他煮粥,怎么变成了给全家煮粥了?
顾凌墨小口小口吃粥,他很喜欢妈咪做的粥,最爱粥里的鲜虾。顾唯寻见他喜欢,便把自己碗里的鲜虾全部挑出来,送到顾凌墨碗里。
顾凌墨心安理得吃着,才发现对面的男人一脸怒沉。
他慢慢咀嚼虾子,天真问了句:“爹地,你脸好黑,要打雷了么?”
顾诺贤:“…”
他突然觉得这熊孩子一点也不可爱。
…
正喝着粥,别墅外忽然开来一辆悍马。
纪若顺着餐厅窗户往外看去,眼见一个高约两米的浓眉大汉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汉穿着暗褐色迷彩服,脸上架着一副墨镜,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个性感魅惑的女人。
女人约莫一米七左右,站在一米九几的大汉面前,显得有些…娇弱。
脚下生风,大汉昂首阔步走进屋子,见到顾诺贤,冷硬的脸上勾起一个还算亲切的笑容。“诺诺!”听到这人声音,顾唯寻后背一僵。
这一周内,他听过这道声音无数次,每一次听到都如临大敌。
在小小的顾唯寻心里,雷鹰就是噩梦。
变态的教官!
顾诺贤抬头,一直吝啬笑容的他,也朝大汉勾起笑意。“雷鹰叔叔,莫姨,吃过早饭了吗?我们家若若亲自熬了粥,我可以勉为其难,分你们半碗粥。”
“你小子,够抠门!”雷鹰大步流星走到餐厅,跟着的还有那个女人。纪若听到雷鹰二字,杏眼里波光婉转,她打量着大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所谓四肢发达,身强力壮,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诶,这就是若若吧?”雷鹰摘下墨镜,朝纪若伸出一只大手掌,说道:“若若,好多年不见,你果真成了个大美人!”雷鹰此话一出,一道冷光倏然飞向他。
雷鹰笑容一僵,跟纪若握在一起的手忽然紧了紧。
背后,顾诺贤目光暗沉又深邃,像一条毒蛇,死死盯着雷鹰,让他呼吸困难。纪若收回手,随口一说:“雷鹰叔叔你记错了,我们之前可没有见过。”
雷鹰后脑门冒汗,接不上话。还是他身旁的性感女人操着磁性的声音说道:“雷鹰记性差,总是记错人,若若你别笑话。”纪若看向那个被顾诺贤称作为莫姨的女人,无所谓摆摆手。
“我理解。”
见纪若没有追究,雷鹰跟顾诺贤同时松了一口气。
雷鹰跨腿坐下,长吁一口气。妈的,差点就说漏嘴了。他小时候是见过籁雅若的,就在籁雅若出事的那个夜晚,他还是头一批冲进她家的人。
“嘿,小崽子!吃饭快点,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雷鹰见顾唯寻一碗粥吃了好几分钟还没吃完,火爆性子看不惯,忍不住朝他咆哮。
顾唯寻冰冷双眼瞪着雷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现在还太弱小,斗不过这恶人!
“东西收拾好没?我们该出发了。”
顾唯寻看了眼身旁顾凌墨,应道:“收拾好了。”
“那就走!”
有保镖从楼上提下来顾唯寻的行李箱,没心没肺的顾凌墨终于想起哥哥今天要走了,他突然搁下勺子,哇哇大哭。“哥哥,你不走,好不好?”
可怜巴巴拉着顾唯寻的手,顾凌墨哭得满脸泪水。
顾唯寻目光不舍看着小孩,没忍心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纪若看着这一幕,心口发酸。顾诺贤将碗往桌上狠狠一扔,啪的一声,碗生了裂痕,却没有彻底破碎。
有汤汁顺着裂痕流出。
被吓一跳,顾凌墨也忘了哭。
“立刻把眼泪擦干净。”顾诺贤一声令下,顾凌墨浑身一僵,然后忍住要决堤的列谁,用手背一个劲的抹脸上眼泪。顾唯寻倒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责怪顾诺贤的凶狠。
没了哭声,顾诺贤心里好受了些。
“现在,松开手,让你哥哥走。”
这一次,顾凌墨犹豫了。
顾诺贤眯眯眼,眼里有火星在闪烁。“顾凌墨!不听话是吧?”他声音顿时冷若冰霜,整栋别墅都在此时降低了温度。纪若在一旁看着,到底是没有开口阻止。
顾凌墨憋着哭声,抽抽鼻子,肩膀一耸一耸的。扛不住爹地的威严,顾凌墨还是乖乖松了手。
他抬头看顾唯寻,清秀的小脸蛋上,委屈跟不舍满满。顾唯寻心脏像是被什么扎中了一样,疼得厉害,他别过目光,一咬牙,转身提着箱子,大跨步走出了别墅。
顾诺贤仍坐在餐桌旁,正眼也不眨瞪着顾凌墨。顾凌墨很想追出去,又怕顾诺贤发火,只能红着双眼,跟顾诺贤干瞪眼。
“唯寻!”
