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利剑刺破心脏,泛疼难忍。
威严的俊脸,终于在顾诺妍凉心的冷眸下,彻底破裂,撕开一道道口子,露出里面最真实也最冷漠的面目。夏佐嗫嗫嘴唇,然后伸出自己的长臂,试图去拥抱住顾诺妍。
“恶心!”
顾诺妍右手飞快握拳,然后一拳头砸在夏佐的腹部。
“啊!”
夏佐猝不及防,身子倒飞出房间,狠狠砸在阳台上。顾诺妍三两步走到阳台,她抬起高跟鞋狠狠踩下去,尖细锐利的脚跟瞬间将夏佐垂落在地板上的右手踩出一个血窟窿。
“你敢利用我!”顾诺妍俯身下去,烈焰红妆也掩盖不住她面目上的震怒,“说什么想我就来见我…”顾诺妍自嘲勾唇,她直视着夏佐闪躲不已的双眼,逐字逐句问:“夏佐,利用我,你可曾有半点不舍?”
“妍妍…”被顾诺妍这般直视,夏佐是再也演不下去了。
不舍么?
他自然也是不舍愧对的。
但他职责在身,不得违抗!
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他不能让顾诺妍的出现打乱计划。纵然被顾诺妍拆穿,会被她憎恨厌恶,夏佐也不得不如此做。“妍妍,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大抵是无奈悔恨的。
却也表明了他的立场。
官与匪,自古就是敌对的。
“哈?”顾诺妍表现出一个夸张的疑问表情,她浑身紧绷成直线,整个人的气质都在霎那变得危险又冷冽。“夏佐,倒真是我高看了我们的感情。”
顾诺妍轻轻一笑,突然扬拳朝夏佐身上无情砸去。比铁锤更重的拳头一下又一下落到夏佐的身上,脸上,腹部,直至顾诺妍打得无力了,直至夏佐仅剩最后一口气了,顾诺妍这才浑身疲惫从他身上起开。
顾诺妍扫了眼地上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不哼也不叫,只用一双愧对的眼凝望自己的夏佐,她甩甩拳头,转身就走。
总是骄傲霸道的背影,第一次被落寞包裹。
夏佐眯眼看她渐行渐远,从喉咙里轻轻发出一道疑问:
“妍妍,你怪我吗?”
脚步不听使唤停了下来。
顾诺妍扬起手背一抹嘴,夏佐听到了顾诺妍吸鼻子的声音。她哭了?
比普通男人还要强悍的顾诺妍,竟然会哭?
夏佐一惊,作势想要起身,他见不得她落泪。
顾诺妍微微仰头眺目看着天花板,她狠狠一吸鼻,应道:“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太轻易相信你。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有分量的,才发现我错了。跟你的身份职责比起来,我顾诺妍,大概还不如街边一根狗尾草。”
顾诺妍缓缓扭过头看夏佐,一双桃花眉目泛着红色莹光。“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栽!明明只是一场感情博弈,我这发起人,却没骨气的动了真情。”
“夏佐,这一仗,你赢了。”
夏佐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怎会觉得自己不如街边的一根狗尾巴草了?她明明是他最在意的人。“妍妍…你是半点机会,也不肯给我了,是吗?”
“哈哈!”顾诺妍突然放声狂笑,“夏佐,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你还不明白吗?”顾诺妍笑红了眼,夏佐沉没了心。“你该明白的,你赢了这场游戏,就该将我这筹码推出去了!”
赢了游戏输了顾诺妍,如此才算公平。
顾诺妍打开门,是真的走了。
夏佐摸了把脸上的伤痕,背靠着阳台,一双眼呈现出死一般的灰烬。
阳光明明很暖,他却走进了冰天雪地。
—*—
顾诺贤找不到纪若了…
他在黑道上发布消息,请他们帮忙寻找纪若的关押地点,可每一个人都说,他们找不到。炎门的人找不到,姬玄会的人找不到,DS的人也找不到,竹瞳的电话也打不通。
顾诺贤从没这样绝望过。
纪若就像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一般。
已经三天过去了,满世界找不到她,顾诺贤都快崩溃了。
苏女士跟顾先生在第一时间赶来M国,顾言溪也放下手头事务,从纽约飞来了洛杉矶。他们一来,见到的,就是胡子拉碴,整个人在三天之内几乎瘦了一圈的颓废男人。
那人就端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双目出奇的无神。
“诺诺。”苏女士唤他。
顾诺贤目光紧盯着笔记本电脑,没有半点反应。
苏女士担忧看向顾探,顾探皱皱眉,走上前,将顾诺贤从沙发上提了起来。“给我滚去洗澡!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不是还没有纪若的消息吗?又不是死了!你是想要在纪若还没找到之前,就先把自己给整死吗!”
顾探第一次冒了火。
他仅凭单手,竟也将顾诺贤凌空提了起来。
顾诺贤这才有了些神智。
他盯着顾探看,嗫嗫嘴唇许久,才说:“爹地,我又弄丢她了…”
顾探心一怔,目光也有了些不忍。他将顾诺贤放倒在沙发上,烦躁扯了扯领带,不说话。苏希却因为顾诺贤一句话,陷入满心愁苦中。
刚才顾诺贤说那话的时候,多么像二十年前的那一幕。
就在籁雅若的房间里,小小的顾诺贤跌坐在床位,被苏希搂在怀里。那时,顾诺贤也是用一副绝望愧疚的语气说:“妈咪,我弄丢了雅若…”
苏希沉默看着孩子,心里忍不住谴责上天,他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同样的事情,要他经历两次!
顾言溪见自己一向神明英武的大哥,露出这种破碎不堪的神情,心里就跟被石头堵住了出口,闷得不行。他受不了这种气氛,便出了屋子去了后花园。
“先去洗澡,把你自己整理干净了,我们再一起找她。”顾探像哄婴儿一样将顾诺贤抱在怀里。顾诺贤垂着眉眼,没有应答。顾探低头扫了眼顾诺贤,弯身一把将已是成年人的顾诺贤抱在怀里。
“我带他去楼上洗澡。”
“小希,你给他做些吃的。”
苏希深深看了眼魂不守舍的顾诺贤,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
顾探亲自将浴缸房门热水,这才将顾诺贤剥干净,扔进浴缸里。
从顾诺贤去俄罗斯训练之后,父子俩就再也没有一起洗过澡了。时隔二十年,再次一起洗澡,却没料到是在这种时候。顾诺贤将自己泡进水里,迷糊的脑子这才清醒了几分。
顾探见顾诺贤丝毫没有要洗澡的意思,他眉头一竖,想了想,还是脱了自己的衣服,一同进了浴缸。
浴缸不大,父子俩呆在里面,很拥挤。
“瞧瞧你,出息!”
顾探将香皂摸到顾诺贤的后背跟前胸,这才默默洗了起来。顾诺贤呆呆的看着水花,突然问:“爹地,当年妈咪出事落海,那段时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给他搓背的手一顿。
“我吗?”顾探恍惚出了神。当年么?
那段时光,现在想起也是浑浑噩噩不堪的。每一次忆起苏希那一次事故,他就害怕的睡不着觉。过去二十一年,他仍然对那事耿耿于怀。
那次爆炸,是苏希在危急时刻将他推出屋子,自己受伤落海。若不是苏希的母亲关键时刻出山救了她,苏希说不定早就没了。只要想到苏希或许已经没了,顾探就倍加珍惜现在的光阴岁月。
“那段时间我也痛苦的快要活不下去,可是我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因为我还有你,我不为自己活,也得为我们最宝贝的你活下去。”那段时间,顾诺贤几乎成了顾探唯一的支柱。
如果没有顾诺贤,他大抵也是熬不下去的。
听言,顾诺贤陷入沉默之中。
“抬手。”顾探吩咐说。
顾诺贤依言抬手,依旧是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顾探放清水给顾诺贤清理身子,关忧问道。顾诺贤任由花洒喷水清洗他的身子,他眯着无神的双眼,突然说:“那时候你还有我,可我了?”
“我连找个活下去的理由,都不找不到…”
顾探取过一旁的浴巾,劈头砸到顾诺贤脸上。“混蛋玩意儿!你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吗?你知道你这话有多让我失望吗?我告诉你,你不能死!”顾探面对面看着顾诺贤,目光是隐含怒火的。“你给我听好了,顾诺贤,这世上还有很多足以支撑你活下去的理由。”
“我是,你妈咪是,你弟弟妹妹是,养了纪若十几年的纪谱霖是,跟女儿分开十几年的姬玄夫妇也是!”