跟着追来的纪若一把拉着顾唯寻的手,八岁大的孩子,脑袋刚及纪若胸口。小小年纪就要去经历难以想象的训练,纪若到底是女人,没顾诺贤那么狠心。
一把将孩子搂入怀里,纪若拍着顾唯寻的脑袋,说道:“你去了别太挂念家里,墨墨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
怀中小孩眼睛有片刻的湿润。
他再早熟,也是个孩子。
“…嗯。”
顾唯寻主动松开纪若的拥抱,他头也不抬,钻进悍马车内。雷鹰跟夫人一起坐进车里,对纪若挥挥手,车子轰拉拉开走了。纪若看着一眨眼就没了的车子,心里有些失落。
这时,顾凌墨终于跑了出来。
他探头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放声大哭。纪若弯身抱着他,无声安慰。顾诺贤在餐厅里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漠然的目光中,依旧没有其他的情绪。
——
生活,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停止前进。
顾凌墨消沉了半天,逐渐恢复活力。孩子终究是孩子,对一样东西再念念不忘,一旦割舍,终会学着接受。
下午回了公司,纪若领了全身检查表,便一样一样的接受全身检查,等她检查完毕,已经快天黑了。
晚上她回家的时候,顾诺贤已经到家了。
顾凌墨正趴在他身上,在玩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父子两没有说话,相处得却异常和谐。纪若看着这一幕,心情瞬间明朗起来,顾诺贤表现得再凶悍,他心里终究还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吧。
凌晨四点多,抵达目的地的雷鹰打来电话,报了个平安。顾唯寻只在电话里喊了一声爹地妈咪,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
纪若被电话吵醒,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下了床。搬来这栋别墅这么久,她还从没有认真参观过,反正也没事,纪若干脆披着一件外衣,参观起别墅来。
四楼她来过许多次,却还是第一次拿正眼瞧。这栋楼,除了顾凌墨他们的卧室之外,还有一间儿童书房,以及一个玩具屋。靠边上,还有一间桌球室。
纪若推开桌球室的门,打开灯,才发现桌球室左侧还有一道紧闭的密码门。纪若打开触屏,输入她能想到的所有密码,却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她呆住,愣愣看着这道门,心里有些好奇。
这屋子里,装着什么?
带着疑惑回到房间,她刚躺下,顾诺贤就翻身将她搂入怀中。“你去哪儿了?”纪若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屋子里的凉气,顾诺贤鼻尖动了动,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雏菊香味。
“你去台球室了?”黑暗里,他一双冷眸闪亮。
纪若嗯了一声,实在是经不住好奇心的折磨,便问道:“我看台球室里还有一道密码门,我输入了所有密码,怎么也打不开。告诉我,密码是什么。”
搂着她腰肢的双手一紧,顾诺贤眯眯眼,没有回答,只说道:“不早了,睡吧。”
纪若心头疑惑更浓,“那你告诉我,那屋子里有什么。”
“只是一些有了些年岁的老东西,都不重要。明天还要工作,该睡了。”他说完,收紧臂弯,不一会儿,纪若耳旁就响起他的呼吸声。
纪若心里装满疑惑,没多大一会儿也睡着了。
她睡着后,顾诺贤突然睁开眼睛,他看着纪若黑暗里不甚分明的轮廓,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我,锁了许多年的秘密。”他怎么能让她窥见他最后的秘密呢?
——
“澹雅,是你吗?”