“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振作起来找到纪若,你却在这里给我自怨自怜自甘堕落!顾诺贤,我告诉你,你现在没资格堕落颓废!”顾探一把拽起顾诺贤的头发,四目对视,一个目光闪躲,一个双眼鄙夷。
“现在,乖乖给我去剃干净你的胡子,然后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再给我下楼去吃饭!吃饱饭了,再动用你的脑子给我把我的儿媳妇找回来!”
“找不回来,我再帮你一把,一刀捅死你都成!”
顾探说完,随意扯过浴巾将自己包裹住,这才走出去,将顾诺贤一个人丢在浴室里。
—*—
下楼来的时候,苏希还在厨房里忙碌。
顾探凑近去一看,嘴角狠狠一抽。半个小时,苏希就煎了两个荷包蛋,炒了一盘青菜…
果然是被他给宠坏了,现在这做饭质量跟速度,是越发不入流了。
“他怎么样?”
苏希关了火,将炒的看不清楚颜色的青菜端上桌,问道。
顾探摇摇头,“是个没出息的!”
苏希沉默,“你也别这么说他,出了这事,谁又能好过。”
“还有,妍妍她又给你打电话吗?”
提起那个女儿,顾探又一次蹙起了眉头。“没有。”昨晚顾诺妍深夜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顾诺妍说她瞎了眼被人利用,还说什么纪若出这事,她很过意不去。她现在没脸见大哥,要出去一段时间,等找到了纪若,再通知她。
到时候,她一定会提枪去解救大嫂。
顾探当时还挺疑惑,弄不明白这事跟她有什么联系,现在看来,这其中还有其他他们所不知道的难言之隐。
…
顾诺贤果真如顾探所说的那样,换了一身纯白色的衬衫,套了条黑色休闲长裤,下楼来了。
他剃干净了胡子,这样看去,脸庞似乎更消瘦了。
“过来,吃饭。”顾探给他盛了一碗饭,命令他过来吃。
顾诺贤看了父母一眼,乖乖坐下吃饭。
不得不说,苏希做的饭菜很难以下咽。顾诺贤缓缓吃着,僵硬的似机械。“诺诺,没胃口吗?”苏希关心问。吃什么对于顾诺贤来说都是一样的,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饭上。
顾诺贤又吃了一口米饭,喉咙突然有些发哽。
“妈咪。”顾诺贤抬头看着苏希,眼眶莫名的有些哀伤。
苏女士忙不迭应了声,就听顾诺贤说:“我想喝粥。”
喜上眉梢,苏希自然是乐意的。“想喝什么粥?”
顾诺贤垂下眼睑,应道:“…鲜虾粥。”
“我叫你爹地这就去给你做。”纪若推了推顾探,顾探摸摸鼻子,认命转身准备去厨房。顾诺贤低下头,又喃喃补了句:“我想吃若若做的鲜虾粥…”
苏希笑脸一僵。
顾探目光也变得有些隐晦不忍。
—*—
一间十五平方大小的囚禁室里,白炽灯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四五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审讯着一个被绑在椅子上,体力不支的女人。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招还是不招!”
为首的军官怒吼一声,震天吼声像猛虎,震得快要失去意识的女人微微睁开眼来。杏眼闪过痛楚跟坚毅,被连续拷打折磨了两天的纪若只是用虚弱的眼看着军官,怎么都不肯说话。
“真是块倔骨头…”
军官被纪若这么盯着看,背后有些发悚。
反恐组织内的拷打手法是很变态的,一般很少有人能扛过第二天,这女人不仅扛过来了,还死不开口认招,这倒让他们有些难办了。
“Sir,她肚子里有个孩子。”一旁戴着少尉军衔的男人轻声提醒上尉军官。
军官眯眯眼,虎眼露出犹豫之色。“你是说,拿她的孩子做威胁?”
“她死不屈服,不得不这样做。”
闻言,上尉军官只是沉默了几秒,便点头同意了下属的提议。
少尉手里拿着一根电棍,沉着一张脸走到纪若面前。纪若冷冷看着男人,目光依旧不变。“听着,我知道你肚子怀着孩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少尉一脸为难,带着怜悯的眼,看得纪若下意识觉得不妙。
“你想做什么?”纪若终于开口了。
“嘿!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审讯,乖乖告诉承认顾诺贤就是DS组织的老大Eric,并且将他的罪责一一列出来,然后告诉我们那些能将他跟DS彻底摧毁的文件到底放在哪里。只要你全部说出来,我们就放过你跟你的孩子。”
纪若闻言轻轻笑。
都说恐怖分子是坏人。
在她看来,这群将她弄到这里来连续审讯了三天三夜的所谓正义人士,不过也就是披着正义人皮的禽兽。顾诺贤他们坏的明目张胆,这群反恐人士坏的贼眉鼠眼。
这一比较下来,还真是意外的讽刺啊!
“怎么样,你是合作还是不合作?”少尉将电棍放在纪若面前舞了舞,试图吓她。
纪若看了眼审讯室内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脸上表情依旧倔强的让人咬牙。
“呵呵。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纪若疑惑眨眨眼,虚弱问:“DS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跟我先生扯上关系?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若真正表现出一副我毫不知情的模样,那少尉一愣,差点就信了她的话。
他瞪了眼纪若,心想,这戏子还真是会演戏。
“没关系,让我们给你点甜头看看,你就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少尉说完,举起手中的电棍,狠狠一棍子抽在纪若的小腹上。
“哼!”纪若面色瞬间呈现出青紫之色。
她绷紧了娇躯,疼的额头直冒大汗。
“你招不招!”少尉再次举起电棍,阴测测的问。纪若轻嘶了一口凉气,仍旧是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小腹抽痛的一绞一绞的,纪若仍凭着最后的意志力,苦苦撑着。
“贱婊子,还挺能逞强!你牙齿闭得再紧,我也能给你撬开口子!”少尉说罢,又是一棍子狠狠抽在纪若腹部。
“你说还是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
“妈的!找死!”
少尉手中的电棍,一下又一下子无情轰砸在纪若尚未隆起的小腹上。电棍每每挥下,纪若的身躯便跟着抽动一下,她痛的累了,却仍不肯放任自己的意识放轻松。
她不敢,她怕自己认输了,就招了。
她不舍闭眼,她要仔仔细细将孩子从她身体里流走的感觉记在心里。她得活着,等着顾诺贤找到她,等着他为她跟孩子报仇。
有血,从纪若的衣裙里流了出来。
那血,鲜艳似火,染红了衣裙,流到了地板上,流到了少尉的脚边。少尉察觉到鞋子下面有些润,他低头一看,举起的电棍,硬生生停住了。
“Sir…”少尉扭头看着上尉军官,举起的手,挥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上尉亲自起身,他走到纪若面前,缓缓蹲下身。纪若眼睛虚眯着,这样,刚好能看到上尉眼里审视的目光。“纪若小姐,你一个人,是对抗不过我们的。你还是老实点,按照我们说的做,这样,大家都能好过些,你说是吧?”
杏眼微阖,纪若只能虚虚看着上尉军官。
她的小腹,痛的不再属于他自己。
这群刽子手,究竟是有多虚伪,才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纪若咧咧嘴,丝丝柔柔的声音,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审讯室里回响:“我会很用心的…同你生活,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我承诺,你需要依偎的时候,即使隔着千山…千山万水,我…我也一定会…披荆斩棘飞奔到你面前。顾诺贤,喜也好、悲也罢,我都将…都将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不背叛。”
军官面面相觑着,听不懂纪若说的是什么。
“顾诺贤,不离…不弃…不背叛!”纪若反反复复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一句话,她在自我催眠,不让自己背叛那个将所有致命弱点都交到她手中的男人。
他那么信任她,她怎么可以背叛他了?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你与爹地之间,我只能选择他…
…
某间屋子里,设有十好几面监控器画面。
一身蓝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看到视频里,被绑在椅子上,下体流血不止的女人,深邃严肃的褐眸,露出了浅浅的自我怀疑跟不忍。
为了对付Eric,这样审讯一个有孕在身的无辜者,他们的行为,真的就是正义的吗?
男人猛地站起身,打开监控室大门走出去。
一道白影,以风一般的速度从他眼前刮过,风停时,那人已消失在走道的尽头。而他奔去的方向,正是审讯室所在的方向。
“少校,那是谁?”
蓝衣男人退回监控室屋子内,低头看着视频里突然间闯入进来一道白色影子,应道:
“我弟弟,瞳。”
------题外话------
预感到有一大波人要拍死我…
首先申明,我不要刀片,我怕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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