俊美威严的男人握着手枪,站在一身红衣,手握匕首的女子面前,僵硬发出询问。单膝跪地的女孩,右手握着匕首,匕首上,鲜血在滴。
她的身旁,还躺着好几具仍在挣扎的尸体。
一身警服,手持手枪的男人,眼神痛苦看着女孩,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被他爱到了骨髓里的女人,会是那个猖獗的杀手。
女孩背脊僵住,握着匕首的手,微微抖了抖。
她抬起头,第一次以真容面对他。除却了那张神秘的人皮面具,她面具下的容颜,绝美清妍,是他所熟悉的人儿。林澹雅冷冷勾唇,精致柳眉下,一双杏眼里,噙着嘲弄跟讽刺。
“程荣恩,被我当傻子耍的滋味,还好受吗?”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容颜,却有着不一样的口气。程荣恩浑身一颤,握着枪的双手,有些不稳。
“要杀我吗?”女孩缓缓起身,匕首从嘴前划过,她伸出曾经抵舔过男人肌肤无数次的舌头,暧昧的,性感的,诱惑的舔了舔匕首上的殷红血液。“来,杀手就站在你面前,你开枪啊!”她一张绝美脸蛋,突然变得悲戚起来。
“全国追查我好几个月,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开枪啊!”她状若疯狂,一步步朝警官靠近,却逼得程荣恩节节败退。脑袋小幅度的摇摆起来,程荣恩看着这个一脸狠绝,如同陌生人的女孩,第一次感到双脚不稳。
“澹雅…”
女孩俏脸一僵。
“澹雅,告诉我,这是一个梦。”程荣恩如同呓语一般,盯着他所不认识的林澹雅,语气是卑微的,是小心翼翼的,是祈求的。林澹雅呵呵笑,她甩甩脑袋,一字一句,清晰说道:“看好了,这不是梦!”
“睁眼看清楚,你深深爱着的女孩,到底有着怎样残暴血腥的真面目!”林澹雅突然退开,在威亚的作用下,高跟鞋点地,迅速移到左前方的位置。她身体弹跳而起,右腿在踢出,一个旋风腿,将在逃命奔跑的男人一脚踹在地上。
林澹雅单膝抵在倒地的男人背上,右手飞快举起,目光一狠,匕首刺下。
一刀,割破男人的脖子。
鲜血噗洒,有的甚至飞溅到林澹雅白皙清纯的脸颊上。她抽回匕首,高高举起。扭头,女孩看着满眼震惊的程荣恩,邪邪勾唇。“程荣恩,看清楚了吗?你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林澹雅!”
“你所爱的那个人,是幻觉,是假想,是臆想。”
她站起身,匕首插回刀鞘之中,冷冷丢下一句:“程荣恩,下次倘若不幸再见,希望你能夺我性命。否则,我会毫不留情杀了你!”她是杀手,她爱他,但她更爱自己的性命。
她说服自己,不过是个男人,不过是一场恋爱。爱结束,洗把脸,就该清醒过来了。
说完这话,林澹雅火红色的倩影,一点点背驰程荣恩而去。
程荣恩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眼满地死尸,目光盯着那道红影,逐渐变得冷冽起来。食指按下,扳机扣动,子弹脱膛。
咻的一声,射中林澹雅后背。
行走的倩影顿住,在程荣恩看不到的地方,林澹雅眼里,露出了难以置信跟悲痛。他竟然,朝她开枪了!子弹打进她的肺部,她脚下不稳,双膝跪地。
血液,顺着女孩白净的嘴角缓缓溢下。
在枪子打进林澹雅体内的时候,程荣恩目光染上痛苦,可是林澹雅没有看见。
林澹雅捂着胸口,缓缓扭头,看着仍持枪不愿松开的男人,眼里的绝望,那般让人心凉。“程荣恩。”她唤他,声音是他所熟悉的语调。
程荣恩心肝颤动,眼睫毛眨了眨,漠然目光里终于有了不忍。
“这辈子,就当做从不曾见过我吧。”女孩的声音,决绝又无情。
程荣恩心脏抽痛,持枪的手,突然无力松下。
噗通!
跪倒在地上的女孩,突然倒地不起。
“澹雅!”心慌马乱,程荣恩声音一片惊慌。他抬腿欲要奔跑向她,可就在这时,一个金发蓝眼的混血男子,骑摩托车赶来。他一把捞起地上的林澹雅,冷峻视线穿过空气,冰凉注视着程荣恩。
“程荣恩,走着瞧!”
男人朝他竖起中指,带着昏迷的女孩,嚣张离去。
“Cut!”
魏然大喊一声,正在奔驰的摩托车突然停下。
趴在摩托车上,要死不活的纪若睁开眼睛,赶紧跳下车。骑车的金发蓝眼睛演员,是国际上正当红的偶像演员科林,摩根。科林跟纪若相视一笑,同时呼了口气。
这一幕,算是电影里的小**,能一次过,实在是难得。
夜君然扔掉道具,解下头上的帽子,刚走出景棚,手机就响了起来。“君然,是你弟弟。”杜晨将手机递给夜君然,走到一旁去了。
夜君然挑挑眉,接起电话。“艾伦。”
“哥,在拍戏?”艾伦靠在椅子上,脸上有如释重负的浅笑。夜君然走到安静处,这才应了个嗯字。
“我明天要到C国来,好几个月不见我,你开心不开心”艾伦声音有些兴奋,流月波要的戒指已经做好了,他终于可以出去浪一段时间了。
“你来C国做什么?”夜君然声音淡淡,没有艾伦那份激动。他们同母异父,性子完全不同,一个稳沉似海水,石子滴落也不会惊起多大波浪。另一个,则像火药,一点就着。
艾伦做伤心状,哀嚎道:“Brother!You—broke—my—heart!”艾伦叫的十分夸张,夜君然将手机远离自己耳朵,还能听到弟弟在那边杀猪。
“好吧,我不介意告诉你,我是来参加流月波先生的婚礼的。”
夜君然仿佛听到了个笑话,“抱歉,据我所知,你们之前仅有过一面之缘。”
“我为他们设计婚戒,他邀请我参加他的婚礼。哥哥,我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给了他友情价,怎么样,够意思吧?”艾伦湛蓝眼眸一眨一眨,很期待他哥哥能赏他一句你办的不错。
然,夜君然只是冷嗤一声,说了句:“你个坑货,又坑了多少钱?”
艾伦:“…”
“不多,你弟弟我身价本就高,算下来,也就坑了他一百多万。”
“呵呵…”他就知道是这样。
“哥哥,C国时间,明天下午四点半,我会抵达C市机场。你一定要来接我,好几个月不见,可想你了!”他们两兄弟平时不怎么联系,但感情极好。
听艾伦撒娇,夜君然忙了一天感到疲惫的心,微微轻松了些。
“行吧,就你这倒霉体质,不知道又要给我整出什么祸害来!”电话挂断,夜君然想到自己那弟弟,走到哪就把灾害带到哪儿的倒霉体质,一阵头痛。
上一次他来C市,是四年前。耐不住艾伦一个劲的在他耳旁撒娇,夜君然最后只好开车带他出去兜风,结果好死不死的,车子正巧路过正在施工的建筑下,一根钢筋从天而降,他为了躲避刚进,急速调转方向,车子撞到建筑,当场报废。
而他,也收了不轻不重的伤。
这样的例子,人生二十几年里,不是一次两次。
夜君然祈祷,这一次艾伦来,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
艾伦小心翼翼将刚做好的戒指放进天鹅绒盒子里,又给放进了行李箱,洗了个澡,倒头就睡。就要去C国了,又可以见到顾言溪那小子了。
他们两个臭味相投,感情甚好,这次去,一定要好好宰他一次。
带着这个念头,艾伦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甜。
*
纪若深夜回到酒店,临睡前接到值班医生打来的电话。
“纪小姐,体检报告出来了,您明天是否有时间,能不能亲自来一趟医院?”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女医生。纪若柳眉一竖,心想自己难道真的生了病?
“我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医生在那边叹了口气,应道:“纪小姐,报告显示,你的子宫发育不是很完好,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生育,所以…”
纪若一听这话,丢了声音。
没听到纪若回话,女医生也有些惋惜。“暂时还不能讲话说死,纪小姐,你明天尽早过来一趟吧!”
直到电话被挂断,纪若还有些恍惚。
无法生育…
她痴愣愣的,心脏是一片疮痍。
*
第二天一大早,纪若换了身休闲服,跟剧组告了假,独自驱车前往医院。
找到昨晚那个打电话的妇科医生,医生拿出她的检查报告,端庄的圆脸上,多了些怜悯。同是女性,她自然同情不能生育的人。纪若仔仔细细看报告,在妇科检查那一栏,写着生育困难。
“怎么会这样?”她身体从未出现过不适,无论是来月事,还是行房事,都没有过什么不正常反应。
医生给她递了杯热水,才说道:“这个跟子宫发育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不是我负责检查的,所以还不清楚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纪小姐,请跟我去里面重新检查一次,具体的,咱们检查完了再说,好么?”
纪若恍恍惚惚跟着进了隔间,她躺在病床上,解开裤子,一张冰冷俏脸,看着格外无助。
湿漉漉的耦合剂涂抹到她的肌肤之上,冰凉的仪器在她腹部来回触摸,显示屏上,出现画面让纪若心慌。“好了。”妇科医生站起身,给了纪若纸巾。
纪若擦干净腹部的残液,穿好裤子,这才跟着走出隔间。
医生看着纪若,面色有些严肃。
“结果如何?”纪若声音还算镇定,但语气有些僵硬。医生手握着笔,声音沉沉问她:“纪小姐,你腹部的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纪若手指移到腹部,迷茫摇头,“应该是我六七岁的时候吧,我不记得了。怎么,难道是因为这道伤?”她蹙紧眉头,问道:“六七岁的时候,子宫都还没开始发育,不存在这个问题吧?”
“哦,是这样的,我发现你腹部上的伤口,当年应该伤的很深,以致于后来子宫畸形发育。”
“子宫畸形?”纪若一呆,她怎么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是,你是单角子宫,不是说不能受孕,而是受孕的几率很小很小。而且,你的子宫壁很薄,就算是受孕也容易发生流产,难产等状况。纪小姐,站在专业的角度,我会建议你永远不要生产。”
“要知道,你若怀孕,很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
盛夏大太阳将纪若团团包裹,她却凉的寒彻骨。
她沿着马路漫无目的走,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手机一阵阵作响,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听不到。
…
顾诺贤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阵阵忙音,有些意外。
他给奈亚子拨了个电话,却得到了一个超乎他预料的答案。
“你说她去医院了?”顾诺贤心一紧,眼里布满浓浓担忧。纪若生病了?他记得前天去片场看她,她还好好地。
“是的顾总。”
“她去医院做什么?”
顾诺贤亲自问,奈亚子自然是知无不言:“昨天公司集体体检,纪小姐也去了,大概是体检报告显示有问题,医生通知她今天去复查。”
奈亚子话还没说话,顾诺贤陡然从座椅上起身,走出办公室。“宋御,打开追踪系统,尽快给我找到纪若在哪里!”正在‘坏蛋集中营’里跟裴任荣他们聊天的宋御听到这话,赶紧关了对话框,也不多问,转身就准备去DS位于C市的秘密分部。
顾诺贤取下车钥匙,近乎仓皇地离开公司。来到地下停车场,他坐进车子里,内心急得犹如一锅蚂蚁在爬。
他又给纪若打了个几个电话,开始还能拨通,却始终没有人接听,到后来,纪若手机干脆关了机。
顾诺贤心一沉,纪若显然是知道了她不能怀孕的事。这个时候,他万不可放任她独处。实在是等不及,顾诺贤干脆打开微博,更新动态。
顾先生姓顾:麻烦帮我留意一下这个人,她是我的妻子,今天穿着一套米白色休闲服。若有人见到了她,请立马将地址发给我,事后必有重谢!
微博动态下面,配的是纪若穿着米色休闲服,在厨房熬粥的照片。这还是之前他一时兴起,拍了保存起来的。
顾总亲自发微博找媳妇,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网民们却沸腾了。纪若那些住在C市的粉丝纷纷出动,都想着运气好能碰到纪若。不过几分钟,就有一个名叫‘纪若的高跟鞋’的网友,给顾诺贤发了张照片。
纪姑娘的红皮带:是她吗?
照片上的女子,独自坐在一条长椅上,她穿着米白色休闲服,带着一顶黑帽子,瓷白小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悲伤颓废。
顾先生姓顾:是她,她在哪儿?
纪若的高跟鞋:在未央湖公园旁边的晨光幼儿园。
顾诺贤一愣,这幼儿园,是他跟籁雅若小时候就读的幼儿园。
顾先生姓顾:帮我陪她说说话,拖住她,别让她走了。我开车过来,二十分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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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嘞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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